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受的春天 下——苏三清

简直不知如何解释，王老师也一头雾水，乔妈妈偏偏不肯放过他，乔立只好点点头。

乔妈妈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王老师隐约看出气氛不对，匆匆告辞，对乔立说改日再联系。

王老师一走，乔妈妈挨着他坐下，乔炎也闪回楼上了。

“为什么要去非洲？”乔妈妈问他。

乔立想了很多种理由，包括之前对许爸爸说过的那些虚假的话，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从小就很有想法，我们一向不拦你，什么事情你都不喜欢别人插手，从学习到工作，你爱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可你好端端的跑非洲去干什么？”乔妈妈这回是真生气了。

“妈……”乔立也懂得他是太任性，但无论如何还是想走。

“打算去多久？”乔妈妈还是好声好气的问。

“要看医院的决定，一年或两年。”乔立甚至想过申请长期留下。

乔妈妈忍着怒气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去？”

乔立选了个听起来最接近事实的说法：“有些事情想不透，有些东西放不下，决定去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磨练自己。”

“去了就能想透就能放下了？”乔妈妈质疑。

乔立沉默了，其实他也不晓得会怎么样，但至少，他想远离顾卓，如果恋爱是一种病，他起码要远离病源才谈得上治疗。

乔妈妈陪他默默的坐了十几分钟，最后叹气：“唉，你要去就去吧，我管不住你了，你爸那边我去说，你好自为之。”起身回房。

乔立凝视着妈妈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妈妈已经苍老，他从孩提开始就甚少对妈妈撒娇，不像弟弟，但是并没有因此就不被疼爱。

过于自私了，在面对爱情时他选择了当逃兵，但家人是无辜的，就算乔妈妈体谅他，他也深深感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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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进入了外援队的候选名单，这一切都仰仗沈安林，许爸爸则叮嘱他好好参加训练，训练不过一样没法去。

跟着医院的人学习了很多东西，乔立将每天都安排得满满，有空还会去练瑜伽，诊所却不怎么去了，弄得许墨整天发脾气，一打电话骂他他就掐断。

许墨得知他要去非洲之后，风风火火闯到他房间跟他干了一架，打得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房里的东西东歪西倒，许妈妈过来抓人。

“乔立！有种你别回来！”许墨对他叫嚣。

乔立冲他大吼：“你管我？！你们谁都别管我！我烦着呢！！！”

乔妈妈莫名其妙扫了他一眼，他整个人立马就蔫了。

“出去，我要打扫房间。”乔妈妈把他也赶出去，“没一刻让人省心的……”

许墨反正也回不去，坐在乔家大门上发傻，乔立看见了，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想什么想？你不适合摆深沉姿态。”

“就你适合，你最适合。”许墨嘲讽了他一句，抡起拳头还想打。

乔立指指隔壁二楼：“你妈在看着，你打呀。”

许墨怏怏收了手：“你跑黑人国度干什么去？”

“不能告诉你。”乔立懒得跟他说明白，这笔账久到他自己都不愿算清了。

许墨不开心的盯着他：“真不能说？”

“是不想说。”乔立摸摸地上的嫩草，忽然笑了笑。

“神经兮兮……”许墨没办法，“会回来吧？”

“会呀，不然谁给你送终？”乔立打趣道。

“你谅我不敢打你是不是？！”许墨腾地站起来要打他。

乔立再次指指隔壁二楼：“你妈在哦。”

许墨又没了脾气：“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时间。”乔立摸着下巴看他，“怎么，要来送我？”

“才不要。”许墨嫌弃的说。

“也是，你说到时我身后有个人哭得一脸鼻涕多丢人啊。”乔立偏要逗他。

“乔立！！！”许墨这回说什么也要打了。

乔立用眼神示意他身后有人，许墨不信，眼看一拳就要打下去，许爸爸的声音凉凉的传过来：“手术刀没勇气拿，有勇气打人了？还站在别人家门口打，你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许墨回头，发现许爸爸已经进了家门，只能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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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拖再拖，乔立感觉遥遥无期的时候，他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刚用了不到三天，突然就接到了一个短信：【不要皮皮了？上次你没拿走，一直放我这里。】

号码是熟悉得让人心碎的那串数字，他边骂自己怎么就没叮嘱沈安林不要把他的号码告诉顾卓，边删掉短信。

可是有一就有二，短信越来越多，大有重新收复山河的气势，从短信的内容看来，似乎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而顾卓不过是出差了没法来看乔立，这样的口吻让他屡次都想回复说他与顾卓再无瓜葛。

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顾卓肯定会一副惊讶的样子问他发生了什么，搞不好还要给他安上变心的罪名。

