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第一次笑得如此邪佞,能文能武的庆衣绯此时软得像一滩烂泥,再挣扎不得。
庆舞飏心中如神一样不可超越的大哥,其实不怕微毒,但是像“弄郎”这种花柳之地的秘药,正人君子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中招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今日的他居然没有戒心,完全不在正常的感觉之上。
男人比高大的庆衣绯还要高些,体格也壮硕些,庆衣绯和他比起来,甚至是还有些柔美的——当然和庆舞飏不能比拟。
庆衣绯被剥光了衣服,顺服的进了浴桶,男人也随即进到水里,自娱自乐般帮他洗好身子的二人“共浴”。
因为怕庆衣绯宿醉后沐浴难受,男人赶快又把他抱了出来,还自言自语着,“我算是欠了你的。”
男人把庆衣绯放到床上,把弄着瓶瓶罐罐,“合欢散”、“长相思”、“一笑泯恩仇”、“擎天”……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处于绝对的自信,男人只选了润滑之物,并未再纠缠别的东西,一边仔仔细细的拨弄庆衣绯,一面嘀咕,“第一次遇到不是投怀送抱的人,还得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作孽。”
男人一面爱抚下去,又不住的自我享受,庆衣绯迷迷瞪瞪的,自然对挑逗没有心灵上的触觉,只有身体的诚实反应。
口舌的刺激,男人一鼓作气,进而转化做双手的游走,再加上模模糊糊的远声,庆衣绯的身体都烫了起来,当男人触碰到他的禁地时,庆衣绯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一瞬间清醒竟如此,但还是好言相……哄骗,“没做什么。”
庆衣绯又迷糊了起来,口齿不甚灵巧,完全没有舌战群人的气势,“没……干什么,那、那你是在……做什么?”
男人不再搭理他,继续自己的事业,庆衣绯出现了嘤咛,“苏荷……”
那人一时欢喜,“哦,你叫了我的名字。太好了,衣绯,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就好。”
庆衣绯不再说话,似乎又药劲儿发作。
前戏工作完成后的男人慢慢的把自己送到庆衣绯的身体里,庆衣绯先是皱眉,最后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要啊!好疼!”
声音的尖锐都吵醒了他自己,可是那一刻,他进入了他的身体。
那感觉,对庆衣绯来说,好像是精卫填了海,群山因此匿影,波涛不再。
男人缓缓的下沉,不发一言,但却破散了他千万年游离灵魂的的空虚,苍穹都黯然失色,只剩下那不属于自己的下身的伫立,暖意在游窜至四肢到全身,奇经八脉都是他的滋味。
后来庆衣绯被折了过来,他便望着那人,那人也这样望着他,庆衣绯看着这陌生的男人,居然险些就要落泪。男人对他深深吻去,衔住了他的呻吟。
庆衣绯突然觉得自己也释放了本性一般,他突然恨起漏刻不停香燃尽,毕竟,天会明。
庆衣绯在深夜最为清醒,问道,“这可是梦,但你我终究会醒。我是要归去,你也会离开。对不对?”
那声音怎么竟如此酥软,如糖般沙哑,甜腻动人。
男人舔舔他的唇,“不要瞎想,我们,很快会再见,但不是在这里了。”
庆衣绯紧紧咬着嘴唇,“不过一夜荒唐事,你我今生,怕是陌路了吧?”
