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觞的话都是真的,他不爱我,东风也不爱我,他们都把我当做艳雪的代替品。
如果没有艳雪,自负清高如羽觞东风,或许看都不会看流霞一眼。
即使流霞长得再美,也不过是戏园子里的一个优伶罢了。怎么配得上江湖第一圣地之主古木无花的儿子或者徒弟。
“霞儿,”
东风飘逸的语音里,溢满担忧。
他将我拉入怀中,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道:“霞儿,霞儿镇定一点,千万别让情蛊饶乱你的心智,这样会产生心魔的。”
我的头脑早就被纷繁的情绪搅成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东风在说什么,他那美丽脸上的担忧,看在我眼里,全是愧疚,是愧疚,是愧疚……。
我拼命地摇头,心气上涌,喉咙里一阵发甜,已经吐出一口鲜血。
“羽觞,我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师父,我不要,我不要你把我当作艳雪来疼爱,不要……”
在我无限的纠缠中,东风点了我的睡穴,在我坠入睡梦之前,我只是朦胧听到东风的声音。
“霞儿,好好睡吧,师父一定想办法给你解了这情蛊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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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向下坠落,坠落,就像蝴蝶泉的飞瀑,直直地往下飞泻。
几缕异香传来,我睁开眼,却见自己出现在一个通体白色的殿宇之前。
那白色的殿宇,绘若黼黻,晔如琳琅。
殿前白茫茫地一片,触目所望,都是白皑皑的冰雪,苍白的碧空中,犹自飘着纷纷扬扬地雪花。
空气很冷,我瑟缩地抖了抖身子,一双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冰凉。
这是哪里,怎么我从来也没梦到过。我哈着气,跳着脚,想让身子暖暖,不料吐出来的气,还没到手心就被冻得冰冷,一抬脚,更是又涩又麻,仿佛一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勉强挪动着步子,艰难地上着铺满雪花的台阶,雪花是白的,台阶也是白的。
一切都是白,唯独殿宇中间白色匾额上的“沉鸾殿”三个字,是沉郁的黑。
我好不容易艰难地走到殿门前,心中企盼着殿里面能有一个热乎乎的火炉。
唔,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最好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我待要抬脚迈进那白色雕花门槛,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霞美人。”
我的心跳险些停止,双肩忍不住发颤,天底下叫流霞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天下第一青楼琼珠楼的主人,古木无花和银叶夫人的儿子羽觞。
我真希望自己是幻听。
然而,当我转身的那一刹那,见羽觞披一件白色鹤氅裘,风采奕奕地自雪地里走来,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在瞬间凝结了。
完了,我跟东风逃跑,羽觞他,羽觞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好死不如赖活,偏偏我怕死怕得要命。
我在心中暗骂:流霞,亏你是个大男人,骨头怎么比豆腐还软。一见羽觞就两股战战,心尖发麻,你好歹拿出点男子汉的风云气概来啊。
我还在心中纠结着该怎么办,羽觞已经走上了台阶。
我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却直直地撞在门槛上,脚下一浮,便直直地往后栽去。
羽觞一把接住了我,我心中狂汗,明明是梦,为什么他的手,他的眉,他的眼,连他身上淡淡的泛着甜腻的酒香,都这么真实?
羽觞一把将我抱入殿中,殿内白壁垩墀,茵席雕文,香融金猊,被翻红浪。
白色的珠帘帐侧,青铜兽炉中燃着红红的炭火。
殿内暖和极了,但我的心却在越发地凉。
我颤抖道,“羽觞,你放我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羽觞却越发地抱紧了我,伏在我耳边,魅笑道,“霞美人,这是我的寝宫呢。”
什么?这里居然是羽觞的寝宫,羽觞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座豪华的宫殿,这里满地都是雪,难道是他那个老爸古木无花留给他的遗产?
好吧,遗产……
我碎碎念几声,才在哀嚎自己现在的处境,委实凄惨,梦到谁不好,偏偏梦到羽觞。
而且,这感觉还这么真实。
而且,还不是梦到在大街上碰到,而是在他的寝宫里,他此刻正急急地抱着我往珠帘帐下的白玉床边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娘哟,本少爷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流霞啊,你祖上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生生地将你们的后辈推入十八层地狱。
羽觞将我抱到白玉床边,一下把我压倒在床上,只手挑起垂在床畔染着红晕的青丝。
唇角微勾,眉目如画,艳笑道:“霞美人,为夫可是想了你好久了。”
为夫……
我嘴角一抽,掖紧了衣襟,满眼防备地瞪着他,“可是我不想你,羽觞,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应该放过我。”
羽觞的唇角掀起一抹讽刺地笑,“不想我,那想东风吗?”
