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满意地收回手,一个响指,轩逸非的独立空间被他强制撕开裂缝,这对轩逸非本身灵力伤害巨大。他
唇角溢血,面色苍白,然而神色依然是如先前那般空洞冷漠。
上古之神的真名,除非经其认可,否则一旦擅自唤出,将承受真名所带来的绝对压迫。这也是诸天神佛必须尊
崇他们的原因,稍稍一个无礼的称呼便可随意要了他们的命,这等惊人的权威纵观五界也无一可相比拟。
“嗯……你好像还要去冥界完成使命吧?正好我也要去找人……”说到最后一句,白衣男子指尖不由地抚上白
玉谕令,眼眸温柔。
*****
冥界的浮光宫殿其实是天帝最为艳羡的,用材奢侈铺张不说,建筑宏大华丽也不说,有四大卫殿环绕守护更不
说,充沛的灵力终日洗涤着主殿,使浮光宫殿能感应主人的心情,化为最直观的天气昭告冥界子民。
紫皇大多时候是不出浮光宫殿的,也由于他心性冷淡,冥界阴沉的天空始终没有多大改观。
于是,在摩诃曼陀罗华醒来时,当真只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窗外的景色与记忆里分毫未变。汇入
三途河的忘川,铺天盖地的红色彼岸花,幽暗诡秘的黄泉路,奈何桥边的三生石……这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又想起那个笑容温柔神情寂寞的白衣仙人来……他……会不会、会不会真的只是梦?
她打开门,面对一池红莲坐了一天,想了一天,最终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粘着的花瓣,决定去找九幽帝君。
此时的紫皇还在睡觉,他轮回归来后,寝宫里莫名其妙的多了只雪色小狐狸,他见是只难得的天狐,才留下它
在身边修炼。狐狸还蜷缩在他脚边沉眠,紫皇睁开墨色的眼眸,看向房门,下一刻敲门声响起,“摩诃曼陀罗
华求见帝君。”
紫皇揽了揽衣襟,一脚将小狐狸蹬下床,道:“进来吧。”
莫明其妙被踹到地下的小狐狸无比委屈,小爪子摸摸摔疼的头,默默哀怨着跑回床沿下。摩诃曼陀罗华自进门
起一直低着头,走到寝宫中央时俯身行礼,“摩诃曼陀罗华叩见帝君。”
紫皇冷淡地瞥她一眼,“免了。”身体和灵魂似乎贴合得不错,刚反魂便能下床走路,摩诃曼珠沙华似乎费了
不少心思,“何事?”
摩诃曼陀罗华顿了顿,跪地行叩首之礼,道:“求帝君准许我出界。”
较之她的惴惴不安,紫皇显然更加淡漠,“不可能。”
与摩诃曼珠沙华容貌相似,却更显清丽的白衣女子首次情绪激烈起来,“为什么?”
紫皇换了个卧姿,一手支着额头,道:“我不会准许你出冥界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想去还……”
紫皇淡淡地打断她,“你是想去找送你来的那个仙人罢?”
摩诃曼陀罗华咬唇,承认道:“是的。”
“你可知他是谁?”
“我……不知。”
紫皇敛眸,声音依旧清冷,“他是上古三神之一的御流圣尊。自天地初开便居于天界最高处,一闭眼便是千万
年的天界圣尊。”
第五章
“而你,”九幽帝君淡漠的神色无波无澜,“你是我冥界子民,你姐姐为求你复生自愿入我九幽指引往生者轮
回,我不希望你与御流圣尊之间还有什么纠葛。就算是有,也应由我冥界去还他这个人情。”
摩诃曼陀罗华不敢再出言反驳,只低头跪在那里,紫皇摆摆手,“你退下吧。”
“是。”白衣女子神色挣扎许久,方才依令退下。她走出紫皇的寝宫后,在浮光宫殿内漫无目的地走着,显得
有些失魂落魄。帝君不许冥界子民无故出界,这是千万年前便定下的规矩,可是……可是……她眸光一抬,瞬
间明亮起来。
只见一位白衣仙人与一青衣上神一起向浮光主殿走来,那俊美的容貌让人见之难忘,正是九幽帝君所说的御流
圣尊——轨迁。
摩诃曼陀罗华极为欢喜,兴奋地向轨迁奔去。帝君刚还说不让她离界,没想到就在这儿碰到了要见的人,这真
是巧了。
轨迁远远就见一白衣女子跃然而来,略一思附,这才忆起是自己先前带来复生的小魂魄。他微微一笑,眼眸向
后一瞥,对轩逸非道:“你去办天界下发予你的任务,完成后再来找我。”
轩逸非俯首尊崇,“遵命。”他转身前去找冥界十殿阎王之首,传达天帝的问候。
轨迁目光回转,落在面前轻喘的清丽女子身上,笑道:“小花儿找我有事?”
