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鲍尔“逃跑”的声音,“哗”地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
鲍尔转身就逃,凛和C.惊恐地回头,发现器皿里的怪物苏醒了!笼子里的怪物们狂暴地撞击着笼子,而器皿里的怪物苏醒过来,也开始往外逃,已经陆续开始有怪物撞破了器皿,身上连着各种管子就往外跑,隐约间甚至还有人声朝这边来……
逃!
C.的枪和凛的长刀一直就没有停过,三人飞快地朝来时的地方逃去!
……
狂奔逃命的镜头不知道拍了多少遍。因为导演要求演出那种在危急之下神经和肌肉都绷到极限的感觉,但现实拍起来跟完成后的电影最大的差别在于两者之间还有一个后期。
拍摄中没有那样的情形,只是在摄影棚里拍,情形完全靠演员们想象。但三个人的想象都是不同的,因此总有些达不到一致,一遍遍地重拍,最后朱砂的体力几乎耗尽,还要保持完美的形象而不能像狗一样累得哈哈喘气,好不容易打到导演的要求,朱砂几乎已经累得站不直了。
导演宣布收工,朱砂看见自己的手机上有来自虞颜的未接电话。
重拨回去,他听见虞颜说:“毛毛,我们结婚罢。”
第六十八章:求婚
“毛毛,我们结婚罢。”
已经体力透支并且胃部开始隐隐有造反迹象的朱砂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幻听了。
他拿着手机,一句话也没有说。
夏岚过来递上毛巾,看他怔忪的样子,轻轻拍了他一下他才醒过来。
玮杰回去之后夏岚就回来了,这天正是她来跟朱砂,知道朱砂跟虞颜的关系的夏岚一猜就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虞颜,于是替朱砂谢绝了要顺便带朱砂回去的邀请,拉起愣神的朱砂上了朱砂自己的车——虞颜对朱砂够宠爱的了,朱砂走到哪就给他配车送到哪,因为车子过国境交的税很高,而且手续麻烦,虞颜就干脆给朱砂买新车,尽管朱砂根本不会开车。
坐上车子,朱砂依然无法回到找回现实存在感。
他想起了不知从何处听过的一句话: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错误……
“喂?喂?喂喂!”此时电话那头的虞颜因为久久得不到回信,已经开始怀疑信号问题了。
“老师。”
“毛毛。听见我刚才的话了么?”虞颜的声音里都是满满的自信和笑意,仿佛金榜题名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
“听到了。老师在说喂喂。”
“……”=_=毛毛出去学坏了。
朱砂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只是……结婚。这种事情几乎从来就不曾被他考虑过。
坐在车里,他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经历的恋爱。他的初恋是顾文琦。男人和男人,怎么能结婚呢?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成家立业”的念头从意识中彻底封印了。当初一场稀里糊涂开始的恋爱,却因为不懂什么是爱,一味依赖,一味盲信,不断退避,甚至把自己的生存空间全都让了出去,结果换来一场背叛,伤筋动骨,痛彻五脏六腑。
后来又遇见许峥,茫然无措地爱上,也不过是最痛苦的时候他在身边。结果……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尊严不是拿来为另一个人的犹豫而挥霍的。
他不信前世今生因果报应,却也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简直就像……人们说的,上辈子欠着了。
理性地思考一番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性格缺陷造成了那样的后果,可是遭遇那些事,遇到那些人……
朱砂靠上车座靠背,苦笑了一下。
“毛毛?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朱砂突然回神,忙道“抱歉”,电话那头的虞颜叹了口气,不用见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是无奈的宠溺。
就是这种被宠着的感觉。朱砂觉得,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无法逃避。
虽然自己是个男人,喜欢被别人宠着似乎有点奇怪,但每当虞颜用那样的温柔笑意面对他的时候,他总是逃不开的,甚至觉得,就算是沼泽也罢,陷下去就陷下去了。
这种不理智的念头让朱砂觉得害怕。
他害怕爱情这种东西。
爱的时候掏心挖肺,恨不得将两个人都揉碎了和成一个人才好,可一旦不爱了,那纵使有千好万好,也难以换得对方一眼,无论做什么,都让人生厌。就好比那咬了一口的桃子,爱的时候就是爱的表现,不爱的时候就是蔑视君王的大罪。
而他始终都弄不明白,爱着的人,是怎么渐渐地就不爱了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被成为爱情专家和爱情顾问的人,他们说那么多话,似乎哪句都有道理,却又哪句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砂拿着手机,也不避讳前面开车的夏岚,直接就问道:“老师,您爱我么?”
