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莽夫——欧俊呈

作者:欧俊呈  录入:08-27

我闻言挑眉笑了。

岳维仁忙摆手:“我可不是因为这个被他收买了啊!是我觉得吧,他明知道我看不惯他,他还推举我,这种高风亮节,在我们军人里面也是少有的。”

“你去过罗公馆了?”

“去过了,上次大会上我坐着后面,没瞧清楚,如今一见,才知道什么事君子风度,谦逊尔雅。”

我伸手拍了拍岳维仁的肩膀:“岳兄,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就算是尽释前嫌了。”

第29章

我伸手拍了拍岳维仁的肩膀:“岳兄,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就算是尽释前嫌了。”

说罢我站起身来便走,岳维仁跟在我身后送到了门口,却道:“那个……梁皓,我心里还有一事不明……”

我转头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试探似地开口:“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你跟罗武……真的是……那个……?”

我挑眉:“不是,你不要乱想。”

岳维仁舒了口气似地咧开了嘴角,脸上的肌肉都松懈下去:“果然……果然谣言不可尽信,当初我就是被人言左右,才对罗先生有了那样大的误解……如今调查拜访之后,才知道真伪善恶。”

“喔?”

“在罗公馆吃饭的时候,席间见罗先生对三位姨太太都十分体贴温和,我当时就想,说不定外面那些跟你什么的传言,也是假的……”

我笑了:“本来就没这回事儿,可惜众口铄金,积损销骨。”

“唉……梁皓,不要打脸嘛!”

******

正在新公馆中布置家俱,大哥便着人给我传信,说之前的事情办妥了,接洽的人是他多年的‘好友’,让我仔细应对。

看着信中确凿的消息我不禁愣了半晌,心下怀着许多雀跃和激动,便搭上停在门口的汽车。

后座的门刚关,车子便启动了,坐在副驾驶的人转头过来,中分黑发下是一张平凡的圆脸,对我笑道:“梁师长,鄙人军事统计局二处陈让,幸会。”

我笑着伸手过去握了握:“陈处长,久仰,我早听闻你们办事雷厉风行,一心为党,果然名不虚传。听说嫌疑犯是三天前逮捕的?”

那个叫陈让的男子面上浮现出憨厚的微笑:“过奖,倒是梁师长微查秋毫之末,能给我们提供这样确凿的情报。”

我叹了口气:“当年在东北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和共党有往,但念大局之重,同抗倭寇,我尚心怀侥幸,望他回头是岸,后来听闻他弃暗投明,成了岳将军副官,心中甚慰,竟不想他身任国军之职,却与人私自联通……”

“梁师长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想了想:“他每当完公差后,总会去些秘密据点与人会面。当时我便怀疑了……”

陈让点点头:“我们派去跟踪的人,也发现了他的行迹,只是……”

“只是什么?”

陈让淡淡地道:“只是审了这么久,他到现在还没招啊。”

我一愣,面上显出痛切的神色:“本以为他只是有投共之迹象,真没想到……他都已成为顽固分子了……”

说着,汽车开到了郊区一处两幢相连的大厦前停下了,楼前挂着“枫林桥”三字的门牌。

陈让领着我往里面走,外间是办公室,下到地下,水牢,审判厅,刑讯室,一应俱全。

正厅前方高悬青天白日,下书三排黑底白字标语:

“聚全国文武青年之精英;复兴我中华民族之骨气。”

“意志统一、纪律森严、坚强不屈。”

“整肃腐败、唤醒民众、清理内乱,抵抗外侮,复兴中华。”

暗自观察,只见外间黑色的铁栅栏里关得满满都是人。再往里则是刑室,审判堂……其中夹棍,老虎凳,钉上铁,皮鞭,铁丝网,狼牙棒等刑具,黑铁中泛着亮光。

越往深处走,鼻中飘入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也越渐浓重起来。

在陈让示意下,守卫打开里面一间。

厚重的落锁声在四周刑室隐约透出的呻吟与嚎叫中,显得略微突兀。

陈让笑了笑,退了一步,对我道:“梁师长,请。”

我点点头,抬手整了整军装的立领,一进门,便注意到墙上新沾的血迹。

阴暗的房室里没有一点日光,只有电灯在头顶上照下黑影。

闭上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勾了嘴角。

那味道,是我熟悉的。

“梁师长?”

