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兄弟吧,求你!”龚云超哀求道,他无法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却唯独不肯割舍同陆凡之间的感情。
面对这样的龚云超,陆凡无法拒绝,任由泪水无尽地流。
(背景音乐:……请不要离开,请不要离开我,失去了你也失去自我,为了你贫穷,却也因为有你,我活得更富有……)
他们到了龚云超住的如家酒店,通宵长谈,龚云超讲了自己在美国的见闻,陆凡听的多说的少,只谈自己改读心理学的原因,过去一年的煎熬和经历的感情疗伤
一概不提。他不说,并不等于龚云超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从陆凡对自己的胃病隐约其辞就猜出了大概,心中五味杂陈,又多了几分心疼。
第二天,他们一起用过早餐,便打车去往浦东机场。
陆凡故作轻松地帮龚云超拉着行李,同他并肩走在通往安检的路上,到了离别时,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龚云超明白,陆凡对他的感情绝非是兄弟,也不可能
如此轻易地释怀,但他又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与其让双方痛苦煎熬,不如这种残忍而又自私的方法。
“好了,一路平安。”陆凡将拉杆递给龚云超,微笑道。
龚云超站定,凝视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伸出手,拨了拨那头毛茸茸的乌发,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子整坏了。”
陆凡偏开脑袋,拍了他肩膀。“快进去吧,十几个小时,还要转机,有你受的了。”
龚云超笑笑,拎起行李箱走进了安检。
再见,曾经的爱人!
再见,我的兄弟!
22.痘痘
生活一旦程序化,就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陆凡除了上课,完成论文,就是抽空上刘嘉豪那儿教他钢琴。那间从未对外开放的书房就此对他敞开,或许里头封藏着主人的过去和秘密,陆凡在受宠若惊的同
时也按捺住强烈的好奇,保持了对刘旭平过往的尊重,除了钢琴,其余的一概不碰。
每当他将十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在盯着自己,抬起头对上了照片上的那双眼睛——这张一直搁在钢琴琴面上的照片中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总
是以一双哀愁而忧伤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刘嘉豪在音乐方面悟性很高,不排除遗传的因素,应归结为惊人的记忆力和超凡的音乐天赋。在钢琴面前,他不会躁动,很安静,很耐心,仿佛与这88个键融为
了一体,在别的孩子还在为基本功头痛不已的时候,他已然可以弹奏出简单的曲子,流畅、娴熟,几乎没有出现断音、错键。
周一至周五刘嘉豪都要呆在孤独康复中心,接受那里的系统性培训。刚开始的时候,小嘉豪又哭又闹,两个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陆凡的陪伴,在他孤独的世
界里,绝不允许出现另一帮人。
刘旭平实在拿儿子没辙,只好把陆凡搬了出来。陆凡使尽了浑身解数,又哄又骗又是安抚又是利诱,好说歹说把孩子拎进了康复中心。这里的老师各个素质过强
业务过硬,接手几天后小嘉豪就不闹腾了,白天乖乖地留在了那里,晚上回家。
对于嘉豪来说,一周里最高兴的便是周六和周日两天,因为他可以见到陆凡,可以听他弹奏优美动听的曲子,可以在他的指导下在黑白键上十指飞舞,享受音乐
给自己带来的轻松和愉悦。如果说嘉豪的世界是孤独的,那么与钢琴同在的时刻,他的世界便会变得多彩。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双眸洋溢着激情的亮光。
刘旭平周末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看着儿子的变化,他喜在心上。他感谢陆凡,是他,让自己看到了希望。
刘旭平站在门边,看着儿子全神贯注地敲打琴键弹着《欢乐颂》,小脸一本正经,身子板儿挺得笔直,俨然一副小钢琴家的风范。陆凡站在一旁,半倚着琴身,
阳光斜照在他侧脸上,立体的五官像是被镀上一层金边,越发显得英俊帅气。
似乎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陆凡侧过脸,对上了刘旭平的视线,微微一笑,再次别过脑袋专心聆听嘉豪的琴声,以便待会儿指出他的不足。
就在他们两大一小,一个看着,一个说着,一个听着的时候,煞风景的李兰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哎呀,我的妈呀!”
三个脑袋同时转向来客。
李兰兰撑着腰一边吐气一边埋怨道:“小舅啊,你看我,毁容了!”
嘉豪对她没多大兴趣,直接转身,继续专注与黑白琴键。那两个大人定睛一看,李兰兰的额头上长了几个疙瘩,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笑了。
“明晚我还得上台演出呢,这下完蛋了。”李兰兰一跺脚,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态度,死张熹也这德行,叫他陪我上医院也不干……
”
“你还去医院了?”陆凡好奇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李兰兰嘟了嘟嘴,气也喘得差不多了,直着身子走到陆凡跟前,一边嘟囔:“他说上火,多喝点水就行了。”一掀额头的刘海,露着个大光额头凑到陆凡面前,
吓得对方往后一仰,“你看,四颗大痘!”
