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可惜,任凭他怎么踢都得不到莫怜丝毫回应,莫彦这才停下来,蹲到地上查探。
手还没碰到莫怜的发梢,便见一头青丝迅速见白。
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情景的莫彦一个趔趄,慌忙大叫:“绿柳!柳夕凝!莫怜他、莫怜他……”
刚刚从药房赶来,手里端着药碗的绿柳听闻,心中一慌,大力推开门,飞快地跑至莫怜身边。
“傻愣着干什么?拿着!”将药碗塞到莫彦手中,绿柳一把抱起莫怜的身体送至床上。
而莫彦从头到尾只是机械地看着绿柳为莫怜施针喂药,脑中纷乱一片。
这个男人难道不是因为强行逼出我施加在他身上的“七日醉”引发的后遗症而要吃“玉残花”?
如果不是,他吃“玉残花”为了抑制什么?而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个男人对于我来说,依旧是个迷。
莫彦不知道那即将冲出眼眶的液体是什么,也不知道压制胸口让他喘不过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一刻,他只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把这个男人看透。
折腾了一个时辰,绿柳终于收起了银针,而莫怜头上的华发也刹那转为青丝。
待绿柳收拾妥当之后,莫彦这才迟疑着开口相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美人迟暮’,你该听说过的吧?与他相处这么久,你会察觉不出来?”绿柳语带埋怨地反问。
“我……”莫彦一时语塞,从未关心过那人的自己如何会察觉他身上的异样?
“呵~现在,他需要好好休息,请你出去吧。”绿柳回首望了眼床上虚弱的人,嗤笑一声,出声驱赶
莫彦。
“我想先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目光深锁住那张因痛苦而紧皱眉头的脸,莫彦说出了一直以来绝
不会说出口的这句话。
绿柳诧异于莫彦如此反常的态度,却也最终哼了句:“哼!随便你。”便顾自离去了。
只剩下莫怜与莫彦的房内,不知为何气氛变得分外温馨。
他在床上静静躺着,他在床边深深凝视。
他的梦中把一双柔软小手牵,他的回忆中被一双温暖大掌握。
——小彦!小彦!要乖哦!哥哥过会儿给你买糖人。
——不嘛!小彦只要哥哥的亲亲。
——啵~~~小彦,长大了可不能随便让人亲了哦。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亲亲,长大后小彦的亲亲就只
能给你的媳妇哦。
——哥哥永远都是小彦最亲密的人!小彦长大后,哥哥做小彦的媳妇吧!
那一大一小亲密无间的身影将夕阳下的河道点缀得绚丽多彩。
“小彦!不要啊~~~”自莫怜口中传出的凄厉叫声将莫彦恍惚的神思拉回。
自额上滚落颗颗汗珠,神情痛苦却狠狠压抑,是怎样的痛苦梦境要教莫怜苦苦忍耐?
手足无措的莫彦慌忙拍打莫怜的脸颊,大声叫唤:“喂!你醒醒!莫怜!莫怜!哥!哥!”浑然不觉
,自己叫出了自五岁被莫怜抛下后便不再叫出口的称谓。
强把眼撑开一条缝,迷蒙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莫怜低吟一声:“原来还在梦里……”复又昏睡
过去。
只把莫彦弄得哭笑不得,只得随他去。
又候了一会儿,瞧见莫怜的脸色好转许多,甚觉无聊乏闷的莫彦转身掩门离去。
当回想起自莫怜昏迷后自己的反常行为时,莫彦只觉得自己当时定是被鬼上了身,莫名其妙。
血浓于水,当时的他并未懂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第十五折:误会顿起将君疑
“六年前助那李晔(齐王)将梁朝军打得溃不成军,却于五年前联合求心郡主杀了李晔。现在又依靠
起了莫家堡,莫不是打得《情有误》的主意?莫怜啊,你又打算掀起什么风浪来吗?”手中捏着吊在
房梁上万喜儿的精致下巴,钱元瓘的脸上却是阴霾一片,阴冷狠戾的目光直视着大开着的窗外摇曳风
中的枯树。
他却忽略了本该是昏迷着的万喜儿轻微的变化,微抿唇角的动作昭示着他已然转醒。
紧闭双眼的万喜儿心中酸楚万分,原来,你真的是莫怜。真是讽刺啊,当你是枯叶蝶莫怜的时候,我
得不到你。现在成了落华,你却用如此方式把自己给了我。真是好笑得很!
陪伴这各怀心事的二人只有那飘摇不定的烛火和肆意吹刮的秋风。
自从莫怜的身份被钱元瓘识破之后,一切变得风平浪静。
莫彦没有要他拿取兵器锻造授任书,而生性多疑的钱元瓘也没有找他的麻烦,甚至于景卿也在那之后
不再找他。
当然,万喜儿没有找他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独占欲可怕到可以伤害自己所爱之人地步的钱元瓘无论如
何都不会允许万喜儿靠近他。
可是,这种平静却让人感觉到暴风雨即将来临,莫怜的心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莫怜的这种担忧不久便被证实了。
“莫怜,我刚刚得知那个陈老板断了我们绸缎的供给,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莫彦将手中的
账簿狠狠甩到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的莫怜面前,怒气冲冲地向他质问。
莫怜先是一愣,沉思片刻后,抬头神色凝重地反问:“是我们下了十五万匹布料订单的江南锦缎行陈
老板?”