那人的动作忽然粗野了,庆衣绯一时把持不住,那人的声音如此坚定,“不,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衣绯,相信我。”
庆衣绯没有再说什么,任由男人为他清洗干净,之后两人相拥而眠,庆衣绯睡下后,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曾因醉鞭名马,唯恐多情累美人。衣绯,你若高中,我们必会再见。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真的喜欢你。”
第二天起床后,庆衣绯没有见到那个男人,若不是处处狼藉,昨夜还真是今宵别梦,桌子上有一枚玉佩,庆衣绯将它揣在了怀里,仔细收着。
庆衣绯面无表情离开了“烟萝地”,回到了“蟾宫”。店家殷切的问他昨日怎么未归,庆衣绯故作潇洒的却笑得很难看,“眠花宿柳,一夜风流。”
还真是一夜风流。
直到殿试,庆衣绯怎么都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他素来不带一本书,所以也没有书童,只是终日自己坐在一处,闷闷的喝茶,滴酒不沾,只是把玩着那枚玉佩。
庆衣绯没有再踏进烟萝地,不知道为什么。
殿试前的复试轻松过关,殿试那天是四月二十一日,春雨。
那日的庆衣绯着了浅碧的衣衫,衬得自己反而很清丽,白玉像一般模样,乌云长发束的很是规矩,再不见往日的随意。
殿试时庆衣绯一直低着头,直到皇帝金口玉言道,“抬起头来。”那声音威严,却也还算和蔼。
庆衣绯抬起头,却在皇帝的身旁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换了装束,可总有没变的容颜,那人衣着变换成皇室贵气,配饰却是似乎和自己怀里一模一样的白玉佩。
庆衣绯胸口贴着的白玉佩一时间似乎不再温凉,变的炽热如那夜的激烈搏动。
庆衣绯一时乱了,只听得皇帝的题目,细细忖来出的倒是简单,甚至不太正式,以至于有些调侃意味,“论‘情’”。
士子们似乎有些心底里的骚动,自然都不敢出声,一个个郎情妾意的吟咏呕哦一番之后,轮到了庆衣绯,也独剩他一人还未开口。
庆衣绯的声音的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颤动,“荏苒何物为春意,人看花月对莲鱼。古来万句长嗟怨,从来情字不为诗。”
明摆着有违圣意似的,没想到皇上却开口叫好,“好一个‘情字不为诗’,这,可有何解释?”
庆衣绯一点儿都不紧张,比起那夜来,庆衣绯再也没能如此失态过。
“草民以为,情字怎可言说,情到深处,便是无言,不上西楼也知何如钩,寂寞梧桐,哪般有清秋。此情剪可断,理不乱,只是萦于心头,却讲不得与人。”
庆衣绯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心里压了,更是千愁万绪。他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否如自己一般,唯独不在乎,皇上对他如何评判。
皇上赞许的捻了捻胡须,“有心事。”
最后的结果是庆衣绯连中三元,自然状元要打马御街前,开赴琼林宴,庆衣绯始终提不起太大兴趣,京城几番好去处,御宴何等珍奇味,庆衣绯都没有什么反应。
最后终于刺激到他神经的是皇帝似乎有赐婚的意愿。
庆衣绯跪地不起,言说虽无婚嫁,却有心上人。
皇帝似有不悦,但惜才似的问起庆家的家人,庆衣绯想都没想就卖了庆迎菲,“家有小妹待字闺中。”
皇帝这下满意道,“不如这样,择哪位未婚的皇子,娶了你妹妹便是。”这话既然放了出来,也便提上了日程。
稍后便该是分配庆衣绯的官职,这时皇帝忽然开了口,“状元郎可愿委屈呆在东宫?”
