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见状笑着追出来说:“那好那好,我也和你去晨跑。”
夏实伸出食指摆了摆:“打赌你起不来床。”
“不叫你起床就是好的。”秦越做个怪表情,哼着歌回厨房继续忙碌。
就是这样琐碎的小事,都会让他莫名的开心。
只要能和夏实在一起,好像什么都值得微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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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无规律的夜生活让秦越的身体本就没有一般人健康,他不过仗着自己年轻,什么都不在乎。
可真的运动起来,很快就不行了。
次日清晨六点,追着夏实跌跌撞撞的跑到公园,秦越终于崩溃的扶住路边的长椅:“你……你继续吧……我在这儿等你……”
喘的那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十八岁。
夏实退回来,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跑你的去啦,我过几天就习惯了。”秦越瘫坐在长椅上。
警官大人轻轻给他拎起来:“别坐,散散步。”
说完没一会儿就跑的不见身影。
秦越倒是听话,自己百无聊赖的沿着草坪走起来,公园里美丽的湖水还没有结冰,却已经散出早冬那种沉静的湿气,耳畔鸟鸣清脆,让他没来由的心情极好。
正发呆时,大大的纸袋忽然出现在眼前。
秦越回头才发现,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朝他笑笑:“我也不跑了,吃早饭。”
刚刚烘焙出的蛋糕和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在静谧的公园里显得格外美味。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瞅着偶尔经过的晨练人来来往往。
秦越咬了口巧克力蛋糕,而后露出笑脸:“好吃。”
夏实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蛋糕渣,倾身吻过,弯着眼眸说:“恩。”
秦越微微不好意思的瞥他:“不穿警服就这么随便。”
“我这不叫随便,我这叫专一。”夏实搂住他瘦弱的肩膀,表情悠然而温暖。
做惯了骗子反而不那么会表达真诚,秦越低头转移话题:“我妈妈以前就好喜欢吃甜点,可是现在她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她吃了。”
“可以买无糖的啊,周末我给她买些。”夏实说。
想到妈妈心里多少有些难受,秦越忽然看他:“为什么……我都没看你回过家啊?”
夏实僵了片刻,平静反问:“回家干吗?”
秦越赶紧摆摆手:“对不起,我听说你们关系不好,我不该提的。”
夏实看向眼前毫无波澜的湖面:“也没有不好……对了,我晚上要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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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母基本一个鼻孔出气,但母亲好像更懂得以柔克刚。
所以这天下班后夏实径直去了云舒的办公室,见面就开门见山道:“妈,我谈恋爱了。”
云舒优雅的看着手边的文件,半晌抬头问:“男的?”
夏实坦然:“当然了。”
云舒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淡淡的说:“几岁了,做什么的?”
介于秦越的过去,夏实并没有直接回答:“比我小很多,人挺好的。”
云舒合上文件夹说:“那明天叫来一起吃顿饭吧。”
“这就不用了,我只是来告诉你,没必要搞得不愉快。”夏实侧头。
云舒笑:“你和澜天,一个非要去当警察,一个非要去唱歌,我谁也管不了,我还能怎么样?你说你都三十岁了,身边终于有了个人,还不让我和你爸看看?”
夏实还没忘记上次的争执:“不是我不让你们看,是你们……”
云舒摊了摊秀气的手:“我保证,以礼相待。”
夏实凝视她片刻:“妈……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Chapter 30
虽然成人教育的课程没有多累,但秦越还是很认真,每个老师安排的作业他都用心完成。
正好夏实不知做什么去了,他便趁着家里冷清的时候趴在桌前画图。
画了扔、扔了画。
忙碌半天之后好不容易完成的差不多,正在自我欣赏的时候,警官大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秦越吃惊的瞅着他拎了好几个大袋子,赶紧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高级女装,不知名的钢笔,洋酒。
看起来都好贵。
他立刻拧巴起来:“怎么又乱买东西,工资卡在我这里,花的什么钱?”
“有私房钱不行吗?”夏实笑,故作不经意的说:“明天跟我去看看我爸妈,就说这些都是你给他们准备的礼物。”
秦越楞住:“啊?”
夏实说:“不用紧张,就是吃一顿饭而已,他们想认识一下你。”
见夏实对自己家人这么好,秦越也没有什么躲避的理由,于是听话的点点头:“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呀,他们喜欢什么?”