我捕捉到他眼底的阴冷,心中一紧,将胸前的衣襟,拽得更紧了。
谁知羽觞却不来解我的衣服,他直接扯下我的裤子。
“啊……”
我凄惨的哀嚎声中,没有任何前奏与润滑,他已经挺身而入。
撕裂的疼痛,令我几乎瞬间晕了过去。
羽觞一波一波地在我体内抽插,殷红的血,从撕裂的伤口处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白玉床。
羽觞一边尽兴,一边艳笑道,“霞美人,下次记清楚点,你又不是女人,护着前胸干嘛,要护也该护着后面,我正在插着的地方。”
“呜呜……羽觞,你放过我吧。”
剧烈的疼痛,让我顾不得自身的尊严,只能苍白着脸绞着眉毛哀求道:“你放过我,我用嘴帮你好不好。”
羽觞的眉,颤了颤,动作虽然不似先前的粗暴,却也硬生生在射过一回后才退了出来
48.缠绵思尽抽蚕茧(四)
我曾经在数学课上偷看过一本日本人写的小说,故事大概是一个日本家庭主妇在与一个大她十多岁的医生的外遇中尝到了什么是真正做女人的滋味。
那意思大概是做爱做到高潮,就等于死过了一回。
当时的我懵懂未开,对那位渡边大师深信不疑,如今却体会到,这理论逆推起来行不通。
我在羽觞身下已经死了无数回,可是尝到好处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梦中又被他狠狠地虐了一顿之后,我已经清醒过来,此刻我还躺在落霞山眠琴小筑的竹屋内。
身下一片浊白,大抵男人做了春梦都这样,无论有没有快感,遗精简直就像每日三餐必须吃饭一样。
我准备下去换身衣服,腿一动,又牵动脚踝处的九曲梅花铃,内嵌的八十一颗金铃沙“叮叮”作响,摇得我的心神一阵晃动。
与东风,与羽觞的纠葛一瞬间席卷而来,扎得我的心一阵一阵发疼。
喉咙里一阵甜腥,我又吐出一口鲜血。
东风不在竹屋内,竹屋中空空如也,我的心也空空如也,没有着落,突然觉得这里好窒闷,只要留在这里,就会想到东风,想到羽觞,心就一阵一阵发痛。
我几乎是狂奔出眠琴小筑,奔出翠色竹林,沿着落霞山的狭窄山道,顾不得一路荆棘,飞奔下山。
此时已近日暮时分,山下的村子里,袅着几缕炊烟,一天未进食,我的腹中一阵饥饿,奔了一阵,山风吹醒了我的头脑,此刻却也清明了几分。
我穿着件单薄的红衫,袖子和下摆的地方,已经被路上的荆棘划破几块。
长长的青丝披散着,现在的我,扮相一定很凄惨,肯定是我穿越过来后最凄惨的时刻。
如果我再理智一点,就该在恢复神智之后迅速地回到东风身边。可是此刻,我却不想回去,经过今天早上的那番对话,我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边的晚霞,匹练一般,缭绕在天际,那瑰红的颜色,映得我的容光,无限惨淡。
四下里很安静,只听见杂草从中虫鸣的唧唧声,我在路上散散地走着,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这种感觉,真有点像负气离家的小孩。
我望着天边的晚霞,微微一叹,什么时候,我已经如此地依恋东风了?
回想起来,和他相处这两个月,真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两个月,他宠我疼我呵护我,作为一个师父而言,他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可他不只是我的师父啊,但凡他有一点爱我,他就不该对他和艳雪的事情,如此讳莫如深。
就怕我付出的是一颗真心,得到的不过是一点施舍。
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心痛恍惚,踢着石子的右脚,发出一串串银铃声,在晚风中飘荡,荡得我头有点晕。
血红的夕阳之下,一个蓝衫,白发的剑客向我走来。
待他走近了,我恍惚着心神看他。
待看清时,心底一颤,他,竟然是羽觞的侍卫芳树无心,那个暗恋东风的青纱少女芳树晴的哥哥。
芳树无心冷冷道:“流霞公子,跟在下回去吧。”
他的面色冷得像寒冰,不知为何,他那种表情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或者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他。
而我不过第三次听他说话,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说话而已。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我一招乳燕斜飞,掠出半丈远的距离,两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我的轻功进步不小。
芳树无心眼中的神色变都没变,仍旧冷冰冰地道,“流霞公子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在下便要得罪了。”
他一语未必,身影一闪,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身法,已经闪到我身侧,劈空一掌劈过来,旋即化掌为指,飞速地点了我身上几处大穴。
我心中连连叫苦不跌,好不后悔跟东风练功的时候尽寻空子偷闲,此刻落得这般狼狈,委实太丢我那师父的颜面。
我现在身体一动也动不了,芳树无心却一把抓起我,将我扛在他肩头上,运起轻功急速地朝落霞山相背的方向奔去。
我此时哪还顾得大男人的颜面,只在他肩膀上,忍着胃酸不断上涌的痛苦,拉风一般狂喊。
“芳树无心,你放我下来,本少爷不要跟你回去,不要去见羽觞那个混蛋。”
“师父,师父,你快来救救徒儿啊,徒儿被个白发鬼抓了。”
“呜呜……”
我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我,直到最后芳树无心忍无可忍,直接点了我的哑穴,我便再也喊不出声儿来,只张着嘴哑哑地叫,口中的词儿,已经从芳树无心的上十八代骂到了下十八代。
芳树无心约莫奔了两个多时辰,才奔到桂州城外的某个镇上,他在那个镇上买了辆马车,这偏远的镇子也没什么好车。
