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慢慢地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父母问过我,哥哥去哪里了?我很害怕,我把画册和蜡笔放回原处,我说我不知道。父母找了很多天
,在后来的日子里,又想尽办法地找了很多年。慢慢地,他们再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过林晓麒。家里似
乎从来都只是一家三口,从来没有过那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每个孩子究竟能够记得多大年纪时发生的事情。林晓麒的失踪,却是我生命的断点。七岁那
年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人,亦不曾忘掉。
“哪有那么多巧合!”谭流突然笑了。他说,“你看,那种风景很平常,恐怕只是Adam采风后来的灵
感。眉间有痣的人也不少见,长相相似的人更多。何况……Adam是香港人,他有良好的家世,宠爱他
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你走失的哥哥。”
我摇头。我不能凭着一颗痣和一幅画肯定什么,我亦无法去否定。
这个世事的离奇,我早已见识过。
我闭上眼睛,感到格外的疲倦。
几个小时前,谢鲁打来了电话,说蒋文生要见我。我敷衍,“我这两天很忙,马上要开业。开业后,
我一定去看他。”
谢鲁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学会了欺骗。不过那时,我尚是天真的。天真的妒忌,天真的邪恶。
一别十数年,回头一看。原来天真便是那种最不可原谅的龌龊。它残害着别人,却又不断地祈求原谅
,收获理解。
“你如果有疑惑,我可以去向他的父母求证。”谭流轻声说。
“不必了。”我站起身来,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茶几。
“即便是真的……”谭流握住我的手腕,“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遇见他。”
“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认识我。”是。如果没有他,蒋文生也不会认识我。
“我会去求证!”谭流说,“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弟弟……”他看着我,眼眸是一往无前的坚定,“我
不会放过你的。”
谭流,你是不肯放过你自己。
就像我,也无法放过我自己,一样。
40.请假一日
花哥:我来帮晓拂鸾纱请个假。她今晚不能更新了,碍于某种不好明说的原因。请大家谅解。明天晚
上我会在9点或者10点准时出场。以后大概也是这个时间。
围观群众:不好明说的原因是毛?
花哥:她是个攻嘛!纵神马过度神马的,你们明白哈……
围观群众:她丫拿根儿黄瓜还真就把自己当个攻了!!
花哥:咳咳……总之,这个请假表明:她确实是个日更的勤奋之人。而且打算把这个勤奋一直延续到
把活人写够了,再去写死人。一直以来,她的勤奋,是有目共睹的。相信大家也能够明白,所谓
xxoowsydbhbt……
围观群众:花哥,当了老板,外交辞令说的越发来劲儿了……
花哥:咳咳……最后,明晚,咱不见不散。如果不高兴,就去抽打猫桥吧,反正那家伙喜欢老女人。
(躬身退场)
41.番外:我是一只氤氲的虾(上)
刚在公共电话亭打完电话,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说会派人来接我,可是我不想离开。这一切发生的太
突然,我还没来得及通知晓麟。那孩子也许被吓坏了。如果我手下的人去找我,很可能会把门锁撬开
。这样,他就会出来。也许,他会来这找我。
我穿过旧城区的菜市场,躲进我那将要拆迁的秘密基地。
这个世界依旧令我烦躁,扯着嗓子和菜贩讲价的臃肿妇女;不小心撞他一下,他就叨唠起来没完的老
人;永远脏兮兮的小孩子;虚荣的高中女生……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对人耐性的艰巨考验。
桌子上的泡面发出了一股难闻的馊味。如果是晓麟在就好了……房子外面有细琐的声音,我竖起耳朵
凝神地听,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
“不许动!”那些警察动作太慢。我一个闪身,退到了旧房子的死角里。
“你们不要动!不然我马上自杀。”冰冷的水果刀抵在我自己的喉咙上,有尖锐的痛感。他们找到那
孩子了吧。那孩子,终于学聪明了,希望他没有吃什么苦头。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说。你们不要动!不然我保证让你们后悔!”
为首的警察端着枪,目光炯炯地,很有威严的样子。“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会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
开玩笑,做了这么多年的社会渣子,你们的套路我会不知道吗?我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算了!反正我已经活腻歪了,也再没有什么后事可以交代。只是我小虾,死也要做一个站着死的人!