“嗯。”莫彦没好气地应了声。
“没道理呀。我好歹与他有三年的交情,过去很多货源都是出自他的手,这回他没道理扯我们的后腿
。”莫怜拿了杆笔抵在下巴皱着眉沉吟。
“哼!最不该信任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一把扯住莫怜的头发将之拉近,莫彦俯身,怀疑的目光直
逼着他。
“啊嗤~~~”被扯痛了的莫怜低低呻吟了下后,以坦诚中微含受伤的眼神回视莫彦,再次反问,“自
半年前,我对你说了将我的一切交付与你手中之时,我们便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
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耍心机吗?”
“哼!怎么不可能?”被莫怜受伤的眼神激得心中一阵刺痛,莫彦慌乱地松开手,语气僵硬地反问。
“莫彦,你这是何意?”音调猛然间拔高,莫怜腾地站起身,扯住莫彦的衣襟,愤怒质问。
“我最近听到一个很好玩的传闻呢。你想不想听听?”
莫怜听罢,心脏猛然一缩,面上却分毫未有表现出来,松开手,站直身体,以平缓的语气接下莫彦的
话:“不过是市井流言,并不可信——你说吧。”
“现在街头巷尾的小孩儿口中都传颂着‘枯叶蝶,枯叶蝶,覆手天下枯叶蝶;情有误,情有误,侵夺
天下情有误;枯叶蝶得情有误,天下必在其手中。’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呀?”
还好不是枯叶蝶与求心本是同一人的流言,莫怜心中一松,连带的口气也是诸多不屑:“哼!此等蜚
语流言定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拿出来唬人的。枯叶蝶早在三年前便死了,有这吴越王作证,谁人不信
?”
莫怜此言却是过于自信了。
且不论现在这吴越王钱元瓘、吴越景王钱景卿、大唐齐王之女李若水和他曾经的属下现在为吴越国丞
相的万喜儿知晓他还活着,在过去的三年间与他暗地里来往的商贾政客并非少数。
无论是谁,只要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谁能保证自己不出卖他?
“事实上,枯叶蝶并没有死。”莫彦冷冷地开口。
莫怜这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却原来是他怀疑我接近他的目的了。
“呵~原来我的信誉在你心中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莫怜凄楚一笑。
听罢,莫彦仰天长笑,不无讽刺地诉说道:“你的信誉?哈哈~~~好笑啊好笑!莫怜,你有信誉可言
吗?在我五岁时被你丢弃在我义父家门口起,我便知道你是这世上最不可信之人!如若不是你走投无
路,如若不是你对我有所企图,你怎会白痴地屈于我之下?”
“你……我……”气愤地颤抖了身体的莫怜忿忿地举起手来,却又无奈地放下手,终只是悲凉地叹息
一声,“呵~终究是我亏欠了你。”
“哼!知道就好。这件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处理好。不然,休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将你交给那吴
越王,或者是在边境上闹腾着的大唐三皇子。”
整了整衣冠后,莫彦转身离去。
“呵~在你的心中,对我还有什么所谓的兄弟情吗?”莫怜在他身后轻叹。
虽然莫怜说得轻如蚊吟,却还是被莫彦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
莫彦脚下一顿,临跨出门时又补充了句:“大唐二皇子的事情,你还是给我早点解决掉。不然,不用
我出面,那两位都会找到你。”
这是警告,却又像是关怀。
莫怜的心中五味杂陈。
第十六折:凤凰见君君踌躇
凤凰山,坐落于西子湖东南隅,其形宛若凤凰展翅东飞,左翼接西子湖,右翼掠钱塘江,!翔于天地
间。
吴越王的宫殿便设于此山南麓,然,吴越王钱元瓘秘密寻找的大唐二皇子却是居于此山山北。
阴沉的天色之下,莫怜独自一人踩着山道上沿路的枯枝败叶,左转右转,确认无人跟踪后,便一脚跨
上布了五行八卦树林后的那处山坡。
山坡上隐隐现出一座简陋的草房。
脚步稍作停顿,仰首望着那处草房,牵唇,勾眉,莫怜低低地沉吟:“既然二皇子你如此好奇自己的
身世,我也便……”
话到一半,莫怜提足继续行去。
待莫怜来到草房前时,正有一名着灰色长褂,身量修长的男子修补着屋前的篱笆。
“阿文!”莫怜笑着朝那男子打招呼。
那男子闻言抬首,容貌分明便是数日前在西子湖边将唤作琉璃的男子抱走的那人。
“原来是落老板,请进。”阿文站起身子,将莫怜引进院内,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琉璃不在家吗?”莫怜望了望敞开着大门的屋内,好奇地问道。
“他去了溪边洗衣洗菜。”
乘着应该避开的人不在的空挡,莫怜郑重地向阿文确认心中一直盘旋不定之事:“嗯。那么,阿文,
你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虽然,我隐约地知道你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定是因为我的身世会招来麻烦,但是空白的人生,我不要
,我有权知晓我的过去。”阿文坚定道。
“那好。”莫怜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瓶子,交付于阿文手中,又交代道,“这个是能够恢复你记忆的
药,每日分三次食用,每次一粒,第三天你便能恢复所有的记忆。那时,你自己决定陪着琉璃在这里
过着隐居生活,还是出世吧。”
“恢复记忆与会不会同琉璃在一起有关?”收下瓶子,阿文疑道。
“呵~这便要你自己做选择了。你的真名唤作李郁文。”话说得点到为止,莫怜拱手辞行,“我还有
要事需回去处理,便就此告辞了!”