摩诃曼陀罗华脸颊泛起红霞,不敢与他对视,捏着袖子回答道:“我……谢帝君之前相助之恩。”
轨迁心下了然,“不必,其实我也是正好来这冥界,才找到我想找的人。说来还要谢谢你。”
摩诃曼陀罗华更加羞怯,偶尔抬目看白衣仙人的神情更是含情脉脉,而轨迁只是温柔地笑着,好似不明白她的
心思般。
这情谊深切的一幕,恰恰好落在了落在了前来觐见九幽帝君的摩诃曼陀罗华眼里。她心神巨荡,一梦转醒后,
罗华居然喜欢上了御流圣尊!
不同于天界其他神仙,摩诃曼珠沙华知道五界不少秘闻,其中不乏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上古之神。
但,最令她伤心的是……她等待了这么久,回望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迎来的,却是罗华心系他人。
受她瞬间绪乱的灵力影响,冥界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霎时黯淡,原本如血一样绚烂鲜红的彼岸花纷纷枯
萎凋谢,往生者的魂魄因为失去曼珠沙华的指引,渐渐迷失了方向。冥界上下被隐隐的不安包围。
就在彼岸花大片大片灰败的一刹那,九幽帝君兀地睁开双眼,牵在手腕的一条灵线因另一端的灵力影响而上下
波动不停。
灵线的那端,牵的便是摩诃曼珠沙华。
紫皇眉一扬,骤然出现在摩诃曼珠沙华身后,一手拉住因自身体内混乱的灵力激荡,受了严重内伤的艳丽女子
,“我早就告诫过你。”说着,不待她回话,他便用自身纯粹的灵力镇压住她的反噬。
紫皇出现地匆忙,只穿了一件紫色单衣,松垮的衣裳被灵风逼迫,露出白皙的肌肤,在这红色的灵力浪潮与紫
光柔柔包围中,竟是惊人的魅惑与勾人。
那边的摩诃曼陀罗华被这突变惊呆了,怔怔地不知如何反应。倒是一旁的轨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九幽
帝君,含笑的眼眸笑意加深,看似甚为愉悦。
紫皇眼中情绪冻结成冰,伸手扶住摩诃曼珠沙华无力的身体,对摩诃曼陀罗华道:“你本应死于佛主传教魔界
之时,是你姐姐一心为你,自愿投身冥界黄泉路指引魂魄,借以换取你复生。你复生后就没有发现体内多了一
魂一魄么?”
摩诃曼陀罗华脸色煞白。
五界之中,不论任何生灵,魂魄一旦离体,肉身必然消逝,这是定理,更何况离魂上千年的摩诃曼陀罗华?摩
诃曼珠沙华为了保存好妹妹的肉身,从自己魂魄中分离了一部分放入罗华体内。是以摩诃曼陀罗华动情之时,
牵引了摩诃曼珠沙华的魂魄,因此重伤。
紫皇懒得再去管她,径自带着摩诃曼珠沙华前往浮光主殿疗伤。在瞬移术法的紫色幽光中,他看见一袭白衣,
在枯萎的彼岸花丛中静静立着,温柔缱眷。待他目光上移,想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术法已然结束,将他与摩
诃曼珠沙华带回了浮光主殿。
紫皇与轨迁方才相距,不过五丈。
五丈之间,紫皇的冷漠使他不曾注意旁人;轨迁的温柔使他不去打断别人。
五丈的距离间隔,各自的性情使然,令他们在经历洪荒三次变化的流逝,轮回两世的纠葛之后,仍然不曾真正
意义上的相见一次。
而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错过间,竟然一直便这样错过了……
九幽帝君唤来姽怜翩为摩诃曼珠沙华疗伤,自己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冥界昏暗的天色,风云变幻。
如果他未看错……那人必然是御流圣尊。
是什么原因使这位天界之神如此频繁地前往冥界?
难道真是因为摩诃曼陀罗华?
紫皇冰冷的眼中,首次起了波澜,他抬手拉好散乱的衣襟,目光投向川流不息的忘川河水。
忘了,会不会比记着好?
他转身走进寝宫,还是忘了罢。被轮回时那身为人类的记忆烦恼,还真不是个好感觉。寝宫的门在他身后自动
关上,他伸出一只手,闭目默念咒文,周身升腾而起的紫色光芒中出现闪烁着银光的古老文字。
不时,术法结束,他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血色宝石,半边缠绕着金色的细纹,诡异而妖娆多姿;半边晶莹剔透
,宛如一滴绯色的泪珠,妖艳而惑人心魄。
小狐狸蜷缩在角落里,暗暗心惊。
这是天界失传已久的禁术——尘缘消。
第六章
天地间经过洪荒变幻,新秩序取代旧秩序,不少文化都因此湮灭在流逝的时光中,然而新秩序也带来不少必要
的生机与活力。
这是天地自然的定理。
显然,天界对秩序无比重视,在轩逸非被轨迁下咒迷失心智之后,天界秩序受到影响,于是急招轩逸非回天界
稳定秩序。
轩逸非此时已完全效忠于轨迁,在向轨迁禀报天界诏令之后,轨迁笑道:“秩序混乱?有点意思……”
其实这涉及到一个上古秘史。定下秩序的并非天地,而是……紫皇、轨迁、嘉莲三人共同一专讯形式粗略商议
的结果,千万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如今天界的秩序却混乱了?
