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年华解云心 上——浮弋

“那你自己呢？我当年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这么多年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怎么能像个白眼狼，说走就走！”李文昊觉得自己是气急了，什么话没经过大脑就蹦了出来。

“白眼狼？”莫停云觉得好又无奈，“这可真不像是一向自持的九夜首领会说的话。”

“你知道我的意思。”李文昊咬牙说道，也知道自己有些急糊涂了，可是不知为何，这次的事情让他觉得害怕，心中无来由得惊慌，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任他如此一意孤行，即使他知道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绪，莫停云心头复杂，他也想和人一起，可是……

掩下心头涌起的情绪，道：“我知道，我都明白。我只是暂时留下，我会去找你，我发誓。”

“那个郁王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周旋？”

莫停云想了想，方道：“这次之后，只要你不出现，苏郁就不会怀疑我，我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入仕的江湖人罢了，这在朝野中并不少见，况且这次怎么说也算是为朝廷立了功，以后只要我多加谨慎小心，总不至于让他随便办了我。等过一段时间，局势平稳后，我自会想到脱身的办法。”莫停云露出自信的笑容，“你应该相信我。”

李文昊看着莫停云脸上的笑容，理性告诉他，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的心却反驳他，不能就这么丢下他。

这个在十年前那年被他救起的少年，从那时起，他们还从不曾这般分离过。那日的情景到今天依然不曾从他脑海中散去。

雨夜里单薄得身影，如青葱般的人儿，眼中却是一片荒芜的绝望，震得他心头止不住的颤动。

而现在，仿佛只要自己在这里放开他，他就会像天边的云朵般被风吹散，他将再也抓不住他。

莫停云见李文昊垂首不语，俊逸的面容布满愁绪，双眉拧成一团，知道他的心已经动摇。“给我一年时间，无论如何，一年后我一定会去寻你。”他向他给出承诺。

“不行！”李文昊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一年对他来说着实太长，想了一下方道：“半年，我给你半年时间，倘若半年后你还没来，我就杀回京华城，杀上郁王府，我说到做到。”

“好！一言为定！”莫停云说着，竖起右手手掌。半年就半年吧，他会尽全力兑现承诺。

“一言为定！”

‘啪！’双掌要击的清脆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莫停云和李文昊互相对视着，笑了起来，斑驳月光下，笑得煞是好看。

就着两人交握的手，李文昊突然借力一拉，将莫停云扯进了怀中，双手轻轻拥住，“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出口的话语不自觉的透着某种期盼。

莫停云微惊，枕着肩膀想了想，伸手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至今都没有想通，他们的反叛太过突然，却又仿佛经过了精心策划，可这实在不像他们的做事风格，也不像是杀手所为……你之前可有收到什么风声，或者，发现什么异常？”一连串的话说完，却明显得感觉到对方眼神的暗淡，莫停云不明所以，只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突然的反叛，难道……”李文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莫停云追问。

抬起眼摇摇头，“没有。”抬手按住身前之人的双肩，李文昊说道，“停云，你为我做得已经足够了，这次我答应你，是因为我知道不能辜负你的心意，是为了不让你所有的付出功亏一篑。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要再探究这些，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一入朝堂深四海，勾心斗角更更比比皆是，不用我再给你一一举例想必你也明白。”

“我知道。”朝堂之上总是表面光华无比，内里却不知吞噬了多少亡灵，隐藏了怎样的阴暗，莫停云当然明白。

“永远将保全你自己放在第一位，能答应我吗？。”

郑重地言语犹如巨石般压向他，莫停云无法不点应允，“我会的。”

按紧莫停云单薄的双肩削瘦，“记住，我会在关外等着你。”艰难的话语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每迈一步，李文昊的心就沉一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他把他丢下了。

十一、庆功宴

众人又行了几日，终于在第五日傍晚接近京华城，傅勋和莫停云商议了一下，认为夜里进京不妥，他们虽然是出城办差，但半夜这许多人进城还是会引起注意，所以当下决定在离城二十里处安营，明日再进京。

第二日破晓，众人就都已整装待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才离开十余天，但大家都显得雀跃异常。莫停云却是个例外。

一想到将要回去面对那高深莫测得郁王爷，莫停云这几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沉闷想来。

“嘿！怎的这么没精打采？别是这几日天天赶路，又整日只吃些干粮整出病来了吧？还好就要进京了，回去山珍海味的好好养回来。” 傅勋走近莫停云身边说着，又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啧啧道：“哎哟，别说，好像还真是瘦了。”