庆衣绯赶忙跪下道,“谢主隆恩。”
状元郎不入朝堂不是怪事,可留在东宫也是奇闻。
于是庆衣绯便乐颠颠的领了四品的差衔,封个“宫中行走”的闲职,居然就住在了东宫。
16.女儿红(二)
庆衣绯日子过得滋润,可苦的他蟾宫折桂的消息快马加鞭进了钟眠谷,庆家上上下下须面对的东西。
首先是江湖各家的冷嘲暗讽的祝贺,天知道江湖一向清高,规矩严密,自从庆墨渐娶了裴浅玉这违逆联姻习惯的事情发生之后,庆家便一向不守规矩,简直是难以回归正途——比如说,庆衣绯经科举之路,必然入仕,这就很闻所未闻,匪夷所思,江湖上的人一向如此,最不屑于混同官道,可庆衣绯偏要如此,还连中三元,这简直不可理喻。
比如厉家的贺喜就很口是心非,拐弯抹角,还说什么庆家眼皮太高,居然不乐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厉家。
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花家的家主——那位我从未见过的神秘妇人,竟然屈尊来到了庆家。
花家的家主,芳名叫做啄春,花啄春。平素里很少抛头露面,兴许是女子身的缘故。
据说长得很美,因为她的两个女儿芳名远播,花莺琴,花燕筝,年方二八的双生姊妹,姓花,名字莺莺燕燕,可都是花一般的模样,鸟一般的身段儿。她们的父亲是谁没人知道,因为据说知道的人除了花啄春本人都已经不能说出来了,据说好奇这答案的人,除了两个女孩儿以外,也没有再追问的胆量了。
只知道不知怎的一次外出后,花家孑然一身的家主大了肚子,花寮里深为震动,也不知花啄春怎样的手段,竟平息了一切事端。
每谈及此,庆墨渐总是对裴浅玉心有余悸地说到,“这女人太可怕了,幸好当年我娶的是你,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浅玉奚落他,“你自己无福消受美人恩,还怪起我了?我可是需要向她学学?”
庆墨渐连忙讨好道,“夫人莫要如此比较,你这小家碧玉何苦嫉妒那蛇蝎心肠?”
因而花啄春美则美矣,但是心狠手辣,做事果敢刚毅不输男子,人尽皆知。这也是花家能立足江湖三大家的原因。
我不用猜也知道,花啄春一定是来暗示庆家去她府上提亲的。都知道庆家的公子未娶,花家的女儿没嫁,是个正常人物,都不会不明白这需要一番撮合,亲上加亲一下。
花啄春来的大大方方,果真这女人是妖娆美丽的姿色,我知道她上了年纪,可看不出沧桑,只有岁月沉淀的芳华,内化的魅惑,正是啄春二字体现的大胆与风华,那眉是柳叶,那眼也丹凤,稍稍提着眼角,勾人心魄的水银眼珠,两汪深泉捉摸不透,她的脸是很瘦的,但高高的颧骨施了极为妥帖的脂粉,竟是清丽的小巧,唇是樱桃色的,贝齿藏在其间。
这次庆墨渐亲自出场了,裴浅玉也在他身旁。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都是提亲说媒的,怎么礼遇相差这么多。而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后,结果是裴浅玉和花啄春相比,并没有被黯淡下去,人如其名,裴浅玉美得很素净,雍容华贵,正如玉一般,还是素色的美玉,连衣着都很清淡,年纪却化作柔雅,比之花啄春沉下了一点气脉,粉黛施的极薄,睫毛总是垂着,眉梢弯着,鼻梁也有内敛的感觉。
花啄春极尽礼数的客套,先是恭祝一番庆衣绯的高中,庆墨渐客客气气的谦虚,裴浅玉话说的极少。
外面依旧人来人往,这几日钟眠谷车马喧嚣,唧唧歪歪都是人声。这些赞美我听得都要吐了,“还好不是来夸我的,不然我非得把这些人撵出去不可。庆衣绯真是可怜,若要是他在,还不得被别人像看猴儿一样看杀。”
杨芜青笑得不解,“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怎么能把人撵出去?再说,你大哥不一定不喜欢啊。”
我若有所思,“也是,万一庆衣绯喜欢也说不定——不过,反正我是不喜欢。”
杨芜青总是拿我没法子,“你不喜欢,就不要管人家了。”
我从那时候开始突然扪心自问,为什么我会讨厌庆衣绯,讨厌他的成功,讨厌他的风头盛大。
不是因为他盖过了我,自己的哥哥飞黄腾达,做弟弟的哪有不高兴之理?
