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看样子我爹也不可能是他,他不愿意说,自然是因着他爱慕艳初容的缘故。
于是,我便道:“还希望前辈看在我母亲的薄面上,救一救我师父。”
薛湘灵冷睨了我两眼,“能够救你师父的,只有一个人。”
我惊道:“谁?”
薛湘灵道:“银焰山无间狱主——离魂。”
我的额头快冒出一层汗了,梦中白胡子老头警告过不能招惹的三个人,如今已经招惹上两个。
“离魂,她怎么可以救我师父?”
薛湘灵道:“离魂的玄镜,有一种能力,便是吸收巫术的反噬之力。”
我不禁有点动心,“这么说,只要取得玄镜,我师父的眼睛和腿,就有救了?”
薛湘灵斩钉截铁地道,“没错!”
我心中已经铁了心,就算无间狱是刀山火海,为了东风,我流霞也要闯它一闯。
我抱拳道:“如此多谢薛前辈指点。”
薛湘灵看了看满林的红枫,那炫目的红映着他的青衫,分外的鲜翠欲滴。
他轻轻一叹,“你可知道,你母亲,最爱的便是枫树。”
艳初容这个名字,前一刻还陌生得形同路人,如今,已经是血脉相连。我看着别恨林中一林的枫树,突然发现,薛湘灵对艳初容的爱,竟似深深地埋进每一棵枫树里,生了根,发了芽,生生世世,千年万年,只要这片枫林得以延续下去,他的那份痴守,便得以延续下去。
离开别恨林的时候,我在终南别业的青溪边,种了一棵枫树。
终南山下,别恨林外,画扇已经雇了一辆豪华的朱漆马车,翠羽红巾,炫目已极。
红儿道:“霞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抱着东风,向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师父,我们回东风昨夜楼可好?”
东风清柔一笑,道:“好。”
我将他安置在马车内的罗汉床上,握了他的手。红儿、紫儿、画扇、绮绣相继上了车。
驾车的马夫,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只听长鞭一挥,马车便往大道上疾驰而去。
中午时分,天空中下着些微雨,马车在微雨中急急地驰着,漾起软软的清尘。
大道上人迹稀少,宽阔已极,马行甚为酣畅。
然而就在马匹即将行出洛阳地界的时候,骏马长嘶,马车竟突然地停了下来。
绮绣撩开朱帘往外一瞧,掉转头来,桃花眼噙满笑意,“流霞,找你的。”
我心中一怔,放开东风的手,下了马车一看,竟然是水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静静地伫立在细雨中。
细雨打湿了他明黄的衣衫,他墨玉一般的黑发,白皙的脸庞上,沾着星星点点透明的水珠儿。
“霞弟。”
他一见我下车,那明朗清亮的声音便响起了。
我有些怔怔地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水容翻身下马,拉我到一边,道:“霞弟,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王爷,我们聊聊吧。”
“好。”
紫儿递了一把伞给我,我和水容撑着伞,远远地离开了马车。
静默了片刻,水容突然握了我的手,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道:“霞弟,东风楼主的事,恩师都告诉我了。”
我于水容,实在亏欠太多。而今我更是打算将东风安置好后,前去无间狱取玄镜,那离魂是当之无愧的当今第一高手,此去无疑是入龙潭虎穴,可惜这些,我都不能对他言明。
我只得道:“流霞今生,实在有愧王爷厚爱。”
水容明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哀戚,他握紧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道:“霞弟,虽然我已经答应恩师,可是,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愿意放弃整个江山,跟你离开。”
心中的某处隐隐生疼,我静默着,没有说话。
眼泪,和着蒙蒙秋雨,缓缓下坠。
良久的静默之后,水容悠然长叹。
他捧着我的双颊,轻声道:“我知道,以霞弟现在的武功,就是我待在你身边,也保护不了你。”
他突然吻了吻我的额头,闭上眼睛道:“所以我答应你,将来如果你需要,我会倾尽一个王国的力量来保护你,我会像天空中的晨星一般,远远地守护着你。”
“水容……”
我抱着他,语音有些哽咽,“记住,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为了彼此,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大道之上,风也萧条,雨也萧条。
水容走后,我回到马车,外面是清清冷冷的秋雨,马车内,却是红儿粉扑扑的笑颜,紫儿温柔的声音,画扇清雅的笑,绮绣娇媚的面容,还有东风,一袭墨绿长衫坐在罗汉床上,浅绿的双眸,溢满春波碧草般的柔软。
东风道:“霞儿回来了?”
红儿道:“霞少爷快过来,紫儿姐姐刚沏了一壶好茶。”
紫儿已经在斟茶,纤细的手又端过一盘桂花糕,笑道:“少爷在雨里待了那么久,快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她说着,红儿已经拉我坐下。
我接过紫儿递过来的茶盏,坐在画扇和绮绣之间,呷了一口茶,果然又清又暖。
绮绣肘了肘我的手,笑道:“流霞,和咱们未来的皇帝谈得怎么样?”
他一句话,引得红儿紫儿都笑了。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什么啊,绮绣你不要乱说。”
红儿赶紧道,“对,绮绣你不要乱说,你明知道我们少爷脸皮最薄了,还敢取笑他,小心本姑娘的拳头。”
她说着,已经举起那一双小巧的拳头,恶狠狠地恫吓着绮绣。
绮绣白了她一眼,“红尘铃铛,看吧,没了沉醉的压制,你总算露出恶小姐的本性来了。”
他一提到沉醉,众人脸上的表情一阵僵硬,马车里一阵沉默。
近日来,没人有再提过羽觞,仿佛羽觞不是死了,而是从空气里蒸发了一般。
自那日梅花林中,我一剑刺穿了羽觞的胸膛,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
金叶夫人将他的尸体带走了,她会把他安葬在何处呢?是嵰雪山的沉鸾殿,还是金叶夫人的梨花阁?
“少爷,吃块桂花糕。”
紫儿温柔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
我吃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桂花糕,走到东风身边,将桂花糕递到他唇边,道:“师父也吃点吧。”
东风笑道,“好。”
我们一路说着,马车已经驶出了洛阳,一路往江城的方向奔去。
第二卷·东风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