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之降临 下——即墨遥

但是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他竟然没有什么动作。将我拘束在这里，作为抵抗天界的砝码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死了，就会有别的天使取代我。我是父神在人间的化身，但是化身不一定要是我。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是为了什么？

我靠坐在沙发上，阖起双目。

这个房子虽然小，但是一应俱全，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

他不但帮我寻找灵魂碎片，还给我保证舒适的环境，只是关着我又不做什么，着实让人想不通。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终于觉得有些饿了，于是起来想找些东西吃，这个身体不但继承了人类的弱小，连习惯都一样，真无法想象……但是起身还没走几步，居然觉得头晕。

这个容器，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找了一会儿，果然是有吃的，但是等我坐在桌子钱，却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又都放了回去。

我不知道这样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Lucifer很晚都没有回来，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声音在我的脑中回荡：忘了吧，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忘掉，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被伤害了。

所有痛苦的记忆都将不复存在。

你将是全新的。

全新的……

我蓦地睁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双眼才回过焦距。

到底是谁救了我，父神，是你吗？

只有你能做到吧……

我觉得有些冷，站起来看了看，屋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难不成他打算把我困死在这里？我自嘲的笑了笑。

正想着，门终于开了。

Lucifer回来，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然后他把一个东西扔向我，我条件反射的接住，才发现又是一块晶体。

难道，他是为了去帮我这找个？

我的眼神瞬间变的复杂起来，一时间没有动作。

我想了很多的理由，我认为最开始他是为了骗我过来才用这做诱饵。但是我已经在这里，他又何苦这样做？

对不起……我忽然想起他说过这样的话，眼中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但是一闪即逝。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错了，就该尊重我，而我目前还没发现这一点。

他侧着脑袋，好笑的看着我，声音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味道：“放心用吧，我还不至于用这样的方法害你，那叫多此一举。”

我有些恼怒，他不该用我的虚弱来取消我……但是他确实说的是事实。

握紧右手，把碎片吸收到身体内，我冷冷道：“我不会领情的。”

“随你。”他耸肩，然后看了看房间，“怎么，你难道什么都没吃？”

我总不能说我没胃口吧，所以没吭声。

他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吗？伤害自己的行为我劝你还是不要做的好。”

“对于一个囚犯而言，你好像管的太宽了。”我缓缓道。

他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然后蓦地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就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惊恐的看着他，他要做什么？

Lucifer的神色难得的凝重，低声道：“乖乖的。”然后把我放到里面的房间，用被子裹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床底下。

我才看着他离开，就听到门口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门板落地的声音，然后好像有人走了进来。

我心情激动，难道是Gabriel找到我了？可是我现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那人显然被Lucifer拦在了门外。

Lucifer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要问你是什么意思？他人呢？”他说。“你难道还不吸取教训么？！”

我一惊，甚至忘了自己的处境，来人是Asmodeus。他声音凌厉，夹杂着愤怒和不敢置信在其中，甚至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而这个气息，如此浓烈的黑暗。虽然我知道他曾经堕落……但若是已经回来，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他强大到连我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也是强大的恶魔！

我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道，Asmodeus是恶魔，但是他和Lucifer一样在帮我寻找灵魂碎片，而Gabriel绝对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还有来往……

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恶魔，天使……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相亲相爱’了？

这个世界已经变的我完全不认识了吗？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呢……

我听到Asmodeus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句话倒是问的好，也是我想知道的。

Lucifer笑了笑，“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你也不要再掺和进来，你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他，这就足够了。”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Asmodeus说，声音冰冷毫无感情。“难道你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你是不同的么？”

“是不是自以为是……我看你对自己的话也不是那么自信呢？”Lucifer声音冷漠，但深处却隐隐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

“是吗？他至少还记得我，但是你呢……”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什么，他的声音顿时变的不耐了起来，“我说过了，这不用你管。你从来就没有插足的余地！”

“说这些不觉得有些晚了么……你已经在伤害他了。”

