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斜阳 上——第九道门

28.撒娇

秦淮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样子非常可爱，咕哝的问到：“什么时辰了？”

东方漠斜坐在躺椅上，从书里抬起头，“睡足了？”

“啊，我要喝水……”他憋憋嘴，表示有点渴了。

传说中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东方当家，对着他一直爱的人，带着宠溺的目光，放下了手头正在看的书，干起了丫鬟干的工作。

“太阳快下山了，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秦淮接过东方递过来的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怎么会，不是还没去商号吗？”

他们从知州府出来，东方漠说的，去东方家在同州的商号查看一下最近大金额的流动。

东方接过秦淮递过来的杯子，坐在床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是晚了点，不过也是可以的。”

“是啊，”秦淮在床上四处摸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

“喂，我衣服脱哪了？”似乎还带着困意，说话还眯眯着眼睛，脸颊上因为刚刚睡醒还泛着可爱的色泽，他这副样子，对东方而言，恩……似乎有点挑战。

东方无奈，又把他扔在椅子上的衣服拿了过来，递给了他，“脱在椅子上了。”

“嘿，”他嘿嘿一笑，也不觉得尴尬，他什么样子东方没有见过。

摊开那身繁复柔软的丝绣长袍，又故意的干笑两声，“嘿，东方……”

东方应他的呼唤看他。

“东方当家……”

东方仍是不明所以，他这不是应他了么，干吗还叫啊。

秦淮扁扁嘴，“东方啊……我给你讲哦……安王府的人欺负我……”

什么？还有人敢欺负秦淮？

真是向天借了胆子！

一听就知道，假的！

东方却很正经的样子，“是谁？”

“是……是……做衣服的那几个人！”

诶呀呀，做衣服的几个人哪敢欺负您安王大公子兼淮郡公啊。

东方虽然正经的样子，可是嘴角那不自然的弧度还是泄了底，“是吗？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啊……他们总是给我做这么复杂的衣服！”

晕了，衣服做得漂亮也不对了。

秦淮又扁扁嘴，“这么复杂，我都不会穿……我都吩咐他们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欺负我！”他好象还很愤慨的样子，还捏了捏拳头以示心中的不满。

“东方～～东方～～”秦淮使劲的摇着坐在他身边的东方漠，语气带着浓浓的却可爱的不得了的尾音。

东方就任着他把他摇来摇去，身子也随着动，两个人在床上一副非常搞笑的样子。

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还是上午那个冷着脸的东方和一脸高傲清绝的秦淮。

秦淮和东方打了一个赌。

一个以东方家全部财产为赌注的赌。

内容么……

“东方，愿意和我玩个游戏吗……”

“……算是一个赌吧，我和你的……”

“说说看。”

“呵，算是一场豪赌了，因为你的赌注是东方家的全部。”秦淮满目的算计，却浅笑着看着东方漠。

“全部么……”东方笑了，指着他自己的胸口，“要算上性命么……”目光灼灼的，不放过秦淮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秦淮愣了。

难道，他以为他恨他恨得非要他的命吗？

随即又恢复了他满目的清笑，“性命么……哎呀哎呀～～”可爱的摇摇手指，“我这么善良的人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要人命呢……”

东方见他这样，也玩笑的口气，道：“是啊，淮儿心地最善良了。”

“那是自然了。”

“那么……你的赌注是什么？”虽然在感情上东方处在了下风，可是却不忘商人本色。

“哎呀，您东方家那么富，可惜啊，我很穷呢，拿不出什么能和您比呢～～”秦淮简直了，装得非常像，“不过呢，倒能提供一个小小的官职给您呢。”

官职？

东方想做什么官职做不上？

就是万人之上的那个兰亭殿上的那个，东方想做也是可以做上的。

可是秦淮却说要提供一个官职给他。

“哎，就是一个小官职，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您的眼，恩……不知道，您对做我的贴身影卫觉得如何？”

秦淮这是什么意思？

让东方做他的贴身影卫，难道说是原谅了？

依秦淮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就这么原谅东方的。

就算真有意，也不会仅是在上了东方之后用言语刺激他这么简单。

非得让东方尝过了十倍之于他的，他也许才会收手或者觉得无趣便放过了他。

可是，当一切爱恨都不存在的时候，才会放手。

东方漠听了秦淮的话，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到：“好。”

在他心里，秦淮更重要吧。

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东方漠已经明确的知道他要什么了。

既然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他就绝对不放手。

即使散尽东方家的家财，他也不放手。

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非得放手。

那么，他宁愿玉碎不求瓦全。

他宁可让秦淮死在他手上，也不会看着秦淮爱上别人。

东方就是这样一个人。

秦淮摇着东方，近乎撒娇的样子，“东方～～”

