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直找寻的良人,此生非您不嫁。”
紫皇回过头瞥她,淡淡道:“说实话。”
“诶呀~~”姽怜翩捂脸,“您别拆穿我嘛~~”她闹过之后立即肃容,正经道:“圣尊说,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七章
紫皇低首,掌心躺着一枚血色宝石,他轻声重复:“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
教生死作相思……”
姽怜翩自觉地没去打扰自己尊上,就在她准备退下之时,冥界猛然一颤,如同束缚的某种枷锁突然崩断般,看
不见的波动层层回荡在天地之间。姽怜翩脸色骤变,回头去看紫皇,只见紫皇周身三尺范围全部凝结成冰,那
向来淡漠倨傲的面上,深沉若暗潮汹涌的激流,“天界秩序……崩坏了。”
事实证明,嘉莲的确不是危言耸听。
他给予轨迁的告诫成为现实。
在轨迁回到天界的那一刹那,天界秩序突然崩坏,原本掌管秩序的上神轩逸非全身法力尽失。……这是天劫即
将来临的征兆。
轨迁存活至今,一直不曾历劫。他们上古三神各自修行的道,于旁人都不一样,嘉莲修的是上古神道,紫皇修
的是辟界魂道,轨迁修的……是心道。
所谓心道,便是以修炼自己心境来提升修为的道,要修此道,必须谨记归守本心,否则将迎天地大劫。
而上古之神的天劫与普通的天劫又不一样,他们的天劫又称辟天之劫。过,则天地生机焕发,自身修为突飞猛
进;不过,则天地毁灭,自身永远消逝。
因此,辟天之劫的威力连三人中最为强大的嘉莲都不可小觑,何况没有天尊神格抵挡的轨迁……
轨迁站在凌霄殿顶,凛冽的狂风将他白色的衣袂吹得飒飒作响。恐怕天劫到来,天劫秩序崩坏,都不是巧合,
也不是玉帝失道的关系,是他本心动摇的缘故……
当初他之所以修习心道,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也会……爱上别人。
他唇角含笑,心道,真是个讨厌又可爱的修道之路。若非心道,他又怎会知晓,自己的心境变化,竟会强烈到
引来辟天之劫的地步?
紫皇,但愿我们还来得及……
天界秩序的溃散,使得天界开始从最外围迅速崩塌消散,轨迁站在这象征着天界权利的顶端,看着乌黑的云渐
渐形成一个漩涡,狂风席卷天界。白衣的御流圣尊始终唇角含笑,神色温柔地站着,俯瞰底下一干慌乱不已的
神仙,目光怜悯疏远,玉帝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大吼,“你!你是什么人!快给朕下来!”
他微微一笑,伸手撩开额发,眉间金色的“御”字显露出来,带着不容置咄的威仪席卷天界,天界众生在他绝
对的统治力量影响下,纷纷朝他跪拜行礼。
嘉莲的意思是,让他成为天界帝尊,以一界帝君的神格抵挡住天劫。然而,并非只受到跪拜,便可成为天界之
主的。
天界上空巨大的漩涡缓缓下移,如同压在头顶般虎视眈眈,乌云当中紫芒滚动。
上古之神的职责——成为一界之主,引导洪荒变幻的方向。
这也是为何说紫皇生来便注定要掌辖地府,建立九幽十殿的原因——他必须成为界主。
嘉莲原本是隐于佛界的,但后来还是因为种种原因顺应天命,去了魔界为主。
只有他,明明拥有统治的天责,却一直不愿被天界界主一职跏趺。以前不愿,现在……仍然不愿。
漩涡摇曳着舞动,紫芒蓄势待发。
巨大的威压使不少神仙七窍溢血,天界的崩溃速度加剧,华美的宫殿、氤氲的仙池、蜿蜒的长廊,甚至一些成
了精的小妖,一切的一切,在规则的消失下都化为碾粉,四散于空气中。
天劫没有再给轨迁更多的思考时间,以雷霆之势破天之姿劈下一道雷电……
劫雷照亮了黑云压顶的半个天界,轨迁的面容在纯紫雷电之下,显得温柔又哀伤,他想起那个站在血色花丛中
的紫衣青年来。
就在这道劫雷降下的同一刻,端坐于冥界浮光宫殿假寐的九幽帝君瞬间感应到劫数,冰冷的眼眸突然睁开。
轨迁面对可覆灭天地的劫雷时,仍旧一动不动,模样闲适肆意,只是,左手捏着一块白玉谕令,动作轻柔地摩
挲着白玉中心的繁复文字。
座于九幽地府之下的紫皇却感觉胸口猛然一痛,仿佛将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般恐慌。
紫色劫雷势不可挡,泛起的强烈光芒将御流圣尊修长挺拔的身影湮灭。
就在这一刹那,紫皇心念一动,出现在轨迁身前……
劫雷到来。
瞬间,万世寂灭。
*****
悠悠三途水,灼灼引路花。
冥界依旧如同过去的千万年那般诡谲幽暗,各式魂魄飘荡不息,往生者神情麻木地在彼岸花的指引下前去投生
。
还是这样万年不变的景色。
变的,是九幽来了一位新君主,十殿阎王之首姽怜翩率先拥他为帝,请之代为执掌冥界。界主的更迭毫不影响
冥界的运作,只是……
十殿不会再因为界主的到来而泛起紫色灵光,光耀九幽上下以显其辟界之主身份。
浮光宫殿不会再因为界主的恼怒而天降大雪。
忘川不会再因为界主的凝视而改了河水颜色。
新界主抚平自己绣有银色暗纹的白衣,缓缓走进浮光宫殿中心的华丽寝宫,目光在遇到躺在床上沉睡的紫衣青
年时变得温柔多情,“你还没醒么?”