“我爱你。”虞颜的回答很果断,却又不让人觉得草率,那斩钉截铁的语气甚至让朱砂有些动摇。
“你爱我么?”虞颜问。
但是不等朱砂回答,他又拒绝了二分之一的答案——“别说你不爱我。”
朱砂一愣,无奈。虞颜就是虞颜。
“我想我是爱的。”
“嗯,等结束拍摄就到我家来,我带你见见爸妈。”这边虞颜已经做了决定了。朱砂苦笑,“老师,您也太……”
“难道你不愿意?不想跟我在一起?”
朱砂沉默了一下,“……相爱不是可以在一起的充分条件,甚至,不是必要条件。”这话一出口,虞颜那边也沉默了。
“你在顾虑什么?”
“今天您的话我听见了,也听进去了,就这样罢,如果……如果一年以后您还能够用今天这样的态度对我说‘我们结婚’,我会考虑答应。”说完,朱砂第一次自己先挂断了电话。
夏岚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见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他太优柔寡断了么?可他是真的输不起也给不起。
虞颜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娱乐圈各色人物层出不穷,俊男美女犹如过江之鲫,谁能肯定虞颜不是一时新鲜一时冲动?
他想给虞颜也给自己一些冷静的时间。即使……
朱砂紧紧地咬了咬牙。
即使,错过。
丢在一边的手机再起响起,朱砂拿过来看了看,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前面开车的夏岚倒是疑惑地多看了几眼:虞总监?她怎么不知道虞总监是个被别人挂了电话还会再打回来的人?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朱砂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听我说,”虞颜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也知道,如果我现在说我会爱你一辈子,你一定是不信的。一辈子那么长,还没过完就敢说一辈子,好像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很可笑。但是毛毛你要相信:我现在说一辈子,是因为我有那样的愿望,也有那样的信心。毛毛,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听着这样的剖白,朱砂突然想起了那次在家里遭遇入室抢劫的经历。那么……害怕。那时候,他想:如果虞颜再一次说想要跟他在一起的话,就答应他罢。
现在,虞颜说了。他却退缩了。
近事情怯?
他不喜欢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他想自己应该是果断地对虞颜说“好”或者“不行”的,那样才算是男人,可是……他在迟疑,他在顾虑很多。
说到底,是自私,害怕自己再次受伤害。
答应罢,答应罢,答应罢……
朱砂觉得这样的声音在心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一辈子很长,总不能因噎废食不是么?
这时候,他听见电话那边虞颜笑了笑,说:“还好你说的是一年而不是十年,更不是死的时候,不然有我好等了。”
答应了?答应了……
朱砂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却又仿佛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我爱你,毛毛,朱砂,辛夷。到死的那一天,我也愿意对你说着这样的话安静地闭上眼。”
当这个人的声音里褪去了一贯的唯我独尊和恣意妄为,变得认真而执着起来的时候,竟是如此地蛊惑人心。
逃不掉的。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杰瑞导演的这部电影精益求精,仅仅是拍摄就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顾文琦结婚了,结果没过几个月就闪电离婚了。连宇在狱中死了,据说是上厕所滑倒摔死的。
而傅存光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玮杰终于不再继续别扭,乖乖地跟他回了傅家。提前解约,自然是要赔偿违约金的,SEG狠狠地宰了傅家一顿,玮杰以练习生的身份付出了影帝级别的违约金,一时成为新闻。而幕后黑手虞颜只是理所当然地说:“应该的。”
这些,辛夷都不知道。
也有他知道的。比如楚意清那儿子现在调皮得很,楚意清每次打电话总是抱怨,说简直就是欠了这死小子八辈子的都在这一辈子还了,可是抱怨中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满足。比如,姬绫谈了男朋友,总是嫌弃对方呆呆的,却又容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坏话……
所谓爱,大概就是如此了。
虞颜依旧每天打电话来,偶尔朱砂忙着拍戏接不到,但是打回去的时候绝对很很快就被接起来,不管多晚。
自从那次开诚布公之后两人之间就少了甜言蜜语,通话也都是极普通的,尘火气很浓,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或者老夫妻。
虞颜一直都记得一年之期,除了在手机上设闹钟,还不忘让秘书每天提醒他距离一年之期还有多少天。从三百六十五天开始倒计时,一天,又一天。
虞颜现在已经不是虞总监了。他带过的几个弟子也都重新派了经纪人,基本上就是这么多年来从助理调教出来的,个个都尽心尽力。娱乐圈的造神传说结束,朱砂成了虞颜的关门弟子。
一年之期将至,虞颜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着手准备,能够提前的工作全部提前完成,不能提前的全部推后,总之,一周年的那几天要空出来。比起虞颜这边的慎之又慎,朱砂却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拍戏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动作戏越来越多,逃亡,战斗,厮杀。迷茫,困惑,思索。
在这个位于天空中的世界中,守护者们被许多变异的生物所攻击,同时他们发现了这里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越来越多地谜展现在他们面前,推测让他们感到兴奋而恐惧。