警官大人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回答:“做生意的,见了面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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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见了面就知道。
次日傍晚,当秦越见了他家的大别墅,见了他家面无表情的管家,见了曾经号称“农村亲戚”的王姨,脸真是吓得白了一层又一层。
虽然夏实平日里是不怎么会过日子,可秦越只当他大大咧咧,不曾想过也许是小时候被照顾的太好。
如今坐在会客室又软又冰冷的皮沙发上,真是六神无主。
夏实瞅见他的表情,安慰道:“抱歉没有和你说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越勉强笑了下:“没关系。”
可是手却已经被汗湿了。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敲了敲门进来道:“少爷,老爷和太太回来了,准备用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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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餐桌像是一万无际的深渊。
秦越偷偷打量着对面的夏鸿达和云舒,同时也在被他们冷漠的打量。
夏实轻咳了声:“都别看了,吃饭吧。”
云舒优雅的切起盘子里的培根,轻声问:“小越,你还在上学吗?”
秦越尴尬的说:“啊……恩,只是周末去上课。”
云舒笑:“怎么不好好读书,你还这么年轻。”
秦越只能干笑。
云舒瞅了阴着脸的老公和儿子一眼,很温婉的说:“被吓到了吧,夏实一定没和你讲过家里面的事,他就是这么不听话,我们是做餐饮生意的,少说也有三代人了,在亚洲的餐饮界都是数得着的企业。”
“妈,你讲这个干什么?”夏实皱眉打断她。
云舒淡淡的回答:“我是在提醒他,我们家是有头有脸的人。”
闻言秦越手一抖,不小心就把叉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那么刺耳的响声。
他慌张的捡起来小声说:“对、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说抱歉。
夏实已经听惯了这种难听的话,可他不想秦越也承受这些,立刻便顶撞道:“你昨天讲的话都是在放屁吧?”
“混账!”一直没吭声的夏鸿达忽然愤怒拍桌:“不管你和男人不清不楚也就罢了,你还找了这么一个货色,还敢带到家里来,简直太放肆了!”
夏实起身道:“是我们要来的吗?小越,我们走。”
秦越难过的被他拉起来,头简直要低到尘埃里面去。
“爸爸妈妈是想尊重你,你也说你找的是个好人,可好人能……能做那种事吗?”云舒的修养让她难以口出秽语,但她眼里的难堪却比什么都刺眼。
夏实说:“我不指望你们能理解别人的无奈,但也别妄想管的太多。”
夏鸿达火大道:“夏实你给我坐下,让这人滚!”
“该滚的是我,我早就不该到这个家里来,都怪我一次又一次的对你们抱有幻想。”夏实握紧秦越已经没有温度的手,冷冰冰的瞅着自己的父母:“我不需要你们来指教什么,我会选择正确的事,尽管你们从来没同意过我,但我还是选择了我喜欢的学业,我喜欢的工作,现在怎么样你们知道吗?我要选择我喜欢的人!”
话毕,他就当着父母的面吻了秦越一下,而后拽着这可怜的孩子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夏实又停下脚步,轻声道:“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你们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不会置之不理,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再见面的好。
声音落下,门打开,接着重重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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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空调好半天没开,热气已经散去了。
坐在冷冰冰的座位上,让人身体都发颤。
夏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愧疚,这时候语言简直太轻薄了。
他唯有快点开车,带着秦越离开这个可怕的是非之地。
不料一直瞅着窗外发呆的秦越忽然微笑:“难怪你从来不回家。”
夏实叹了口气:“让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秦越对着空气开始走神,喃喃的重复了句:“没什么的。”
Chapter 31
夜深至极了。
回家以后秦越煮了两碗牛肉面,和夏实一起吃完,便早早的躺下休息。
可他根本就睡不着,心像是被冰水浸着,冷的全无生机。
最害怕的事还是突如其来了,终于还是让夏实因为自己……而那么难堪。
想到这里,眼泪就没有出息的往外涌。
秦越不敢出声,甚至一动不动,毫无知觉的就哭湿了枕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活有多苦多累他都不怕,但这样的事,他根本无力去改变。
没有人会关心他是否面对了整个家庭的生死边缘。
没有人会关心他那么弱小却要承担起成年人都难以肩负的责任。
没有人会关心他受了多少痛苦多少耻辱。
人家只能说:哎,这人是个下九流,脏的毫不要脸。
听到身后夏实安静的呼吸声,秦越忽然就失去了勇气。
他不想去拖累一个那么好的人。
这样万念俱灰的琢磨着,就头脑空白的坐起来,随便套上件衣服,蹑手蹑脚的找了行李袋放了几件必需品,而后便打算离开。
可再怎么小心,也还是发出了声音。
警觉的夏实顷刻就醒了,他扶着头支起身子问:“怎么了,小越,你在做什么?”
