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面上却摇头笑着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即便是技艺在精湛的轿夫,碰上了这般的天灾人祸,
定定是躲不过的,更何况这祸还是随着您严老板来的。”
“哦?严某真是荣幸之至啊,想苏公子这般大富大贵的人,竟是让严某的祸事沾了身,不妥不妥,看
来严某便是想与苏公子较好,老天也是不肯的啊。”
“如此说来却是不妥,却是不妥。”扬起下巴朝严家小厮道:“这奴才竟是没点的机灵劲,你们主子
都说了不妥,竟还是不麻利的将轿子起了来,掉头回了去吗?”
严墨衫那方金色扇骨敲打着掌心,昂头对苏家奴才道:“连你们主子都说要让路了,竟还不快起了轿
,让爷回府?”
两家奴才忙忙将地上的轿子与散落的东西拾了起来,互相瞪了一眼,等着对方让路。
苏严二人见状眼底皆是闪过一抹精光,心中不屑笑道:这人今日是要与我死扛到底了不成?
苏执生飘了一眼严家小厮手上的画卷笔砚,嘴角轻挑:“个个题诗,写不尽千秋花月。人人作画,描
不完大地江山。前人之笔广世流传视为真才学,而不似一些不曾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即便是在好的
墨砚,在上等的纸张,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严墨衫那方眉角上扬,这话他要是在听不说来其中意思,那便白活了这么多年,看了一眼苏家小厮手
中抱着的诗词话本,笑道:“优人代古人语,代古人笑,代古人愤,此艺若是有些上好的话本诗词定
是一出好戏,奈何如今人人充书中文人,写些银词艳曲拙了旁人的眼睛,却还不自知呢。”
苏执生心中戚鼻:竟是将那讽刺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了?本想在将这话抛回去,身后的小厮趴在耳
边轻声道:“爷,老夫人还在家中等着,若是迟了便就不好了。”苏执生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虽是气
闷而面上依旧笑颜不减:“严老板此话之意也说出了苏某的一些心得啊。”此话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也
给了他一个台阶,若是他下便就好说,若是他不下,呵呵那便就没完没了。
严墨衫是谁?久经商界的谋狐狸,若是连这句话中意思在不能参透,也妄为那狐狸的“雅”称了。
拱起手中金扇弯着眼睛道:“不曾想公子竟有此番感受,甚好甚好,公子之才严某早有耳闻,京城才
子遍地皆是,而像苏公子这般脱影之才还真的少见啊。”
苏执生笑道:“严老板过奖了,严老板的墨宝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是看画中风景品画者风流
啊,苏某先在这里讨幅丹青了。”抬头有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也不早了,苏某就此别过,告辞。”
严墨衫笑道:“却是不早了,即是这般严某也该回了去,不曾想与公子这般投机,日后定要找个时间
,好好谈谈说说才是,公子慢走,便不远送了。”
而后二人一同转身,面上的笑容瞬间失了个彻底,低着声音对自己小厮道:“不让!”
各自上轿,可难坏了一群奴才,看着窄窄的胡同,带头的两个小厮先是互相瞪着对方,时间僵持了一
刻,便就不行了,自家主子不懂事也就罢了,耽误了时辰挨骂挨打的可是自己,随后一群奴才似心有
灵犀般的对看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退吧!
轿子上的二人,闭着眼睛心中皆笑:无论如何都是我这方赢了,今日让路的可是你!