比起未知的存在,比如妖魔比如鬼怪,人类自己的行为反而更让人觉得无力而恐惧。
随着戏中战斗的增多,亚当开始交给朱砂越来越的格斗技巧。这原本是动作指导的责任,不过朱砂也已经习惯了在戏外接受小课教育,而且亚当教他的东西都很有用,他很感激。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优秀的本子,杰瑞导演也是个很优秀的导演。
最初在那个ⅩⅢ科总部生活的日子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们的意识,一开机,演员们很容易就进入了角色当中。朱砂亦然。
很多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演员朱砂还是守护者朱砂。
他深沉地爱这个世界,坚定地要守护这个世界的安宁,他是那么地相信自己所忠诚的P.U.N.,但是现在,越来越多地谜团和让他不敢继续下去的推测让他产生了矛盾。
每当结束一天的紧张拍摄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守护者朱砂,完成了任务,回来进行短暂的休整,等待明天即将到来的新的任务。
他已经,入戏太深了。
但是因为朱砂在剧组的表现跟戏中的朱砂太相似的缘故,在剧组其他人看来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发现朱砂已经入戏太深了。
精神上的压力和身体上的疲劳长期作用在一起,朱砂病了。
守护者们在雨林中战斗,厮杀,大雨打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守护者们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他们几乎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在守护者中一直扮演任性资料库兼巫医角色的C.都已经用光了他的子弹,负伤的人越来越多,C.一直在不断地救治自己的同伴们,可是因为缺乏药材和更进一步的医疗手段,开始有同伴陷入昏迷。
死亡在逼近,他巨大的黑色影子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这天的拍摄完成之后所有人都累坏了,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别人,朱砂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然后躺了进去。
他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昏昏沉沉的。拍戏时的雨水是从深潭里抽上来的,冷得很,淋在头顶很痛,现在躺进热水里头更痛了。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屏障一样,阻挡了热水的温度,体表可能已经热了,可是身体里面却一直都是冷的。
越来越昏沉,他看见浴室模模糊糊的顶棚好像在抖动。四个角在无规则地凹陷,扭动,凸起……
好晕,想吐。
身体在往水里滑,但是他没有控制身体的力量,眼睛睁不开,嗓子痛,叫不出声。
会死的。
会死的……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扒住浴缸边沿,可是眼球一突一突的,感觉好像在不受控制地转动,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晕,很晕。他知道顶棚是上,地板是下,可是感觉上已经找不到上下之分了。
想吐。
吐不出来。
憋在胃里,消化道里,几乎要窒息了。
不想死……
他还没有毫无顾忌地爱过,还没有享受完属于自己的生命,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虞颜还没有站在他面前向他求婚,他怎么能死?
虞颜,虞颜,虞颜……
痛苦中,辛夷觉得自己好像哭了,而泪流满面的他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虞颜。
虞颜,救我。
第六十九章:戒指
辛夷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墙壁,转头,还是雪白的墙壁。
床边有挂吊瓶的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和一把陪床的椅子。
是医院。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啊,没有死。
躺在病床上,恍恍惚惚地想起最后的时候,好像听见过门铃响个不停的声音,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看到了……
虞颜?
幻觉?
开门声,脚步声。
辛夷转过头。
“你醒了?”虞颜走过来,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嗯,烧下去了。不过还要好好休息才行。”
“老师?”
“嗯?”虞颜挑了挑眉,见辛夷还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看你瘦的,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面对他,你会不自觉地幼稚任性,或者成熟有担当,或者……婆婆妈妈。
原本是准备给他的毛毛一个惊喜的,所以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就来了。一路上无比兴奋的他,在门口想了无数种毛毛打开门看到他时会有的表情,可是当他敲了很多下门都没有回应的时候,他慌了。
手里的花落在地上,他狠狠地敲着门,把旁边房间里的人都敲出来了,可那个他叫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
慌乱之中,他甚至来不及到前台去要钥匙,就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了那紧闭的房门。一下没有开就再一下,最后直接上脚踹,终于在酒店工作人员前来制止的时候撞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他连往床上看都没看就觉得是在浴室,果然,打开门的时候,他的毛毛已经意识微弱了,身体烧得发烫,嘴唇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