墙角的旧水泥墙不断地向我的身体里渗着寒气,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平静。这让我为自己感到
自豪。“不要企图打我的手或者肩膀,除非你们有把握在我自杀前,把两只同时打断。我可以告诉交
代你们想要知道的……”我静静地说着,思绪却不觉飘远。
也许,我还有几秒钟的时间,回顾我这糟糕的一生。那些始终藏在记忆中的图片,如同故事插叙,或
者影像倒放一样。那孩子说,这种手法,叫做蒙太奇。
我咧着嘴,满意地笑了起来。
记忆中,H城的天空偶尔很蓝,天空有大片大片的云彩铺陈着,挡着日光照不下来。
夏天,会有蒲公英偷偷生长。在路边的花坛里,在十一中操场后的空地上,在孤儿院破砖墙的夹缝中
。
他们叫我小虾,因为十岁之前的我异常瘦小,总是佝偻着身子,像只虾米。
H城很大,孤儿院却在城市的郊区,北山的山脚下,靠着一座破落的火车站。从农村来H城的人,经常
要在这里倒一次车,才能到达城区。H城坐落在北山脚下的一块盆地中,像一个巨大的模型,精致,
却不真切。有时候我和小猪爬上山顶,顶着呼呼的冷风,便觉得自己是站在这个世界上最顶端的人。
有好几次,小猪都缩紧大衣,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大声的说:“小虾,你看!”他的声音很兴奋,充
满了战士才有的无畏。于是我便放眼望去,夜色中的H城,五彩缤纷灯火斑斓。城市中高矮不齐的楼
群,像甲壳虫一样的汽车。
“总有一天,我要生活在那里!”小猪的声音很豪壮,虽然整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我要穿西装!
我要穿皮鞋打领带!我也会有自己的车,好大好大的房子……”我安静地听着小猪的豪言壮语,觉得
有些好笑。我们已经不小了,过了愿意被人收养的年纪。学习又不好,只是做渣子的命。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事,总不会让你感到满意。所以,我认命。
我经常想,H城一定不是我的家。我想我的家,一定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次在电视上,我看到
一个叫丽江的地方,我认定那个地方,一定是我的老家。
“扯淡吧你!”小猪有时候会嘲笑我,“你想哪儿是你的老家,哪儿就是老家啊?”
我不理他。他总是不懂。一个人,一定要有一个叫家乡的美丽地方,才有活下去的根基。小猪从小就
和我不一样,他向前看,从不回头。而我,尚有梦想。
后来,那孩子告诉我,通过努力才能达到的,叫理想。而永远无法到达的,则是梦想。
丽江,是我的梦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那是可以到达的梦想。
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那年我12岁。
那一天,我如往常一样挤进小市场,解馋。我在一个混沌摊前看到了他,他站在那里安静地哭着,嘴
里念叨着什么蜡笔。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像女孩子一样好看,比花朵更好看
。
“嘿,你是说蜡笔吗?”
他大大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看着我。“你看到我的蜡笔和画册了吗?”
我歪着头,努力地直起身子,“不就是一根根的那个蜡笔吗?还有一页页的画册。”
“对!对!”那孩子傻了吧唧的点头,脸上的泪珠很透明很晶莹,顺着那小小下巴,滑落。
“跟我走,我还给你!”我从小就是一个做渣子的料!我想要的东西,我总会想办法骗到。骗不到,
也要抢到。一块熏肉是这样,一个小孩,也是这样。
我把他关在了后院的仓库里。那里不常有人去。我甚至都没有告诉小猪。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冒着挨揍的危险去给他偷好吃的东西,我偷偷地把饭省下来,用塑料袋带给他。
他却只是哭,只是哭。“我要回家!妈妈会找我。”
“你回不去了!”我恶狠狠地说,却忍不住用袖子去蹭他脸上的眼泪。“不过你可以跟我回我的老家
。那个地方你听说过吗?叫丽江!”
那孩子哭的直发抖。“我不知道……我要回家……”
我拥有他的时间不到三天。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被院长老头抓进了办公室。
“仓库里的那个小孩是谁?哪来的?”
院长老头狠狠地揪着我的头发,打我的耳光,还用脚踹我的肚子。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后来,那孩子不见了。据说是被一对夫妇领养了。再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我为院长老头谋得了多
大一笔财富。
其实,我也会感到亏欠。
希望他的新父母会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十六岁那年,居然也有人愿意领养我们了。
那是个看起来就很大人物的男人。
小猪很用心地梳好了头发,抢了穿衣服最仔细的小鸡的衣服。
“很好。”那个后来的几年里,被我们称作义父的男人姿态优雅地微笑。
“答应吧!”小猪劝我,“那个人看起来很有来头,我们以后会过有钱人的日子。”
我叼着偷来的烟,感到很不安。
“你别多想。他是没有儿子,以后的财产也没有继承人。所以才要收养我们的。”小猪容光焕发的模
样,“小虾,我们不会总有这样的机会。跟着这样的人,我们不怕没有出人头地的那天!”
