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冲突?”
“可能看不惯我劝他爸妈搬家吧,或者单纯是看我不爽?我不确定。”
陶睿是真的动了气,拎起他骂道:“干什么这么拼命!你以为你谁啊!你脑子有病?!”
夏未来拨开他的手,耸耸肩反驳道:“陶睿,你在道上混的,这样拼命的事也没少做吧,你哪有资格说我。”
陶睿哼了一声没答话。
夏未来调整了一下卧姿,半眯着眼睛跟他说:“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堂堂热血青年,何必在乎那么多啊。”
陶睿心道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还热血青年,这都成半残大叔了。
“我说小陶睿,你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我是个哲学家,我说的是真理。”
说完夏未来伸手问他要水喝,陶睿倒了杯开水递给他。夏未来一边嫌烫一边嘶嘶地喝了几口,白气里的表情看上去特舒畅。
其实陶睿很想痛斥这个无赖:狗屁真理,完全是在任性妄为。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夏未来鼻青脸肿的模样,竟然从这样的一张脸中看出一种满足。
这人是受虐体质吗?他甚至这样想。所以他说:“你活该挨打。”夏未来还是嘿嘿。
这一夜夏未来没有支持住,他确认陶睿没有带偷电线的工具后,在大妈家的小床上睡死过去。陶睿守了他一晚上,直到他退烧。
早上夏未来醒的时候陶睿已经走了,大妈说:“你那表弟看上去不爱搭理人,其实心肠蛮好的嘛,临走了还帮你把胡子给刮了。”
夏未来一愣,摸了摸下巴,胡渣真的都没了……
他乐了:原来陶睿是到点就消失的灰姑娘?还是特贤惠那种。
隔天,夏未来突然看见那个打他的小青年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几乎是用吼的叫他爸妈快点搬家。他爸妈不明就里,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一个劲地催促着
快走,最后甚至急得给两个老人跪下了。
他父母本想再赖两天以示决心,可到底抵不住儿子的恳求,当天就叫了搬家公司,搬去安置房了。
在搬家公司的人忙活时,夏未来蹭过去问那个小青年:“哎?你怎么回事?”
小青年看见他就跟看见瘟疫似的,抖着声儿说:“没事,我没事……我们要搬家了,你离我们远点……还有那个……上次的事对不起……”
夏未来心说他也没怎么着他呀,怎么会怕成这样?还要再问,那小青年已经跳上搬家的卡车跑了。
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他找陶睿促膝长谈了一次。
他说: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滴。
陶睿说:驳回。我解决问题了。
他说:陶睿!以暴制暴不是解决问题,是扩大问题!
陶睿说:驳回。废话真多。
他说:陶睿!!
陶睿瞟他一眼。
他说:你要不要喝咖啡?
陶睿说:黑咖啡,我太困了,要提神。
结果夏未来给他买了杯牛奶:提你妹的神,你该好好睡一觉。
陶睿这几天白天都在开发区,晚上都来这里“偷电线”,眼睛下方都出现了阴影,他很累,夏未来知道。
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陶睿在开发区都做些了什么。这两天他收到杨云帆的信息,说的是:开发区龙头崔氏惹上麻烦了,一个叫蝉鸣的帮会公然挑衅崔氏的势力
,已经闹得整个开发区人心惶惶。
夏未来不想插手,可是又忍不住要插手。
插还是不插,这是一个问题。
在一个星期的期限到来之时,夏未来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最顽强的三家钉子户搬走了,剩下的并没有过多坚持,也纷纷搬离。
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走。
疑似朱元璋后代的大爷说:我找人算了一卦,卦象说祖宗同意搬。
一个大妈说:人家小城管也不容易,我们不是铁石心肠。
一个老太太说:大家都走了,留在那儿谁陪我打麻将。
一个小青年说:我怕报复,我怀疑城管都是有后台的。
小青年又说:我要加入蝉鸣!
有人问:蝉鸣是什么?
小青年回答:那是个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大的帮会。
有人问:老大怎么厉害了?
小青年无限向往地说:老大帅得很厉害!
拆迁工作顺利进行,刘队在事后给了夏未来一沓钞票:“这是奖金。”
夏未来假意推辞:“刘队,您还是留点钱去看男科吧……”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殴打出城管所。
项越处理延后工期的事情忙得脱不开身,抽空打手机给夏未来也只能说上寥寥几句,后来再打就是关机状态(没电了),到了周末终于忍不住扔下手里的事,冲
到城管所找他。
对着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的夏未来,他半天说不出话,知道真相后破口大骂:“蹲守一个星期?有你这么瞎搞的么?怎么不告诉我!我以为你只是做做说服工作!
