看尽落花能几醉——素色尘

“朕知道。”

“我喜欢过不少人，可都被我坚决的从心里赶走了，那些人没有一个有勇气坚持到最后。或许是因为我对爱有迟疑，或许是因为身上的毒，我不想痛苦，更不愿彼此痛苦。”

“朕谢谢你，留了下来。”

“不怕死，是因为我知道终有一日会解脱，我愧对师父的恩情，不知如何偿还，师父已经让我喘不过气了，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好。”微不可闻。

令狐帝不知洛初之在挣扎什么，只知道他哭了，即便只能先哄骗他，皇帝一点不觉为难。

“回禀皇上，公子只是睡着了。”

一旁的太医禀报，令狐帝挥手让人退下，拿过身旁的布替洛初之擦了擦被血染红的嘴角，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说服他。

第四十二章

“皇上，陆鹰回来了。”

“即刻让他进宫。”

一经传召，刚入京城的陆鹰便随吴飞进了宫。

“草民参见皇上！”

“可找到解毒之法？”令狐帝着急的问。

闻言，陆鹰摇了摇头，令狐帝顿时黯然失神。

“皇上，那孩子怎样了？”

“今日毒发了，他不肯解毒。”

“什么？怎么可能？”

这时吴飞在一旁插话道：“陆前辈，您劝劝公子吧。”

陆鹰刚想步入屋内，便被令狐帝拦住。

“皇上放心，草民自有办法。”

陆鹰此话一出，即便令狐帝疑惑，毕竟是最后的希望，只能放行。

陆鹰刚一入内便发现龙床上的洛初之，肤透唇黑，嘴角浅浅的血色痕迹，陆鹰怕他昏迷过去，急忙上前唤醒他：“初之，初之，醒醒，是陆叔叔。”

洛初之迷茫中睁开眼看见陆鹰那瞬间是欣喜的，可欣喜过后便开怀不起来，他不愿让过多的人替自己伤心。

“告诉叔叔，为何不解毒？”

洛初之轻轻摇了摇头，身体虚弱，幅度并不大。他不愿意拖累人，不愿让所有爱他之人赔上性命。

“九辰前辈不是替你解过毒，你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那不一样，那是师父为了替我逼出毒素，那时我自身功力足以压制毒性，不会吸食师父的精气，可如今不同，毒性太贪婪了，我不能确保替我解毒的人能够安然无恙。”

“所以你不肯解毒？”

洛初之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让陆叔叔来可以吗？我的功力深厚，不会有问题的，况且如今归顺朝廷，这一身武功也无多大用处。”

“不。”洛初之一个疾声，气息有些不稳。

陆鹰看他那个样子，心底挣扎得让人怜惜，难怪令狐帝说服不了他。

“初之，让我给你解毒，我就让你见一个人。”陆鹰看洛初之的神情终于缓了一些，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道：“不，是两个人。只要你解毒，陆叔叔便让你见两个人。”

洛初之有些好奇的抬眼问道：“谁？”

“你曾经问过，大哥可还活着，其实陆叔叔骗了你，只是不愿让你伤心。”见洛初之一听此话神情有了一丝迫切，急忙接着道：“大哥的确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在床上睡了二十几年，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他？”

“真的？”

“真的，陆叔叔这次绝不是骗你的，相信我。”

陆鹰见洛初之眼里有些闪躲，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一人。”

闻言，洛初之抬头，只听陆鹰道：“离儿！”

“离儿？”洛初之眼底尽是疑惑。

“没错，离儿，他是被龚行禄那群人救出来的，即便你不信陆叔叔，总该相信那些人的能力，毕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

这下子，洛初之终于消除了一点点疑惑和忧虑。

“至于他怎会同陆叔叔在一起，待你见了他自己问他吧。”

洛初之这下子陷入了沉思，陆叔叔的条件实在让他动摇了，可还是顾虑，还是下不了决心。

“相信陆叔叔，我不会有事，而且我跟你保证，仅此一次，可好？”的确也只是仅此一次，下一次便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了。

许久过后，才见洛初之抬头问道：“爹真的还活着？”

“嗯。”陆鹰笑着点头，他知道这孩子答应了。

第二日陆鹰走出寝宫时面容憔悴，功力尽失七成，令狐帝一瞧便知，守了一夜，那颗心总算有些落定。

“只是睡着了，别吵醒他。”

“前辈，卑职代皇上谢谢您。”吴飞一握拳，没想令狐帝直直看着陆鹰，道：“谢谢你！”

陆鹰一吃惊，很快笑了笑，道：“两日后我再进宫。”