小猪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我们就是没有血缘的亲兄弟!就算那真的是个火坑,我也只能和他一起去
跳。
42.番外:我是一只氤氲的虾(中)
“放开他!你放开他!放开他!”
我从大人的手中挣脱出来,我听到自己嘶吼的声音好似破败的风箱,难听的渗人。
那个名叫义父的男人慢慢转头看我,目光像挑剔农贸市场上的带鱼肉质不够肥美一样。他的鼻子中喷
出一声嗤笑。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小猪趴在地上,被男人踩住了后脖子,他看向我的眼睛中依然只是
惶恐。
我看着小猪,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双膝软了下来……
我跪下来,对着那个名叫义父的男人,脱掉了身上依旧破碎不堪的衣服。“我比他结实多了,你看,
我一点赘肉都没有……”
“小虾……”小猪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踩了回去。
“我先来!”我看着男人,“我比他大,让我先来!”
……
你看,人活着就是卖。为了一日三餐被人干,是卖。为了所谓前途未来被干,还是卖。那些所谓白领
,为了一点破工资,每天每天不停的加班也是卖。那些女人,为了以后能有个永久的饭碗嫁了有点钱
的男人,也不过是找了个长期主顾,卖。
谁高贵?谁低贱?
谁也不用瞧不起谁!
完事之后,我的全身都散架了般的疼。小猪趴在地板上哭。
“他就是个混蛋!”他说。
“我要逃走。你跟我一起吗?”我问他。
小猪的眼睛中有诧异,“为什么走?他会让我们上大学,会给我们好的工作,还有钱!”
“我不稀罕。”我舔着自己破裂的嘴唇,把自己的血液又吞回肚子里,“我宁肯去骗去抢。”
“你难道要做一辈子的下等人吗?”小猪刚才还在骂那个男人,此刻看着我的目光里却全是不解。
是的,我们不同。我们从来就不相同。
有一年的时间,我有了新名字,米暇。一年后,我终于成功的摆脱了那个名叫义父的男人。这其中,
小猪究竟为我吃了多少的苦头,我可以想象。
“你真的决定了?”小猪——不,是米勒——问我。
“我有要去的地方。”我说,“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明白。”米勒说,“你记着,任何你需要小猪的时候……”
我拍拍他的肩膀,拦住他的话,笑了,“我知道。不用说。”
小猪已经从胖乎乎的小男孩长成了身形高挑的米勒。但他一直都是那个小猪,我知道,不用说。
我成为小混混中的一员。我一无所有,只有烂命一条。于是我用拳头打服那些欺负我的人,如果不能
受人尊敬,不如让他们害怕。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喜欢鲜血的颜色,特别,是我自己的。
“敢卖吗?”某一天,一个猥琐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挣钱吗?”我抓了抓自己铁丝一样刚硬的头发,咧嘴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意,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命运。我是个丧尽天良的人,这个懦弱的老天不该给我忏
悔的机会,可他却厚待了我。
再次见到那个孩子,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我确定就是他。小时候有些圆的小脸现在拉成了瓜子脸
,白白的皮肤,黑黑的眼睛,乍一看还跟个小姑娘似地。
他蜷在破巷子的角落里,衣服很单薄很脏,断了一条腿,他在小声地哭。两个小混混过去踢他,“喂
,有钱吗?”
他若是有钱,会这个样子吗?我走过去。那个黄毛正好一脚踢在他的断腿上,那孩子一声惨叫,听的
我心跳都停止了半秒。
“滚开!”我一脚串糖葫芦似地踢开那两人,“这个人我罩了!”
那两人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从下颚一直蔓延到脖子上的伤疤,那是有一次我一个人单挑七个人的
勋章。你说结果?哈!当然是我站着,他们全趴下!
不要命的小虾,这道上混的,谁不知道?
那两人一个屁也不敢放的走了。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我长得很帅,特嚣张特爷们儿的那种,可那孩子看到我不知怎么吓得连哭声都没
有了,可是两个眼睛里却不断地往外淌水。
我有点不耐烦他这个德行。狠抽了一口烟,喷在他脸上,“没有人会可怜你。如果有人打你,你就算
只剩嘴巴也要去撕烂他!”
我语重心长,那孩子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我歪着嘴瞅了他半天,那两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就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