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乐——枫林火染

珣争，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如果……如果，一切真的不可以在挽回了，如果你真就那样逝去了，请你再成为天上的明星的瞬间，在留恋的俯视人间的瞬间看到我，因为我看不到你，所以你要看到我，看到我向你张开双手，同时请把我的心也带走，让他和你一起同行，让他永远陪你留在你身边。你会成为最亮的那颗星，那个永恒的守护星。

珣争……

歆泽看见他，静静地向他走来，她全明白。所以她沉默，只是静静地哭着。在雪花漫天的黑夜里。

“谁？是歆泽吗？”

“我很感动……真的……”

“歆泽，你永远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好朋友，谢谢你。”

“我很开心你能这样说。我全都明白。乐影……”

“……”他的泪水滑落出来，就像雪花一样冰澈晶莹。“我知道，这样他一定会看得到我，他就要这样飞走了，飞向远方，飞到我永远也看不见，感觉不到的地方，我好想，看见满天的星斗，看见他飞走，我想告诉他，无论他飞到哪里，我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乐影，珣争现在一直都在深度昏迷，可是，至少他还活着，你既然如此留恋，你就要坚强一点，和他一起挺过这个难关。你不要这样，要相信，他一定会重新睁开眼睛。”

“歆泽……”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不错，我和珣争以前一直在互相斗，原因就是因为你。但是我想说，其实，无论结果你的选择是什么，都不重要，我都会尽我的全力来帮助你，因为，我是你最好的知己，不是吗？”

“歆泽，谢谢你，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大的荣幸就是遇见你。“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他笑着，很平静，望着天空：“你到底在哪里……”

“你，难道不想见见他吗？或许是最后一面，我可以帮你。“

“歆泽……”

在其他人不在的时候，歆泽就将乐影偷偷的带到永寿宫，以她的聪明和周到，根本就不会露出马脚。他就这样，整宿整宿的待在永寿宫。

他守着他，可是……

当珣争醒来的时候，只见乐影坐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的手。忧郁的大眼睛是那样让人心痛。还是红红肿肿得，他哭过，为什么？为自己吗？乐影竟然会为自己而流眼泪。想到这里，他就一阵莫名的感动，他静静的望着他，他的五官那样精致，他的皮肤那样细腻，最爱他的忧郁眼神。他顿时感觉到一暖流从乐影的手上传来。让他忽然感到特别温馨，他虽然是阿哥，可是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围绕他的只是礼仪，规矩，竞争，从政，习武。虽然有皇阿玛和皇俄娘在，可是他真正和自己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出身贵族，荣华富贵，高高在上，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是那样的孤独，那样渴望温暖和安慰。

“珣争，你醒了吗？”

“嗯。“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很担心，我还以为你真的再也醒不了啦。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了。我真的很难过。我甚至

想，如果你就这样一直醒不来，我就这样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直到你可以清醒。“

眼睛湿润着，喉咙也被哽咽了。珣争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这样看着他，感受着他，就算这样死去，也无憾了。

“乐影……对不起……乐影……不要离开我……”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脆弱，不争气的泪水一直流个不停。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答应你，我不会在离开你……再也不会了……珣争……”

他默默的点着头，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十四）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珣争的伤势好得很快。伤口愈合的非常好。每天晚上，乐影只是平静的和他躺在一起，这种感觉，让彼此都感到很安全，很坦然。

“乐影？你睡了吗？”珣争望着外边飞落的大雪。

“还没有。”

“你知道吗？那天我伤的那样严重，我还以为或许我真的过不了这一截了，可是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就在这样的大雪天，你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向着我张开双手，就像一只天鹅一样，我看见你，就拼命地向你跑去，后来就醒过来了。“

“真得吗？”

“嗯。所以，我知道，我一定要用尽浑身的力量跑向你，否则，我就会失去你，就会再也见不到你。就会……”

“不要说了，珣争，”乐影静静地说，“抱紧我。”

两人紧紧地偎依在一起，外边的大雪洋洋洒洒，安静的落在地上，落在心里。

皇帝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一直重病在身，一连好几天没有下床了，皇后也很着急。

“皇上，您不要着急，朝中大事，有丞相，大阿哥和四阿哥呢，您一定要好好静养，身子最重要。“

“哎，朕的身子朕最清楚。朕老了，怕是也没有多少光景了……”