我睁眼,对上陈让凝视的目光。

他忙垂下眼掏出钥匙,打开前面第二道黑色铁栅栏,让开身,我跨过门槛走进去。

漆黑的屋中,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角落青苔边布满白黄的霉点和黑红的血痕。屋中角落缩着一团影,听到门响,似乎动了一下。

我走过去,却见那团影伸出一个头望了过来,黑乎乎的脸上,只剩一对惨白的眼。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倏地睁大了。

黑影终于聚成一个人形,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

他手脚都带了厚重的镣铐,发出哐哐当当的声响,还没挺直背脊,便往前方栽了下去。

跌在地上,袒露出血肉模糊的脊背,我静静地看着他像一条巨大的蜥蜴一般,一点点摇摆着身子,朝着我爬来。

到了我脚前,他抬头看着我,我蹲下与他平视,伸手抚着他的脸:“还认得我吗?”

他木然地点点头,出声,嗓音已有些分辨不出了:“……认……认得……”

我笑了:“认得就好,我却有些不认得你了。”

除了鼻梁还是直,他整张脸已经扭曲得看不出原本眉目。

“……我……我……”他猛抓住了我的裤脚。

“什么?”

“……我……我……不是……”

“你不是共产党?”

他大力地点头,喘着气,额头几乎都要磕在地面上。

“这不是你说得算……”我勾了唇角:“你说自己不是,就不是么?”

他张口,嘴里都是血:“……你……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嗯?我听不见……”

“……你……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我都听你的……”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身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30章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机会,让人去实现心中愿望,坐在去罗公馆的车上,我靠在后座看窗外的风景,如是想着。

虽然与预计不太相同,但只要结果是我所要,我不会在乎过程。

内心充溢着许多难掩的兴奋,我再次迈上了罗公馆的门槛。

本以为大哥会温和地笑着在门口迎接我,却不想他只面带严肃地瞥了我一眼,便转身进了门。

我跟在他身后笑道:“这件事,真让你费心了。”

天气并不冷,他却走到暖炉边坐了:“什么费心不费心,你先讲一讲,为什么和我们约好的不一样?”

我坐在他对面:“上次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他不急不慢地从案台上端了杯热茶,放在唇边缓缓吹气,语气却是凉的:“不是那件事,我说的什么你心知肚明。我给你的信,你究竟认真看了没有?”

“扫了一眼,知道个大概。”靠在柔软的皮沙发上,我打了一个哈欠。

“……”

无所谓地站起身来,我走到他养金鱼的青花瓷缸旁,看青色的鱼在青色的碗底游来游去。

过了一会儿,大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陈让怎么说?”

“他说既然审不出来,又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干脆就写个坦白书,按了手印就放了算了。”

回首,正对上大哥从茶香中抬起的眼:“放了,人在哪?”

“送回我新置办的公馆了。”

说着我从缸边的小几中拿起鱼食投进去,鱼儿都窜上来,翻滚着圆球般的躯体争抢而去。

大哥放下杯子,落在桌上哐的一响,嘴里却没应声儿。

“怎么了?你平白无故发什么火?”放下手中的鱼食,我百无聊赖地问道。

大哥走到我的面前,直视着我的眼:“这件事,不妥。”

我好笑:“能有什么不妥?”

“当初没凭没据就把人抓进去,现在无缘无故就把人放出来,名不正,言不顺。让人置喙处太多,若是谁盯着你想找麻烦,这就是个漏洞。”

我哼了一声:“那个陈让不是你朋友么?这件事不是你办的么?你现在说我?”

大哥皱了眉:“按我的意思,抓进去怎么也得审出个先后,至少共党里谁介绍了他,他跟谁联络,任务是什么,就算是编也得弄一个模子出来,这样凭据不就都有了?再说放人,也该是供出几个,‘归顺’了,这才叫滴水不漏,我在信里不是都嘱咐过你了?”

“你这法子太麻烦……再说,真要撞了煞挡也挡不住灾,真要行了运拦也拦不住财,你就是谨慎太过。那个陈让要真够意思,这点小事他能不帮你遮掩?要是不够意思,卖你也是迟早的事,不差这一件。”

“景玉,你怎么就没听懂,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走上前几步,与他近在咫尺了,我勾唇:“你对我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

回到自己的小公馆,里面亮着灰暗的灯,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黑影蜷缩在沙发上。

“我回了。”伸手把客厅的吊灯全部打开,房间里霎时间明亮许多。

黑影裹在一团被子里,散发着酒精棉球与体惺味混合的气味,他缓慢而艰难地伸出一个发迹杂乱的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嘶哑出声:“你……回了。”

我坐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笑了:“洗过没有?”

