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一窒,“失望”俩字太沉重,他不由得收敛放荡笑容。
“嗯,我保证。”
一个承诺,一种人生,林莫放任自己靠到那个人身上,再无言语。
之后的秦阳果然奋发图强,本着中华民族的优秀优良传统始终坚持勤劳勤奋勤勉的刻苦向上精神,一次次趴倒
在茫茫题海的战场,再一次次倔强而又英勇地爬起继续鏖战。
看到儿子如此拼命三郎的劲头,秦家父母高兴得跟每天中了五百万似的,又是补品又是炖品使劲喂着这两尊不
动佛。
期末考完,发成绩的那天,秦阳乐得抽疯似的拉了柳一苗在操场上狂奔。
而那天晚上,憋了两个月的秦阳,让第二天的林莫几乎下不了床。
放寒假了,春节也就近了。初三的时候,自加拿大来了位不速之客,他就如同一片不祥的乌云,笼罩在秦阳本
就阴霾的心头。
林莫的叔父林家越,同样淡漠的眉眼,同样隐忍的薄唇。
葬礼之后一别四年,秦阳坐在书房里借着半开启的门向外观望,他不安地想着,这个人不会是想来争夺林莫财
产的吧?
秦家名义上是林莫的监护人,但林莫老子留下那些财产半分没动过,全都好好存在林莫的名下,他们搬来这里
住,也不过是为了照顾方便,等林莫成年了,能照顾自己了,他们还是会搬回老房子的。
林莫走了进来,并关上门。
秦阳立刻笑嘻嘻贴上,毛手毛脚道:“他来干嘛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是穷途末路来借钱的吧?”
林莫一根根掰开那些纠缠着自己的手指,答非所问道:“哥,你答应我要考大学的事,还算数么?”
“算数算数,当然算数!为了我的莫莫,我秦阳拼了!”
林莫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已不再深穷,只微仰了脸,望向窗外空茫的天色。
林家越只住了三天,这期间可美坏了秦阳,每晚都搂着林莫在自己房里折腾,还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一墙之
隔的加拿大叔父。
高二下一开学,同窗们皆围绕着志愿问题眉头深锁,秦阳最轻松,他的莫莫要上哪,他就跟着上哪。
柳一苗自打减肥成功之后,就成了学校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前来打听瘦身秘籍的漂亮女生不计其数,让惨淡了
十几年的柳一苗唏嘘不已。
林莫的行为已经越来越明显的古怪,再迟钝如秦阳也有点按捺不住,每回看到他接着神秘电话发着神秘短信甚
至是不知名的邮件时,秦阳就想着该如何从中窃取。
如此数月后,首轮的摸底考,秦阳破天荒进了年段前十。
他便以此来强迫林莫说出那个神秘的对象是谁,林莫倒也诚实,简洁道:“是叔父。”
林家越?秦阳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但林莫已经恢复冷淡的生人勿近气场。
秦阳抑郁得只能找柳一苗诉苦,但偏偏又是有苦不能说的一言难尽。
其实柳一苗心里也在纠结,他想你们兄弟俩真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注定要翻江倒海的折腾得死去活来,本来
就不是特混乱的事到头来弄成一团糟乱,他倒是想宽慰安慰抚慰下秦阳那受伤的小小心灵,但他所能做的,就
是和发小的哥们儿相对无语。
六月,秦阳过了场简朴的生日。
说是简朴,就是没和哥几个下馆了唱K,只叫了柳一苗来家里搓一顿。
柳一苗近来颇烦恼,由于秦阳的突飞猛进导致保持同一战线的盟友失守溃不成军,柳家父母发下声明,若是不
考上个像样点的大学,日后生活费自理。
吃完饭,大人们收拾,柳一苗无心久坐,告辞走人。
秦阳自告奋勇送他下楼,唬得柳一苗冷汗直冒。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秦阳四十五度角仰头,幽幽叹道:“唉,都说男大不中留,我家莫莫长大了,终究是要有
所隐瞒的。”
柳一苗心里咯噔一下,表面还得装作毫不知情,“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管着他吧?
”
“唉……”秦阳喟然长叹,“孩子,你还小,有些事不懂滴。”
柳一苗呕血,我不懂你懂?只怕我懂得太多了吧!但面上还得做足十分,唯唯诺诺道:“是、是,小的不懂,
不懂。”
“那——”故意拖长尾音,秦阳逼近,表情无比肃穆,“我告诉你一件事,听完后,你就懂了。”
柳一苗这下真是抓狂,来了来了,果不其然,秦阳终于憋不住要摊牌了。
沉重点头,柳一苗悲戚道:“来吧,告诉我吧,让兄弟为你分担痛苦啊啊!”