而其真实结果却是,各家奴才各退一步绕出了胡同,直奔各家。
今日本是十五,各门各户皆是要拜祖上香,与家中祠堂等着孙儿回来上香的老夫人瞪直了眼,过了时
辰定是要你这猴皮好看。
而在路上的苏严二人经过此番折腾,最终还是迟了回府上香的时辰,两家老夫人皆是耗着自己孙儿的
耳朵好一顿的臭骂,此番下来,二人皆是将罪过怪到对方身上,得,旧帐未平又增一笔新帐……
三
风开柳眼,黄莺呼春。
寒冬已过,枯树中的芽子似是按捺不住似的急着破皮而出,好瞧瞧人间景致。
去了冬寒,街上显得更热闹些了,小贩的叫卖声似乎也随着春日的临近透着些许的勃勃生机。
沿街看去更是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公子聚在一团,手持折扇面上带笑,尽显才子风流。
要说这时常聚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过,但这三天两头的聚就有些蹊跷了,京城才子何时这般的好学上进
了?
抬头望去,瞧那文会地点却也了然,与美人面前常常出现,也算一种自引的法子吧。
一阵喧哗声起,众人抬头看去,雕纹暗花的华贵轿子由城东过来,众人摇头轻叹:“抢风头的来了。
”又一阵喧哗声起,众人转头望去,印着镂空金花的精致轿子由城西而来,众人捶胸顿足:“又一个
抢风头的!”
对轿而立,轿旁的小厮先互瞪一眼轻哼一声,转而又回身打开轿帘,众公子皆是低下脑袋自惭形秽,
本想着拿出自己最华贵的衣服出来约见佳人,却被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排场比了下去。
虽说心中诸多不满,却也不能发作,众人还是将笑颜挂在脸上,拱手行礼:“苏二公子,严大老板。
”
在瞧苏二公子那方,玉冠与顶,一身暗红长袍上印满了罕见的金色花纹,腰间束带上垂着一方顶好的
血玉,手中执了一支白玉萧,瞧那色泽,又是价值连城的玩意。苏执生笑着点了点头与众人回礼,又
看像对面的严老板,那人一身银白,手持金扇也正笑望着他:“苏二公子有礼了。”
苏执生笑道:“严老板客气了。”
此时花间阁中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美虽美矣,却难掩一脸的脂粉浓妆,腰肢似弱柳轻抚,漫着
步子走到众公子面前,行了一个侧拜之礼,后又缓缓走到苏严二人面前,玉指轻翘沿着苏二公子的胸
口一直抚到严老板身上,娇声道:“众公子既是来了,便就别在外面受凉了,这初春的日头还不暖呢
,快些进来吧。”说完又自顾的笑了起来,若是没个定力,光是听那笑声便也能麻了身子。
众人点头皆称是,随着美人进了花间阁,阁内一片的桃色布景,几方桌子几面屏风,幔帐上面垂着流
苏,随着人气轻轻飘动,乍一看似是进了哪家小姐的闺房,若说是娼馆,定是没什么人信的。
隐隐似是从阁内传出几缕轻音,细细闻来,却都深感其中,如此哀婉,思的谁,念的谁,想的谁,唱
的又是谁。
方才的美人见众公子都沉浸其中,不禁笑道:“随奴家来吧,解语姑娘早在雅阁中后着了。”
越是进了琴声越是清楚,几声低声吟唱,盈盈韵韵甚是轻柔:“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
人,能得几时好。”
走到门前之时美人停了步子,轻叩了几声门,柔声道:“解语姑娘,各家公子都到了,可是让他们进
去么?”
