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受的春天 下——苏三清

乔立怅然收下，他本打算留在顾卓身边多呆几天，到底还是听话的回家了。

每天打两三个电话，顾卓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乔立也跟着开心。

诊所开始上班之后，乔立才去两人买的新居，许墨疑神疑鬼盯了他一下午，到第二天，忍不住问他：“听说你现在住在朋友家里，住了快一年？”

乔立冷静的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没，纯好奇，你哪来的朋友？”许墨一副他肯定是被人骗了的神色。

“你管不着。”乔立不耐烦要赶他走。

“我才不管，是你妈要我去你朋友家视察，不合理呀，你老去我那里玩，怎么这样的事情也瞒我。”许墨抱怨。

“什么叫我老去你那里玩？”乔立反驳他，“我几个月都不会去一次。”

“别岔开话题，下班了带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许墨不容他反抗，“你妈的意思，不关我事，她怕你没法照顾自己，说你一个月最多回家两三天。”

“那人出国了，不在。”这是乔立一早就想好的说辞。

“我就去看看你的狗窝，你怕什么？”许墨一语揭穿他。

乔立不敢想，要是他和顾卓的事情被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他可以把命都豁出去，可是顾卓不见得和他一样。

“许墨你别来烦我！”乔立抓狂了。

“你可以更急一点。”许墨见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越发不信，“真的有鬼。”

乔立不作声了，第一次这么惧怕许墨。

“放心，我不会说多余的话，你顶多就是在外面被富婆包了。”许墨促狭的笑道，“谁会看上你，大概眼睛脱窗了。”

望着许墨离开的背影，乔立赶紧噼里啪啦按键打电话，就担心顾卓刚好在家。

第一次：“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第二次：“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第三次：“对方用户已关机。”

……

短信也似乎石沉大海，乔立如同跌入冰窟，立刻冷得浑身打颤。

第三十四章

乔立想溜，被许墨堵在门口逮个正着：“上哪儿呀？”

还来不及应声，许墨朝李医生的诊室喊：“我和乔立有事，先走一步，麻烦你了小李！”

“没事。”李医生见怪不怪了，要是没法适应这两人翘班的毛病，他根本不能在这工作。

许墨像去溜狗，跟在乔立身后：“诶，你走哪边？”

“闭嘴。”乔立烦透了，一路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不会真的有富婆包养你吧？”许墨擅自推断，“平时没见有汽车接送呀，也没见你和谁走得近。”

乔立无视他，继续打电话。

“你以前不是交过一个女朋友吗？听说还带回家了，后来被你气哭跑出国了？”许墨调侃他，“你小子真薄情。”

这种谣言让乔立听了错愕不已，尤其是他气哭王老师的传闻：“你从哪里听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墨似乎还他知道更多的事情，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人真欠扁，乔立却无暇顾及他。

一路上许墨用了各式各样的方法损他，到了新居楼下时，轮到许墨呆滞了：“我靠！不就在我家后面吗？！”

两栋搂只隔了几块草坪和一堵围墙，却属于不同的房产公司。

“看来以后我还能对你使用隔空喊话的招数。”许墨一脸认真的思考。

“你千万别，我不陪你丢脸。”乔立烦躁的将手机放回裤兜，彻底放弃。

＊＊＊＊＊＊

幸好顾卓不在家，乔立关门之后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之后松了一口气。

许墨进了门，就像是警方人员到处查看，还现场直播结果：“两支牙刷……”贼兮兮的望着乔立。

“一支是给客人准备的。”乔立开始出汗了。

“你能有什么客人……”许墨还质疑，“两只漱口盅哦，而且牙刷都是湿的，最近都使用过。”

乔立噤声。

许墨唰的拉开落地窗：“没有女人的衣服，不过，乔立呀乔立，你不是只穿黑色吗？”指着晾衣杆几条各种颜色的裤衩。

“我穿什么颜色关你什么事！”乔立吼他，居然连这都要看。

许墨一个箭步冲回玄关，检查鞋架：“嘿嘿，两种码数的男鞋。”

明明刚刚还在贼笑的许墨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要闯进卧室，被乔立拦住。

“让开，今天我杀了你也要看！”许墨咬牙切齿，“妈的！怎么我身边净是这种货色！”

乔立知道他那点猫腻，冷汗直流：“我跟你不一样。”

“你他妈说什么？什么叫你跟我不一样？”许墨发飙了，“你能知道我的痛苦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说不一样。”乔立推搡他。