秦阳,却可耻的犹豫了。
一秒,一分,十分钟。
小区进进出出的人与狗与猫,都好奇张望,朦胧月色下的两位英俊少年,一个便秘似的沉痛,一个烈士赴死的
觉悟。
“其实——”秦阳咳嗽一声,“也没什么。”
柳一苗哭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不送了,再见。”拍拍友人的肩,秦阳若无其事地转身上楼。
林莫站在落地窗前,视野正好收入楼下俩人的一举一动,他和抬头向上望的柳一苗目光对上,俱是会心一笑。
秦阳、秦阳,真相终将揭晓,到时你又该如何选择?
期末考结束后,林莫当起了柳一苗的私人家教。
这本该是一件让双方父母都觉得欢喜的事,到了秦阳眼里,却比上坟还可怕。但架不住发小儿那一对泪眼迷蒙
的哀求之色,秦阳也只有咬牙忍了。
林莫瞒得秦阳太好,对他而言未必是值得庆幸的事。有时他会在柳一苗做题时望着窗外的梧桐发呆,直到柳一
苗叫他,才恍恍惚惚回神。
柳一苗看不下去,劝道:“与其这样辛苦,还不如早点告诉他的好,这样还有个心理准备……”
林莫怔怔注视着柳一苗,直到少年羞涩地移开目光,才温柔问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准备?”
“呃……”只考虑一秒,答案就已迅速得出,“他会追着你,不管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林莫嗤笑,“那不过是童话与传说。”
柳一苗却不认同,以他对秦阳的了解,那是认了死理就拉不回的犟牛。
“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看他。”
林莫偏头,玩味的笑。
“从小到大,那家伙都是得过且过,这么久了我没看出他对什么事物有特别的喜恶,只有你。”顿了顿,确定
听众真的没有在走神,柳一苗才继续道:“他对你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如果你不对他有个好交待,我
……不会原谅你。”
坚定的哥们路线,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本身就是非凡的偏执主义者。
林莫的冷淡,林莫的漠然,都让柳一苗无法把握,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代秦阳安心。
听完他的话,林莫的笑容越加深沉。
柳一苗不希望秦阳受到伤害,但他又不能插手其间,处于矛盾之中的人十分烦恼,都已经影响到日常饮食。
“嗯,我知道。”最后一点光辉,沉浸在林莫清淡的眉目中,让直视他的柳一苗不能自拔。
阳光,阳光,不论是初升的朝阳还是落日的余晖,都灿烂得灼人眼球。
高二的暑假没有惬意悠闲,学生们宛如置身修罗战场,各处硝烟弥漫,无声奋战。
林莫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踪迹全无。
秦阳发了狂的寻找,不仅与父母大吵一架,还差点把邻居家的狗给咬成重伤。
摔门离家的时候,秦阳心里就已清楚,林莫瞒的不是天下人,而是他。
漫无目的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瞎走,身边来往的人们或笑或怒或与他一样神情迷茫眼神呆滞。
他从来不懂林莫,除了肌肤相亲时那一声声诱人的呻吟,便是那张百看不厌百摸不腻的动人面容。
秦阳困惑,动摇,最终选择大醉一场。
他上便利店买了一打罐装啤酒,电话叫出柳一苗,等在中山公园的一处草坪上。
四周零零散散坐了几对相互依偎的情侣,秦阳仰面躺下,漫天星光,璀璨辉煌。
柳一苗一路找来,临出门前还不忘给秦家打了平安电话,现下见了秦阳的憔悴模样,便什么也明白了。
他坐到一旁,随手开一瓶酒,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笑道:“哟,秦阳,学会借酒浇愁了?来,兄弟陪你!”说
罢,咕噜咕噜灌下。
秦阳抬眼看他,二话不说迅速坐起,也打开一瓶。
俩人就这样一言不发,面对面地猛灌,直到去掉一大半,醉意渐起,这才相视一望,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
动。
周围的小情侣纷纷侧目,见是两个年轻男孩在发酒疯,皆是抱着少惹事生非的想法避而远之。
草坪上一时人影全无,秦阳笑得更加放肆。
“哈哈哈,好兄弟!我今天开心!真TM开心!”
柳一苗止笑,一双眼虽迷蒙,脑子却异常清醒。
“秦阳,你……没事吧?啊?要不我送你回家……”
秦阳只顾笑,抽疯似的笑,捂着肚子,泪花闪闪。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嗯?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啊,你说,他那种人不管别人死活,从来我行我素
,高傲得跟太阳,不、不,跟月亮似的!又阴又冷,半点心事都不透露!哼,你说我算什么啊?MB的我秦阳到
底算TM什么啊?!”
柳一苗咬牙听着,秦阳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掐碎骨头。
“我秦阳长到这么大,没对谁这么好过!我哪一样不是顺着他?啊?是,刚开始是我强迫他,MB的我秦阳贱,
就偏偏喜欢他了!我能怎么办啊?你说,我能怎么办啊?啊?”
从抓手腕到摇肩膀,柳一苗握拳,忍!MB的老子也忍了,就当作公益事业,豁出去了!
