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
“子宴,子宴,你快快长大好不好?”
“子宴,你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子宴,你要好好对待子清,他是你的弟弟,他是这个世间对你最好的人。你们一定好照顾好彼此。”
“哥哥,你不陪爹出去参加那些应酬了吗?”
“哥哥,我这个字写的好不好?”
“苏子宴,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娘亲?!”
“子宴,我们浪费了许多年的时间了。”
“子宴,我喜欢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子宴!我求你!不要跳!我可以同你解释,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喂,你怎么了?”
身边走过来许多人,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那里痛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
世襄,世襄又在哪里?
第六十六章:解释
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梦里许多的人,那些人出现又消失,最后只留了我一个人在那里。
“怎么样了?”
破旧房间里走过来的是刘寡妇,头发花白,佝偻的身材,眼睛也很不好用。
我摇头,说我怎么在这里?
“你昏倒了,被人抬进村里,幸好村里的人都认识你,又把你抬回了我这里。怎么样?头还痛不痛?饿不饿?”
“不用,日头太大,我大概是热昏了过去。”
“我为你煮了粥的,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我点头,站起来的时候着急了点,眼前一片空白,差点没摔过去。
刘婶煮粥喜欢在里面加上许多的小虾米,她心满意足的看着我将两碗粥喝下去,浅笑着说怎么样?好不好吃?
我用袖子擦了嘴巴,说很好吃。你不吃?
“我吃过了。”
我点头,说刘婶,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怎么说?”
“我听见你说了几个时辰的胡话,你让旁人不要杀你,又叫着一个什么世襄的,让他不要丢下。铁柱,你要走了吗?”
我与她已经相依为命两年的时间,曾经有过一个叫铁柱的儿子,八岁的时候掉进河里淹死了,而后一直都是她一个人过活。
“刘婶,我不走。”
“会一直留在这里?”
“会。”
“那就好。”
她连连点头,她的眼睛不好,说话间就有许多的眼泪流出来。我安慰过她一阵,又将她扶回房间休息后才出门。
渡口还放着我的鱼竿和鱼篓,此时天快黑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面前淡黄色的河面,水势不算湍急,水面上总是卷起几个漩涡就缎面般平铺了过去。
所以世襄被埋在了这条河中?
我摇头,拿着我的鱼篓和鱼竿慢慢的回去。
刘婶的身体入冬后变得很糟糕,家里没有什么价钱的东西,河面没有结冰,我有时和有经验的人下河捕鱼,水很浅,带着彻骨的寒意。入冬后鱼会变得十分的蠢笨,通常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我很少能捞到什么大鱼,也不知道它们藏去了哪里。
捞上来的鱼比平日里金贵了几倍,我时常能换到几吊钱,倘若买了刘婶的药还有余钱,我会买一些菜回去。而今我会认识许多菜,也知道哪种颜色的猪肉才好吃。
槐树村旁边一个姚仙镇,我时常在那里遇见学堂里的学生,这里的人最佩服有学问的人,因此每次我走过去,他们的爹娘会送许多的蔬菜干果在我手上,害我都不怎么好意思去了。
我看见站在米铺里替他爹娘算账的钟跃,耳根那里蔓延过来的温度几乎没把自己烧死。
刘婶病的不是很严重的时候也会给我做饭,我们两人围坐在一起,便觉得那风吹进来也不是这么冷了。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我有时觉得一年和一个月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我站在院子里替刘婶晒被子。
虽然头顶上的太阳从云堆里钻了出来,但是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冷,我缩着脖子正准备回房,就看见了站在了院门口似乎打量了我许久的苏子清。
前尘旧事被我丢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我看着越发俊美冷清的子清,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铁柱,你的被子要不要也拿出来晒晒?”
我回头看她,她看见院门口站着的子清,有些口呆目瞪的说不出话。
子清穿着深色的长衫,外面裹一件白色的狐裘,脚上一双黑色官靴,站在这样一个破旧的院子里,看起来十分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只金凤凰落进了野鸡窝里。
“你是?”
子清脸上的神色一直很平静,他看着刘婶,低声说苏子清,是他的弟弟。
他伸手指着我,我不可置否,只是说刘婶,村口的张家媳妇来找过你,你现在过去?还是等一下我请她过来?
她狐疑的看着我们,最终点头,说我眼下过去。
我看着她颤巍巍的走出去,又忙把我给她做的棍杖送到她手上,说要不我送你过去?
她摇头,说你和弟弟好好说话,今日这么好的太阳,我在张家媳妇那里晒晒太阳过来。你不用担心我,我走路慢。不会摔倒的。
我看见她眼中快落下的眼泪,忙说刘婶,我不会走的,你放心。
她叹一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
“子宴,你的脚怎么了?”