这辆马车耷拉着油布帘子,车内积蓄了一堆男人的汗味,女人廉价脂粉的香味。
熏得我又张着嘴对芳树无心呀呀乱叫一通,芳树无心面色冰冷,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最后干脆将一块白布塞进我口中,将我扔上那辆又破又臭的马车。
呜呜……
混蛋芳树无心,冰块脸,你怎么不把本少爷的眼睛和鼻子也给堵上。任凭本少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没遭过这样的罪。
破马车一路颠簸,行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马车在一大片樟树林中停了下来。
明月挂在树梢,樟树的密叶中透出些许月光,林子里,仍旧十分昏暗。
芳树无心升起一团火,将我弄下马车,手里拿着一个白馥馥的大馒头,扯下我口中塞着的白布条。
“吃。”
芳树无心冷冷地冒出个字来,他的话可真少,简直跟风林无泪有得一拼。
羽觞的两个侍卫,一个顶着张面瘫脸,一个顶着张冰块脸,真是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变态主人活该有这种变态侍卫。
我调转过脑袋,心道,你不解开本少爷的穴道,说什么也不吃,饿死了也不吃。
夜风呼啦啦的吹,吹得林中的那团篝火,有些明明灭灭。一阵幽咽的洞箫之声自林中传来,树林中窜出几只张着巨大的白色羽翅的大雕。
我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大春天的,哪里大雕就往南方跑了,何况这么大的白雕,不是一向生长在大漠的草原上的吗?
突然洞箫之声嘎然而歇,随着白雕而来的,是一个绛衣美目,眉心一点朱砂痣的美男。
哇佳佳,此刻这位美人正眉目含情地顾盼着我,他一声鲜亮的绛纱衣,衬得我越发的容光惨淡。
他在我见过的人中,排不上第一,至少也排得上前三,那妖艳中别有一种风流,简直就像一树夭桃绽放在你眼前。
我见芳树无心原本就白的冰块脸更加煞白,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认识这位桃花美人吧。
我哀叹一声,本少爷何其不幸,居然在如此落魄的情况下与如此美人邂逅。
那美人执着一根红玉凤箫,美目瞄了瞄我,道:“这个衣衫褴褛,首如飞蓬,全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就是沉醉的男宠?”
他一句话,把我刚酝酿出的一点酸诗人的酸味儿打得没了泡影儿。
下一刻,他已闪到我跟前,用手上的那只红玉凤箫拨开我的乱发,抬起我的下颏。
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美目,细细地将我打量了一番。
旋即赏鉴物品一般地道:“啧啧,果然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能被沉醉和东风看上。”
我正在懊恼自己什么时候把沉醉也惹上了,却听芳树无心冷冷道:“绝尘,你还是少打他的注意,他可是主人的人。”
哇,原来这个叫“绝尘”的美人,也是个断袖。
绛衣美人用红玉凤箫在我脸上缓缓地划着,红玉划过肌肤,有点冰凉,还有点微微的疼。
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却见那美人嘴角噙笑,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我道,“芳儿的建议真不错,听说他原来就是个唱戏的相公,相信本堡主借来玩几天,沉醉看在红尘堡和嵰雪山的世代交谊上,也不会介意的。”
呜,呜,我连忙张着嘴巴哑着嗓子反对,冰块脸你千万不要答应他。
不料芳树无心却冷睨着一张冰块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绝尘,你不怕主人一把火烧了你的红尘堡,就尽管碰。”
绛衣美人桃花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拿起蓝布褡裢中的馒头,送到我面前,温柔笑道:“不才本堡主没别的嗜好,就喜欢把男人饿得要死不活的,狠狠地强奸上几回,再扔到荒郊野外乱葬岗里去喂狼。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试试呢?”
暗夜的深山中,传来几声狼嚎,听得我骨头都在发颤,果然越是漂亮的男人,手段越毒辣。
望着我眼中的恐惧,他又从腰间抽出那条漆黑发亮的五尺长鞭,用雕花鞭柄划过我的脸颊,暧昧地笑道:“忘了告诉你,本堡主还喜欢上男人的时候,用这根粹了剧毒的绝尘鞭狠狠地抽上几鞭子。”
49.红尘美人颜如玉(一)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连那万年寒冰一般的芳树无心,粉蓝衣衫下的肩头也不禁抖了抖。
我素来只道羽觞狠辣,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自从听了这位红尘堡堡主的几句话,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最狠的,只有更狠的。
“我吃,我吃。”
我哑哑地说着口型,绝尘却将一个白馥馥的馒头直接塞进我口中,我只得勉勉强强地将一个大白馒头慢慢地咽了下去,梗得本少爷流了满脸的泪。
那绝尘却道:“芳儿,本堡主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该怎么感谢本堡主?”
他一句“芳儿”叫得我刚刚吃进去的馒头差点没全部吐出来,芳树无心那么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经他那么一叫,简直……
此刻芳树无心脸上的表情要有多精彩,便有多精彩,一张白脸转青,青脸转黑,黑脸转青,青脸再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