充满关心的问候让秦越无助的哽咽了一下,他很混乱,只好起身拔腿就跑。
夏实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下床冲过去拦住满脸眼泪的秦越,吃惊的对他说:“还在为我爸妈的话难过?”
秦越挣扎不过他有力的胳膊,啜泣道:“松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夏实抢过他的旅行包狠狠扔在地上,扶起他的脸问:“你离开自己的家,把妈妈和弟弟都交给我照顾,这么大的决心,这么轻易就想放弃?”
“放手!放手啊!”秦越有些崩溃,不管不顾的大喊:“你是不是傻啦?!你好好看看我!我有什么让你舍不得的?你前途这么光明,你什么都有,非和我纠结不清有什么意义!再说我现在他妈的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强迫人有意思吗?!”
夏实心疼的擦掉他的眼泪:“别生气了。”
“给我包!滚开!”秦越已经不愿去思考,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夏实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搭理他的话,不但不听从,反而伸手就把秦越抱起来,丢回大床上:“你现在哪儿都不可以去。”
秦越还想努力起身,但转眼又被警官大人压住身子。
深深的吻落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带着咸咸的味道。
秦越想打他,可是手刚伸出来被握住。
夏实抚摸过他已经发红发痛的眼角,轻声说:“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光明,那光明还有什么意义?”
秦越茫然。
“是,我是见过很多不幸的人,倒霉,被无辜伤害,过的不好,整天都愁眉苦脸……可我只见过你一个,在那么多不幸面前还想着去承担还不忘记要坚强,看到你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混的样子,我于心不忍,看到你苦苦支撑的家,我又不知不觉被你震撼,不是你黑暗,是你的世界太黑暗,也许你也没那么伟大,可你在那么黑暗的世界里还努力发出光亮的样子,我就是喜欢。”夏实一字一句的说:“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现在我告诉你,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喜欢……你让我看到了光明的意义,看到光明之所以是光明就是要驱走黑暗中的恐怖。
喜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看到我为之拼命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那一切,是如此的动人。
身为刑警,每天都像是活在刀刃上,官商相护让犯人逍遥法外,战友兄弟在枪林弹雨里一个一个消失……身边太多的无常,渐渐积累成了疲倦与迟疑。
但是你这个在痛苦中仍旧坚持求生的美丽的人,忽然就惊醒了我几乎要沉睡的心。
原来自己是那么被需要的。
被需要,就是种难以表达的温暖。
秦越听到夏实的话,感慨万千的搂住他的脖颈,泪不受控制的流个不停,嘴角却又不知不觉的弯起了隐约弧度。
夏实又轻声道:“也许你会渐渐发现我很多地方都不像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但我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执着,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更不要说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阻挠,所以别再生气了,恩?”
“我不是生气……我是不忍心让你因为我……”秦越狼狈的擦着自己的脸,无助的摇头。
夏实笑了:“虽然我没有说过,可是和你在在一起的这些天,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秦越小声说:“我也是。”
夏实吻了吻他的脸:“所以别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担心你因为太在乎那些不值得在乎的,反而丢了真正值得的东西。”
秦越点头。
他忽然发觉自己是那么愚蠢,整日在不相干的评判中患得患失。
害怕大家因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而不原谅。
害怕大家因为自己摆脱不掉的曾经而鄙夷歧视。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实,而夏实懂自己。
“再哭眼睛都要肿了,真拿你没辙,该装傻的时候总是想太多,该聪明的时候又总是傻乎乎的。”夏实趁他发呆的时候拿来了温热的湿毛巾,轻轻的替秦越擦干净湿漉漉的脸,又用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要是像你这样,早就因为我爸妈说过的话去自杀了,他们总是那么苛刻,习惯就好。”
秦越抽噎了一声,而后呆呆的瞅着他。
夏实微笑:“又怎么了?”
他没有等来回答,而是等来了热情的亲吻。
秦越把那毛巾扔在地毯上,将手伸进夏实的浴袍里煽情的抚摸他诱人的肌肉。
吻从唇间落到脖颈,又带着温柔来到耳边。
秦越白皙稚嫩的脸变得粉粉的,轻声喘息说:“抱我,抱我好不好?”
夏实搂着他因激动而发颤的身体,故意轻笑:“不怕我了?”
秦越摇摇头,用力拥抱他说:“今晚你说的话我全都当真了,不许再反悔,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永远、永远、永远都和你在一起,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和你一起变得又老又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