“皇上不要这样说，您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算了，那些不过是说说而已，朕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但是，看到后宫和平，阿哥们之间也是互相爱护，大家就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这才是我希望的，也是令我最欣慰的。毕竟，还有什么比家人的亲情更美好的呢？只是……朕总是有个心结未了，就是太子的问题，是该选太子的时候了。“

“可是，琰儿和珣儿都是皇上您最疼爱的，很难决断啊……”

“朕心里有数，疼爱是都疼爱，可是，也要考虑到江山社稷，一定要择一，朕心里有数……”

要选太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那些大臣们也都在作最后的竞争，来支持自己所压得宝。而实际上，两人的实力相当，平分秋色。最后的战役终于开始了。还有七日，皇帝就要公布太子的人选了。

早朝之后，只剩下两人在太和殿。

“终于走到了最后的这一步。“珣争紧紧地盯着他。

“这是难以避免的。世间的事情总是难以捉摸，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二弟英年早逝，今日你我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不错，4年来，我们一直明争暗斗，形成了两足鼎立，就是为了7日之后的一刻。“

“四弟，既然如此，我们就看天意吧。”

“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这七天真是难熬的日子，可是歆泽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依然是像平常一样。

“四王妃，难道您真的一点也不紧张吗？这可是大事啊。奴才们都替您期待。“小丁子小心的伺候着。

她浅笑一下，继续把弄着手里的盆栽，“大事也不是我的大事。我着急什么？”

“可是，四王妃，若是咱们阿哥当了太子，那有朝一日，您就是母议天下，权灌后宫的皇后娘娘。那可是人中之凤啊。“

“皇后？傻丫头，做皇后有什么好的？”她对宝儿笑了一下。“成为了皇后，就难免要卷入后宫的纷争里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样有什么意思。“她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我真得很累了，我再也不想和任何人为任何原因而争斗了，因为，到了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留下的是无尽的遗憾和伤痛。“

宝儿和小丁子对视了一下，都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天有不测风云，往往越是关键的时候，就越会发生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第六日夜里，第二天就是册封大典，可是琰争得承乾宫却遭遇刺客，当天，琰争刚从大殿的祭祀高台回来，刚要就寝，就遭到一群黑衣人的袭击。他们一共四个人，事发突然，再加上琰争毕竟寡不敌众，于是受了伤。好在后来大内侍卫及时赶到，救了驾。琰争才幸免遇难。

皇帝知道这件事情后龙颜大怒，连夜命大理寺审问那几个犯人。而自己和皇后则一直守在承乾宫慰问他的伤势。

“皇阿玛，皇额娘，儿臣不孝，叫你们担心了，儿臣只是皮肉伤，真的没有大碍，请你们放心。“

“琰儿，你看看你的手臂上这样大的一个口子，还说没事。你可吓死额娘拉。“

“朕已经取消了明日的册封大典。待你的伤好了再说。“

“儿臣罪该万死，误了黄阿玛的大事。“

“好了，什么也没有你得伤重要，好好养着，不要再乱动了。“

大半夜过去了，快天亮的时候，大理寺的人来报，他们对那些刺客严刑逼供，终于逼他们说出了实话。可是，可是，真相往往是令人受伤最深的。最痛心的还是皇帝……

次日早上，珣争被单独宣到乾清宫，皇帝撤走了所有的人。珣争感觉很纳闷。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否则，皇帝不会昨天夜里下旨取消典礼。

“皇阿玛，不知今儿，您一大早就儿臣过来，有什么事情？”

“珣儿，朕老了。我这一身只有你们六个儿子，其实，尽管你们的才华资质有差异，可是，朕对你们的疼爱都是一样，毕竟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朕时日怕是已经不多了，朕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六个同心协力，共同为我王朝效力。你还记不记得4年前，你二哥珉争过世的时候，朕的心有多痛，搂着他的身体，心里是怎样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朕真的再也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

“皇阿玛……”

“朕知道你的才华不在琰儿之下，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手段来伤害他呢？他可是你的兄长啊。“

“什么？手段？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

“昨日琰儿遇刺，好在侍卫们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

“啊？怎莫会这样？”

“你的手下全都招了，你也不要再对朕掩饰了。“

“什么？我的手下？”珣争一下子明白了

“不错，现在四下无旁人，你老老实实的对朕坦白，是不是你做的！”

“皇阿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叫人行刺！”

