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是金黄色的,葡萄酒是暗红色的,冬季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鲜果果汁是粉红色的,所以虽然现在这
个世界还没有玻璃,无论是酒瓶还是酒杯都是用粗陶制造的,但是只要略微注意,就能发现塞缪尔在喝什么。
而费丽娜的提问,表面上是对塞缪尔的关心,但实际上却不难感觉出,她是在挑拨塞缪尔和克里斯公国的关系
。
原本要离开的大公和三王子都停下了脚步,三王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大公先是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
可是皱眉的对象并非是塞缪尔而是费丽娜,接着不等塞缪尔开口,他已经提前回答了。
“服役于圣廷的高贵骑士们,需要遵守许多和普通骑士不同的规则。除特殊场合,不喝任何饮料,就是骑士们
准则中的一条,而塞缪尔骑士显然是圣廷骑士们的典范,您是位值得尊敬的骑士。”大公想着塞缪尔行礼,塞
缪尔当然也礼貌的回礼。如果在东方当然还要说“不敢不敢,我还差得很远”之类的以示谦虚,但是在西方,
谦虚的意义和东方并不相同,比如这种时候的谦虚,就是虚伪了。所以,塞缪尔并没有多说什么。
费丽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年轻的克劳迪大公瞪了她一眼,美丽的公主也只能随后称赞两声,接着离开了
。
看着这三位的背影,特别是费丽娜苗条迷人的背影——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形容——塞缪尔忽然
觉得忽略了什么。皱眉思考了片刻,塞缪尔握着水杯的手一抖,总算明白他忽略了什么了!
费丽娜挂着的那个飞龙的标志,显然和她的礼服、首饰、发型没有任何的关联,实际上,那么一个狰狞的挂饰
,别说女性,就是男性在舞会上佩戴也实在是和整个场景所矛盾,除非那挂坠是西斯公国大公家族的家徽,或
者是定情信物什么的。但塞缪尔能肯定那并非是西斯公国的家徽,至于定情信物……费丽娜公主显然不可能仍
旧在这种场合挂着生死不知的堕落者艾伦王子只的礼物,而因为她此刻的身份尴尬,她更不可能把别人的礼物
堂而皇之的挂出来。而塞缪尔先是将挂坠和他记忆中的那一枚联系到了一起,接着又告诉自己要忽略,所以竟
然没意识到这饰物是如此的古怪。
而塞缪尔的耳朵虽然没有朱利安那双经过训练的游侠耳朵灵敏,但在三人离开的时候,他也确实模糊地听克劳
迪大公对费丽娜说:“不要招惹他,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塞缪尔确定,他们话中的“他”,就是他本人。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克劳迪也不过比塞缪尔大一岁而已,费丽娜的年级更是比塞缪尔还要小,他们竟然会
知道一出生就被抛弃到圣廷的塞缪尔的身份?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克劳迪并没有避开那位三王子,所以,也
就是说,纳奇布尔王国的王室也知道这件事。而那位费丽娜对他充满敌意,她的言行更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克
劳迪大公对他也算是彬彬有礼,但在礼貌的背后却是一种带着惧怕的疏离。那位三王子虽然在费丽娜惹事的时
候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但很明显他对费丽娜的行为并不赞同,他与其说是想要看到塞缪尔出丑,好像更多
的是希望看到费丽娜吃亏。
喝光了杯中的水,塞缪尔离开了舞会的会场。
骑马走在回去的路上,塞缪尔虽然仍旧不会去寻找自己的过去,但是从今天的事情看,他的身份牵扯范围颇大
。虽然这次他的身份让那三位高贵人士有了顾忌,使他们轻易不会在他身上下杀手,但谁知道下次这种事是不
是会好事变坏事?作为一个在外游历的见习圣骑士,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对抗一个国家——不止是纳奇布尔
那样的王国他无法对抗,就是克里斯这样的弹丸之地,塞缪尔也是无力对抗的。毕竟克里斯也有三千左右的常
备军。被正规军围上,塞缪尔逃跑是没问题,但是想要正面对抗,他觉醒了斗气倒是还有可能胜利,在没觉醒
的情况下,完全就是送死。
虽然想了一路,但是因为什么丁点线索都没有,塞缪尔当然也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到了租住的小院门口,埃里
克竟然坐在门口等着他。
“天很冷,为什么不进屋去?”从马上下来,塞缪尔问着冻得嘴唇发青的埃里克。
“西斯公国的一个伯爵来了,他自己介绍说是那位费丽娜公主的叔叔。朱利安让我和巴恩在这里轮班,好等您
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您。巴恩是在我前边的那一班,其实我只等了一会。请把缰绳给我,我去喂马,您快进屋去
吧。”
“谢谢。”塞缪尔点点头,又习惯性的揉了埃里克的头一下,“尽快进屋取暖吧,不要把自己冻坏了。”
埃里克也笑,脸上一如既往的出现了两片红,脸皮一如既往的那么薄。
打开门,一楼客厅里果然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人,虽然也是金发碧眼,但他的容貌很难和有着出色容貌的
费丽娜联想到一起,因为他的五官第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顶多只是一个温和的普通人,但
有些人的容貌虽然不会让人惊艳,但却异常的耐看。这个男人就是这一种,那冲充满底蕴的成熟和内敛,比表
面上的华丽更要吸引人……
“塞缪尔骑士?”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暖蓝色的眼睛满是兴奋和激动,声音也莫名其妙的有些发颤,“我
是法兰克?西斯,艾伦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你们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找他,但
是没找到。听说你们来了,而且正在寻找向导,虽然我不是克里斯公国的人,但是我敢说我一定是周围最好的
向导之一,让我加入吧!”