“青春嘛!”陆凡讪讪地一笑。
“小舅!”李兰兰转身对刘旭平娇嗔道,“你上次从香港带回来的那管药膏让我用用。”
“药膏?”刘旭平一愣,“有用吗?”
“有!上次我试过的。”李兰兰一边推着刘旭平出去拿药,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把小舅推搡去了书房后,李兰兰折了回来,仰天长叹,摔坐在刘旭平刚刚坐的沙发上。“毁容啊毁容!陆凡,你的脸是怎么养的,什么都不长,光滑得跟个鸡蛋
似的,天生丽质!”
陆凡哭笑不得。“瞧这话说的,我那叫天生弱智!哎,其实,你也犯不着这么紧张,明天在台上又唱又跳的,谁还看得见你那几颗痘啊?那话怎么说来着,明星
摆的就是范儿,只可远观谢绝近看!”
李兰兰噗嗤一笑。“哪儿来的歪理啊?”
刘旭平走了进来,拿着药膏递给李兰兰,吓唬道:“你可得确定这药能使啊,别搞得真毁容了。”
李兰兰被他吓了一跳,犹豫地接过药膏,闷声道:“我记得上次涂过的。”
陆凡故意在一旁添油加醋:“病灶不同,药理各异,悠着点。”
李兰兰气呼呼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就合着来吓我吧!”
陆凡和刘旭平对望了一眼,同时开口:“这是为你好啊。”
“哼,倒是挺默契的。”李兰兰拨弄着药瓶,仔细看着上面的英文注解。
吃饭时间到了,嘉豪被带了出去。
李兰兰捧着镜子照来照去,急着把那几个痘看小了。
陆凡帮杨惠把碗筷放好后,坐在她身边,问道:“你明天准备了什么歌啊?”
“La Isla Bonita。”李兰兰一手抚摸着额头说道。
“那更没人看你的脸了。”陆凡站起身盛饭。
李兰兰看着他,不悦道:“你啥意思啊?我唱得挺好的。”
陆凡解释:“别生气,我是说,麦姐的歌多劲爆啊,到时候音乐响起,你头发一披,腰肢一扭,谁还能大老远地看你头上的几个红点儿!”
“咦,你居然还知道这首老歌谁唱的,我那帮舍友们都不清楚……”李兰兰突然灵光一闪,抓住陆凡的胳膊,高兴地叫道:“呀!对啊,我怎么老想着把头发盘
起来,哈哈哈!刘海一挡,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小凡,我爱死你了!”说着彪悍地扑了上来,一把拥住了陆凡。
陆凡连忙抬起胳膊挡住对方的攻势,一边红着脸求饶:“别介,姐姐,西瓜会杀了我的。”
刘旭平在一旁看着他们俩胡闹,目光停留在陆凡涨红的俊脸上,笑而不语。
李兰兰松开陆凡,指着他们俩说道:“喂,你俩明天一定要到场啊!”
二人投降。“一定捧场,一定!”
用过饭,李兰兰不再纠结额头上的痘痘,戴着耳机窝在沙发里。陆凡帮着杨惠收拾残局,刘旭平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忙得很。
李兰兰看着陆凡忙完,俨然一笑,拿下耳机说道:“小凡,你真是温柔又贤惠啊!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啊?我舍友郑彧挺不错的,端庄大方……”
“你饶了我吧。”陆凡擦了擦手,“我现在没空哄女孩。”
“郑彧不需要哄的,她做事考虑得比谁都周到……”
“我想先立业再成家,明白吗?”陆凡不喜欢在这事上做纠缠,果断拒绝。
李兰兰觉得大好的说媒计划落空很是遗憾,连忙补充道:“立业成家又不冲突!真的,她长得很漂亮,追她的人也不少,像你这样的优良品种一定对她的胃口。
”
陆凡很无语。
刘旭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说道:“兰兰你这是做什么?陆凡需要你来当红娘?”
23.同道中人
李兰兰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我是觉得他人太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刘旭平坐了下来,看着李兰兰。“那你也别把人吓跑了啊,有你这样的硬把人往怀里送,你这是说媒呢还是乱点鸳鸯谱?”