第三十一章

乔立所能想到的手段，顾卓都试过了，包括在出租小屋等他，包括去诊所逮人被许墨拿东西丢出去，包括在乔家楼下徘徊。

把窗帘拉得只剩一条缝，乔立在房里紧张的盯着楼下的顾卓，不敢下去。

短信轰炸也是一定的，乔立接连几天都收到类似【我想你】、【你见见我好吗？】、【皮皮也想你。】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那天推开你，但形势所逼，我不是发自真心的。】又一条忏悔式短信袭来。

乔立依然没有要下去的打算。

【还是说，我可以上楼找你？】楼下那人看来耐性快要被磨光了。

乔立刚要关机，马上还收到一条：【既然我都被暴露了，你陪我一起？】

气得乔立想骂脏话，噔噔噔的下楼，赶在他要进门之前，抡起门边的扫着冲出去朝他劈头盖脸的打。

顾卓急急用左手挡住头，右手抓住扫帚往旁边一丢：“你疯了？！”

“闭嘴！”乔立瞪他，看了看周围，气咻咻的往别的地方走。

顾卓叹气跟上他。

还是上次踹他的那个地方，这次却是光天化日之下，乔立故意离他两米远：“别靠近我。”

顾卓上前一步，乔立退后一步。

“用得着吗？”顾卓不解，“防我防成这样？”

“说不准，等会儿有人过来，恐怕我背后有刀你都会毫不犹豫推开我。”乔立用眼神鄙视他。

顾卓尴尬：“我真不是故意的，现场太乱解释不清……”

“那你现在解释清楚了？”乔立冷言冷语，“还找我干什么？”

“乔立。”顾卓疲惫的说，“我已经两天没睡了，原本过几个月医院要讨论让我当科长的事情，昨晚领导给我打电话说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其实乔立心里真的有些难受，他知道那对于顾卓的意义，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明了一切，但他还是不愿妥协：“不关我的事。”

顾卓诧异的看了看他，无可奈何的说：“那你知道闵文丽去我那里闹吗？她要找人揍你一顿，她说她丢不起这个脸。”

乔立怎么可能知道，他也没料到闵文丽撒起泼来这么恐怖。

“我把房子给她了，作为补偿，我没有家了，乔立，你愿意陪我吗？”顾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我……”乔立心里在打鼓，他知道这人的信用已耗尽，可他好想相信，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男人这样哀求他给个家。

“乔立，你爱我对不对？”顾卓越发诚恳，“那你信不信我也是？”

乔立心情摇摆不定，他知道顾卓的这招很有效，他已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心不沦陷，眼看着就要靠近一步，他还是后退了：“我怕……”

“我只剩你了。”顾卓迈向他，砸下这句让乔立无法违逆的话。

乔立毫无反应，最后还是被他轻轻搂着，感觉很虚浮，似乎这样的时光很有可能明天就是尽头，一切都暗含变数，而他捉摸不透。

顾卓满足的喟叹：“我好累……”

乔立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小屋，一路上忐忑不安，他在心底唾弃自己，明知道这是险途，却还是要上贼船。

事不过三，乔立暗暗给自己立下一个规则，他已经为了顾卓丢过两次手机卡，都是忍无可忍的时候，一次是在顾卓的婚宴中，一次是顾卓当着众人的面推开他，如果真有第三次，乔立手心里攥了汗，真有的话，他发誓一辈子都不见顾卓，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没想好，他想过要出车祸要遭雷劈，但这些只会让他的亲人痛苦而他不知，他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只有一件，乔立凝视身边昏昏沉沉的顾卓。

如果顾卓真的让他忍无可忍第三次丢掉手机卡，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见顾卓，否则顾卓就……遭天谴。

这誓忒歹毒了，乔立握了握顾卓的手，只能希望一切安好，希望顾卓真心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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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卓没了政治上的抱负，整天郁郁寡欢，又拿烟玩来玩去，乔立不吭声的盯着他，他两手一摊，将烟上缴，唉声叹气。

算是住下了，顾卓在那个城市已经没了安身之处，与乔立准备买下一处楼盘，先合付了首期，后面的两人看情况分期付款。

楼盘还在建设，乔立有事没事就去溜达，想着两人以后在这里安家，这周围的树林中散步，在蜗居中分享点滴。

顾卓实在无聊，就开始和一些老同学联系，看看是不是要跳槽或者选别的行业。

去年还在班级的Q群里胡吹乱侃的李红已经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疯，据说是前两年考博时与丁绍竞争同一个名额，被丁绍刷下来了，于是到处宣扬丁绍的一些丑闻。

李红落败在大家眼里是很自然的事情，在外奔波的就职人员当然不比在校生，只有顾卓猜到，当中应该有猫腻，但这跟他没关系。

另外还有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包小杰这两年各地做生意，据说越做越大，颇有点暴发户的趋势，还准备赶时髦建家整形医院。

顾卓想方设法要到包小杰的电话，那边果然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兄弟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就连说话尾音都是上扬的，有些意气风发。