莫停云被傅勋瞧得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胡乱扯了个理由过去。

由于这次围剿九夜的行动毕竟涉及江湖，所以并没有大肆宣扬，他们出城时低调，进城也是。

在围剿九夜成功后傅勋便已快马叫人将消息送往京里，所以他们进京后并不用马上去汇报，众人行了一程，莫停云便向傅勋道别，往郁王府去了。

此时已将近正午，莫停云策马来到郁王府大门前，翻身下马，抬首看着王府大门上书着“郁王府”三字的扁额，同第一次相比，心境竟然有些微妙的相似。

突然耳边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莫停云转过身，发现骑着白马慢慢行来的正是数日不见的苏郁。

苏郁也正望着莫停云这边，其实在莫停云翻身下马时，苏郁就已看见他，仍然一身青衫的莫停云伫立在王府门前，抬首望着门上扁额出神，苏郁不自觉得就放慢了骑行的速度。

莫停云微仰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苏郁慢慢走近，嘴角亦跟着慢慢扬起，笑得如沐春风。

“王爷，我回来了。”

这还是苏郁第一次见莫停云露出这样的笑容，苏郁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好，这几天的烦燥顿时消散。

自从莫停云带着三百羽然军出城围剿九夜，苏郁的心情就有些烦燥，但却不知为何，于是他对此进行了分析，他觉得原因有二：一则他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似乎不大理性，不够英明；二则虽然他不大想承认，但他确实不想莫停云就这么一走了之。原因……当然是有的。

不过幸好后来傅勋传回的消息并没有其他状况。此时见到莫停云居然真的回来了，苏郁的心这才彻底的平复，放身下马，来到莫停云身前。

“嗯。皇上那我已经回禀过了，至于官职的事你也大可放心，而且蔡相似乎很赏识你。”苏郁不动声色的说着：“蔡相今晚设宴为你庆功，你先回房休息休息，晚上还有得应酬。”

赶了这么多天，又都露宿荒效野外，莫停云确实有些疲累，于是答应下，将马匹缰绳交给了下人，便转身朝自己的别院走去。

苏郁望着莫停云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回廊深处，才迈开步伐。

来到书房门口，管家苏麻迎了上来。

“王爷，紫影回来报告消息。”

苏郁点点头，走进了书房，此时房中正站着一个紫衣男子。

“王爷。”

“嗯，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中间阻截两批，现在还在路上，但估计那人不会轻易放弃，应该还会有行动，所以黑影他们继续跟着，让他先回来给王爷传消息。”

苏郁点点头，说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不用再继续跟了。”

“是！”

“等一下！”紫影说完就要退下去，却突然听到苏郁的声音，就听了下来。

“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苏郁抚住眉心犹豫了一下，才道：“九夜……冷月楼如何处理的？”

“付之一炬，不知道是谁点的火，当我们看到时就已经整个被火势包围，烧红了半边天。”紫影想起那晚的大火还有些惊心，他们当时跟得远，当他们看到时火势已经非常迅猛，但就算有人想救火，处在那样的山顶，没有水源，根本不可能灭得了，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要灭火。

苏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过身朝后摆了下手，紫影就退了下去。

莫停云回到房中洗了个澡，用过下人送来的午膳，因为晚上还要应酬蔡相，所以正准备先上床休息一下，刚走到床边，就呆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床和先前不同了。先前的是那种富贵人家常用的，比较讲究的大床，样式也复杂。而现下这张，结构简单却不失雅致，没有了那些繁复的雕镂花，样式和他在冷月楼房中的非常相像，只是材质不同，这是上层的黑酸枝。

莫停云躺在床上，心里虽然有非常多的想不通，但实在是太过疲倦，没过多久就入梦了。

这一觉竟意外的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想到晚上还要参加蔡相的庆功宴，便赶紧起来洗漱。

莫停云刚推开门，就发现院里正站着一个家丁，那家丁看到莫停云，赶紧跑了过来。

“莫公子，你可是睡醒了，王爷交待将这些交给你。”说着家丁就进屋将一叠东西放到了桌上。

莫停云仔细一看，发现全是衣服和靴子，竟然还有束发的发带。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顿时明白了苏郁的意图，自己的这些衣衫平日里穿着还凑和，但赴宴的话确实显得太过寒酸。

苏郁送来的衣服和莫停云身上的颜色一样，全是青色，莫停云没有再去琢磨苏郁的心理，只是拿起这些衣服看了看，这些衣服样式都很简单，但是布料却是上层，莫停云随便挑了一套穿上，发现大小竟然非常合身。

看外头天色差不多了，莫停云就起身走了出去，准备去赴赴这个蔡相的庆功宴。

快走到王府门前时，莫停云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告诉他蔡相设宴招待他的是苏郁，蔡相也没派人来接他，而他又不知道蔡府在哪，他怎么去？

莫停云拍了下额头，转身就准备往回走，得找个家丁带路才成。还没等他迈步，身后又响起了声音。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这是苏郁的声音。

莫停云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到苏郁正站在王府门前，赶紧走了过去。

“王爷，那个……”