老皇帝叹了口气。“朕不是想要处置你，朕只是想要听到你坦白的对朕承认，至少你对自己的父亲还是诚实的，可是，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不！不是这样的！皇阿玛！儿臣根本就不知情！请您相信我！真的没有！”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狡辩。”老皇帝一时间老泪纵横，“你知不知道，你刺杀皇子，欺君往上，这是死罪阿！你……连朕想保你都保不了，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啊，珣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是！没有！皇阿玛！你要相信我！”

皇帝伤心的闭上眼睛，作了一个手势，侍卫将珣争拉了出去。

珣争被软禁到了宗人府，没多久，歆泽也被软禁到了那里。而永寿宫也被封了，所有人不允许离开一步。这件事情立刻传遍天下。乘祥府上也不例外。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情？不可能！我相信四阿哥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桢泽一听就十分的激动。

“夫人，你先冷静点！还有两个月你就临盆了，小心胎儿。“乘祥上前一把扶助她。

她甩开他，“冷静！还怎末冷静！我妹妹就快跟着没命了！”

“是是是，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是祖宗的王法。一直都是这样传下来的，不能改变的呀！”

“屁话！要是祖宗说的什么都对，你就捧着祖宗的牌位过一辈子吧！”

“可是，这眼下，谁也救不了他们啊！”

“不行，我要进宫，我要向皇上，皇后理论！”

“夫人大人！你疯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能躲就多，明哲保身，你还去趟这个浑水！我知道你担心他们，可是我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明哲保身？你这个人啊！一辈子胆小如鼠！总是老好人！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是！你是保了自己，可是你的良知呢？你明明心里清楚他们是冤枉的，就这样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有我妹妹！我就这一个妹妹！我就是拼了这两条命也要帮他们！你看着办吧！”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乘祥也不敢上前拦她，只好跟着去了。

皇帝皇后一见是他们求见，便也没有拒绝。

“乘祥，纳兰氏，你们这样慌慌张张的进宫，是为了四阿哥一家的事情？”皇帝开门见山。

“皇上……我们……”乘祥支支吾吾的。桢泽一下子把他拽到了一边。自己不顾8个月的身孕，径直的跪了下来。

“皇上，皇后娘娘，桢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言语不敬，请皇上，娘娘恕罪。“

“你要说什么？”

“这次四阿哥的事情，只是几个刺客的一面之词，怎末可以断定不是有人陷害呢？再说，退一步讲，就算真是四阿哥做的，那也是他年少，一时糊涂，罪不致死啊！桢泽知道，像这样的罪名是死罪，这是祖宗的王法，可是，法是人定的，人可以把它改变啊。人都会做错事，自古以来，谁也不能说是完全正确。谁也不会一辈子不做错一件事。错了，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次机会来改正呢？皇上不是一直以仁治天下吗？”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桢泽也将为人母，我怎末可能不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当我年老的时候，何尝不希望子孙满堂，自己的儿女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生活着，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娘娘也是父母，自然也是这种心情。请你们以平常的父母的位置去想一想，就算我们的子女翻了错误，可是他们毕竟是我们的骨肉啊！我们怎默忍心，怎默忍心手刃自己的骨肉！如果，所有的皇子都犯了罪，您真地会将他们全都处死吗？那样的话，当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当我们老到不能动的时候，有谁来关心我们？有谁来真正的听我们说句心里话？当年，二阿哥的事情，你们不是没有体会过那种丧子的伤痛，难道真的就为了所谓的祖宗规矩，为了这些名义上的幌子而重蹈覆辙，再次体会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吗？”

皇帝战抖着，两行浑浊的老泪落了下来。

乘祥跪在桢泽身边，“皇上，虎毒不食子，请皇上宽容四阿哥这一次，何况，此事来的蹊跷，望皇上明察，不可错怪四阿哥！望皇上三思。“

桢泽震惊得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一向老实巴交的人今天竟然第一次挺身站出来维护正义。她顿时又惊又喜。

“皇上……”皇后也跪下，“求皇上开恩！”

果然，皇帝赦免了珣争和歆泽的死罪。破了祖上的规矩。只是将他们发配边疆，虽然这样的惩罚依旧很严重，但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十五）

皇后因为桢泽的恳求，最终答应让她见歆泽一面。歆泽一身布衣，头发凌乱，一张未上妆的脸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