“……”这位伯爵大人并不是以贵族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丢失了孩子的长辈来到这里的。不过说实话,这反
而让塞缪尔更感觉棘手了。因为他为了亲情而到这里寻求帮助,但是另外那些人是否顾及亲情可就说不准了。
带着他,就让本来只是想要走走形式的塞缪尔,不得不“做正事”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而且塞缪尔总
觉得这人的激动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塞缪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叫都叫了,还能怎么办?
“我来寻找艾伦,家人们都支持,所以,您不用担心我的身份问题,您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任何一个随从那样随
便的……使用。当然,如果您实在是不方便,那么我也不会继续纠缠。”法兰克好像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他忧郁的叹息了一声,走到门口,拿起了衣架上自己的披风,“希望你们能够找到除我之外,合适的向导。
”
塞缪尔眨眨眼,这位古怪的伯爵一旦离开一直在用双关语说话,而如果他现在离开,塞缪尔肯定他们再也不会
找到第二个向导了:“当然!”塞缪尔走过去向伯爵伸出了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塞缪尔……”
在塞缪尔来之前,一直陪着伯爵的朱利安此时双手抱肩撇了撇嘴,埃里克那只害羞的小羊很好对付,不过这只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狼,如果也对塞缪尔不坏好心的话,那可就不好对付了。不过苦思对敌策略没有
两分钟,朱利安就把新来的敌人扔到了脑后——就算他把塞缪尔身边所有的“有心人”都清光又能如何?他情
路上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情敌,而是塞缪尔本人!
看着正在和法兰克谈话的塞缪尔,朱利安泄气的站了起来:“我去准备晚饭。”一瞬间,朱利安脑海里产生了
一种荒谬的想法,或许,他能够先联合情敌攻陷塞缪尔这座实心城堡,至少让这个家伙不要再这么硬邦邦的,
而是了解何谓感情,然后,再各凭本事争夺塞缪尔的最终归属。
不知道为什么,削土豆中的朱利安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正确……
022.醒悟的朱利安
休息了一夜,整理好了必要的物品,这次包括塞缪尔和大块头巴恩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身轻便的皮甲,背着弓
,带着短刀。毕竟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是山林中树木茂密,地形崎岖,在这种地方发生战斗,需要的是灵活机
动,长武器和重武器并不适合施展。否则一剑或者一斧头用出去,谁知道刺、砍到的是树还是人,盾牌更是不
方便使用,有据盾牌的时间,还不如躲到树后边去。
不过几个人倒并不是没有携带大件行李,巴恩背着一顶斗篷,塞缪尔则背着五个人睡觉用的狼皮褥子,冬天的
森林又潮又冷,睡觉着下边不垫着这些东西,就算靠着篝火,也是要冻死人的。其他必要的食盐食物、汤锅、
换洗衣物之类的则有其他人平分。一开始这种分配其他人都不愿意,因为他们不同意塞缪尔扛着仅次于巴恩的
沉重褥子。
“骑士下马就是个战士,一般这种体力活,都是战士该做的吧。”塞缪尔对他们的反对非常的莫名奇妙。
“你虽然是个骑士,但是我们可是你的随从,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随从干的。”朱利安反驳,不过从他的眼神
能够看出来,这并不是真正原因。
“进入森林,你和埃里克是要轮流探路的尖兵,如果你们两个背着这种东西,还能够正常的旅行你们的职责吗
?”塞缪尔把那个大背囊朝着游侠扔了过去,皮革看上去蓬松柔软,但重量却绝对不轻,再加上塞缪尔扔出时
用了大力,朱力克接是接住了背囊,却也因为冲力接连退后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里边虽然有塞
缪尔突然袭击的原因,但也能充分说明游侠的优势并不在力量上。
“我们俩可以轮流……”话说到一半,朱利安的声音就消失了。尖兵就是要走到所有人的前前边,探路的同时
也要开路,并将前方路途的正确情况反馈给后边的队友,就算什么凶险也没碰见,尖兵的体力消耗也是最大的
。而且这次他们少说要在山里呆上一个月,如果找到了艾伦的踪迹,甚至可能在一日冷过一日的冬天里呆上两
三个月,这种情况,对于已经久经战阵的朱利安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更何况原本只是个向下猎人的埃里
克?就算是两个人轮流背褥子也是不现实的。
“其实,我可以背着的。”一直被当成背景的法兰克出声说。
“照实说吧,你们到底为什么都反对由我来背着褥子?”塞缪尔礼貌的朝着法兰克点头,但并没对他的发言做
出任何回应,而是双手抱肩,有些危险的眯着眼睛看着他的三个随从。
朱利安尴尬的笑笑,指着巴恩说:“塞缪尔,如果你有巴恩的这种‘体魄’,我是绝对不会想要抢着背行李的
,但是,你的样子实在是柔弱到让人不放心。”
巴恩抓着后脑勺,只是憨厚的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埃里克抿着嘴唇,虽然也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是明显的
无奈。塞缪尔看不出来他们俩是否和朱利安的想法一致,不过很明显现在朱利安已经成了随从里的头,不让他
心服口服,这件事会继续没完没了的折腾下去。
“所以说,又是因为我的脸?”塞缪尔不快的叹息了一声,朝着朱利安伸出了手。
“?”
