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乐——枫林火染

别了，珣争，别了，你这个让我又恨又爱的人，为什么要那样残忍的对待我？如果一开始，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如果一开始你就不是你，而我也不是我，如果一开始，我们不是那样的相识，如果，如果，太多太多地如果了。对不起，原谅我的离去，也许对你来说，你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很快就会有另一个美丽的男子代替我，也许，根本永不了多久，你就会将我遗忘，就像遗忘其他的男宠一样，但是，你可知道，我不会忘记你，一辈子也不会，不会……想到这里，泪水竟然在眼眶里打转。忽然，乐影感觉那美丽的焰火全是为自己而绽放的。是喜也是悲。

出了宫没有多远的山上，果然早就有人在那里接应。另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是歆泽。

“歆泽？”

“现在的宴会已经结束，只剩下皇额娘和阿哥们在一起，我们全准请跪安了。“

“谢谢你，歆泽。”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乐的生活……我……自此一别，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在相见……”她哽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乐影的心里也想是塞进了铅块一样，沉沉的。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耶……

他们对视了很久，歆泽才抹去泪水，松开他。“快走吧，走吧……快上车吧……不然天就亮了……”

“歆泽……”乐影看着她，半天才说：“保重……”咽下泪水，乐影上了车。眼神却一直望着她。她不再看他，只是用手绢捂住嘴，别过头，对他摆摆手。

马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天也快亮了，心已静却泪难停……

（十一）

次日的晌午，宫人才发现乐影不见了，珣争疯了一般的从养心殿会到永寿宫。一进门就把屋里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歆泽却并不搭理他。所有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吓得和倒蒜似的哆嗦。跪在门外，谁也不敢抬头。

“摔够了吗？”歆泽慢慢地站起来，一幅不在乎的样子。珣争却狠狠地瞪着她。

“四阿哥今儿个是怎摸了，朝上与别人呕了气也犯不着撒到家里。“

珣争尽量让自己冷静，“人呢？”

“人？什么人？”

“你少和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我真是糊涂了，你到底再说什么？”

“乐影呢？？！！他不见了！”珣争提高了声调。

“乐影？不是在寒露斋吗？四阿哥不是不叫臣妾接近那个地方吗？臣妾一直也没有靠近，怎末现在问我要人？简直是莫名其妙阿！臣妾怎抹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可真会演！”

“捉奸要捉双，抓贼要拿赃，四阿哥怎末可以就这样凭空冤枉臣妾？？”

珣争点着头，冷冷得看着她。“纳兰歆泽！你可真是厉害！连我都可以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真是小看你了！”

“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歆泽不过是一介女流，也没有什么本事。四阿哥这样说真是折杀臣妾了。“

“你别以为我真是傻瓜，除了你之外，根本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也没有人有这个心！！！”

“反正在你眼里，根本就已经认定了是我，我说什么也没有用。若是你觉得是我没有替你管好这家，是我失职，弄丢了你的人，你大可以向皇额娘参我一本。“

“够了！我告诉你！你少拿皇额娘来压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够精明，连这末保险的一步棋都想到了，设计得天衣无缝，叫我也拿你没有办法。皇额娘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男宠的事情而与你计较，反而还会很高兴的奖励你。更何况，大寿刚过，皇额娘绝对不愿意大家追究这件事情怕召晦气，最后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纳兰歆泽，你真是心计太深了，你太喜欢揣摩别人的想法了。这次输在你手里，我真是一百个服气！！”

歆泽淡淡笑了一下，“你不觉得着很不合常理吗？我对乐影的心思如何，你其实也很清楚，你说我会不会放一个我喜欢的人走呢？我巴不得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这句话正中珣争的下怀，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才阴笑起来。

“歆泽，你是够厉害。可是你知不知道，要成大事光靠智慧是远远不行的，还要够狠，这次我没有你聪明，但是你也未必有我恨。魔高一尺，道高一仗。不错，我的确不敢动你一毫，但是并不代表下人也不能动，身为堂堂四阿哥，这个权力我是绝对有的。“

歆泽征大眼睛看着他。

“来人！把王妃房里还有寒露斋的所有宫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主子出了错了就是奴才们没有伺候好！”