”
夏未来怕他罗嗦个没完,就开始岔话题:“项越我快要饿死了,你请我吃饭吧。”
应夏未来的强烈要求,项越请他吃了十五块钱的麻辣烫,数落他乱来胡闹的同时,给他烫了许多的肉食,堵住他试图辩驳的嘴。
夏未来酒足饭饱回到家,进了客厅,本来心情很好,蓦然看见黑暗中闪出两道晶莹的光,他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灯,见是陶野在沙发上发呆,松口气抱怨道:“
吓死人啊,坐这儿也不开灯……”
没得到回应,他才发现陶野的神色有异,忐忑地问:“怎么了?”
陶野用便秘的神情给了他四个字:“东、窗、事、发。”
第28章
陶野用便秘的神情给了他四个字:“东、窗、事、发。”
夏未来反应很快,下意识扫了眼整个屋子,神色一凛,立刻问道:“陶睿呢?”
陶野回答:“他被崔启明给扣了。”
夏未来叹了口气,摆摆手丢给他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得到的回应是陶野把脸埋进手掌中,瓮声瓮气地说:“已经这样了,怎么办?”
夏未来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闭眼做小睡状。陶野侧头看见他灰暗的脸色,忽然觉得一阵内疚,这人野外住宿了整整一周,还饱受钉子户们的精神蹂躏,刚回来
还没喘口气就有遇上他们兄弟的麻烦事,就算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人也会过意不去的。
好半天的沉默,他以为夏未来快要睡着,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说:“等等再睡,热水器加热好了,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陶睿的事情急也没用,明
天再说。”
夏未来没有动,呼吸平缓绵长,陶野感觉他是真的要睡着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偏偏清醒得很:“我来猜猜,是不是陶睿搞了个叫蝉鸣的帮会,专门跟崔氏作对?
”
陶野愣了几秒:“……是。你怎么知道蝉鸣的?”
夏未来又问:“是不是陶睿原本想和崔氏搞好关系没想到反而闹僵了?”
陶野:“……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你哥懒得把崔茹的事整明白,就这么糊里糊涂打了几回合?”
“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你们把她给逼急了,所以她把她老子给搬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你本来烧了水是给自己洗澡的,只不过我恰好回来了,所以你傻逼了?”
“你怎么知道的?”陶野顺口就问出来了,半秒后发现进了圈套,囧然。
夏未来嘿嘿一乐:“哥不在开发区,但开发区总有哥的传说。一百块钱的外部眼线加上免费的内部哥们的情报,你们怎么可能玩得过我?”
陶野怒道:“城管了不起啊?我们做什么你们还不是不敢插手?”
夏未来竖起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端着老江湖的架子说:“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你们违反的是开发区的规矩,那就按着那边头头的意思来处理。只要你们
没有明着跟城管叫板,我们才懒得理你们。”见陶野若有所思,夏未来缓口气接着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们一个新兴的小帮会就这样不知死活地往枪口上
撞,还撞的是人家老大亲闺女的枪口,我看就两个字,找死。”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陶野忍不住为陶睿辩驳:“陶睿在蝉鸣上铺的心思很多,蝉鸣不是个没组织没纪律的小帮会,从这段时间他们的活动上就能看出来。几次跟
崔茹交手,可是没有一次惊动警察,陶睿的布置可说是越来越老练……”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个领导反叛的天才。”夏未来打了个哈欠往浴室走,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说,“可是这个天才现在给擒了,你说蝉鸣会怎么样?你能保
证有挑大梁的人撑着整个帮会不倒吗?你能保证有人能约束住那些血气方刚的混混们不惹是生非吗?”
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浴室里,陶野听着夏未来的声音带着些混响效果:“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等到明天看看情况……陶野,我把水都放完了,一会儿你要
洗的话得重新烧水了。木哈哈。”
陶野忽略他的“木哈哈”,把夏未来的话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陶睿现在在崔启明的手上,相当于整个蝉鸣给捏在他手心,或存或亡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陶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陶野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陶睿的本意绝对不是与崔氏作对,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事与愿违。
难道这次真的没救了?
那么明天,他是不是又得顶替他哥哥去稳住蝉鸣?那他的毕业设计怎么办?导师的任务书已经下来,他还毫无头绪呢……
话说回来,那个无赖放光热水也就算了,怎么都泡了四十多分钟了还不出来?
陶野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夏未来!洗好了没有!我还要洗呐!”
等了几秒,里面没动静。
以为他没听见,陶野又敲了一遍:“夏未来?你快点呀,还没洗好吗?”
