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年,我想起长汀,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不知道子清与长汀说了什么,如今他看见我,说话微笑都透着客套。
我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在想什么,但会在心里取笑他们,想他们根本就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眼下是采购年货的日子,世襄又被李东怀拉到了他府上,我看看周围抱着许多年货的那些人,只觉得自己似乎也要买点什么才好。
才走了几步,我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异常惊喜的叫了一种雨吟。
雨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消瘦,细弯眉毛下一双秋水眼,皮肤比一般人要白皙许多。
他是南风馆的小倌,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小倌,性格生的最温柔不过,我以前时常与他厮混在一起,后来因为雨竹因为他名字里也带了个雨字,不待见他后我们才走的淡了些。
他比一般的小倌理智一些,若是当时的那几年他要求我为他赎身将他接回府中,我想我大概也是会同意的。
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同我提过,这几年过去,我偶尔去找他,两个人竟生出一种类似朋友的感觉。
“子宴,如今你都不来看我了。”
他虽然语带指责,但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就是随口说说。
我浅笑着凑过去,说今日就去你那里好不好?
“如今我们南风馆连门都关了,我问你,你倒是要去哪里?”
我挑着眉,说怎么关了?
“过年,你们要过,我们难道就不过?”
南风馆的人都是些身世凄苦,无依无靠的,旁人其乐融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却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候。我淡笑一声,说雨吟,眼下是要去哪里?
“买菜,爹爹说今晚他要亲自为我们下厨。”
我看见他眉角的喜意,说那我陪你?
他点头,浅笑着说也是个没去处的。
我被他说的耳根发红,讪笑了两声,就往京城最热闹的一个集市走去。
雨吟买了许多的东西,新鲜的蔬菜,鸡鸭鱼肉,倒是一样不差。
我看他瘦小身材,说我帮你拿。
他递过来,我微微觉得有些吃力,又被他取笑了一顿。
集市上许多的东西,比如捆成一束的大葱青菜,淋了水,寒意中透出一种触目冷清的绿意,我一路问了他许多的问题,比如这个红色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嘴巴上有两根胡须的东西又是什么。
雨吟十分的有耐心,他指着这个说是红萝卜,又说那个是鲶鱼。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笑起来,说子宴,虽然你读了许多的书,但集市上的这些东西,你好像很多都不认识。
我浅笑着调开视线,说雨吟,买点干果吧?又说雨吟,买点橘子吧?
他皱着眉站在那里,说爹爹没给我那么多银两。
我放下东西将怀里的银两递给他一些,说回去给你爹爹说,这一顿算是我请的。
他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大方,就把银两收下了。
回去的时候途经沿溪楼,他说子宴,听说沿溪楼是你们这些风流才子聚集的地方,一般人都进不去。我又听兮兮说你曾经带他来过这里,他说里面的白魁烧羊头和麻茸包最好吃不过,他回去后还同我们夸耀过许多次。
我看他语气里的羡慕,心里无限的同情,说雨吟,今日我请你在这里吃饭好不好?我见他犹豫,又说不要紧的,反正你爹爹晚上才会为你们下厨。
他跟在我身后,许久之后才感叹的说了一句。
“子宴,你真是个好人。”
沿溪楼的伙计都是最伶俐不过,虽然看出雨吟的出身,但是说话笑容都异常的客气,从我们手中接过那些东西,只说苏公子你们放心的吃,我等一下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去小哥住的地方。
我说了南风馆,那人浅笑一声说知道后。又让人殷勤的把我们送往三楼的雅间。
雨吟脸上许多的怯意,一路低着头,直到进入那个雅间只剩了我们两人方才好了些。
“雨吟,不要害怕,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点头,习惯性的替我倒了一杯酒。
那顿饭雨吟吃的并不多,我说是不是不合胃口,他摇头,浅笑着说子宴,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平日里说的那些话。他说我们身上若是多长出哪怕一两肉,他都有办法拿刀分毫不差的给我们切下来。
我笑,说怕什么?眼下可是要过年了。
他摇头,说如今那胃里只装得下那么一点东西,多了会吐出来。
我点头,说吃饱了?
“吃饱了。”
我付了银两,正准备送他回去,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心里暗叫了一声苦,那个人就朝我看了过来,浅笑着说苏子宴,我们倒是有缘,总能这般不期而遇。
我使了眼色让雨吟快些离开。
等到雨吟苍白着一张脸离开了,陈玄名负手朝我看过来,笑容更甚的说怎么了?这么快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秋水呢?