门内琴声哑然而止,静了片刻屋内女子轻声道:“门外可有苏公子的词与严公子的画么?若是没有便
都回去罢,若是有,便留下那二位吧。”
门外美人转头笑道:“苏公子,严老板,请吧。”而后又对身后一众公子道:“各位也听见了,今儿
恐怕是不行了,明儿再来吧。”
众公子敢怒不敢言,知趣的摇摇头便走了出去,这闭门羹不是吃了一次两次了。而留在阁内的苏严二
人对视一眼,皆是不屑的轻笑出声,一旁的美人轻轻开了门,将二人带到花厅中,一道屏风挡在中间
,隔开了粉帐流苏倾颜绝色。
屏风前面摆放了两方桌子,两方软榻,二人倾身坐下,身旁的侍女走上前来将桌面上的酒各斟了一杯
。
才听那屏风后的声音道:“好纸用以垂世,好笔用以生花,好墨用以焕彩,好酒用以消忧,今日得二
位公子赏脸,解语荣幸之至,用这百年陈酿来招待二位爷,希望不要嫌弃才好。”
苏执生拿起酒杯笑道:“何来嫌弃一说,姑娘如此说来,便就是我苏某落了俗,酒乃好物,暂不论年
代久远是否,光凭姑娘这番心意,苏某定是要喝的连滴都不剩。”话说音才落,便一口饮尽,果真滴
都不剩。
严墨衫嘴角轻佻,望着屏风轻声笑道:“严某置于前人之言:浑如花醉,潦倒何妨?能有姑娘相伴,
醉死花间,亦算人生真得意。”语毕,举杯一饮而尽。
屏风后的人儿也轻笑出声:“小女虽说不胜酒力,却也感动于二位爷的潇洒,就此小酌一杯,算是回
敬了。”停了片刻又到:“早闻二位公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前些日子偶得一副佳作,瞧
那画中山水竟深感其中,小女不曾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如今瞧了,就像自个儿亲自去了一样,今日便
厚着脸来向公子求幅山水,日后用来临摹也是好的。”
严老板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苏二公子,眉毛轻佻,面上笑道:“几分春色,全凭狂花疏柳安排,一
派秋容,总是红廖白苹妆点。严某只是一个执笔的局外之人,诉着世间的实景,画的好与不好都是景
致给的,又与严某有什么相干,姑娘说了一个求字,严某真是愧不敢当。”
屏风后的人儿轻笑道:“严老板实在过谦了。”随后又道:“与严公子的画一同得的还有一卷词谱,
词间山水自成一派,句句透出词者风流,解语斗胆取了琵琶自弹一曲,对画对词,似鸾似凤,浑然一
体,如今见了苏公子,才明了那词中含义,词如词者,潇洒风流。”
苏执生仰眉瞪着严墨衫,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声音却是温润带笑:“江山风月本无常主,何必拘泥于
世间俗物,束缚了自己也束缚了他人,苏某之才并无太多人认可,而姑娘却这般夸赞在下,苏某实感
惭愧。”
四
屏风后人儿随之轻笑:“二位爷实在过谦了,若是二位爷在这般下去,想小女也该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独自羞耻去了。”
闻娇人儿说出此话,苏二公子忙道:“解语姑娘的才情才是世间少有。”
解语柔声轻叹,低声诉道:“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解语不敢妄言自己有多少才学,琴棋书画却
是通的,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做个任人取乐的娼儿,读书便是知世,知世便是读书,可如今书读的
多,世间的炎凉也见的多了,想去做个痴傻的人,却也难了,而瞧的太清,苦闷的却往往是自己罢了
。”停了片刻又道:“瞧我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竟是让二位爷见笑了,解语自罚一杯。”
严墨衫瞧着屏风摇了摇头:“姑娘这般说,是对却也不对,对的是知多了世事,便多了忧愁。而不对
的便是那女子无才的谬论,知书广博,想要避开烦忧,不是失了学问便就丢了烦忧,而是呈古人之言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屏风后的人儿静了一会,才道:“严公子看的好生透彻,小女自叹不如。”
严墨衫挑眉轻笑,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苏二公子道:“不知道苏公子又是如何看待这其中道理的呢?
”
苏执生拿起酒杯心中不屑:好话尽是让自己说了去,竟还来问我?是想我附和着?笑话。放下酒杯执
起桌上的白玉萧:“早闻姑娘一曲琵琶名满京华,却不从曾闻过,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姑娘弹奏一曲
?”