“看我的手,你能看到什么?。”
朱利安疑惑的低头,可只是一瞬他眼中的疑惑就被震惊和愧疚所取代了。塞缪尔的手,十指修长,指甲修剪得
干净整齐,但除此之外,他的手背上满是伤疤,双手虎口的疤痕甚至已经让手无法正常的闭合,手心的一面,
厚茧更是几乎盖满了正常的皮肤——这是一双骑士的手,或许这个骑士有着一张美丽的脸,但容貌只是生来的
幸运,这双充满伤痕的双手,才是真正属于这位骑士的……
朱利安的眼圈忽然红了,他想起不久前塞缪尔曾经要他证明他爱的并非是他的脸,那个时候朱利安自认为自己
就算曾经爱的确实是那张脸,但是已经从外表之爱引申到了内心只爱。但实际上,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朱利安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注意到塞缪尔的情景,圣廷的骑士们都穿着统一的重铠,戴着把整张脸都罩住的头
盔。他当然也看不见塞缪尔的脸,只是知道有一个仍旧在学徒期的骑士,甚至比那些老骑士更凶悍、冷静、残
忍!实际上当时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感觉,所以在几个教官相继殒命后,大家自然而然的归拢到塞缪尔的身边
,听从着他的命令。
而那个时候,朱利安对塞缪尔的感觉并不是情欲,而是一种面对强者的崇拜和臣服,一直到战争之后,那个领
导着所有人的骑士终于摘下了头盔。露出因为失血和疲劳而苍白的脸,朱利安对他的感情,也在那个瞬间变质
了。甚至到了现在,那张脸已经让朱利安忘记了塞缪尔是一个强者的事实,总是想找机会保护他,为他分担,
但这说不定只是朱利安潜意识里不服输的一种表现。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男人有一张英俊的脸会让人心生好感,但一个男人有一张近乎美丽的脸,却就会让
人不知不觉间产生轻视了。就算是强悍的精灵一族,人类社会也依旧流传着许多关于他们的下流笑话,这就是
人的本性。
朱利安他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如果说过去他对塞缪尔是五分的真心加五分的玩闹之心,现在剩下的
却是十成十的真心了……
“塞缪尔,我会证明自己的。”
塞缪尔疑惑的看了朱利安一眼,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却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物品安排完毕,众人都要上楼睡觉,可塞缪尔在楼梯边却被法拉克拦住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给朱利安看你的手,我也想看看,可以吗?”
“当然。”塞缪尔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既然这个人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是他的同伴,那么这种无伤大雅
的小要求,他还是乐意遵从的。
其实法拉克一开始大概也只是想借着这个话题和塞缪尔搭上话而已,但是当看到塞缪尔的手时,他的反应却比
朱利安更加强烈,眼泪瞬间就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你受了很多苦。”法拉克的声音透着哽咽。
“为圣神服务,没有劳苦只有荣耀。”塞缪尔用套话回答。
“不,成为最年轻的见习圣骑士,虽然是荣耀,但那也表示你比很多其他人更大的付出。”法兰克抹了抹眼睛
,“其实你可以去做祭司的,我想你同样有祭司的天赋,而且不用吃这么多苦。”
“……”塞缪尔短暂的默然,法拉克的话很明显的表示出他关心他,但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只是陌生人,
因此不难联想出法兰克这貌似长辈的关爱是为了什么。不过塞缪尔不相信他,甚至觉得他这番作为实在是太假
。所以,他最后只是给了法拉克一个礼貌的笑容。
而法兰克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表现实在是太过急迫了,他一脸歉意的放开了塞缪尔,苦涩的注视着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