“在家里呆着。”
“不错,里外两不误啊。”
他身后站着几个衣着不凡的人,他说一句,他身后的那些人就笑一阵。
我觉得无趣,正准备要走了,陈玄名又把我叫住,他说苏子宴,前些时候宣央同我说了许多你的好话,怎么样?今日我要请你吃饭,你肯不肯赏这个脸?
一定是看见我从楼上下来,肯定我已经吃过饭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无耻,只得赔笑说一定,一定,我哪里能拂了三皇子的美意?
他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眼见我在看他,他又说我让他去隔壁买几坛好酒,这沿溪楼的酒最难喝不过。
我依旧赔笑,跟在他身后上楼。
眼下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玄名像是要故意刁难我一般,一直逼着我吃东西,我笑容更甚,不论他叫我吃什么,我都只会夹起一点点在嘴上嚼上许久的时间。
他一个堂堂大宁皇子,拉不下脸面为我夹吃的,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又蠢得厉害,不论他轻咳多少声,那些人似乎都不能了解他的意思。
以前倒是听说三皇子又一副侠义心肠,如今我见了他几次,只觉得一次比一次更失望。
“苏子宴,你与宣央是在殿试的时候认识的?”
我点头。
他又说你觉得他如何?
“很好。”
“我呢?你觉得我如何?”
“三皇子仪表堂堂,再雍容华贵不过。”
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正说着话,刚刚那个买酒的人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将坛子里的就分别装入精致玉壶中,一人面前摆上一个。
“苏子宴,我听说你很能喝酒?”
是想要和我拼酒,我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只怕自己今日会喝酒喝死在这里。
“不很会,也不过是身边的人胡乱说的。”
“这是宣央告诉我的。”
我心里一惊,立刻闭嘴。
他又笑,说不用太担心,我原本是说笑的,喝吧,喝过这次酒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我无奈,拿着身边的那个玉壶斟满一整杯,仰头喝下。
“爽快。”
他朝周围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先前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几个人立刻会意的走过来同我敬酒。
这酒应该是女儿红,是我平时会喝的酒,但这一日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头昏目眩,身上燥热的厉害。
我想站起来,可惜一不小心就跌坐在下去,桌上许多的东西被我扫落,汤汤水水的洒了我一身,我稳住心神看向陈玄名,说三皇子,你可是命人在这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二十七章:陷阱
“苏子宴,看起来你也不是这么笨嘛。”
他收住笑容走过来,说你当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我对陈玄名许多的失望,堂堂的大宁皇子,担着许多的盛名,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奸诈小人。
我头昏的厉害,看着渐渐重叠在一起的那些人影,我说你究竟在酒里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迷失心智的东西,苏子宴,明天过后,你应该会在京城变得更出名。”
他说完这些话就关了门出去,我又听到他同门外的那些伙计说除非苏子宴自己走出来,否则你们谁都不能进去看他。
我听到那些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几声,随即是他大笑着扬长而去的声音。
我好似被人丢进了一个火炉里,周身炙热,我想站起来,却又很快跌坐在地上。那时候我想起雨竹世襄和子清,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子宴!子宴!”
我看见神色焦急的陈宣央,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皇兄约了我在这里吃饭,我来的时候他又说要走,我听到他身边的那些人说起你的名字,因此急急忙忙的就折了回来。子宴,你究竟怎么了?”
“你皇兄给我下药了!!”
我看着陈宣央,几乎没扑过去咬他一口。
“子宴……”
“宣央,不要多说了,你快扶我出去。”
“去哪里?”
“附近随便哪一家客栈。”
他应了一声,急急的扶着我朝楼下走去。
我此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一脚踩下去,就好像踩在了一团松软的棉花上,面前走过来许多的人,都在好奇的朝我张望,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只知道面前影影绰绰的许多人影。
陈宣央将我附近客栈的时候,身后的伙计很是着急的跟过来,说公子,那位小哥生病了吗?要不要替他找个大夫?
陈宣央只说了一声滚,那些人就远远的躲开了。
“子宴,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为你找个大夫?”
“不用,去附近的小倌馆替我找一个小倌就行了。”
“子宴,你中的……”
“你皇兄给我下的是春药!这下满意了?!”
“子宴……”
“快去啊!”
我以前时常流连小倌馆,也曾经吃过这样的东西,只是如今他们下的药量也太猛了点,我身上的温度几乎就要把自己烧昏了过去,更别说下面的反应。
“子宴……”
我正躺在床上生不如死,陈宣央就靠了过来,他的手抚在我的脸上。
我冷笑着看向此时离得我很近的陈宣央,说你要做什么?你可是大宁的皇子,难道要做下面的那个?
