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下楼,杜蒙先回宿舍拿了东西,然后匆匆往外跑。
杜蒙一边跑一边心痛难忍,如果他能送哲哲去车站,如果他能把他留下,如果他能派出一辆军队的车,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哲哲从小一点苦都没有吃过,身上连一个印子都没有过,如果绑匪对他动粗怎么办?绑匪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绑哲哲?他们会怎么对哲哲?
从当兵开始心已经沉稳了很多的杜蒙,这次彻底的慌乱了,这种哲哲陷入危险时惊惶失措的感觉,第一次让他心急如焚到了几乎要发狂的地步。
“教……”看杜蒙在自己面前疾步而去,拄着拐杖的赵文彻神色黯淡了,那个人,果然是不同的,原来没有想错。
移动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回走,郑琰哲,是个很好的人,如果真是杜蒙的伴,那也……不错。
“跑出来干什么?”李承泽有点恼怒的过来道。
赵文彻扯出一个笑:“没事,我……透透气。”本来是想来安慰一下杜蒙的,那冷毅的脸忽然变得那么焦躁而惶惶,让人实在心疼,但是现在……他显然并不需要这点廉价的安慰。
李承泽道:“透气?那你在这好好透吧,别走远,杜教官走了,我接到任务要去通知拉练的二连长先回来,你要是回不去了就在这等着人来扶你,别把另一条腿也摔折了。”
赵文彻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在花坛旁坐下,又不说话了。
已经有车在外面等着,李承泽也没跟他再废话,匆匆往外走。
连夜赶到了市公安局,杜蒙连口气的都未来得及喘,就亮出了军官证,对主理这次绑架案的警官说:“郑琰哲有消息了么?”
那个警官看了眼杜蒙的军官证,让杜蒙先坐下,道:“你是?”
杜蒙道:“我是郑琰哲的家人,一名现役军人,郑琰哲就是在离开我的部队的时候被劫持的。”
那是一个很和蔼的警官,看得出来杜蒙很急,安抚道:“是,我们现在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了,对令……”
“兄。”杜蒙补充道。
“嗯,令兄的人际关系和家庭情况也做了一些调查,由于事发到现在时间不长,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
杜蒙道:“先不要通知他的家人,他家只有一个妈妈和一个姐姐,不要吓着她们。”
警官思索着点点头,对杜蒙道:“你先不要急,你是他的亲人,对他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如果能帮助调查,我想会对这起案件有很大帮助的。”
杜蒙点点头,道:“那现在?”
警官看了下表,道:“现在我们要去现场做二次勘察,杜先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从报警开始现场就做了封锁,而警方和军方有着很微妙的关系,在某些时候,警方需要得到军方的协助,这时候杜蒙的军官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年纪很轻,级别很高,跟他打好关系一准没错,所以才向杜蒙发出邀请。
杜蒙面无表情的跟在警官身后,眼里流露出不为人所发觉的担心。
到了现场的时候已是深夜,周围的强光照的白昼一般,不同于白天的是,找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一具骨折的男尸,法医正仔细的检查着。
杜蒙瞳孔一缩,几步上前,按住法医的肩膀道:“您好,只有这一具尸体吗?是……摔死的?”如果是摔死的,那么,真的是车祸而不是挟持?
法医从口罩上方看了杜蒙一眼,机械的道:“死者,男性,年龄四十岁左右,身上多处骨折,皮下淤血,肋骨第三根骨折刺入心脏,但是并不是生前造成的,致命伤在……”翻动死者的头颅,露出伤口:“后脑,钝击致死,发力点很靠边,证明持凶器的人在死者的前方,也就是这样……”说着做出了个缓慢的挥手的慢动作:“一击而死,然后被抛下山崖。”
检查车辆残骸的警员也道:“车辆内部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被害人?好像是自愿走出来的!”
没有挣扎的痕迹,被人从前方击打,那就是殴死,不是车祸,没有哲哲,那他一定是被人带走了!
杜蒙眼光沉沉的看着前方的路,脑海中开始模拟,如果是自己,那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作案,带走了一个人,那么,会向哪个方向逃跑?
前面只有一条路,再过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会有通向别的城市的路,可是警方已经设卡拦截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在城市里?
不会!杜蒙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城市里更不可能,王韶第一时间就报告了郑琰哲的叔叔,他已经向警方施压了,整个市区封的铁桶一样,那些人无法藏身。
眼神飘向幽深的山林,杜蒙似乎想到了什么……
58.不要叫,准备跑
郑琰哲也不知被转移了多少地方,浑浑噩噩的在车上已经坐了一整夜,终于停下的地方冷风阵阵,他从没觉得蝉鸣这么清雅的词这么可恶,吵的他想连养足精神战斗都不行。
正纠结着,身边就凑过来一个人,一勺热热的东西堵到他嘴上,他吓了一跳,往后闪了一下。
那人锲而不舍的又把勺子放在他嘴边,郑琰哲紧紧闭着嘴,谁?