东方真是无奈，上午还是那么远的人儿，睡醒了之后却可爱的要融化了。他的心也跟着要融化了……

“淮儿，你穿不了这衣服吗？”

“这衣服太费劲了，我穿起来很费劲呢。”

东方似乎明了了，不是真的对他抱怨安王府的人不会做衣服。

“那我帮你穿……？”

秦淮非常高兴，“那自然最好了！”好象错过了就没机会了一样。

东方笑着，他那点小聪明拿来使在这上了，不过是想让他帮他穿衣服罢了。

于是拿起床上那件丝绣的长袍就给秦淮一层层的穿着，动作非常细致。

秦淮略低着头，就能看见东方在和他身上那件袍子上复杂的盘扣做做斗争，虽笨拙却认真无比。

他又仰起了头，模糊的视线中看着屋顶的横梁．

自己也不知道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可是不管他想要什么，这一刻，却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

29.银号

穿好了繁复的衣服，两人也没有吃饭，便到了东方家在同州的商号。

其实，东方家在同州的产业很多，但东方漠却领着秦淮来到‘东方银号’。

‘东方银号’遍布大江南北，是各银号中最重承诺最有保证的老字号银号，所以，不管哪个州的‘东方银号’它的店铺都很大，许多人看中了东方家的信誉便纷纷来此做银钱借贷了。

因此，若说东方家掌握了兰朝的半壁江山不是没有根据的。

如果有一天，东方家倒了，其经济波动会影响的很大。

不敢说兰朝会随之崩塌，但起码由于东方家的倒塌而引起的经济混乱要一段时间才能调整过来，如果有外敌或者野心者利用这个时机对付兰朝的话……这个结果很不好说……

所以说，东方漠和秦淮这真的是一场豪赌。

虽然东方家在秦淮手里定是不会后退，但那些只效忠东方漠的人引起的暴动又该如何解决呢？更不说秦淮这个懒进骨头里的人，他能管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么？

唉，总之，秦淮任性，东方也由着他任性了。

他二人也没有吃饭，便向‘东方银号’奔过去了。

东方一进门，银号里的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规矩的行了个大礼才起身。

想来这掌柜的也是知道家主来同州的消息，自己也做好了准备，才一直溜着眼睛打量着有没有来，所以东方一进来他也没有惊讶立刻就迎了过来。

倒是这姓黄的老掌柜看见了秦淮，立刻也对着秦淮行了一个见主人才施的大礼，分明是把秦淮放在了东方漠另一半的位置上了。

恭敬的叫了声：“秦公子。”

秦淮倒让这黄掌柜吓了一跳，真没想到他一下就拜了这么大的礼，立刻作势要抬。

黄掌柜自然会看火候，立刻就起了身，恭敬的一旁侯着，功夫做得十足。

东方漠显然对他这么表现非常满意，甚至对他还点了个头。

让这黄掌柜差点没热泪盈眶了，要知道，当年他创下最高钱款的时候家主也是这么对他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一主一仆倒真是唱做具佳，还没说什么，就把秦淮的身份先打了个烙印了。

黄掌柜想必是做足了准备，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圆。

秦淮看着旁边略有得意的东方，用眼睛使劲剜了他一眼。

可惜，东方漠拖某人的福，其脸皮厚程度大大提升了不少。

两人坐上了椅子，黄掌柜就端茶上来伺候着。

一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仅带着拘谨和恭敬站立在一旁，等候东方当家的使唤。

老人刚才虽不露痕迹的这么抬了一把，其实倒也是忠心一片。在东方家做了几十年的银号掌柜，自己生活方面更本不愁，倒真的希望自己的家主能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

以前他也听过当家的这几年为了一个叫秦淮的年轻男子已经不大打理东方家的事了，其实他是微有怨言的，可是他一个分号掌柜，又能怎么显露呢。

此次，他早就推测到当家的情人也在同州，又琢磨着出了知州吴一举那件事，以当家的谨慎一定会过来看看的。

所以，从秦淮进门，黄掌柜就一直在偷偷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目光如探测灯。

秦淮自然知道这老人一直在看着他，而且打量意味非常重，那穿刺的目光可真令人不好受啊，可秦淮也忍了，毕竟这老人也是一片护主之心而且还是东方家的人，他又怎好在人家的底盘拆台呢。

在一边喝茶水的东方漠唇边一直抿着浅浅的笑意，把黄掌柜和秦淮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笑在心头。

他自然不会阻止黄掌柜，而且他的心理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秦淮是他的人，这样既宣示了所有权又挡住了一切苍蝇。

提到苍蝇，东方漠微颦了眉头，兴许是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潜意识里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珏亲王，杨寇准。