他点点头:“洗过。”

我伸手去掀他的被子:“让我看看。”

“今……今天……不行……我……浑身疼……”

将包裹住躯体的被子完全翻开,不禁皱眉,这些血肉模糊又涂了药的伤口,有些还化脓了,分布和排列也丝毫美感没有。

目光上移,只有那深皱眉头的忍耐模样还有几分挠人心,将他抻在身下,我俯身朝他眉心亲了过去。

唇落处有些咸咸的触感,是男人的味道,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轻轻舔舐,他却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什么溅在我脸上,擦下来放在眼前看,却是一摊红。

“怎么咳血了?”

将他抱起来,他紧闭双目一脸痛苦地便抽着气便闭上了眼:“别……别碰我伤口……”

我抱得更紧了:“嗯?”

“求……求你……”

我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心思有些不属。

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里嘶哑迸出一句话,拉回了我的游思:“你……我……我一遇见你……就……就不得好……不……不想再见你……”

我闻言笑了,在灯光下温柔地看着他:“我却是一遇见你,就特别开心。你不在了,就特别想你。”

闭上眼,我轻轻摸着他颈项,想到了我和他的爱情。

这份爱情曾在初见的一瞥燃起,一把心火渐渐烧成了大火;又因为种种战事机缘,从大火烧成了熊熊烈火;又因日日肌肤相亲,温存日月,它便从熊熊烈火烧成燎原之火……

可不知为什么,那燎原之火许是缺了风力,在那日日夜夜的最后渐渐小了,后来一桩事一桩事的接连发生,竟寥落成了原野上的荒火……

我总是不断把自己的感情放进去,想作为这爱情的燃料,奈何他太禁不起折腾,我的爱也总得不到回答。

晚上,我还是上了他。

我早想与他共度良宵,这是久别的重逢,我心里存着许多期待,盼望着一如初见般如坠天国的快感。

但结果总是让人那样的措手不及。

在我进入他的时候,他睁着死鱼一般的眼看着天花板,厚重而破败的身体一动不动。

我动着,正努力地去追寻,他却忽然嚎哭出声,又在同时失禁了。

我忙抽出我自己,一瞬间,那黑黄的粘稀就从他体内流了满床。

只好去了浴室将自己洗干净,推门,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嘶哑地抽泣着,房间里已经弥漫了难闻的恶臭。

我皱了眉,自己披了外套,夺门而出。

冷风吹凉了我的意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曾经那样的快乐和美好……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

第31章

漫步在街上,却见街角守着一个人影,竟还是个熟人。

他见我看见了他,便径自向我走来,一身青色短褂,黑夜中唯有一双凤目闪烁着夜光,下盘仍丝毫不露破绽,看着我恭恭敬敬鞠躬:“梁师长。”

“罗先生让你来的?”

“是。”金贵在我面前站定了,又指了指暗处,“罗先生派了人守在这里保护您。”

“小题大做了吧。”

“梁师长,能借一步说话么?”他笑了笑,漏出那对金色的虎牙。不知为什么,和大哥在一处时,他总是如影子般跟在身后,并不起眼,可每次单独出现,却总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闻言,我挑了挑眉。

“不知道梁师长还记不记得,上次柳如絮托人给您求情的事儿,您还答应了去看他的。”

我在风中笑出声来:“怎么,你也是他的说客?他给你了什么好处,是让你睡了还是……”

“梁师长真会开玩笑,罗先生的人,做弟子的怎么敢碰?”

“喔,是么?姓柳的现在在哪儿?带我去吧。”

******

汽车开了很久,才来到一个市郊偏远而破败的小屋,里面听到敲门声,骂骂咧咧地出来一个神情尖酸的老妇人,一看见金贵就睁大了眼,立即换上了谄笑的眉眼:“金爷……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哎呦,居然把金爷吹来我们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啊!”

金贵在我身旁一摆手:“让如絮收拾一下。”

那老妇忙把门打开,将金贵和我迎了进去,转身就朝里屋大喊道:“如絮!快出来!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快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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