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与仆（生子）——妖子西

张芳远看着小仆端着被鲜血染红的水不断从房内出来，心情更是越来越沉，在院中再也呆不下去，转到屋里的前厅，来回不停踱着步，不是探头向里屋看看，除了许多忙碌的身影之外也没有其他。

“教主”，阿索抽抽搭搭的哭泣，哑着嗓子，“这是小三儿……今天、今天要去交给你的护身符……”

张芳远接过那染着血的五彩护身符，心下动容，若是玉儿心中没有恋想着自己，他也不会遭此横祸，玉儿和他腹中的胎儿也就……

“都是我不好，如、如果我没有……”阿索哭得鼻头红红的。

“玉儿会没事的。”张芳远轻拍阿索的头，与其说是在安慰阿索，不如说是在让自己安心。

阿索听了，抽泣的声音更大，一时泪止也止不住。

“那是玉儿的……”张芳远看到阿索手中的两定金元宝，立马想到小三儿藏在枕中的那两定。

“是小三儿、小三儿让我给他中原的老爹修坟、建碑……”张芳远一听，立马抬脚就要往房中走。

阿索却死命拽住张芳远的衣裳的下摆不松手，不让张芳远接近屋内半步，涨红了脸说道：“长老吩咐不让教主进！”

“玉儿他……”张芳远张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第50章

玉儿将自己一直藏着的金元宝给阿索，是何寓意，难道你真的准备……

张芳远双目无神的坐在桌前，杯中的茶已经冷去，阿索就在一边守着，眼睛哭得红肿，死咬这下唇才没又哭出来，里屋小三儿的声音越来越弱了，天也渐渐低下来了。张芳远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难挨和漫长，小三儿在屋内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了。

张芳远展开右手，小三儿未送出的护身符在张芳远手中攥得温热。

若是十三岁那年，我去了中原且将玉儿养在身边，会不会不会遭此大劫？或是当年不与那名妓纠缠，好好听自家老不死的话带回玉儿，会不会……张芳远思及以前与小三儿的种种，暗生后悔之心。初遇小三儿那时，他若不是那般心高气傲，不愿承认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会是自己的有缘之人，也不会因为误了时候，让小三儿断了一条左腿。

玉儿，是天机子指给自己的相伴自己下辈子的人，不会就这样……张芳远慢慢地深呼吸，想将那颗要跳出胸腔的不安的心往下压。

“哇、哇”紧张的氛围中，突的出现孩子两声猫一般的哭声。

张芳远原地一愣，心中混乱一片，孩子生了，那玉儿还安好吗？

“玉儿？玉儿……”张芳远低身伏在床边，轻声呼唤着，小心轻巧地抚顺小三儿凌乱的发。

床上一片狼藉，小三儿下身血迹斑斑，似乎不时还有鲜血涌出，小三儿腿上的剑伤因为用力依然没有止住血，手上也是血红模糊一片，张芳远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么多血，教整个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心中不由一窒，而小三儿现在气息已是一时比一时微弱。

“不是说了不要这个孩子吗？！”见小三儿半天对自己的呼唤没反应，张芳远颤抖着双拳向药老吼去，身上尽是外露的杀气。

“玉儿！”小三儿听到“孩子”两个字，混沌的意识清醒开些，微微睁开眼不清晰的看着眼前的事物，这小小的反应却让张芳远惊喜不已。

“没事的，玉儿，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张芳远亲吻小三儿干涩的唇，尝到一股血腥味。

小三儿的目光越过张芳远好像在寻找什么。

“孩子没有事。”一直不停在一边紧张快速的忙活的药老上前和小三儿说话，眼中满是歉疚之情。

小三儿看着药老，似乎是想向药老安慰的一笑，却没有多余的力气，然后眼神中尽是留念的看着张芳远，安静的流泪。

“玉儿不哭，没事的，会没事的……”张芳远笨拙得拭去小三儿脸上的泪。

小三儿却眼中带着一份了然。

这辈子，能遇见你，是小三儿十八辈子积来的德，下辈子，若只是擦肩而过，小三儿也愿意。

“玉儿，别睡，睁开眼看着我！”张芳远红着眼向小三儿叫到，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孩子、孩子的名字还没有起呢！”

小三儿像是平常睡醒一般，眼睫毛轻颤几下，然后睁开，艰难地吐出一个词：“雨……”

第51章

“雨……？”张芳远轻念着，微笑着看小三儿，“和我取的另一字刚好是三字的名，‘张雨鸣’就是我们孩子的名字。”

小三儿不知是哪个“鸣”，脑中想着以前学得不多的汉字，含着笑便闭上了眼。

他和那人的孩子叫张雨鸣……

“长老，去请天机子，我带小三儿上雪山。”张芳远小心地将小三儿用被衾裹好，只露出苍白的小脸。

“教主，您这是……”药老面上一凛，就要出手阻止张芳远带走小三儿。

“我意已决，我和小三儿的命都麻烦长老托付给天机子了。”张芳远低头看看怀里的人。

许久，药老才应到：“是。”

