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浅出——尔七

“好！其实我早就饿了。”肖勇看得出来王强的心情并不明朗，他赶紧坐下来，等王强一过来他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没有主动再开口了。

倒是王强不太自在，毕竟肖勇也算是客人。因为身体原因，王强本身就不太有食欲，他支着下巴，望向肖勇，“你怎么会突然跑到A市来工作呢？”

“我啊，我本来就是做杂志编辑的，后来我被派到漫画社里。哎，现在那些漫画家脾气一个比一个怪，我负责的漫画老师为了画出A市黑社会的真实模样死活都要来一趟。因为老师是很有名气的漫画家，所以主编就让我陪她来，恩，准许待两个月吧。所以，拜托啦，强强，你一定要算我一点房租哦。”肖勇握着筷子合掌拜了拜王强，“啊？拜托啊！”

“无所谓，你随意也没关系。”对于一个将要死去的人，金钱实在是没有必要去计较的。王强淡淡一笑。

“我就知道强强最好了！”肖勇感激极了，甚至朝着王强扑了过去做似想要抱住他。可是王强躲得更快，让肖勇扑了个空。肖勇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跟着老师习惯了，哈哈……”

“那个，我朋友大概每天都会呆在家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尽量避开他。”王强指了指徐威的房间。

“为什么啊？他得了AIDS吗？”肖勇一想到这个可能害怕地耸了耸肩。

“他只是脾气不太好，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顺着他。可能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一下。”王强解释道。

肖勇眨了眨眼皮，他看了看王强，又瞟了瞟徐威的房门，接着，他埋下头继续扒饭。可没扒两口，他猛地抬起头，大声地问道，“他是你的……爱人吗？”

王强先是一愣，随即勾起嘴角，“呐，是我爱的人。”

肖勇震惊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你觉得这样让你很困扰的话，我可以替你重新找个住所。”王强明白，从来GAY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其他物种，很难让人接受。

“不，不，不用啊。我……我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我知道啦，GAY吗？我以前做杂志也有做过关于这方面的。所以，你放心，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恩，你放心。”肖勇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些轻又有些迷茫。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这种事我认为还是和你坦白比较好。”王强知道母亲想让拐走眼前这个阳光得有些二的男孩，但是他做不到。离他几步之遥便是他一生最爱，他又怎会对其他的存在动丝毫心思呢？

肖勇摇摇头，没有回话，只是一碗饭很快就见底了。王强没有煮多少饭，最后，竟然让肖勇一个人吃完了。奇怪地是，肖勇是越吃越有劲。王强起身去倒水然后回来的时候，隐约听到肖勇嘴里碎碎念道“你不吃我一个人吃……一颗米都不给剩……让你……”

王强挑了挑眉，歪着头笑了笑。过会儿，他走上前，对着肖勇说，“你能洗碗吗？”

“当然！你做饭，我洗碗，咱们得分工明确！”肖勇一脸高兴地应下来了。

“那你慢慢吃。”王强说完就走到客厅，他坐到沙发上，开始看起了电视。王强一向喜欢探索类节目，特别是对于古文明的探索解读。翘着二郎腿，王强看起来十分的惬意。

吃完饭的肖勇开始收拾碗筷，他一站起就能看见沙发上的王强。那是一张英俊甚至有些完美的脸庞，削瘦的腮帮子，大概是因为比较瘦得原因使得下巴尖尖的。脸上有一双总是充满了和气、不温不火、淡淡的眼睛，那眼睛仿佛是能说话一样。每每一注视，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秘密，让你忍不住往里看往里深究。再说那双唇，大多都是轻抿着，有些薄，但嘴角却泛着丝丝苦涩，一眼就会让人看穿。

肖勇突然之间胸口涌起无数的疑惑，他忍不住了，无法控制地开口了，“强强啊，我能问你……你……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一问出口肖勇就有一种捅死自己的欲望，明明自己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啊。

“我辞职了，现在属于无业游民。”王强抬头看向肖勇。

“怎么可能？无业游民能买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吗？”肖勇以为王强是跟他开玩笑，他早从王妈妈那里听说了王强的事业有成。

“公司配的，本来我辞职了就该收回去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给公司做了很多贡献吧，资本金偶尔也会有善心大发的时候，他们就把这房子送给我了。毕竟，我给公司带来的效益远比这栋房子有价值的多。”说起自己的能力，王强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那干嘛还辞职啊？”肖勇有些不明白。能在一家公司展现出自己的实力，那是现在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时间不够用了啊。”王强笑了一下之后，又把嘴抿了起来。肖勇完全不明白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他想问，可王强已经关上电视起身打算回房了，“我有些累了，你慢慢弄。”