我的额头上冒出许多的汗,原本我对他说话就十分的不客气,如今更是什么都顾不了了。
就在我以为陈宣央会知难而退的时候,他却靠过来将我抱住,轻叹了一声,他说子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喜欢了你许多年,而今却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将这些话说与你听。
我愣在原地,他带着凉意的嘴唇已经小心的吻了过来。
我此时理智全无,更别说陈宣央说了这样的话,想着横竖也不过是那样的事,便由着他去了。
陈宣央是大宁的皇子,让他做下面这种事果然只能说出来听听,我被他折腾了一整晚,直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甚至还感叹了一声,想自己究竟是惹上了陈宣央这个很大的麻烦。
我昏昏噩噩的醒来,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天已大亮,窗前站着陈宣央,躬着身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时间了?”
“申时。”
“睡了这么久?”
我要起来,身上一阵蚀骨的疼痛,我在心里暗骂一句,想原来做下面的那个这么辛苦。
“子宴,不要起来,先躺着。”
我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当成女人对待。
他说完转身,桌上一个茶壶,一个铜盆,我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倒水,探水温,随即拿了一块毛巾在里面胡乱揉搓了两下,就朝我走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我警惕的后退一些,结果动作牵动了后面的伤口,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狠狠的又朝陈宣央瞪了一眼。
“子宴,我听说做过那种事后要清洗,昨晚你那里都流血了。”
“那怪谁?!”
陈宣央的脸上带着潮红,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说完这句话,自己脸上的温度也慢慢的烧了过去。
这气氛怪异的过分,我伸手说拿来。
他呆呆的将那块方帕递过来,我忍着痛在被子下胡乱擦了一下后坐起来,随即不顾他变得越来越红的脸穿衣服。
“怎么了?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干嘛表现的这般拘谨?”
陈宣央把脸撇到一边,他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了许多年。
我应了一声站起来,说都忘了吧,原本也是一场意外。
“子宴……”
我要走了,他又把我的手拉住,脸上许多的尴尬与不安。我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宣央,我们是朋友,以后也只能是朋友。”
“可是子宴,我喜欢你……而且,你明明知道的不是?”
我不说话,他又说子宴,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我抽回手,说宣央,喜欢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且我要的东西你根本就给不了我。
“子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给我,但我和那个人又没有任何的可能。所以我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我的妄想。
这些话我并不想告诉他,摇了摇头,就朝楼下走去。
我这身体就好像被马车碾过般的痛,每每走不到几步,我就得停下来休息许久,身后一直跟着沉默不语的宣央,我冷笑一声,此刻我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见到世襄雨竹,因此只得慢吞吞的走回我的苏府。
子清他们正吃着饭,夏迎看见我,似乎被唬了一大跳,走过来说大少爷,你生病了吗?脸色这么苍白,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不要,夏迎。我睡一觉就好了。”
“苏子宴,你怎么了?”
我走了几步,苏子清就有些犹豫的问了我这么一句,与平日里的那种冷言冷语不同,今日他的语气里似乎掺杂了些许的担心,我不知道该如何我那时的心情,顿了顿脚步,只摇了摇头就往前走去。
“苏子宴,你究竟怎么了?!”
我的手被子清抓在手中,我呆呆的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出来,浅笑着说玩累了,你与长汀好好吃饭,我睡过一觉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御宴
最近的一段时间几个人都闲着,雨竹和世襄都是孤家寡人,因此时不时就要在我府上走上一遭。
如今我搬到了一个略微僻静的院子里,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也越发的有些肆意。
世襄问我为什么搬到这里,雨竹浅笑一声,说如今子清有了弟弟,他一定是乱吃飞醋心里难受才搬到这里的。
世襄看着我,最终没有说话。
三人正喝着酒,夏迎走进来,说大少爷,门口一个叫陈宣央的人想见你一面。
我一想起他心里就无限的烦恼,我挥手说不见,就说少爷我如今不再这府中。
夏迎走了几步,又转身说大少爷,那个叫陈宣央的人是怎样的一个身份?为什么小少爷见到他这么客气?
“和子清见面了?”
“是,小少爷刚准备出门,看见他站在门口就把他迎了进来。”
还要不要人活了?眼见这谎话没办法圆了,我只得站起来,说我自己去找他。
宣央正站在敞厅与子清说话,一看见我立刻就站了起来,叫了声子宴。
子清以为我们有什么话要说,同我点了点头,又与宣央作过一个揖后才离开。
“又来做什么?我说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