旁边又过来一个人,对郑琰哲说:“你吃吧,皮蛋瘦肉粥,里面什么也没放!”
鬼才相信他的话!郑琰哲侧过头道:“谢谢,我不饿。”
那人似乎很失望,因为他叹了口气,一声碗放下的声音,他走了。
郑琰哲松了一口气,但是粥的香味还在他鼻子前面,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他很低落的想起家里软软的床和香香的饭。
过一会儿,又有个人给他披了件衣服,说:“我们不会伤害你,你睡一会儿。”
郑琰哲有些烦躁的扭了扭身子,把衣服蹭掉。
那人不满道:“你干什么?想跑?”
“没有。”郑琰哲道:“我现在被捆的这么结实,你觉得我跑的了么?”
那人道:“你很不高兴?”
郑琰哲冲口而出道:“不高兴?对,我很不高兴!如果是你本来好好的要回家,却突然被一帮不认识的好像黑帮一样的人蒙着眼睛捆着手,转移了不知道多少个基地,先是被蒸然后被冻,最后饿着肚子塞到一堆不知道发霉了多少年的草里,你会跳着舞唱着歌歌唱祖国歌唱党吗!”
那人显然是一愣,居然轻笑了一下:“我们是接钱干活,千错万错,干活的不错,这句话你总听过吧,所以有脾气也要收着点,我们手上不是没干过人命的事,多你一个也不多,你说呢?”
郑琰哲冷笑一下:“是吗?那你捅死我好了。不敢吧?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拿钱办事的,只要把我安稳的交到你们雇主的手里就行了,犯不着给自己添麻烦,我死了,你们跟雇主也没法交代不是吗?所以,别拿你们那一套吓唬我!我四岁的时候就开过枪了,吓唬我,你们打错算盘了!再说,我又没打算逃跑,我也跑不出去,你们只要对我稍微客气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着郑琰哲讽刺的话,那人竟然没有生气,略带点问询的语气道:“你姓郑,你爸叫什么?”
郑琰哲正在气头上,听了这么句没头脑的话,道:“我爸死了,你有意见?”
那人沉默了,如果郑琰哲没被蒙着眼睛,那么他现在一定觉得面前的这张脸——十分面熟。
半天没听那人说话,郑琰哲道:“怎么不说话了?”
那人伸手拎起地上的衣服,轻轻给郑琰哲披上,道:“是,你说得对,我不能动你,我会把你送到雇主手里,但是,在你见到雇主之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粥里面什么也没放,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喝了它才有力气想别的。”说完,把温乎乎的粥又送到他嘴边。
郑琰哲听他说话的态度,觉得这个人可能没他想象的那么危险,迟疑着张开了嘴,那个人很有耐心,一勺一勺的喂进去,直到一碗粥都被郑琰哲吃掉了,他才拿着碗默默的走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人就会犯困,虽然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睡觉绝不是一个好的想法,但是,郑琰哲相信,就算他不睡觉,那么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所以,他选择强迫自己入睡,刚才的谈话中,他似乎知道自己对这个雇主很重要,至少,在见到他之前,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况且,他花费这么大功夫来抓自己,肯定不会一句话不说一刀宰掉,有了精神才能和他斗智斗勇,为营救自己的人争取时间。
往后挪了挪,他靠在稻草堆上模糊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因为睁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他不舒服的动了动,旁边的人道:“醒了?”
郑琰哲激灵了一下,道:“啊,醒……了。”
那人没说什么就走了,路过郑琰哲身边时轻声道:“雇主一会儿就会来。”然后脚步声就远了。
郑琰哲微微皱眉:什么意思?他就要见到那个绑架他的人了么?