忽然，Asmodeus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Lucifer没有再回答。

他沉默了。

我屏住呼吸，虽然有种在听别人的事情的感觉，但总觉得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不由得想知道Lucifer怎么回答，可是他却一声不吭。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Lucifer低沉的声音才响起来，“说再多都是多余的，你没有本事把他从我这里带走，这就是事实。”

“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Asmodeus冷笑。

我一怔，忽然……

就听到了Gabriel的声音，他来的悄无声息，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把他还给我们吧，你不该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我会听从你的吩咐吗？”Lucifer笑，“或者你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可以拦住我？”

“我以为可以呢……”Gabriel笑了笑：“你现在的状况，你自己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Lucifer忽然噤声。

42.原谅

半晌，Lucifer笑了笑。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只要我愿意。”他道：“你们两个，一个不过是一缕神魂在人间而已，一个自己都半死不活，就算我伤的再重，你们又能拦得住我吗？看来是我太久没有动作，让你们以为我也是可以轻易被打败的？”

“你！”Asmodeus怒道，Gabriel则是冷哼一声。

“就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有本事带他离开。”他说。整个房间顿时被铺天盖地的黑色气息笼罩，犹如在漩涡的中央。我的眼前变的朦胧起来……这般直接的暴力的打乱空间。

我听到Gabriel声音终于变了：“你不要命了？！”

就在这瞬间，我看到一道黑影蓦地来到面前，他抱起我，空间一阵扭曲，瞬间消失在了房间中。

空间缝隙合拢的瞬间，我回头还能看到Gabriel恼怒的面容。

但是他无法跟过来，因为这个空间通道Lucifer制造的。这等高超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这种手段显然也有不少的副作用，要是本来的我，自然是不怕，但是现在却被颠地好不难受，干呕了半天。抬眼，就看到Lucifer抱着我，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迹，但是却在笑。

他孑然站着，一身浓重的黑色，如同黑夜中的君王。唯独脸色是苍白的，血液是鲜红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让我的心揪了一下，他竟然，看起来也是如此脆弱。

他仿佛忽然不在意我的视线，笑道：“你和我说过，我是不一样的，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就是父神身边唯一的最强大的天使，没有第二了。可是从刚才开始，就从Asmodeus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也许是有着不同的意义……可是却不是对现在的我而言。

他看着我，见我没有回答，眼中闪过黯淡的神色，随即又一片深沉，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不安全。”

我不觉得这里不安全，相反，和你在一起才更不安全。

我当时还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在之后的几天相处后，我甚至连这样多余的行为都没有去做了。

因为我已经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和他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完全不在一个思路上。

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去纠正他的看法，Gabriel迟早会找到我，而Lucifer见不得能坚持多少时间。他那天一定用了伤害自己的方法，才带我离开那里，想到这里我释然了，也对……若是随便来一个恶魔也那么强大，我们早输掉了。

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而且经常吐血，这么多天，伤似乎一点都没好，而在不断的恶化。我自然清楚这是他本身的问题，不论是天使还是堕天使……抑或是恶魔，我们的本源都是灵魂，只有当灵魂收到了损伤，伤才不会好。

而恶化的话，委实是非常非常不好的征兆。

我也明白了Gabriel的话，他确实伤的很重，却还是要在这种时候硬抗他们两个，实在有点无法理解。

更重要的是，其实Lucifer对我很好，这几天我越发发现了这一点。好到我觉得这是不是另一个阴谋。

虽然，我始终认为我们的认识有一些偏差，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感受到这些，我并不傻，只是不愿意说，或者说……只是固执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感受不到别人的关心。

“你喜欢这里吗？”他给我披上一件衣，站在我的身后道。

层层波浪打在我的脚边，空气清新，一切似乎都很美好。他在海边有栋很漂亮的房子，这些天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把我带来了这里。他好像打算和我在这里安家了一般，气氛恬淡的……让我觉得如在梦中。