“好。”肖勇点点头，表现的很是“乖巧”。

接着，王强就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就惨白了一张脸跌坐到了地上。靠着门，王强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肚子，此刻，他的肚子绞着绞着的疼。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王强沉默地承受着。这份痛苦，是他自找的；这份孤独，是他自求的；这份悲惨，是他自愿的。该怎么死去，都不能在现在离去。人生不止，欲望不止。王强只能将心中的欲望瞧瞧说给他的影子听，他很痛，他不甘心，他快要死了……

曾经，王强想如果伤痛才能靠近永远，那么他宁愿永远痛苦。可惜，身体的痛虽然容易，但心里的痛却比想得难以承受。孤独、寂寞、无法得到、难以靠近……这些就是王强所受的。他的生命就好比一座空城，里面全是妖言惑众的爱情。他一度以为大学里无比温暖的时光是柔软的暧昧，但最后，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如此明白过来，那么过去的痛苦依然痛苦，而失去的快乐现在回忆起来更加痛苦。至于什么都不去想，远比什么都不能想要来得简单，却是王强无能为力的。

最后，王强在回忆里失去了知觉，碰一声倒在了地上。

chapter 17放手

总归是可怜的人，可惜，上帝从来不会眷顾基佬。

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夜，尽管是盛夏，但还是很不舒服。王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白色的窗帘被刺眼的阳光所穿透。天，已经亮了。动作迟钝地从地上支起上半身，王强看向窗外的太阳，努力地，迎着太阳扯开了一个笑。这个笑他用尽了疼痛的力气，其中多少带着释然或者是告别。

爱情从希望开始，也由绝望结束。死心了，便是不再存在着任何对曾经有过得希望。而首先愿意先放弃的人往往是爱得最深的。如果世界上还有更深的悲哀，那么就是眼看着名为爱的东西从自己得手中滑落，这余温都分不清是冰点还是沸点。

打开门，王强径直走到了徐威的房间。他抬手，凶猛地敲打起了徐威的房门，使得房门啪啪啪的响。过了好半天，王强听见了愤怒地拖鞋踩踏声。霍地，王强眼前的门被打开了。

“你疯了吗？”徐威显然还没有起床，他定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

“滚出去！马上，立刻，从我家滚出去！”王强直直地盯着徐威，说话的当口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很认真，非常严肃。

徐威先是一愣，随即张开嘴嘲笑了两声，继而撅着嘴吼道：“哼！让我滚吗？现在吗？当然，我会马上滚。但是你呢？你这个卑鄙的死变态已经毁了我的生活，在没有完成契约之前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是在计划其他什么吗？安？我告诉你王强，我不会再傻到给你任何机会了！”

“你的工作，你的女人，我都还给你。”王强说得平静，甚至还带上一点决然。

“你说得真的？不！我不相信！”徐威眨了眨眼皮，他不知道王强在打什么主意，他完全一头雾水。

王强伸手推开徐威，他快步走进徐威的房间里。然后从衣柜上面取下徐威的行李箱，继而打开衣柜将里面属于徐威自己的衣服全部收了起来放进了行李箱里。还有剩下的一些是王强在徐威没有入住之前替他买的，不过，徐威一件都没有穿过。把衣服塞好了，王强开始把目标转移到柜子上的杂物。只是，他刚走过去就被徐威给挡住了。

“你在做什么？啊？你他妈的快把我整疯了！”徐威抓着头，大声地咆哮道。

“我不要你了，徐威，我再也不要你了。”我已经要不起你了。王强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说话的勇气。

“你他妈来真的？”徐威是震惊的，他清楚地知道王强对他的爱，那爱很——危险。王强的不折手段，都让徐威感觉到了危险在步步逼近。现在，王强要放他离开，徐威没有丝毫高兴，因为他不知道王强又在算计什么。他害怕了，他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王强的陷阱了，粉身碎骨。

王强低下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错开徐威走到柜子上把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自己的怀里，转身放进了床上的行李箱中。关上行李箱，王强提上它往门外走。徐威愣了愣，随即跟了上去。王强走得很快，步子甚至有些混乱。走到门口之后，他打开门就把徐威的行李箱扔了出去，接着指着徐威大吼：“滚！”

徐威站在鞋柜旁边，他看了看王强，又看了看门外面自己的行李箱。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探究、还有愤怒。一瞬间，徐威两步跨了过去，一拳飞向了王强的腮帮子，“你最好说话算数！要他妈再耍花样，我一定弄死你！”

话毕，徐威昂首挺胸走出了大门。而在他拿起他的行李箱那一刻，王强伸手将大门给关上了，隔绝了他和他的所爱。

王强有想过，如果徐威不走，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也是会放他走的，只是心情远比此刻来得稍微轻松些。失望是肯定有的，毕竟是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会失望。此刻，王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在回忆的景象中撕心裂肺。至于回忆，它总是让人不停的重温幸福，又在微笑时候不停地揭开伤疤。