“慢走不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阿文的全副心思都在了手中的瓶子和莫怜的那句话中。
莫怜倒也毫不介意他的失礼举动,转身踱步离去。
李郁文?
李乃大唐的国姓,我究竟是谁?
原本坚持要恢复记忆的信念,一下子便变得摇摆不定。
而拿在手中的瓶子也让阿文顿觉重愈千斤。
才行至山下,却又一辆马车候着,心知这马车中之人该是等着自己,莫怜也便停下脚步,走近这马车
。
帘内之人许是听到了莫怜的脚步声,掀开了帘子。
“景兄?”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莫怜瞳孔一缩,语带戒备。
“呵呵~~~怜弟,可叫为兄好等哪。”景卿笑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有何意味。
莫怜双手环胸,乜斜着眼,出口相问:“数日不见,不知景兄候在此处所为何事?”
“本是去莫家堡寻你叙旧,却有人告诉我你来了此处,我便寻来在这山脚下等你了。”景卿倒也不因
莫怜的不满而心生恼意,只笑着向他解释。
“哦?”景卿这半真半假的话,直教莫怜心中更为戒备。
有人告知他?
那么,跟踪我到了这山脚下的是莫彦的人,还是景卿他自己的人,或者二者的都有?甚至,其他还有
虫子跟着?
这么一想,莫怜遍体生寒,心中懊恼万分,我真是太粗心了!要是从我这泄露了二皇子的行踪,非但
帮不了琉璃和二皇子,连我自己也会牵扯进去。
“怜弟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既然等到了你,我们便一起离开这里吧。你快快上马车来!”景卿热
情地相邀。
“啊!好的。”既然人家特意等着自己,莫怜也不推辞,依言上了马车。
待莫怜入得车厢内,车夫挥鞭赶车。
嗒嗒的马车离这凤凰山渐行渐远。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心不在焉的莫怜交谈,景卿心中却是盘算着,呵~怜弟啊怜弟,你可知大唐二皇子
之事我已查到了与你有关,也许能借由此事让我们彼此更为贴近。我思虑了十多日,对你我终是放不
了手!
当景卿真正使出手段将人困在身边后,他用了一生去后悔自己所做的。
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怜弟是在想是谁告诉我你在这里吗?”本是闲聊,景卿却突然将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道。
“呃?景兄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哪。”莫怜先是一惊,脸微红了一下,只好拿这打趣的话掩饰自己的
尴尬。
“其实,既然我是从莫家堡过来的,这告诉我的人自然便是莫家堡堡主莫彦了。”景卿心里又补充了
一句,不过,我自己也探到了你的行踪就是了。
“啊!这样啊!”不知为何,当听到景卿如此说,莫怜心中一阵轻松。
在莫怜的意识中,莫彦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自己可以毫无戒备地去依靠相信的人,即使对方是他一切痛
苦的根源。
景卿被莫怜这瞬间放松下来的神情轻轻地刺痛了一下,淡笑回应的面孔下是坚定而疯狂的信念,总有
一天你会只为我而开心,只为我而难过!为此,我会不计一切后果,不折手段!
“怜弟,我一直好奇你与那莫堡主的关系,你们真的只是拥有同一个姓而已吗?我总觉得你们最起码
是同一个宗族的堂兄弟。”虽然一直怀疑二人的关系,景卿却偏偏挑这个时候试探莫怜。
“啊!这个,我们只是同姓而已。”莫怜心虚地笑笑,即使被景卿撞破了与莫彦的情事,但是二人的
血缘关系,莫怜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他。兄弟相奸的罪名,他舍不得让莫彦背负。
景卿倒也不追问。
与此同时,像是感应到莫怜心情般的莫彦却在疾驰的马上,阴测测地笑着:“呵呵~~~莫怜,我为你
带去的礼物希望你能满意。至于那二皇子今后的安排,便由我接手吧!”
对于莫怜,他从没把自己的信任交付与他过。
第十七折:秘籍被盗君发难
所谓暴风雨,便是一阵接着一阵地吹刮,直至将人耍弄得精力憔悴疲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