苏郁也不理他，转过身拾级而下，翻身上马，莫停云还呆呆站着。

“赶紧上马，迟了人得说你摆谱了。”苏郁的语气已经透着不耐，任谁在门口等了半天人，那人却不仅没意识到还神游太虚都会气闷的。

莫停云赶紧跑过来，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王爷，你也去吗？”

“怎么，本王去不得？”

“……”

苏郁没有带随从，所以此时只有他二人策马前行。

苏郁在前，莫停云策马缓缓跟着，只觉得苏郁的马行得越来越慢，然后，苏郁的马终于停了下来。

“……王爷？”莫停云只得拉着缰绳来到苏郁身边，试探的问了一声。

苏郁转头皱眉看着他道：“你很讨厌和本王走在一起吗？”

莫停云怔住，他没想到苏郁会来这么一句。苏郁看着他，仿佛一定要他回答般。

莫停云只好道：“在下身份卑微，不敢与王爷并驾。”

“是吗？明日你也是个有官职的人了，今日本王给你特许。”苏郁说着就拉起马缰，边对还在愣神的莫停云道：“跟上。”

二人行到蔡相府前，就有下人将他们迎了进去，不一会，莫停云就看到蔡兖急匆匆跑来的身影。

“哎呀王爷大驾光临，怎么不早让人通传一声，老夫也好去门口迎接王爷。”蔡兖一边将他们往里迎一边道。

“蔡相何须多礼，是本王不请自来，多有叨扰才是。”

苏郁果然不是蔡兖请的，莫停云心里想着。

“王爷何出此言，王爷能来是下官的荣幸，老夫高兴还来及，也是老夫思虑不周，王爷作为羽然军的统帅，我怎的独独把王爷给请漏了，还请王爷莫怪才是。”

“蔡相说得哪里的话。”

耳边听着苏郁和蔡兖的客套，莫停云完全被忽略了，不过倒让他乐得轻松。这种场合他可一点都不擅长。

进入大厅之后，发现傅勋也在，还有之前羽然军中的几个侍卫长也来了，众人又是一番客套。

莫停云被安排和傅勋同席，居于右侧，而苏郁则被请到了上首和蔡兖列席。

席开之初，因为苏郁的临时出场，众将士还有些放不开，后来许是喝了酒气氛就慢慢变得越发活跃了起来。

那些羽然军的将士对莫停云的印象都非常好，本就是豪放的军人，这几日处下来都已相熟，现下这种机会又岂会放过莫停云，于是便一拥而上的给傅停云敬酒。

傅停云酒量一般，像幽兰铭露那样的清酒他还能多饮些，平常的酒他却是饮不了多少的。

莫停云也就不是个善辞酒的，众人又这般热情，就算傅勋有心帮忙挡了些，莫停云还是被灌了不少。

刚开始还能推拒几下，到后来就变成端起杯子就喝了。

这头莫停云已经喝得晕晕乎乎，苏郁那头就郁闷了。心里想着，这莫停云怎么就这么傻呼呼的给别人灌酒呢？

酒过三巡，好几个都喝得有些高了，蔡兖知道这些军人的豪放，为免出乱子，于是就提前结束了酒宴，安排各位或乘马车，或乘软轿，或让府中人来接，渐渐的也就走得差不多了。

苏郁等大家离开得差不多了，起身来到莫停云桌前，皱着眉看着趴在桌上的人，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王爷……我派下人送莫公子回去吧。”蔡兖刚招呼好大家，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苏郁的举动，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着实怠慢了这位王爷，赶紧过来说道。

“无妨，麻烦蔡相给本王准备辆马车就好。”苏郁说着，就掺起了莫停云软软的身子，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半抱在怀里，他们显然是不可能骑马回去的了。

“这……王爷稍等……” 蔡兖说着就转身到门口吩咐下人去了。

苏郁扶着莫停云上了蔡兖为他们准备的马车，让莫停云靠在车壁上，马车笃笃的走着，苏郁无聊得就盯着对面那张红扑扑的脸看了起来。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莫停云靠在车壁上的身子慢慢软倒，眼看着就要摔出车外去了，苏郁赶紧伸手扶住，将他的身子扶正靠好。

没过一会，莫停云的身子又向另一边滑了下去，眼看就到将头枕在席子上了，苏郁叹了气，坐到了莫停云的身边，将他的头扶靠在自己的肩上。

莫停云酒品非常好，喝醉酒从来不吵不闹，只是会脸颊红红，呼呼地睡上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马车停到了王府门前，苏麻正在门口候着，见到马车赶紧迎了出来，只见苏郁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身轻轻从马车里抱下个人来。

苏麻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和苏郁同去蔡府赴宴的苏停云，顿时有些微愕。

“去准备些热水来，还有解酒汤。”苏郁说着就转身走进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