“我还一定要看！”许墨趁他身侧一个空挡，一脚踹开房门，门锁被他踹坏飞出老远。

乔立被震天的声音惊得背部一耸，不敢回头，他知道卧室已经能充分说明问题了。

情侣使用的卧室与一个人使用的卧室的区别，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再也拦不住，许墨奔了进去，啧啧称奇：“乔立，你瞒得挺好呀，我真想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好了，你看也看了，回去吧。”乔立走到大门处，拉开，心如死灰。

“不留我下来吃饭？”许墨还要刺激他。

“许墨，这是我的事情，我跟谁住你管不着！”乔立吼他。

把门关上，许墨笑得文质彬彬，偏偏沾了痞气：“你要是找个女植物人我都不反对，可你居然玩同性恋。”

“我没有玩，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乔立义正词严。

“跟谁？”许墨正正经经的问他，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绝对说不得，乔立只想尽快将许墨赶走。

“我从以前就觉得你不对劲，别告诉我刚好是我想到的那个人。”许墨阴霾了脸。

乔立心中一抖，不敢说话。

许墨也随之安静，然后暴怒：“你他妈还懂不懂什么叫自爱？！！！我几年前就告诉过你那个傻缺信不得，你倒好，做了好朋友又做情人，你是欠揍吧？！！！”

“你管不着……”乔立固执的低语。

许墨气得浑身发抖，他根本就是在对一头牛说话，最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对着乔立的脸颊就打下去，砰的一声听得他自己都心惊。

乔立被打倒在地，眼镜掉了也不捡，捂着脸没吭声，许墨大口喘气，他不是累，他是被气的。

“你妈可能都舍不得打你，你对得起她吗？！”许墨大骂。

乔立瞪他：“那你也对不起你妈！”

“瞎扯淡！我跟你不一样！你这会儿还知道自爱两字怎么写吗？”许墨越说越愤慨，“我说你这两年怎么看起来神神经经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要闹哪一出，你眼里什么都没有，好像随时可以从楼上跳下去。”

一直以为自己把那些伤心都伪装得完美，乔立听他说了才明白其实是漏洞百出。

“你不让人担心会死吗？你知不知道你妈跟我说，你已经做好了去撞车的准备可对谁都不说。”许墨说得难受，“你丫从小就不爱对人说你的事情，所以我看了你就烦，宁愿和你弟玩也不搭理你。”

乔立揪着手指头，还是沉默。

“你都脑瘫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许墨叹气，拉开门准备走人，看了心烦。

门外是那张见了更恨的脸，顾卓正在掏钥匙，诧异的看着他，不解发生了什么，再看地上狼狈的乔立，赶紧走过去要扶起来。

“都多大了，怎么还打架……”顾卓皱眉，以为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许墨将牙齿咬得嘎嘣响，他想一拳就让顾卓归西，返身真要下手时，乔立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到底……”顾卓纳闷，“许墨你干嘛？”

许墨窝火得要死，最终看在乔立的份上，只丢下一句：“顾卓你敢让他难过我非宰了你不可！！！”恨恨离去。

半小时后，听到有人隔空喊话：“乔立你这个傻逼！！！”

声音一阵阵回荡：傻逼，傻逼，傻逼……

＊＊＊＊＊＊

那时顾卓正用湿毛巾给乔立擦拭嘴角：“你们究竟怎么了？打架打到这里来。”

无话可说，乔立垂下眼眸，静默。

“他发现我们的事情了？”这是顾卓思前想后得到的结论。

乔立闪开了他手中的毛巾，低头不语。

顾卓也不说话了，用手挑起他的脸，继续给他轻柔擦拭。

乔立直视之后发现他眼神里藏着一抹怒气，忧心忡忡的说：“对不起，他硬要来。”最糟糕的还是许墨很可能会跟乔妈妈说。

“没事，他迟早要知道。”这番话也不知在安慰谁，顾卓却说得很真诚。

“我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想叫你先别回来。”乔立急急辩解。

“哦，我和包小杰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之后没电了。”顾卓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起身去拿保健箱。

“顾卓……”这事终究得说，就算乔立再犹豫，“许墨是我妈叫来的。”

顾卓的脚步僵滞不动，久久才回过神：“你说什么？”声音里有不可置信的成分。

乔立傻傻望着他多变的神情，说不出话了。

“给许墨电话我，快。”顾卓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亡羊补牢。

乔立直接按下许墨的号码，将自己手机交到顾卓手里。

许墨正在家里拿某人撒气，打得不可开交，接通电话，凉凉的问：“要分手了？”

顾卓忽略掉那头一个可怜兮兮的哀求声，和气的说，“是我，别挂别挂，我有话跟你说。”

乔立焦急的盯着顾卓，顾卓只能走到阳台说。

许墨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说——什——么？”