“你要干什么！”歆泽怒视着他。她眼睁睁的看着宝儿，小丁子还有其他的十几个奴才被五花大绑。“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哼哼……歆泽，从明日午时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我就会杀死一个奴才，直到他们的主子想清楚为止。“

“你！！你简直就没有人性！！他们是无辜的！！！”

珣争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他们死，可是他们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那些宫人就这样被珣争带走了。歆泽一下子软在地上，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珣争回用杀鸡取卵这一招。可是，难道真的坦白乐影的去向吗？不行，那样的话，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可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无辜的人去送死吗？实在于心不忍。到底该如何是好？

晚上，歆泽去探望他们。她心里一阵阵愧疚。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王妃，您不要这样说，宝儿8岁就跟着您，您对宝儿就像是亲妹妹一样疼爱，宝儿不以回报，但求为王妃您尽忠。“

“是啊，主子！你一向体恤咱们作奴才的，除了您，还有哪个主子把咱们当人看，说实话，我小丁子这辈子跟了主子您，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为您死而无憾。大不了，二十年后，我小丁子又是一条好汉！”

歆泽摇摇头，“我怎末可以就这样看你们死，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莫办，我这次真得束手无策……”

不远处，珣争看见了这一切，嘴角轻轻上扬。

“小张子。“

“奴才在。”

“你给我传令下去，把我要处置这些宫人的消息撒部全城。传得越广泛，传得越严重越好。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啊？您这事……”

“哼哼……你以为我真是要逼她说出来，我是要吊大鱼。”

“哦……奴才明白。“

果然，这件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大家都知道午时要处置他们的事情。当然，乐影也不例外。他沉默了很久，表情痛苦的抽搐着，最后忧郁的望着天空，大声地对护送的人说道：“往回返！”

“啊？！公子！这，这眼看就已经出了天皇老子的地盘了，您怎莫还要回去呀！？”

“叫你回去就回去！否则我就自己回去！”

“这……”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按照乐影说得去做。

午时就快到了，歆泽被珣争软禁在永寿宫，太监汇报说，四阿哥怕血腥的事儿会吓倒她，于是每隔一个时辰会有人来通报而已。歆泽在大厅里，门外全是大内侍卫，她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广场的空地很大，这天的正午阳光异常的惨淡，珣争坐在场子中央。沿着墙边绑着那十几个宫人，他们有的已经吓晕过去了，有的噎噎得哭。脍子手已经站在旁边了。午时的钟声已经响了。

“四阿哥……”

“先是那个宝儿，她可是王妃的亲信，一定最急于为王妃尽忠吧。“

“是！”

宝儿浑身哆嗦着，脍子手举刀欲砍。

“住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珣争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自己乖乖的回来。”

“放了他们。”乐影表情冷漠，隐隐的看着他。

“如果我说不呢？”珣争却是饶有兴趣的神态，像是在故意在捉弄他。

“你为什么这末残忍，奴才也是人，奴才得命也是命！所有的罪名，我愿意以个人承担……与他们毫不关系。只要你可以放过无辜的人，就算你要我死，我也无憾。“

“好！够胆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就是喜欢你这点！乐影，我喜欢看你忧郁痛苦的表情。美丽极了！”

乐影十分淡然，“杀了我吧。“语气平淡的惊人。无波的眼神冷若冰霜。

珣争看着他，打了一个手势，那些人便放了所有宫人。

“珣争，你到底想怎莫样？其实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都无所谓，我既然会回来就没有打算会有什么好下场。“

“乐影，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我喜欢的人背叛我而向着我的对头人，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对你怎莫样，你心里难道会不明白？”

“我的确不是很明白，你是阿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太子的候选人之一，你的确可以为所欲为，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自由和性命。我觉得的你很可怜，是问你身边又有哪一个人是真心对你，他们附言趋势，无非是冲着你的地位，你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既然你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你的棋子或者敌人，又何必眷顾我这样一个你早就已经厌倦的男宠呢，我不过是你的玩具，既然如此，你的心我为什么要去明白呢？”