我怔怔的看着大海，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忽然有点茫然。

这些天，我见了不少人，看了不少事，这人间的处处似乎都很熟悉。我一直在试图保护这个世界，但是其实，人间不属于我。

也许很多人会说天上太冷，太沉默，太无聊。

可是，我却已经习惯了。我属于那些沉寂。

我想要回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长久的，都是梦一场，我迟早要回去的。

“Michael，永远不要再想着回去。”他看着我的眼睛，脸靠过来，却在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的时候，停住了。

他猜到了一切，他似乎能看穿我的想法，他知道我的情绪……但是，他也在顾忌我的感受。

我有些好笑，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要是就能做到这一点，我恐怕不会这样厌恶他呢。

“我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我缓缓道，这里不属于我。

他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将手覆上我的眼睛，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就算你是这样想的，也不要说出来。你会让我明白，我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已经什么都不是。”

……

Lucifer除了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出门的时候会把我锁在家里，其他时候并不限制我。而且大多时候，他都会陪在我的身边，每次出门，都会带给我新的晶体，我的身体在很快的恢复着。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这段时间他却着实颠覆了我的看法，他喜欢对我自言自语，说着我不懂的话。就算我不回答也一样。

他说，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兄弟，可是他却和我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他说，他其实只是想改变，这个世界应该改变了。再也不是过去的时代了……

他说，如果他不做些什么，那么他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木偶般的天使，但是他有了想要的东西，他有了欲望。

他说，他只是一时不明白，他只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办法，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这是绝路一条。

他会问我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他那么偏执的想要毁掉一切，想要破坏一切，想要打破一切规则，但是最后一无所有。

他恨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才是束缚他真正的牢笼。

可是最后，他仍旧没有逃脱。他失败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为何美好的一切在他眼中，是如此的绝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绝望到要用最激烈最惨烈最悲哀的方法去打破，去寻找一线生机。

有时候，我都会迷惑了，怀疑他是否是对的。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是这样的关系……可是，我的记忆中有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一丝一毫都没有。

就算我忘了什么，也不该忘的这么干净的，我记得父神，我记得Gabriel，Raphael，甚至连Asmodeus都记得，却一点点都不记得他。

这时候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也许，他只是一个疯子，一个在长久的寂寞和黑暗中，失去了神智的人。因为疯狂，所以才做出自己都不相信的事。

……

这种日子，我几乎已经习惯了，晚上Lucifer又回来，带给我剩下的晶体。

比起最开始的几天，最近的已经越来越少了，看得出越往后来，越不好找。

我的灵魂几乎就要被修补好了，虽然仍然没有力量，却不会轻易的破碎，力量和灵魂是两个部分，我想我不会随随便便死掉了。

这不是个容易的事情，虽然有一些事情我依然不解，Lucifer显然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意思。但我真的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相信一个恶魔，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这个可笑的一闪而逝的念头，我一晚都无法入睡，我甚至为此感到自责，我的坚决难道已经不如从前？

不知道是什么念头，让我来到他的房间，他睡的前所未有的沉，也许是太累了。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亏欠了他什么，我无数次想要走出去，最后却停留在他的床前。

他的气质是孤独的，凌厉又冷峻，虽然在我面前总是笑着……但是唯独沉睡的时候，才显得这样不设防，还有着丝丝脆弱。

其实，也许我早知道他不会害我。只不过现在才逼着自己承认……

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骗不了人。

所以我不恨他。宽容是父神第一个教给我的事情，我从来都知道，如果不懂得宽容，你最后必将堕落。我能原谅Asmodeus，自然也能原谅他。

不论他是什么人，不论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不论他是否做了些什么令我讨厌的事情，我只会觉得不开心，却不会恨他，除非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微微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窗外，这样平和的世界，大概……都不再需要天使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吧，信仰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一种精神寄托，却不再是存活的希望，他们有着自己的轨道。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该离开了，我隐隐听到风从耳边吹过，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其实争斗，真的不是那么有意义的一件事，我累了，你累了吗？

为何自己这样疲倦，我自己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