他自然知道秦淮已经见过了杨寇准，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可是仍觉得杨寇准不是一个简单的闲散亲王。

而且，出于一个男人的天性，或者说身为一个护草使者的敏锐，他直觉的认为杨寇准对他的淮儿……

虽然他是皇子，但也不是没有方法对付他的。

最好就是让淮儿对他没有想法，而让淮儿对杨寇准没有任何想法的最简单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杨寇准扔上兰亭殿上的那个须弥座，那个孤独的高高在上的寡人之位。

依秦淮的个性自然会对这个位置上的非常反感，就算不反感，也不可能会在一起了。

真是个好主意！

东方似乎也为他这么个突发的想法非常满意，唇边的浅笑不自觉加深了。

不过，杨寇准目前还没有任何表态，所以还不用免费的为他服务。

秦淮坐在他旁边把东方漠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对着黄掌柜热情而带着满意的笑容里，他大大的叹了口气，唉，真是不该来这里的。

在几人各有一番想法之中，东方轻放下茶杯，问了一句：“黄掌柜，最近同州有没有大金额的流动。”

黄掌柜恭敬的站在一边，“回家主，自从知道您要来同州，老奴已经留意这方面的事了，这就把最近一段时间银号里的银钱帐拿来给您。”

东方点点头，“也好。”

“那您二位就随我进去吧。”

他边说着，边把他们所在那个房间书架最下层的书拿掉两本。

秦淮本以为那帐本就藏在书架后面，却看见黄掌柜对着书后面的那块砖有规则的敲了几下，又重复三次才停了手，马上就听见里面像是有回响一般，又响了三声。

黄掌柜这才满意的把书本放回原处，就听见轰隆一声，书架正下方的一块见方的地砖就向里滑进，露出一个通向下面的地道。

在秦淮感叹的目光中，三人就走了进去。

“东方，你们东方家这密室做得真有一手啊。”连暗号都这么复杂，一般人是不会打开这里的。

“不过是个放帐本的地方而已。”东方倒是见多了这种密室没有太多想法，要知道，东方家在每个‘东方银号’里，都有这么个密室的。

“真是会说笑啊。”秦淮正说着，就见前面的狭窄的通道口透出亮光，想必就是到了放帐本的地方了，可是却见一个人影投在地上。

东方注意到了秦淮的警戒，“何时警觉性变得如此敏锐了？”笑着揶揄道。

秦淮却知道，这分明是嘲笑他嘛，他有多懒他又不是不知道，还嘲笑他。再说了，他这么警觉不还是因为楚冥没下来么。

想到这儿，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幸亏理智及时阻止了他，不能在东方面前提楚冥。

可是，他又是为什么不说，说了又能怎么样，他以前也是照样说的。

罢了罢了，他只是不愿意多给自己找麻烦罢了。秦淮就在心里这么想的。

有些时候，他总是喜欢自己骗自己。

30.密室

就在秦淮胡思乱想之际，东方突然拉住他的手，“什么时候胆子变小了，那是守护这里的人。”

果然，他们一走进，那个一头白发的人就立刻向东方行了主仆大礼。

“家主，算一算也有八年没见过了吧。”

老人一头白发，身体虽硬朗可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东方漠立刻阻止他行大礼。

“是啊，徐伯，您记得真清楚。”

竟然能让东方叫他伯伯，这个徐伯必有两把刷子的。秦淮想着。

他正想着，却见徐伯就把目光调到他身上了，声音苍老却清晰，“这位就是秦公子了吧。”

“啊，是，秦淮在这有礼了。”秦淮非常给面子就向他行了礼。

“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可担不起。”

没想到，东方也没有阻止秦淮的动作，却说道：“使得，就受他这一拜吧。”

秦淮什么都没说，对着老人就拜了一拜，心理却明白了，这个徐伯就是把东方带大的那个人。

虽是家奴，可是却是当家家主的养育之人，而且能得东方从里到外的尊敬的，必不是简单的人。

这样的人受秦淮一礼自然也没什么，不过，他心理却也有怨言：该死的东方，你说什么使得使得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就像介绍媳妇？该死的！我一定要找回来不可！

老人用他浑浊的眼球却清明的目光打量着秦淮，重重的点了点头，连道三声，“好、好、好。”就没有说别的了。

可是东方听他这么说明显就很高兴。

秦淮也就笑着受了，心理怎么咬牙切齿就不知道了。

东方扶着老人坐了下去，虽然这里是密室，可是装修却非常舒适，一点也不像密室，就是个享福的老人住的地方，只是见不得阳光。

老人坐下，拍着东方的手，“老奴知道家主这次来必是为了知州那件破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