洛初之这一睡，便是两日过去，一醒过来，也顾不得几日未进食，便急忙搜索陆鹰的身影，直到问尽了宫女太监才知道，陆鹰不在宫中。

“他骗我？”洛初之有些无措，不会的，陆叔叔怎会骗他？

“他一会便进宫了。”令狐帝早已差人去传，急忙将人揽入怀中，见洛初之终于破涕为笑，这才接着道：“先吃点东西，否则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怎么去？”

“去哪？”

“陆鹰答应你的事——”

“你肯让我出宫？”洛初之惊喜，本来还在想要偷偷出去，同上次一样。

“朕不放心，陪你去。”

洛初之皱眉，皱得一旁的令狐帝心里有些烦闷，却见他道：“万一被人传为媚主，我可不要。”一想到令狐帝因为他丢下国事，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别扭，虽然他很想他陪着，可他没忘，那是个皇帝。

“一两日而已，不碍事。”令狐帝笑着说明，看洛初之迷糊的样子，甚是可爱，继续解释道：“暗苍总舵便在京城。”

于是，陆鹰一入宫，洛初之便闹着出宫，令狐帝怕他情绪激动伤了身子，最终心疼的仍是自己，便也随他了。

不到一日，洛初之、令狐帝与吴飞便随着陆鹰来到暗苍总舵，洛初之探出车窗，远远的望见前方山口一名男子甚是熟悉，待马车近了一些，便认出来，那人是离儿。

“公子！”离儿瞧见车窗口的洛初之，急忙挥手呼喊。

这一喊，令狐帝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甚乐意，马车外的陆鹰却蹙了蹙眉，随即恢复如常。

待洛初之下了马车，离儿同往常般一个飞奔扑到洛初之身上，嘴里欣喜的念着：“公子！公子！离儿好想你！”

洛初之笑道：“公子也想你。”抬头望见令狐帝不悦的神情，洛初之抬起的手更快速的放到离儿身上，果不其然，一瞬间，令狐帝双眼差点喷火，洛初之心中笑得极欢。

“等多久了？累不？”

“不累。”离儿笑得眼角都在笑，一旁的陆鹰有些慌神，似乎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最开怀的一次。

“有些吃重了，公子这下可抱不起你。”洛初之说着笑，全然不顾身旁其余三人的神情。

只见离儿显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想，那是被人养胖了。

令狐帝轻吭了两声，欲打断那两人，陆鹰见状，急忙道：“不要站在这里，先上山吧！”

第四十三章

“公子，我找你师父去了，可是师父好难找，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

“所以跑去西域？”

“嗯，听人说九辰老人经常在西域出现，我就想碰碰运气。”

“结果碰到陆叔叔了？”

“不是，我遇到黑店了，刚好陆大哥也下了他们的套，我们就一起逃了。”

洛初之笑了笑，陆叔叔说什么你都信，那是骗你的。

“公子，你给我的银票让人给偷了。”离儿说着说着很委屈。

“偷了就偷了吧，人没事就好。”

“可那么多的银两，公子得赚多久啊！”

洛初之摸了摸他的头，有够傻的，就他卖画估计卖一辈子也得不来。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到一处厢房前，陆鹰对洛初之轻声道：“进去吧。”

洛初之有些紧张，令狐帝在一旁看着，拉了拉他的手，竟拉着他一起进去，没一会，洛初之的神情才有些缓和。

离儿看着洛初之进门，看见外边还有吴飞，扯了扯陆鹰的衣袖，示意他离开，陆鹰有些疑惑，随即仍跟在离儿身后，两人来到一座假山后。

“陆大哥。”

“有事？”

“你不是说公子没事吗？”

“嗯，现今的确无碍。”

“可是公子看起来还是不太好，难道毒还没有解吗？”

陆鹰迟疑了一下，不想骗他，点了点头道：“没有。”

“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老神医不是说有法子吗？为何不用？”离儿急着拉了拉陆鹰的衣袖。

“那孩子不会同意的。”陆鹰平静道。

没想这句话却让离儿激动起来：“即便公子不愿意也不能由着他啊！”

陆鹰心头一颤，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也做不到。”

离儿一听，急忙问：“为什么？”陆大哥去西域不就是为了给公子寻解毒之法，怎会眼睁睁看着公子死呢？“那，陆大哥，你告诉我，你做不到我做得到，离儿不是大英雄，我只要公子活着，别人怎样我无所谓。”

“不行。”陆鹰坚决，那本就是不可用的法子。

“陆大哥，求求你，告诉离儿吧。”离儿扯着陆鹰的衣袖哀求，见他不为所动，竟道：“你不说，我就去找那个老神医，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陆鹰见他如此，只能叹了口气，“好，我告诉你，可你得答应我，绝不能让令狐帝知道。”否则，他怕伤人性命，皇帝毕竟掌着生杀大权。

“好。”离儿急忙应下。

“换血。”