还是没有动静。
陶野心说该不会被泡晕了吧?当下顾不了那么多,赶紧打开门进去查看。浴室里的空气很湿暖,蒸腾的水汽笼罩在视野前又吸附在皮肤上,鼻腔里钻进洗发露和
香皂的气味,让人有点熏熏然。
适应了能见度极低的环境,陶野看见夏未来蜷着双腿缩在浴缸里,脑袋偏向一侧,他脸上的血色总算恢复过来,不再是一片灰暗,而是带着淡淡的粉。几缕湿漉
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发尖凝结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越过唇角,越过下颌线,越过喉结。
陶野吞了吞口水,收敛心神专注于叫醒他这件事,慢慢走近离得近了才唤了一声:“夏未来,还活着吗?”
夏未来嘟囔了一句什么,皱了皱眉又继续没了动静。陶野这才松了口气:还活着,不是晕过去了。顿时又很想笑,刚才还那么义正言辞一副大人模样,现在像个
孩子似的蜷在这儿就睡着了,这人该是有多装逼啊。
他是累坏了吧,陶野贴近他仔细地看,看他光裸的身体淹没在水中,较脸部白皙得多的身体映着水光摇曳。他的欲望沉睡在腿间,弯曲的腿轮廓匀称,还有他的
脚踝很可爱,踝骨后的嫩肉仍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质感……陶野从没看过如此“坦诚”的夏未来,不知怎么脑子里想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他觉得此时的夏未来就
像是蒸笼里熟了的大虾——正等着他吃。
这么想着他蓦地感到有些热,不仅是脸上有点烧,下身也有点隐隐的疼。
完了。这该死的遐想。
陶野认为自己虽不是正人君子,好歹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这时候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失态。于是他压下心头的念想,拉起夏未来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
背上,感觉到湿淋淋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又是一阵燥热。
“马勒戈壁的!夏无赖你太不靠谱了!”一边羞愤地把罪责推到夏未来身上,一边随手拿了条浴巾,胡乱给他擦了下身体,就把他背着拖到房间扔在了床上。
夏未来粘到床就睡死了,陶野给他盖上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倚靠在那张堆着各种游戏攻略大众软件盗版光碟的桌子上,陶野抱臂沉默,他觉得自己在思考,又觉得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不远处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鹅卵石,
闹钟的夜光照在上面泛着一点幽绿,像是萤火虫的光。
摸摸额头,他还能记得那颗鹅卵石砸在那里的痛感,他还能记得那个晚上背着他的夏未来呼吸的温度,他还能记得清醒时晨光中那张略带忧愁的侧脸……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和他相处了这么久。
萤火虫不起眼,鹅卵石不起眼,夏未来也不起眼——这是他们的共同点,陶野深以为然。他曾认为生活中即使缺少这样的东西也无所谓,然而偶然的一天他注意
到了这样微弱的闪光,才突然发现其实他们那么微妙,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潜伏在他身边。
无处不在。
关上房门,那一点幽绿被隔断,陶野这时候才清醒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错在从一开始就认为夏未来对他们的照顾是理所应当的。他错在那人进门之前自己居然那样慌乱,以至于只想着等他回来与他商量。他错在对他如此依赖,把
他当做深水中的浮木紧紧地缠着,却忘了自己是会游泳的。
陶野没有重新烧水,他在花洒下冲了个凉。鸡皮疙瘩在冷水的刺激下战栗起来,酣畅而爽快。对面的镜子里映出的脸,冷漠的神色酷似陶睿,只有眼角浅浅浮现
的笑意与他不同。
心里有了明确的打算,事情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双方有利益的牵扯,就有跟崔氏谈判的筹码。
这一套程序的流程图已经成型,剩下的就只是找到切入点来运行……崔茹,咱们走着瞧。
唇边咧开的笑被水汽模糊。
明天。他说。
房里的夏未来淡定地翻身接着睡,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声“苍蝇拍给我”。他似乎如愿了,现实里的烦忧都消失,眼角扬起笑意,他做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美梦
。
而此刻远方的某间小黑屋里,陶睿忽然从床上坐起身。莫名地,他感觉到一阵兴奋,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血液冲击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屋子里被放大,轰轰隆
隆,让他无法入睡。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自从父母离婚、他们兄弟分开后他就很少有了,这是——
“哥,我们去揍他们!把蒸儿糕抢回来!”
“……他们有五个人。”
“管那么多干吗!呐呐,我们有刀!”
“……”
那时候,他们七岁,正是任意妄为,并肩作战的好年纪。
无责任小剧场——
崔启明:哼哼哼,陶睿,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陶睿:……老家伙真猥琐。
陶野:崔茹,忍者神龟不发威你当我是缩头乌龟么!
夏未来:明天,王子终于打败了邪恶的公主,和魔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大误!】
第29章
这所大学的大门很古老了,并不是十分显眼威严的设计,但是单从那些斑驳的石刻上就能读出它的文化底蕴。当然,这种斑驳未必都是历史的痕迹,陶野认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