李兰兰嘟嘟嘴。“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小舅你瞎起什么哄。”
“我……你这孩子……”刘旭平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陆凡及时打了圆场:“我得回学校了,明天见。”
“明天晚上,四平路校区大礼堂,别忘了!”李兰兰猫在沙发里冲陆凡挥挥手。
“知道!”陆凡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大门。
“哥哥!”身后传来一声童音。
几个大人全都愣了,陆凡回头,只见嘉豪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眨着可怜巴巴的小眼睛。
“小豪,你怎么还不睡?”刘旭平抬头问道。
“哥哥。”嘉豪又叫了一声,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陆凡。
陆凡觉得意外,以往这个时候,嘉豪早已躺倒床上去了。“小豪,怎么了?你赶紧睡吧,哥哥明天过来。”
“不走。”嘉豪挥着小手,用简单的语言表达意思。
陆凡看了一眼刘旭平,对方也觉得纳闷,今晚嘉豪怎么了。
“小豪舍不得你。”李兰兰对陆凡说道。
杨惠拉着嘉豪进屋,可是小嘉豪一反常态地扒住栏杆,怎么也拉不开。
“小豪,哥哥要回家,明天他再过来,你赶紧回去睡觉。”刘旭平正色道。
“不走!”嘉豪大吼一声,眼神中再次出现歇斯底里的苗头,“不走!!”
陆凡看了看手表,再次换上拖鞋,走上楼,拉起嘉豪的手进了他的卧室。
“小舅,”李兰兰看着楼上和谐融洽温馨的一幕,小声说道,“干脆你把小凡追到手吧,他更适合你。”
刘旭平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缩了缩脖子,戴上耳机装起鸵鸟。
陆凡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着,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刘旭平主动提出送他回去,陆凡点头答应。
临出门的时候,李兰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舅一眼,握了握拳头。刘旭平连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向车库。
陆凡没注意到身后某人的小动作,只顾看着手表,担心宿舍楼关门。
刘旭平开着车载着陆凡奔向学校,就在二人东扯西扯聊天时,陆凡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着屏幕,他眉头一皱,按下接听键。
“喂?喂!……”陆凡郁闷地看了看手机,暗骂了一句,按下免提。
对方带着哭腔。“陆凡,史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怎么了?”陆凡一下子就猜出了来龙去脉,头顿时两个大。
“叫他马上给我回电话……呜呜……不然我死给他看!”
“喂,你听我说,翁璇,喂……”
对方的手机传来忙音。
刘旭平看着郁闷的陆凡,哼笑道:“怎么,你是知心……哥哥?”
陆凡忧着脸。“您就别消遣我了。哎,破手机,又跟我玩罢工。”
“手机怎么了?”刘旭平问道。
陆凡拿着手机在手上拍了拍,嘟囔道:“从床上掉了一回,听筒就摔坏了,云超说的对,我用东西真费。”
“云超?”刘旭平不动声色地问道,“就是你那个同学吧?”
“嗯。”陆凡拆开电池盖,重启了手机,神色很平静。
“那天,你们相处还好了吧?”
“嗯,还可以,你说的没错,同学之间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是我想太多了。”陆凡露齿一笑,“对了,谢谢你的酒,我一直忘了说。”
刘旭平稍稍察言观色,发觉陆凡提起此人不再像上次那般失态,估摸着他们可能已经将问题说开了。“喜欢直人本身就是一种煎熬,想通了就好。”
听着这句毫无来由的话,陆凡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脑子像是被雷炸开,愣愣地看着刘旭平。“你说什么?”
刘旭平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那晚上你胡说八道了半天,就以为我没听出来吗?”
“你……你说什么!”陆凡的大脑已经短路。
刘旭平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儿。“我也是个gay,当然能理解。”
“你也是……gay?”陆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你他妈的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他心里大骂道,却不敢说出来。“确定是gay,而不是bisexual或者别的?”
刘旭平一愣,无奈地摇摇头,刹住了车,看着对方。“我不会拿这个跟你开玩笑。把问题想通了就好,陆凡,我替你感到高兴。好了,赶紧去找人吧,明天见。
”
这一切,太突然了!
陆凡走回宿舍的一路上都在想:同志之间不是会有点感应吗,这家伙怎么隐藏得这么深啊,连自己都没觉察出来,那晚上白兜了半天圈子,文绉绉了说了一大串
,原来……哎!竟是同道中人!
想着想着,他笑了。
不出陆凡的意料,史振窝在宿舍里打游戏,手机设为静音。
“喂,赶紧给你老婆回个电话吧,她要死(音SHI,第三声)给你看。”陆凡此刻心情大好,说话也带着几分俏皮,但看到史振一脸颓废后,顿时觉得自己很不
厚道,赶紧正了正神色,把手机递到史振面前,“打一个吧,她等着呢。”
史振拨开他的手,不悦道:“分手了,别吵!”
“不会吧,你们搞什么啊?”陆凡有些头疼,他们俩分了不下十次了,分分合合,有劲吗?
史振用力拍了一下键盘,抬头看着陆凡。“这次是真格的,我受不了了,操,这女人脑子有病!”
陆凡从未听师兄爆粗口,愣了愣。“你打还是不打啊?她万一……”
“她死不了,你放心!”史振像吃了火药似的,一口一串火,“受够了,妈的!老子还看她脸色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