轻笑一声，顾卓客套：“就随便混日子，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赚了些小钱，当然不能和你比，我还想着你日后给我点政策倾斜呢。”包小杰混久了，明显市侩了不少。

“日子不好过，上面都是人才，没有我出头的地方，政策倾斜恐怕指望不上了，请你喝酒还是可以的，什么时候赏个脸？”顾卓游刃有余的将话题扯到请客方面。

包小杰略感意外，在他记忆中，顾卓真是一块玩弄政权的好料，浪费就太可惜了，况且顾卓说话向来真真假假，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包小杰当下就答应他：“就等你这句话，周末我去一趟，请我们宿舍的兄弟们出来，大家聚聚，李红和丁绍闹别扭的事情顺便理一理。”

“那行，我负责通知他们，定好地方再告诉你。”顾卓本只想和他私聊，但碍于情面，顺势应诺了。

“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这不是看不起我么，我刚刚让秘书去订桌了，阳光大酒店，你们到场就可以了。”包小杰爽朗的说。

顾卓只能连声应好，搁下电话，马上后悔，扫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乔立，心里在犯难，要不要告诉乔立。

他很怕乔立在现场会露出蛛丝马迹，被李红和丁绍那种人抓住把柄就再也洗不掉了，可他也知道，要是让乔立发现他欺瞒，乔立指不定还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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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顾卓对乔立说医院有事，乔立不疑有他，自己去了健身馆。

顾卓到酒店时，丁绍已经等着他了：“顾主席，乔立呢？”还疑神疑鬼的往他身后看。

“别叫我顾主席，乔立有事不能来。”顾卓撒起谎来脸色丝毫没有破绽。

丁绍还要质疑，李红与韩伟并肩走了过来，韩伟泡妞过度，这两年终于知道收敛了，却在结婚前夕被前女友爆出他有私生子这种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被未婚妻抛弃之后，果断的决定要先做出一番事业，等票子车子和房子都有之后，就不愁没有妻子了。

众人进了酒店，坐等包小杰，李红没正眼看丁绍，反而酸不溜丢的问顾卓：“乔立怎么没来？你们不是铁哥们吗？“

“他有事。”顾卓正在给乔立发短信，要他中午回家吃饭，顾卓出门前做了些菜放冰箱里。

等了不到十分钟，包老板现身了，挺着一个小肚腩，谁见了都上去揉几下，韩伟还打趣道：“莫非你也怀了我儿子？”

“去去去，我又不是女人。”包小杰挥开他的魔爪。

丁绍有些不自在，大家都对以前两人的事情心知肚明，包小杰倒不计前嫌的招呼他：“听说快博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李红听了就不乐意，但他只是绷着脸，听到丁绍说：“教授想要我留校，可我手头上有几家医院的邀请，很为难。”

“为医学事业献身，不错不错。”包小杰意识到李红尴尬，随意搭了两句，直接让服务员上菜。

“老李你结婚了？”包小杰发现他无名指戴了戒指。

“嗯。”这话题也尴尬，李红基本上是倒贴，女方是相亲对象，家里有点权势，但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说话没份量，受了气就回家拿李红撒气，夫妻生活苦不堪言，李红本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偏要忍气吞声，在家受气，在外得不到赏识，他到处被人戳脊梁骨。

问什么都不好，大家只好开始喝酒吃菜。

顾卓坐在包小杰身边，在丁绍与李红都喝得醉醺醺之后，剩下韩伟亢奋的听他们聊建整形医院的事情。

“我也做我也做，包老板，你看我成不？凭我还有点姿色，勾搭几个胖妞去减减脂并不难。”韩伟用眼神发电。

顾卓只当他说胡话，帮着包小杰随口敷衍他：“肯定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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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从健身馆回家，顺路去市医院领了通知，通知上面说他培训过关了，将在两周后出国，主要任务可能是配合主治医生展开治疗工作。

回到小屋，乔立看着冰箱里的菜，拿起通知，放下，又拿起，最终还是给市医院打了个电话，说他没法去。

电话挂断不久，许爸爸的催命电话就打了过来：“你这样很好玩是不是？一会儿说去，一会儿又说不去。”

乔立只能说：“对不起。”

“被许墨带坏了！一个两个都任性得不像话！”许爸爸高声责骂，似乎乔立也是他儿子一样。

乔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无益，许爸爸骂了一阵，也没了兴致，感叹一声：“多陪陪家人吧，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乔立想说这不是玩笑，许爸爸却挂了电话。

这真不是玩笑，他那时是铁了心的，但铁树都能开花，他只是想看看顾卓能不能改掉。

第三十二章

乔立发现顾卓突然每晚都没有空，一问就说有饭局。

独自在家吃着他做好的饭菜，乔立不知道他所谓的饭局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顾卓回来会抱起乔立放到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