“什么？”

“是一种古老的方法，且只在西域出现，将血换到别人身上，只要双方自愿，大夫便能根据意愿施行，宫中的御医怕是无人知晓换血之法。”

“如此说，岂不是一命换一命？”离儿惊讶得瞪大双眼。

陆鹰点了点头，只是离儿说得没错，即便洛初之不同意，他也不会由着他，去要别人的命，他的确做不到，要自己的命却容易得很。

“陆大哥，只要有人愿意便可是不是？”

“你在想什么？”陆鹰突然大喊。

“我知道，你不可能放着公子不管的，那个老神医，你带回来了是不是？”

陆鹰心里一震，答：“没有。”

这时离儿却紧紧抓住陆鹰的衣袖，“陆大哥，我知道，你带回来了。”

陆鹰知瞒不了他，只能沉默，没想离儿却笑了。

“太好了。”离儿欣喜道，不见陆鹰神色有变，依然道：“陆大哥，我给公子换血，我不在乎，我只要公子活着。”

此话一出，陆鹰脸色一沉，反斥道：“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会答应。”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我不准你去。”

“我自己会走。”

“这里是暗苍，没有我的命令你能走得出去？”

“不要小看我，既然我能一个人走到西域，我就能走得出去。”

“你敢走出这里就不要再踏进暗苍一步！”陆鹰怒喊，顿时失了理智。

离儿心头一伤心，眼眶一热，应道：“好。”虽然同陆大哥断绝关系他会很伤心，会很难过，可眼睁睁看着公子送命他做不到，刚低下头想转身离开，一个身躯突袭上来，将他紧紧抱住，离儿顿时僵住，“陆大哥！”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离儿只听见耳畔轻如微风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听起来万分沧桑，听得离儿心里一紧，有些难过，方才激动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无踪，眼神温柔，有些失神的喃喃道：“好。”

此时屋里的两个人心境却不同方才，洛初之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神情起先激动，激动完便开始呆愣，令狐帝在一旁忍着笑，他的确是很想笑，从未派人寻过洛上天的画像，令狐帝刚瞧见的时候还以为陆鹰随便弄了一个人来糊弄洛初之，不过细看之间，父子之间眉宇之间自然有相像之处。

洛初之盯了许多，本来令狐帝怕他伤怀，看来是多虑了。洛初之从小自以为双亲皆亡，即便如今爹爹是一个活死人，总也是一个活着的人，一个看得见的人，不但不伤心，他还很开心，只是盯了半天后，扭头看旁边的令狐帝，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一出口的话让令狐帝忍俊不禁。

“我可从来没想过，原来我爹长得如此——威武！”

瞧他那有些委屈的神情，令狐帝怕笑出来待会不好哄他，只好强忍着笑，“看来美人都长得像娘。”

洛初之一听，眼角都瞪起来了，即刻回嘴，“小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呵！令狐帝心中一喝，才想起，他的确比眼前这个人小许多，想反驳也无从反驳。

没一会，洛初之又嘀咕：“也是，若是长得跟我一样，还怎么杀敌？”

听见洛初之自贬的话，令狐帝实在是憋不住笑，洛初之可不是容易委屈自己的人，看来这个爹的待遇不错。

“谁说长得跟你一样就不能杀敌，不是还有美人计吗？”

洛初之扭头看他，唤道：“临。”

“嗯？”

“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比宫里那个皇帝可爱多了。”

“这是赞我还是贬我呢？”

“还是宫外有趣些。”人也有趣些，皇宫那地方，简直就像扼住咽喉的凶器。

令狐帝一听，脸都拉下了。

洛初之不理皇帝，扭头去看床上的人，露出满眼的笑意，轻声唤道：“爹，孩儿来看你了，我是初之，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说着用手去摸了摸床上人那满腮的胡子，不自觉的温暖。

第四十四章

这日下山后，洛初之眼看着马车一路往皇宫赶，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一旁的令狐帝自是看出来了，只好摇了摇头，现在他的身体不宜太费心，只能想办法让他开心。

“吴飞，改道！”令狐帝喊声吩咐。

洛初之一听，眼都亮起来了，讨好的叫着：“临！”

这一声听得令狐帝全身舒畅，先甜后苦，令狐帝能想象一会步入青楼自己那脸会是什么颜色，并不是担心君威受损，而是嫉妒。

“一个时辰。”令狐帝命令道。

洛初之一听，不乐意了，整个人蹦到令狐帝身上，手脚并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临，回宫有什么好玩的？”

“回宫没什么好玩的，那是睡觉的地方。”令狐帝面不改色的反驳。

洛初之眼都瞪起来了，将唇凑到令狐帝耳畔，细语：“偶尔换个睡觉的地方也未尝不可啊！”

“你倒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