我低头看一眼我的右脚,说废了,大概是从悬崖上落下来的时候砸到了石壁上。饿了没有?
我刚走了几步,整个人就被身后冲过来的子清抱住。
狐裘贴在脸颊上十分的舒服,他把埋在我的颈间,呼吸重重的喷在里面。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直在叫我子宴,又说子宴,我很想你,十分的想你。
我应了一声,说我也很想你。
他扣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过去,我看着他凑过来的脸,忍不住后退一步。
“子宴……”
他眼中许多的失望,而后又像小时候一样靠过来抓住我的袖子,小声叫了我一句子宴。
“进去吧?外面冷。”
他点头,手依旧抓着我的袖子不肯松开。
房间简陋破旧的很,我问他会不会不习惯。他浅笑着摇头,说有你就好了。
我点头,将他的狐裘小心的挂在那张快散架的椅背上。
入冬以后,刘婶时常在房里的陶盆中烧上火,将吃的东西放在上面热着。
锅里煮的是杂烩,土豆,南瓜,粉丝,偶尔还有几片薄薄的猪肉,她说我是北边儿来的,因此同别人打听了做法,时不时给我做上一锅东西。
我呈了一碗放到子清手中,又从炭火中摸出几个烤熟的番薯,说吃不吃这个?
“子宴,我找了你许久。”
我应一声,说你吃不吃这个?
他无奈的点头,说以前的事……子宴,我们之间太多的误会,当时我以为你杀了我的娘亲……我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想报复你。我剥着番薯皮,房间里淡淡的香甜气息,我看他盯着我,只得又点一下头。
“子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手中的番薯不过小孩子的拳头大小,这是刘婶自己种的,以前我时常想着能在冬天吃上这样冒着热气的烤番薯,如今终于达成所愿。
我将手中的番薯递到他手中。随即又转身去找另一个空碗,眼下我也饿的厉害。
“子宴,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子清,世襄如何了?”
身后一片死寂,许久以后他才低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子清,这世间我最爱的人便是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事,我想我都会原谅你,只是如今世襄死了,不管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子宴……”
第六十七章:相逢
“我知道你并不想要他死,可是他就是死了,子清,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每次想着他是因为救我而死,我只觉得心口这里耐受的厉害,撕心裂肺,连气都喘不过来。”
“子宴,我知道眼下我说什么都没有,我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赎罪也好,请求你原谅也罢,我只要能看见你就好。这两年来,我总是梦到你,梦到你从面前跳下去,我伸手想将你抓住,可是眼前什么都没有,我抓不到你,每次我从这样的梦中醒来,看着窗外的月光,只觉得自己生无可恋,可我始终不相信你死了,我派了许多人找你,沿着这条河,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小镇,子宴,我已经辞官了,在我得到你确切消息的那日。”
“子清,其实这件事不怨你,你也没做错。以前世襄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如果我们再早生许多年,生在那种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时代,就不用再操这么多没必要的心,只是我们读了这么多书,而后又入了仕途,他说在其位谋其职,用其心尽其力。他其实是和李博一样的心思,看着那个乌烟瘴气的朝堂,也想要以一人之力斩尽这天底下的邪魔妖道。子清,我听说了,太子自登基后所作出的那些功绩,当年宣央也说相比较自己,还是陈玄为比较适合那个帝位。世襄如果地下有知,我想他应该会很开心。还有李荣,张天明,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子宴,我们呢?”
“大概相忘于江湖。”
“为什么?”
“我过不了我心里的那道坎。世襄是因为我而死的。”
子清似乎执意要留下来,即便我并不怎么搭理他,他还是会日日跟在我身边,槐树村的女人差不多都疯了,不管多大的年龄,但凡他跟着我出现在学堂里,学堂就会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稳住,第一天只是槐树村的女人,又过了一天,连相邻的姚仙镇的女人都跟过来了。
我无奈,说子清,能不能回家等我?
他浅笑,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个好字。回到学堂,我又被一群学生包围,低声的说先生,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真的是你的弟弟吗?
我点头,最调皮的一个咦一声,说你们一点都不像。
我将他抱在怀里,说怎么不一样了?