大学时候的王强总是沉默寡言，他不善于交际，可以说在没有得到徐威的亲近前他是寂寞的。青春年少的男孩子，总会有跳动的神经和躁动的欲望。寝室里的同学就连打手枪都可以拿来比赛，至于他没有资格参与。在那个时候，王强很自卑，甚至自卑的有些孤僻。而徐威的来到却让他一下子就快乐起来了，他下课以后要替徐威排队打饭，回寝室以后要替徐威叠被洗衣服，休息的时候他要替徐威抄笔记。自此，徐威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甚至唯一的中心。只是让王强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的对徐威的崇拜之情会演变成为爱情，且不能自拔。

王强也想过要放下该放下的，退出这场没有结局没有胜算的局。但偏偏骨子里透着固执的王强这么多年还倔强的一个人在回忆里逞强，直到幸福已散落在看不清的幻境中，他才惊觉，可已经无法在其中找到出口了。信念已经被无情的摧毁了，王强彷徨了，然后绝望了。在死亡的面前，他是那么的弱小，甚至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办法办到。王强不敢设想，如果在死亡的前一刻，他任然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有无尽的厌恶，那将多么可怕，多么悲哀啊！

爱超出了界限，所以只能伤痕累累的放手。至于全身而退，不过是痴人说梦。王强只求能安静地抽离徐威的世界，甚至希望徐威能温柔地将他搁浅，不要去恨他。得不到了，终归是得不到了。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身体也无法行动了，王强终究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放手了。他也会突然不甘心，是啊，他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会做那么多，才会卑微地要求那六个月的契约。只是，现在他也会不甘心，但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直到昨天夜里，王强才深刻感觉到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这个过程。

安静的，诡秘的，全身无法动弹。冰冷的，刺骨的，连心都在发颤。爱呢？在那一刻，爱突然变成了恐惧。王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甘心的爱，他恐惧极了。他还没有得到徐威，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得到徐威，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得到徐威，他还不能死……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爱了，王强突然被自己给吓住了，这样的爱让他都觉得疯狂。他担心，或许真得到死那一刻，他会先杀死徐威！绝对会！王强握紧了拳头，他紧闭双眼，想到这他连站着双腿都在打颤。

“你没事吧？”突然，肖勇的声音在王强的耳边响起。

霍地，王强睁开眼，眼珠子瞪得滚圆。他看向肖勇的那一刻，肖勇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他被吓着了。那双眼睛里面有杀气，浓烈的让肖勇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王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扯了扯嘴角，想开口，可还没出声他就倒了！

肖勇完全没眼前的情况给弄懵了，他见着王强把自己的爱人赶出去，现在又倒在自己面前。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送王强去医院。马不停蹄地，肖勇很快将王强送进了医院。在急症室外面坐了大概一个小时，肖勇见到了一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医生焦急地走进了急症室。接着，两个小时之后护士走了出来，她告诉肖勇急救成功了，让肖勇去付钱。肖勇点点头，他看着王强被推走了之后，他问了病房号就去交钱去了。

等弄好一切，肖勇回到病房里的时候，见到的是被插成蜘蛛侠的王强。肖勇惊呆了，他赶忙抓住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成岩，“医生，我朋友……怎么搞成这样了？”

李成岩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用一种很低很低的声音回答：“你可以做主吗？”

“啊？什么？”肖勇没听明白。

“如果你可以做主，我想和你谈谈。”李成岩抬起头望向肖勇，有些严肃。

肖勇点点头，“我，我可以做主的。那个，医生，真的很严重吗？”

李成岩眨了眨眼睛，扭过头看向重症病房里的王强，眼神深邃。不过，倒是没有忘记身边还站着的肖勇，他开口问：“你是他什么人？”

肖勇呆了呆，继而吞了吞喉咙，硬着头皮撒了谎，“我是他……爱人。”

瞬间，李成岩的身体僵住了。

“那个，医生，你要跟我谈什么？”肖勇眼快地注意到了李成岩的反应，很奇怪的反应。

李成岩转回头看向肖勇，眼睛里充满了打量的色彩。那瞬间，肖勇还以为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可转眼，李成岩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chapter 18一路相守

“知道他为什么会晕倒吗？”李成岩隔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坐在肖勇的对面，他的两只手拿着一张PET-CT照。

肖勇看了看李成岩手里的PET-CT照，上面白花花的阴影让他感觉很不好。肖勇坐得有些难受，他扭了扭屁股，试着摆正姿势，让自己尽量放松，“我想……他大概心情不太顺畅？对吗？”

李成岩眨了眨眼睛，平视的姿势没有变，但眼球却上挑带着些狐疑看向肖勇，“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肖勇完全搞不明白这个医生到底在跟自己打什么哑谜，不就是晕倒吗？大不了就是贫血，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