蒙住眼睛的郑琰哲没有时间观念,不知是什么时间,早上还是晚上,也没有人给他送饭,衣服被收走了,凉飕飕的。
不久,郑琰哲感觉到一点异样,外面有车的声音,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身边。
郑琰哲没敢动,心里紧张到极点。
什么声音都没有,但郑琰哲知道那个人就在他身边。一双手握住了郑琰哲的下巴,郑琰哲一僵,然后恐惧铺天盖地的从那细细的指尖传过来。
郑琰哲忽然激动起来,双腿乱蹬的往后退,大声叫道:“滚!离我远点!你给我滚!……”
那人没想到郑琰哲的反应这么激烈,轻笑了一下。
听到那声笑声,郑琰哲发疯了一样颤抖着大叫,脚把一溜的炕沿砖都蹬掉了。
熟悉的大手把郑琰哲按住,道:“安静!”是昨天给郑琰哲喂粥的那个人。
郑琰哲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使劲的往他身边退,脸色青白,大颗大颗的汗水留下来。
那人没什么反应,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对前方道:“先生,对不起,他的情绪可能有点激动,是我们没有准备充分,请您包涵。”
前方没有什么声音,那人又道:“请先生外面坐,我们谈一下佣金的事情,这里,交给我的弟兄。”说完按了一下郑琰哲的肩膀。
郑琰哲不知道这一下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安静下来,喘着粗气,惊恐的发抖。
显然那个人的说法被来人接受了,脚步声到了外面,越来越远,说话声也消失了。
另一个陌生人走到郑琰哲身边站下,什么也没做。
郑琰哲慢慢的安静下来,但是紊乱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薄唇紧紧的抿着,面无血色。
身后的稻草发出轻微的“哗哗”的声音,是有人走到他身后了,有些微痒的触感从他背上传来。
郑琰哲神智恢复了一些,那感觉有点麻痒,一道一道的好像在画什么,画着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杜蒙做的一个游戏……
他在心里把那些线条组合起来,心忽然咯噔一下,那是一句话,写的是——
不要叫,准备跑。
59.枪响
终于接到了二连长,李承泽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开车在山路上扬起一路的尘土。
拉练总是去一些很艰苦的地方,这次的拉练地点就是个很犄角旮旯的山窝里,背着四十多斤的东西步行到这里,为的就是磨练军人的意志力和体能。当然,他也是经历过的。
车行一半,李承泽有点坐立不安,二连长看到他的异样,奇怪的问:“李承泽,你屁股上长疖子了?”
李承泽不好意思的放慢车速,道:“连长,我……想上厕所。”
二连长道:“想撒尿直说,停车下去尿!”
李承泽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对二连长歉意的一笑,然后跑到树林里。
解开裤带放水,李承泽猪肝色的脸瞬间就神清气爽了,刚提上裤子打算回车上去,就见远远的零零落落的跑过来几个人,前面的那一个好眼熟啊!
他歪着头看那些人跑近,忽然发现那个人是郑琰哲!
郑琰哲怎么会在这里他也没时间想,掏出出任务时配的枪朝天就是一枪,“砰”的一声,连郑琰哲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李承泽,一阵狂喜,向李承泽飞奔而去!
李承泽厉声喝道:“都站住!”
后面那几个人没有继续追,而是反射性的寻找掩体躲避。这一动作让李承泽心里一紧,这些人,不是寻常的绑匪……
拉过过来的郑琰哲,把他护在身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轻声道:“大哥,往后走,那里有车……”
郑琰哲咽了口唾沫:“你不是有枪吗?还……怕他们?”
李承泽道:“他们知道找掩体,就是经历过枪战,身上没准也有枪,况且,我的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吓住了他们咱们只有回到车里才能脱身。”
李承泽的声音稳稳的传进郑琰哲的耳朵,郑琰哲此刻刚脱离狼窝,还心惊肉跳,听了这话道:“嗯,退。”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就要到山路上了,那些人忽然站起来箭一般的冲过来!
李承泽跟郑琰哲回身就跑,几步冲到车边,郑琰哲钻进车里,李承泽一甩驾驶室的门一脚油门踩下,车“嗖”的就开出去。
车里的二连长惊讶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干什么?你是谁?”
李承泽道:“连长,他是杜教官的哥哥,被人掳走两天了,后面的是劫匪,人看来是训练过的,咱们有麻烦……”
正说着,车一边一矮然后斜着飞了出去!
“车胎被打爆了!妈的!”二连长掏出枪拉开保险,大叫:“准备弃车!”
“是!”李承泽立刻打开车门一个侧翻滚了下去,郑琰哲紧跟着跳出去滚下斜坡。
后面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证明追兵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三人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二连长手里的一颗子弹的手枪,对这么多人硬拼简直是不可能。
钻进树林里,已经有几个人追了上来,二连长停住身形,抓过一个人的手臂一拧,由后面抱住“咤”的一声爆喝,狠狠的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摔在地上。
那边李承泽也和赶上来的人动了手,这批人显然不是普通的劫匪,跟正牌军人过招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一边早有一个人轻易的把郑琰哲扭住。
费了好大劲身上都挂了彩,才把这几个人撂倒,夺下他们手里的刀子和枪支。扭着郑琰哲的那个人把手一松,轻声道:“快跑。”然后往后一退倒在草丛里。
是他!那个放他走的人!
匆匆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说话,就跟着李承泽他们往树林深处跑。
一边跑一边想着,这个人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呢?
看郑琰哲魂飞天外的样子,李承泽一边跑一边道:“喂!”
郑琰哲回过神来,喘着气抽了下嘴角:“谢天谢地碰上你们了,要不我就白跑了!”
“不错啊大哥,这些人不简单,你能从他们手里跑出来也算可以了!教官带你练过啊!”李承泽道。
郑琰哲笑了下,道:“没有,以后再跟你们说,太刺激了,侠盗飞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