“这么些年了,是宠物都该有感情了,他怎么还来这一手?啊?玩失踪?全家人合起伙来骗我,我秦阳算TM什
么东西啊?他要躲我,可以;他若真不喜欢我,啊,直说啊!说出来不就完了嘛?我不求他,肯定不求他!大
不了一了百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大不了……”说到这,秦阳不晃了,力道一松,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柳一苗一惊,刚想说“你别矫情”,就听见秦阳哭了。
是那种宣泄般的嚎啕,声声震耳。
秦阳从没这么失态过,小时候就算被高年级的围殴也不曾掉泪,现在,却为了那个人,哭得毫无尊严。
柳一苗叹气,双手环上他的背,一下下拍着。
“嗯、嗯,会没事的,他会明白的,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苦心……”总有一天,柳一苗不禁苦笑,林莫从来
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因为太懂,所以才不能表现出来。
就像他和秦阳所认识的林莫,也不过是一个名为“林莫”的皮囊罢了。
秦阳得到安慰,心情渐渐平复,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我是真喜欢他啊!真的太喜欢了,怎么瞧都瞧不够,天天抱着亲着都不安心,他怎么就不懂呢?我,我……
”打个嗝,秦阳的肩膀一抽一抽,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一苗只有不停安抚,林莫预料得没错,秦阳真的会发疯,用他的方式。
“我知道,秦阳,我知道的,你对他的感情无人能比,我也明白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得到他的回应,但秦阳,你
要坚强,你必须坚强,虽然你从未想过去赢,但我们输也要输得体面,秦阳……”
柳一苗的鼻子有点酸,他不得不抱紧秦阳,把所有涌上来的话语吞回去。
林莫太残忍,从头到尾,布一个局,只为圈一个人,如此决绝。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苗,我真累了,太累太累,如果他想分手,我会、我会……”秦阳猛地一抖,
泪水湿了柳一苗大半的肩,风一过便能感觉到一片冰凉。
“我会撑不住的,我真的撑不了了!一苗,到时我就毁了,啊,一苗,秦阳真的活不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才好啊……”
柳一苗越听越害怕,他死死抱住秦阳,也不管路人投射来的怪异眼神,“没事的,秦阳,没事的!你信我,你
信兄弟我!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死,谁也不能让你死!若他真这么绝情,我……我就绑了他,让他永远都呆
在你身边!”柳一苗的心里没底,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秦阳能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什么
都会说会做。
他发誓秦阳再继续失控,他就真的会去把那个人追回并且告诉他,有个人爱你爱得都发了疯,连他妈的命都不
要了!你还是人么?你还他妈的有人类的感情么?
得到足够的宣泄,秦阳也折腾累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头一歪,便沉沉睡去。
起先柳一苗还以为秦阳哭得没气了,直到听见那不大不小的呼噜声,才明白他是彻底睡着了。
“何必呢?”把秦阳放倒在草坪上,柳一苗盯着那张犹带泪痕的睡脸,不住摇头。
“为了这么个人,何必呢?是,我是不懂你们的感情,但我懂你,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家伙,在某种程度上还是
蛮让我佩服的。”
这一晚,柳一苗也没有回家,他躺在秦阳身侧,合眼睡去。
次日的阳光,一如既往的耀眼。
秦阳昏昏沉沉醒来,头疼欲裂,眼也肿得几乎睁不开。
柳一苗还在做着美梦,秦阳低咒一句,一脚踹下。
“啊——”柳一苗惨叫着醒来,四下张望,尚不清醒,“诶?秦阳?”
“MD,起来了,一身的酒臭,我要回家了。”秦阳说着便收拾满地狼籍,一脸泰然自若。
“哦……”柳一苗当然不会傻到问及昨晚情形,揉揉眼抻抻胳膊腿儿,和秦阳一同离开。
林莫在消失了一个月后才终于现身,他黑了,也瘦了,原本就清冽的眸子更增添几分萧寒。
秦阳选择不问不管,照样痴缠。
林莫也不解释,俩人依如从前,小心维系着这份脆弱不堪的感情。
很快,高中最后一年的拉锯战,如火如荼展开。
柳一苗做题做到手抽筋,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学习机器是如何做到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不断重复枯燥又乏味的
试题,他真的要崩溃了,只差掀桌怒吼“老子不考了!”
同时,还有一人也濒临崩溃。
秦阳扫落一桌子的试卷,还未发威,眼角余光瞟到林莫一抹冷笑,不等他打冷战,手机就来了条短信。
「好好做题,晚上随你怎么做。」
秦阳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他的身体与他的心他的灵,秦阳觉得,精神什么的固然重要,但若没有肉体,那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一次又一次把林莫压倒在身下,听他喘息,听他呻吟,听他求饶,便成了秦阳最为自豪的事。
“哥、哥,不要了……啊……”林莫总是会泪眼迷蒙,双颊绯红,肌肤透着异样的色泽。
一场性爱之后,便是各自心事。
林莫的手被握在秦阳的手掌里,一根根紧紧缠绕。
他睁着眼,声音清脆,不急不缓道:“哥,毕业后我就去加拿大定居,你……”一滞,林莫感到身边的人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