而张芳远已带着小三儿往雪山上祭祀神殿赶去。

“原来你一直都不想做我的‘玉儿’……”张芳远叹息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三儿，话语带着往日不曾过的埋怨，却更多是心疼，一边轻巧地将小三儿放在祭祀神殿的千年寒冰床上。

小三儿为孩子小雨鸣取的“雨”字，在这西域文中读音若似“三儿”，聪明如张芳远者自然听来思虑一番便知其用意。

张芳远用被衾护好小三儿，盘坐在其后，抵住小三儿的后心，幽幽道：“那以后，你还是做我张芳远的小三儿吧。”

然后张芳远在冰床之上开始将内力慢慢注入小三儿体内。

“玉儿……”张芳远看着眼前披着白色狐狸皮毛做成的披风的小三儿一个人蹲在地上，专心地逗弄着小兔。

“主子！”小三儿回过头冲张芳远一笑，举起手中的兔子。

“长大了许多……”小三儿明媚的笑让张芳远一愣，只痴痴说道。

那边捧着兔子的小三儿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话，惊恐的抱着兔子就向远处跑去。

“你不可以吃我的兔子！”小三儿一边跑一边尖叫，张芳远在后面却怎么也追不上。

一阵轻雾后，原地只剩下一只胖嘟嘟的兔子吐着人言：“追不到，追不到……”

张芳远心中一惊，立马高声大呼：“玉儿！玉儿！小三儿！三儿！”

张芳远一身冷汗从床上做起，偌大的室内各种摆饰在午后的日光下显得恍惚，周围静谧一片，让张芳远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梦中。

“教主！你醒了呀，比我估计的早了半日，看来恢复得不错。”药老背着药箱进屋，见张芳远一脸不清醒的表情坐在床上，不免乐呵呵地就上前帮张芳远把脉。

“小三儿……怎么样……”张芳远不太确定的问。

当日在祭祀神殿，他只听到外面有人叫到：“天机子先生到”，有看见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进来之后就一无所知了。

“这半个月来一直没醒过。”药老放下张芳远的手腕，从他的言语中张芳远听不出好坏。

“天机子先生说有得救，只是寒气入侵有些麻烦。”

“怎么会……？”张芳远还没问出口，心里已领悟到是因为祭祀神殿里助张芳远为小三儿续命的那张千年寒冰床。

“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药老遥遥头叹道，“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好，年轻人啊，做事就是这样鲁莽！”

张芳远对药老的评价，没有给出多余的回应，只是在安静思考些什么，眼睛一直望向小三儿所在的合欢阁的方向。

小三儿醒时是小雨鸣已经做完百日宴的三个月后了，但距离他准许下床却还有一大段日子。

第52章

小三儿侧头看着一张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保持眼睛成月牙状已经两个时辰有余了，阿索终于知道除了教主张芳远之外，还有一个小家伙也可以让小三儿变得不正常。

“要不要我把小雨鸣放到另一边啊？”阿索提着餐盒进屋，见小三儿依然保持着自己离开前的样子，除了诧异之外，不由也很是佩服啊。

小三儿向进门的阿索投来疑问的眼神，但随后眼神紧锁住了阿索带来的餐盒。现在小三儿是将药当饭吃，除了基本的一日三餐外，还有午间茶点和夜宵，小三儿连打个嗝都是药味，自然他对阿索带来的东西很是在意。

“你盯着一个方向看了这么久，脖子都不会酸吗？”阿索将餐盒中的碗盏拿出来，看到这儿，小三儿不由松了一口气，碗盏中盛放的不是苦苦的药。

“说得也是哦，那帮麻烦你了。”小三儿理所当然的回答，在阿索凌厉的眼神中遭到了拒绝。

“今天是柑橘炖贝母，连同汤都要喝掉。”阿索一边吩咐着，一边将碗递给小三儿。

“诶？以前不是用雪梨的吗？”小三儿刚拿起瓷勺，一旁一直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到处看的小雨鸣就乱伸小手。

“雪梨性寒，你现在吃不得，这柑橘炖贝母更好些。”阿索说着把一只瓷勺递给小雨鸣，明显的这小孩意不在瓷勺，而是在碗里的吃的，手里虚攥着瓷勺的柄，眼睛望向小三儿。

“别理这小东西，待会我抱他去奶娘那。”阿索没好气地点点小雨鸣小巧的鼻尖，却是宠溺的语气。

小雨鸣见到无人搭理，口中咿咿呀呀的声音立马就大了，更是眼眶湿润，泪汪汪得看着小三儿。

小三儿自是不忍心，拿着空瓷勺贴近小雨鸣的小嘴，这小孩儿立马就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收住，看得小三儿和阿索哭笑不得。