轨迁合目想了想,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九幽帝君至今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他就被琐事牵绊要回天界。御流
圣尊半眯了眼,莫不是因为先前挂名在佛界当迦叶尊者的嘉莲被玉帝逼去魔界,玉帝被判失道,受了天谴的缘
故?
他又忆起那个紫衣的傲慢青年,紫皇……与记忆里的少年相比,差别还真大。御流圣尊眼眸温柔唇角含笑,指
尖轻抚着一枚白玉谕令,看着谕令中央的那个咒文,于触摸间化为灵力的真名,散发出强烈而博大的力量。他
笑道:“紫皇……你欠了我的,确是还了。但若是在相还之后两不相见,我是不会愿意的。”
轩逸非犹如不曾听见他的呓语般,低头询问:“圣尊何时出发?”
“就现在吧。”轨迁站起身,“我倒要看看玉帝到底把天界管成什么德行了。”再说还要早点回来再去冥界呢
。
轩逸非叩首,“是。”
御流圣尊一拂袖,瞬息万里,已然来到五界交汇处。轩逸非只是天界上神,自然比不过轨迁的法力,被远远甩
在后面。
轨迁在五界交汇处停了下来,他不远处,有一白衣男子静静立在魔界方向,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正是降入魔
界,被尊崇为主的上古三神之一,嘉莲。
嘉莲是头一次见到轨迁。并非是嘉莲过于神秘,而是轨迁过于难找。
轨迁态度悠然地与嘉莲打招呼,“魔主陛下。”
嘉莲唇角一勾,绝艳的容貌立即柔和起来,却是带了些调侃的柔和,“圣尊天劫将至,还有心思乱跑?”
他是比轨迁、紫皇年岁更加久远的神只,在混沌都不曾出现时便有了他,因而他拥有胜过世间一切色相的风姿
气度,素有“艳冠五界,空绝轮回”之称。
轨迁难得蹙眉,“天劫?”
嘉莲瞥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诞生于世的责任。”
“……”轨迁淡了唇角的笑意,不语。
“其实原本你逃避职责也没什么,毕竟玉帝没犯大错。但现如今,玉帝得罪了我,被判为失道,你就必须承担
起属于你的责任。”嘉莲漫不经心道,丝毫没有将自己间接导致的结果放在眼里。
“……”
嘉莲向天界方向抬了抬下巴,“天界秩序混乱,是你天劫即将到来的征兆。”
“……”
“你要尽早登上天界之主的位置,才能以一界帝君的神格抵挡住天劫。”嘉莲的语气里竟有些罕见的幸灾乐祸
,“要知道,普通仙神的天劫和我们的天劫是无法一概而论的。”
“……”轨迁道:“所以你在这儿等我?”
嘉莲冷哼一声,“若非看在紫皇的面子上,我会来废话?”
轨迁依旧不语。
“别把天劫不当回事,”嘉莲告诫他,“除非成为天界帝尊,否则天劫灭顶。”
“我知道。”轨迁答道,他抚开额发,露出眉间上古咒文字样的“御”字,金色的笔道纹路走势华丽,蕴含着
他与生俱来的独特能力——绝对的统治权。
他整个人的气质在“御”字露出的一瞬间变得尊贵威仪,使人不由自主尊崇礼让,心生敬仰。“我知道我诞生
的缘由,也知道我背负的职责。”他道,“但是,我不会因此而舍弃我的愿望。我不会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想
做的事。”他的目光,落在冥界方向,“就算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嘉莲眼眸一冷,“如果代价是你最珍贵的呢?”
轨迁直觉这句话有深意,他想了想,“至少我现在不后悔。”
“但愿你以后也不后悔。”嘉莲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进魔界。
轨迁目光深沉起来。
嘉莲不可能只为提醒他这个而专程来到此处,毕竟……嘉莲在过去的无数岁月中从未和他相见。
他突然想起他最后那句话,陡然一惊,难道……
*****
冥界因黄泉引路人重伤而引起的短暂恐慌,被九幽十殿阎王之首姽怜翩殿下迅速化解了。只是,原本冥界铺天
盖地的血色花朵枯萎后,长出了大片白色的曼陀罗华,代替了曼珠沙华,指引起往生者轮回之路。
九幽帝君随意披了件紫色外衣,站在浮光主殿华丽的长廊边,望着川流不息的忘川发呆。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
。
忘川纵贯黄泉路与阎府,里面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说实话实在不是一道美丽的
风景……
姽怜翩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欠身向自家主子行礼,“见过尊上。”
紫皇没有理她,她也不介意,径自站起来,“我说尊上,这忘川又没开花儿,您尽望着它干啥?它会害羞的~
~”
忘川害羞?嗯……血黄色的河水,的确是害羞的表现。
姽怜翩又道:“尊上,御流圣尊来过冥界。”
御流圣尊?紫皇敛下眼,“可有说些什么?”
姽怜翩面色严肃地胡诌,“圣尊说他某日在鲜红的花海边看见您,对您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羞涩,觉得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