屏风后面轻笑了一声:“公子这么说来岂不折煞了解语,什么有幸与否,公子赏脸听解语的曲,解语
该感到荣幸才是。”随后又道:“月儿,将琵琶取来。”
摸弄了几声琴弦,轻声道:“便,献丑了。”指尖划过奏的便是苏执生谱的曲子。
严墨衫坐在一旁品着酒欣着曲,甘酿入喉,微微侧目便瞧见苏执生将玉萧放在嘴边随着和鸣起来。
起初的琵琶空灵悠扬,似佛开山川画卷,随着心中的迫切想感受更多,而苏公子的萧声又偏偏压制住
了这一点,让人耐着性子慢慢品味,轻轻闭上眼睛想着音中所奏的景象,似是与自己的画有几分相似
,但却少了些什么,才想至此,萧声一转带着琵琶的曲调渐渐调高,却又一直压制着那明丽的清澈,
渐渐进入佳境,似一眼目睹了江山风月,纵横山水,皆是慷慨之气。箫声骤然停了下来,琵琶的声音
如急雨般一倾而出,随之心中豁然开朗,如万里长风席卷大地,又如江水奔腾只留于心。
轻轻转头看了一眼正把玩玉萧的人,心中轻笑:奈何与他都是生错了时候成了对头,若非如此定是一
知己矣。
曲声终了,之见那幔帐轻轻晃动,几个侍女走上前来,将屏风移开,轻纱系与两旁,垂地的流苏被绑
在一起,苏严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袭桃色罗衫,粉黛蛾眉。
若让苏公子道,也定是那句,佳人婉约盈盈,慕之。
若让严公子说,也定是那些,人如玉,柳入眉,精致。
而这些皆是词穷者的说辞,世间在无什么精妙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解语将怀中琵琶方在一旁,起身走到苏严二人面前,行了一个侧拜之礼,轻声道:“解语见过二位爷
。”
苏严二人忙忙起身,拱手回礼:“姑娘有礼了。”
解语笑了笑,将头转到苏执生那边道:“方才公子的萧,配上公子曲才感何谓天外之音,能与公子共
鸣,解语何德何能让公子这般赏脸。”轻轻转头对一旁的侍女道:“将酒取来,我要敬苏公子一杯。
”
闻言不动声色的漂了一眼一旁的严墨衫,满眼的狂傲。
严老板回以轻笑,品了一口杯中之物,对解语轻笑道:“方才是琴声果真悠扬,竟与画中之意如此相
合,严某也要敬苏公子一杯,以表相惜之意。”
解语那方轻笑道:“赏严公子的画,奏苏公子的曲,却是乐事一件。”举起酒杯小饮一口,随后用斯
帕轻轻擦拭嘴角:“解语先行敬过二位了。”
苏执生看着酒杯,目中含笑,心中却不屑:一句话便抢了我的风头?我会让你好过?
随之抬头笑看严老板,提高了声音笑道:“苏某记得前些日子与严老板巧遇,后着脸像严老板讨了副
丹青,今日巧的又聚到一起,又有解语姑娘相伴一旁,严老板何不挥毫泼墨便就此赠了苏某呢?”
在瞧站在一旁的娇人儿,听此话之意更是喜上眉梢:“严公子可是真的能在此作画吗?”
严墨衫弯着眼睛,将酒杯放在嘴边,微微品了一口。
苏执生心中暗笑:与你抖了这么久竟是连你一点的弱点也抓不住么?呵呵想文者皆是有些怪癖,而严
大老板也不能免俗,画虽是好画,却从不曾见他在人前画过,因为这画都是在三更过后画出来的,绘
山水丹青之时,总是喜欢叼着笔杆拽着未束的发丝,而画后总是弄的自己一脸的墨痕,就连嘴中都是
,没错严老板的怪癖便是舔毫上的墨汁,也曾有人见他白天与自家亭中作画,而结果便是,一身银色
长衫被弄的满是墨痕,高高束起的发也变的凌乱不堪,可谓狼籍一片。
而苏执生料定他会应下,在美人面前薄了面子,可不是严老板所为,而那更为失面子的癖好,定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