“有空的话要不过来吃顿饭？我买了菜。”顾卓微笑。

“你不怕我下毒？”许墨也走出阳台，突然快速的说，“秦小关，拿我房里挂墙上的飞镖过来，发现目标了。”

顾卓尴尬得只好赶紧回客厅，拉好门窗：“你真爱开玩笑，要不改天我做东，请你……”

许墨打断他：“你有那个闲钱的话，不如给乔立买些好东西，我会替他全家感谢你。”最后一句话故意说得阴森森。

电话已被许墨挂断，顾卓阴鸷了一张俊脸，心情暴跌，他感觉就要迎来狂风骤雨，他的事业现在万般坎坷，婚姻也一塌糊涂，看了一眼不安的乔立，他甚至连哄乔立的心思都没了。

乔立轻声唤他：“顾卓。”

顾卓把手机还给他，走进浴室：“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天知道明天会不会被乔立全家杀上门。

乔立的心哗啦哗啦碎落一地，他无力瘫软在沙发上，伤口还在等待创可贴，但那个原本要给他贴的人冷着脸去洗澡了，他是能够自己给嘴角贴创可贴，可心上的伤，谁来补。

第三十五章

乔立这晚睡不着，死活都睡不着，顾卓烦躁的对着墙壁叹了两声，之后好久才入眠了，乔立则是一动不动的清醒。

他无疑是爱着身后这男人，这问题即使要问他一万遍都会是同一个答案，但他心有不甘，真如许墨所说，他遗忘了如何自爱。

顾卓一日比一日的厌烦他，乔立无比怀念初次见到顾卓时，那人的温情，曾几何时，渐渐消逝。

重新细数，他与顾卓，纠纠缠缠了快十年，或许相恋本就是一场错误，他却一错再错，捆绑着顾卓一起，在深渊的方向上不回头，足下荆棘遍布，但他没有注意。

只要相爱，他无所谓。

倘若相爱，他不计较。

可他们真的相爱么……

＊＊＊＊＊＊

顾卓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什么也没说。

乔立失落的抚摸他贴过的墙纸，不知是他买的过于劣质，还是日子过得太闹心，以至于有部分从墙面剥落了，他没发现。

用手扶起，想要粘回去，曾经强力胶的位置上却布满灰尘。

贴上，掉落。

再贴上，再掉落。

重重复复，乔立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不是他要的爱情，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根本无法看透，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异变。

大概是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合适，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顾卓的温柔是上帝赐予他毕生的礼物，他孤僻，他冷淡，可就像是衣衫褴褛的走在雪地中的人，会小心护住点点光和热一样，他割舍不掉。

乔立擦掉脸上的泪花，换好衣服出门。

市医院已经上班了，人来人往，乔立记得当初报名的地方，敲门进去之后，那个文员还认得他：“乔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好久不见。”

乔立尴尬的打招呼：“好久不见，我，我想问问，我今年还能报名吗？医疗援外队……”

“援外队？现在还不到报名时间呢，今年想去了？”文员诧异。

“嗯。”乔立胡乱解释，“我接下来比较有空，想出国看看，我……”

就连文员也感觉到他的异样，安慰他：“你要是真想的话，按照去年的表格填了，等报名时间一到，我第一个帮你报，不过，今年不能再临时说你不去了哦。”

“好。”乔立不明白，为何手在颤抖，大概是没有戴顾卓给他的手套，冻坏了。

填了表格之后，乔立像是将心遗落在市医院了，垂头丧气的出来，晃神严重得坐公车都过了两个站，不得不往回走。

顾卓还是没有回来，乔立开始后悔写了表格，冲动之下跑到玄关要出去，想想又停下了。

“不能……”乔立喃喃自语，“别……”

乔家谁也没来，顾卓特意到半夜十一点才回来，见乔立先睡了，想问他，最后什么也没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立整天心神不宁，推掉了健身馆的兼职，认真去诊所上班。

“哟，分手了？”许墨每天必问。

乔立抿着下唇不说话，黑眼圈重得吓人。

援外队的报名已经开始，乔立更是心乱如麻，许爸爸趁他在家，特地到去找他。

“想好了？”许爸爸用审查的目光盯着他，“你今年要是还出幺蛾子，我老脸都没处搁了，去年我要你做家人思想工作时，已经跟院方强力推荐过你了，你倒好。”接下来不说了。

乔立也知道对不起他，还对不起沈安林，所以今年他自己来。

“抱歉，这次不会了。”乔立下了决心，他要还顾卓自由，也还自己自由，就算日后会后悔。

许爸爸瞥了他一眼：“为情所困，拿事业开玩笑是最不负责任的事情，尤其是男人，我不管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两三年就回来了，把意志磨练成钢铁，才对得起你父母。”拍拍他的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