恍然觉得其实庆衣绯应该也是淡泊之人,我见他写的东西,自己经常用极小的蝇头楷胡乱批注一句——“又是违心之言。”他出入那些觥筹交错的来往之事,却也不会沉溺于此。他的人生路走的规矩,好像也是因为他是庆家的长子,他有这个责任。他按照长辈的设定成功,循规蹈矩的听话,但他虽然从没表现出什么,可也不曾说过半个“乐意”字,我讨厌他总是意气风发的泰然自若,应酬交际也那般得体潇洒,可是我没有问过庆衣绯,这些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我也没有问过庆衣绯,这些是不是他真正喜欢的,我甚至觉得,我讨厌庆衣绯其实是因为我不懂他,是我的错。
所以我回答杨芜青说,“我想,其实庆衣绯也是喜好清净之人,没准他现在知道庆家如此,心里并不好过,他不会得意的。”
花啄春委婉地提出花府的香樟长成了大树,庆墨渐倒不急,“寒舍也是有一棵的。”
花啄春又说了女儿红是时候挖将出来,庆墨渐依然道,“在下也埋了一坛好酒廿年。”
花啄春最后无法,只能半露半藏的试探庆家可愿意让自家的儿子给她的女儿做个女婿。
庆墨渐这时表现的让我感到道貌岸然的恶寒,“生育不可强求,且须让孩子们自行决计一番。大儿之事,我会修书一封;至于小犬,夕飞,出来——”
我头皮发麻的从后面慢吞吞的走出来,临了深深望了杨芜青一眼,他回看我的眼神那么坚定,让我顿时充满了抵抗的勇气。
我出去后先施一礼,“见过花夫人。”
花啄春看我的表情显然不够满意,都说丈母娘看女婿会越看越顺眼,我看既然花啄春视我如此,果然不能做我丈母娘。
接下来啰里吧嗦几句,终于回归正题,我婉言推辞,“在下,般配不得姑娘。令嫒千金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有识乐工,在下这不学无术的无用之人,怎能葬送了姑娘的韶华?”
花啄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芝兰玉树生阶庭,大公子如此优秀,怎么二公子这等妄自菲薄?配得上,应该是我们高攀了才对。”
这招不行,便有下策,我干脆直说道,“人在心不在,情爱莫勉强。夫人,在下确是已有心上人,实在是不能委屈姑娘伴守我这空皮囊。”
庆墨渐一时没反应过来,裴浅玉真是“知子莫若母”,立马道,“这话还是挑明了说好,夕飞确是有心上人的,还是请花夫人另觅佳婿的好。”
花啄春的心里应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但是脸上没变的半点儿色,嘴里依旧是好言,“二公子是痴情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便静候状元郎的佳音,今日不做叨扰,告辞。”说罢,庆墨渐和裴浅玉送了送她,花啄春便行事如风的走了。
回来后的庆墨渐对我大喊大叫,“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背着家人在外面搞了姑娘?若是弄大了肚子,可还了得?”
我一时间都懵了,“我?弄大姑娘的肚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的事——您听谁说的?”
庆墨渐挑眉,“不是你刚才说的吗?怎么,说了实话,又想收回去啦?”
裴浅玉又好气又好笑,只说道,“墨郎,你……哎呀,刚才夕飞若不是那么说,怎么推挡回去花啄春的提亲啊?”
庆墨渐这时明白了过来,很是赞许的对我笑了笑,“你小子真是机灵啊,我可不愿意跟那个毒蝎子做什么儿女亲家!”
裴浅玉对我很暗示性的一笑,我看得心里直起鸡皮疙瘩,“那,没什么事了,爹娘我先回房了。”然后一溜烟儿跑走了。
结果回去后的杨芜青见到我便冷冷道,“你在外面,可是有拈花惹草?”
我比窦娥冤好多,“我哪有……”
杨芜青道,“方才哪个说自己有心上人的?”
我扁扁嘴,“我啊。你——你笨呐!我、我在说你,不行吗?”
杨芜青突然换了面孔,笑得很美,可是很伤,“我知道你在说我啊,可是,有一天,你终要娶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