“你长得没有他好看。”他停顿片刻,又说虽然你也长得很好看。
我道一句是,想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看见过雨竹。
晚上睡觉他总和我一个房,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我,我背对他,他将我抱紧,脸贴在我脸上,无论何时,都是一张冷清的脸。我开始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苏子清。
过了几天,我去河边钓鱼,他依旧跟着我,手里一支我不怎么用的鱼竿,搬了张矮凳坐在我身边,我每次转身都能看见他,都不怎么说话,他偶尔也会抬头,看一阵又转头,似乎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了许多年。
就快过节了,冬天其实钓不到什么鱼,我坐在那里,想一些有的没的事。
面前驶过来一艘华丽的有些像画舫的窗,朱红的船身,绿色的隔窗,上面金色黑色的线条描绘出许多细致的花纹。我以为又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来游玩,可是当我看见那抹绛红色的身影,即便这么冷的天依旧不忘在手上那把扇子,我只知道呆呆的站起来。
“雨竹……”
雨竹永远不变的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看见我只是浅笑着朝我看过来。
许多年,他似乎总是以这样的一个姿势朝我看来。
“子宴。”
他浅笑着朝我走来,看见我身边对他视若无睹的子清,忍不住停下冷哼了一声。
“来,子宴,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渐渐发觉我脚上的异常,皱着眉说你的脚怎么了?
我在他面前不能像面对子清那般坦荡,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伸手一扇子敲在我的脑袋上,浅笑着说怎么了?废了?
“唐雨竹,你除了打我还会什么?还有你说话可不可以再狠毒一点?我脚就是废了又怎么样?”
他笑容更甚的看着我,说精神不错。
在我愣在原地时,他先前一步将我抱在怀里,脸埋在我的颈间,低声说子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觉得眼睛和鼻头酸涩的厉害,等到我回过神时,才知道自己哭了,这两年来一直压抑着的眼
泪,似乎终于到了释放口。
“没事的,子宴,不用难过了。抱歉我来晚了。”
他轻拍着我的背,我哽咽难挡,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世襄……
“我都知道,子宴,不要再去想了,若成我们三个中的谁,一定都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所以千万别太责怪自己了,再者世襄也不想看见我们这样。”
我应声,那天我趴在他肩头哭了许久,直等到雨竹肩头那里完全湿透了,才记得抬头。
“苏子宴,几年没见,你怎么变成了这种女人性格了?”
我瞪他,说我只哭这一次,最后一次。
他笑容更甚,说这样才对。
子清还站在那里,脸上如常的神色,这两年过去,他的修为越发的好了。
“苏子清,有圣上口谕,他说这是给你放的假,过完年以后回去报到,你被提至宰相的位置,子宴。他回头看着我,说圣上大婚,大赦天下,你的名字位于榜首,这么说起来。你的案子算是给你平反了,往后也不必东躲西藏了。说完他又转身,说苏子清,你明白他的意思?你已经害过子宴一次,如果你这次还执意留在他身边,最后倒霉的还是子宴,你和圣上闹矛盾也好,吵架也罢,都远远离了子宴,不要再牵连到他了。”
“子宴,我们走。”
我呆呆的看着根本不搭理雨竹的子清,原本还想对雨竹说点什么,子清已经拉着我的手远远的将他甩开。
“苏子宴,我不远万里的跑来这里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浅笑,想起他以前的模样,似乎从来没变过。
刘婶看着坚持要拉住我另一只手的雨竹,瞪大眼睛朝我看来,说铁柱,她是你娘子吗?简直比神仙还漂亮!
“铁柱,啊哈哈~~~你竟然叫铁柱。”
雨竹原本笑的前俯后仰,只是听到刘婶后来的那句话,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我笑容更甚的将他抱在怀里,说对了,刘婶,这是我媳妇儿,是不是比春芽还美?
刘婶点头,说春芽连他一个指头都抵不上,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这么高?竟比铁柱还高。
雨竹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任由刘婶对他又摸又捏了一番后才结束。
“苏子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我看着旁边脸色有些愧疚的刘婶,瞪着他说雨竹,不要乱说胡话。
他冷哼一声,转身将刘婶挽住,低声说刘婶,我们明天搬去镇上的大房子去住好不好?你竟然救了子宴一命,那你就是他娘亲,我与他是最好的朋友,他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而后我也叫你一声娘亲可好?
刘婶一脸喜庆,看着雨竹满满的欢喜,后来回过神,说你不是他媳妇儿,怎么又变成朋友了?
我将还要说话的雨竹的嘴捂住,赔笑说就是媳妇儿,是我媳妇儿。
“苏子宴!”
“罢了,雨竹,你再不帮我这次,我只怕过几天又被她拉去相亲了。”
他冷哼一声,说晚饭在哪里吃?
“你想去哪里吃?”
“这附近可有什么酒楼?”
“相邻的姚仙镇才有。”
“走吧。算是给我接风洗尘。”
“唐雨竹,我没银两。”
“银两而已,爷有很多,跟过来就是了。”
而后又一脸乖巧的凑到刘婶身边说娘,我扶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