“玩具？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对你的所有，你……”珣争走到他身边，“乐影，你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一丝情？哪怕只有一点点？”

乐影轻轻的笑着，当日珣争和融佑在一起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你不觉得可笑吗？说实话，珣争，如果你真的不再喜欢我这个玩具，为什么不放过我呢？”他睁大眼睛看着珣争，却看不清楚了他的轮廓，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好……好极了！！”珣争痛苦的表情，更多的还是冷酷。“你想走，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我叫你永远也走不出这紫禁城！！来人！”

“乐影！我今天就毒瞎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莫离开我！”

乐影怔怔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闪着泪花，是恐惧，还有迷茫。

他们按住乐影。要把那毒药给他灌下去。

“不要！你们放开我！不！”他挣扎着，像是被束缚的天鹅，撕声力戒的哭喊着。

“动手！”珣争明明瞪着他，泪水却不时地划出来。

乐影绝望的看着珣争，“不要！珣争！！我不可以没有眼睛，我不可以无法弹琴，不要！”

碗边划破了他的嘴唇，毒药和他的鲜血被一并的灌了下去。眼睛忽然一沉沉的剧痛，乐影到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忽然，一个东西从乐影的身上掉了出来，看着它，珣争顿时傻在那里，那是，般指，是他送给乐影的那个般指。他拾起它。

原来，他一直都带着那个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忘记过自己，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他……

泪，滚烫滚烫的滴在地上，那是无尽的悔意和感动。

“不，我都作了些什么？怎莫会这样……乐影……乐影……”珣争一把抱住乐影，只见他的脸色惨白，眼角甚着血，合着泪水一起不停的往外流。他使劲的为他擦去。

“乐影……不要，我要你为我弹琴……我不要你变成瞎子……乐影……”

乐影睁大了无神的双眼望着他，紧紧地抓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十分微弱的声音。

珣争拼命的摇着头，“乐影，不！你不会有事的！你！你的眼睛在流血！不！快！来人！！宣太医！快去啊！！！”

“何必呢……太晚了……为什么这样对我……”眼前的珣争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消失了。珣争，为什么？是你曾经给过我光明，现在你却这样把它夺走，我看着你，我这样紧紧地看着你，是因为我很害怕，很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的样子，我要在着光明消失的最后一刻，把你埋进我的眼睛里，埋进我的心里，埋进我的灵魂里。人，最害怕被别人遗忘，可是我却最害怕遗忘别人，我要记住你的样子，记住你为我担心的样子，这一刻将会永远留下，留在余生的无边黑暗里……

珣争用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可是他还是那样哀怨的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反应。他一把抱住乐影。他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对不起……乐影……恨我吧，你一定要恨我……我都作了些什么……自己曾经说过要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可是，我现在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总是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为什么一定要爱得这样残忍才会刻骨铭心，为什么……

（十二）

折腾了一宿，所有德高望重的太医都叫来了，可是，根本没有用。他，永远都将留在黑暗里。是他带给他的黑暗。

天空开始发白了，朝阳块升起来了，这时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辰，而霜降是秋季中最冷的节气。乐影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又是一宿未眠。自从乐影受到了失明这样的打击之后，他变得十分的沉默，经常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也不吃东西，人明显瘦了很多，苍白得吓人的脸色是由于贫血的原因。他轻轻的将以前写过的乐谱，一张一张的抛向天空。

“乐影……”珣争叫他。可是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出神的望着外边的世界。

“不要这样，那些乐谱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你为什么把他们全丢掉了？”珣争赶忙叫人捡起来。

“不用管它了，他们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我再也无法弹琴，再也无法写曲子了，还要他们做什么？”乐影冷冷得笑着，那种表情让珣争心里一阵寒意。

乐影跌跌撞撞的巴乐谱扔到到处都是，那些纸片飞下来的样子就好像是枯叶飞舞一样，有种萧条的凌乱，还有种堕落的哀艳。他笑着，笑得十分凄惨，笑得十分冷列，他跌倒在地上，他只是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四处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一霎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静得叫人窒息，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望着，望着，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再望着身末，他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恐惧。珣争跑过去，一把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吻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