“这鬼精灵！”阿索笑骂道。

“躺得我腰都断了……”小三儿喝完汤后，捶着自己的要，用力的叹道。

“呵呵，想都别想”，阿索一边收拾，一边警告小三儿，打消小三儿想下床的想头，“待会儿教主就来，你要想下床，自己和教主说去。”

小三儿听得阿索这样一说，不由泄了气。

“那我要躺倒什时候啊？”小三儿每天醒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用吃药，第二个念头就是可以下床走动一下，但直到现在为止才有一次机会偷偷下过床。

“这可说不准，等你啥时全好了，估计你就可以下床了。”阿索给得无限期的回答更打击小三儿了。

“阿索，我想问你个事儿”，小三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上次那些毛贼是不是偷了教里许多贵重东西？”

阿索一愣，答道：“没有啊，都抓到了，什么也没丢啊。”

当日发生的事儿，自然张芳远没让小三儿知道，随便给了个理由，小三儿也就信了，不想小三儿今日又问及，让阿索立马心里七上八下的。

“是吗？可是最近……”小三儿若有所思地挠挠头。

“怎么了？”阿索立马追问，觉得自己好像太心急了一点，又摆正姿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小三儿压低声音：“最近主子怪怪的……”

第53章

张芳远不知道自己对小三儿的悉心呵护和疼爱，在小三儿看来就成了奇怪的事儿，和阿索研究了老半天。

小三儿放下曲起良久的右腿，又将左腿抬起，张芳远细心地慢慢地为小三儿涂抹上各种草药。

“三儿，想回中原吗？”张芳远帮小三儿拉好衣裳，压好锦被。

“你要去中原吗？”小三儿一脸兴奋，眼中尽是向往。

“嗯，等你再好些，我们就去。”张芳远笑笑，将各类瓶瓶罐罐收好，转身出了里屋。

“啊！我全好了，我早就好了！”小三儿冲着张芳远的背影就大喊，深怕错过了去中原的机会。

“那中原那边也得准备好啊，你过去了可是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张芳远将精神的小雨鸣抱来，看着着急的小三儿，轻声安抚。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去啊？”小三儿摸出一定元宝定给张芳远，“我有钱！”

“我知道”，张芳远好笑地看着小三儿，那定元宝人了小雨鸣的手里，“入夏后就可以动身了，那时天气暖和一点。”

那还有三、四个月啊，小三儿有点泄气，张芳远摸摸小三儿的头。

“那我们回去中原会去看张先生吗？”小三儿歪头望向张芳远询问。

“他应该会来看我们。”张芳远将元宝从小雨鸣怀里拿走，因为小雨鸣正试图尝尝金元宝的滋味。

“那……”小三儿想为阿索多问些东西，可是又无从问起。

“感情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插不上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对感情的事深有体会的张芳远亲亲小三儿的额头，心里感觉自己和小三儿之间却是自己一头热，小三儿对自己总有一层隔膜。

沈府所在的小城突然一日开始大批地找木匠、杂工，各式各样的上好的木材、砖瓦也是一车一车地送到这个小城，之后，在四个月里一座深宅大院便在小城初见规模。小城里的人对此也是猜疑颇多，种种传闻也就此吵得沸沸扬扬。

再半年之后，这家“张府”的主人终于来到了这小城，成了小城里继沈府之后的第一大富，让地方豪绅心中惊疑不定。

“小三儿，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阿索探头进马车。

“到啦？”小三儿惊喜地出了马车，见着就是小城边界，熟悉的景物更是让小三儿红了眼眶，虽然出门没有多少时日，但对于初次离家的小三儿来说，却像历尽了沧桑。

张芳远等在城外相思亭里停下歇脚，小三儿抱着小雨鸣坐在亭内四处看看，心里的思绪更是万千。

“三儿，我们去庙里拜拜吧。”张芳远拦住小三儿的腰，往张芳远先前从恶狗口中救了小三儿那座破庙走去。

小三儿见到被修缮一新，香火鼎盛的庙宇，着实吃了一惊。

“进去吧。”

在这所庙里，张芳远带走了小三儿，将真心一点点的给了小三儿；老爹发现了快要饿死的七、八岁小三儿，心生怜悯，抚养了小三儿；现在小三儿和张芳远回来了这个对于他们人生具有重大意义的地方。

第54章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望您一能保佑老爹死后安稳，投胎做个好人家的子弟；二能保佑我儿雨鸣健康、聪慧；三能保佑我家主子身子健康，家事万兴……”小三儿虔诚地跪在佛像之下祈福，口中低低的念念有词，一岁半的小雨鸣蹒跚着小步子，在庙里四处好奇地打量。

小三儿睁开眼，向观音像低身拜了拜，转头望向边上的张芳远，却不想张芳远还双手合十还在祈福，小三儿吐吐舌，原来自己不是最贪心的那个，小雨鸣见小三儿挣了眼，立马上前扑进小三儿怀里。

“爹爹，我也要拜拜！！”小三儿好笑将小雨鸣放在蒲团上。

小雨鸣有样学样地拜起来，表情更是千变万化，精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