他走过去,静静地看那精致的五官,水墨般的眉眼,气氛柔和又……哀伤。他只看着他,眼里只有这么一人,
仿佛天地间也只有这么一人。
白衣的新界主轻柔地碰触紫衣青年的脸颊,低声呢喃,“我们到底还要错过多少次?从苏渐魅到流盈转,从苏
纵吟到流风醉,从凡间到九幽,从冥府到碧落,我想说的,一直都只有一句话……”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
他俯身在紫衣青年唇边印下一吻,“紫皇,你既然愿意出手帮我,为何却一直不肯与我相见?”
“我们……至今竟从未真正见过一次……”
他语调温柔如情人间的低语,眼眸盈盈如秋池映波。他凑到紫衣青年面前,鼻尖抵着鼻尖,看着对方苍白的脸
,微微笑道:“紫皇,我情许于你,你可应我?”
然而,连呼吸都几乎浅淡到没有的前界主陛下,如何能应这深切之词?
新界主眉眼含笑,显然并不在意没有得到回答。他又吻了吻青年,“你先歇着罢,我过会儿再来陪你。”说着
,他离开了浮光宫殿。
姽怜翩站在忘川边出神,手中白色羽扇不时闪过五彩流华,看见新界主时只稍稍颔首算作行礼,“圣尊。”
轨迁在她身边站定,淡淡地应了声,“嗯。”
两人就这样并肩看忘川,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姽怜翩才道:“我从没想过会这样……”
轨迁侧目看她。
她道:“尊上向来是万事不为所动的,而此次不但主动出手助您,还不惜以自身冥界界主的神格挡下天劫、损
伤元神来帮您历劫,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的,却真实发生了,轨迁抬眼遥望目之所及,“他……现在如何了?”
“陛下已进入沉睡,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永远都醒不来了。”
轨迁抿唇不语,眼内深沉的情绪竟哀戚得令人绝望。
第一世啊,我们相见。你无意间欠了我一条命。
第二世啊,我们相遇。你注定要将相欠的还清。
到了第三世,原来,是这样的结果么?
我们有三世,一世用来相欠,
一世用来相还,最后一世,
我们遇不到了,便两不相欠……
永远,不相见。
——第三部·浮光之九幽同行·完——
外传:把酒舒袖
楔子:圣尊陛下侍寝吧
紫皇撑着头醒来时,正是冥界的黑夜。他一瞬间思维恍惚,竟不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睁开眼,还是他那万年血珊做的大床,华美的宫殿,幽暗的夜幕……这是他熟悉的冥界。
他闭了闭眼,似乎理清了思绪,再睁开时,已沉寂无数年的浮光宫殿猛然爆发出剧烈的紫色灵光,照亮九幽上
下,宣告着辟界界主的归来。
紫皇掀开覆在身上的紫色绸缎,赤着脚走下床,冰凉的黑曜石地面光可鉴人。他打开寝宫的门,走了出去。
恢宏华丽的浮光宫殿一如他沉睡之前,主殿四周悬浮的四座护宫卫殿倒是比先前小了不少。主殿四周开满了妖
娆艳丽的曼珠沙华,灼灼如火焰般逼人,曼珠沙华包围着一簇白色的曼陀罗华,红与白的对比异常强烈。
这一切……都还是他熟悉的。
忘川汇入三途河,曼珠沙华指引往生者,竟……没有丝毫改变。他甚至有种错觉……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罢?
然而,在看见端坐九幽首殿阎府王座的那个白衣男子时,他才感觉到……是真的过了很久。
久到连阎君都换了数任……
新阎君不认识他,但第一阎殿熟知他的气息,首殿瞬间被紫色灵光包围,昭示着九幽帝君圣驾莅临。现今的冥
界子民从不曾见过如此奇观,纷纷驻足遥望仍在发光的浮光宫殿与被光芒笼罩的阎府第一殿。
在那紫色光芒的照耀下,冥界所有众生都不由自主向那光芒跪下,一个认知理所当然地形成,不由冲口而出,
“恭迎帝君回归九幽——”声音响彻冥界,直直传播往其他各界。
白衣男子从王座上站起来,眼眸一直紧紧抓着紫皇,步调优雅缓慢地向他走去。紫皇平寂淡漠的眼眸多了些疑
惑,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现任冥界界主,道:“你怎么在这儿?”
轨迁微笑,反问道:“我怎么不可以在这儿?”
紫皇好似还是觉得很不解般,“你不是应该在我寝宫的么?”
轨迁稍稍一怔,而后笑容愈发温柔多情,“你不生我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气?”苏醒不久的帝君陛下奇怪地看他一眼。
轨迁淡淡笑开,三分庆幸,三分喜悦,四分的情意。
紫皇抬手,白玉般的指尖扭转出一个金色的符咒——那是九幽帝君以真名塑造的特殊咒文,以其本名为谕令震
慑冥界。金色符咒迅速升上天空,并渐渐扩大,直至将要遮盖冥界半个天际。符咒击在辟界之初用于划分界层
的结界上,那一刹那,磅礴的灵力层层席卷九幽,以紫皇的辟界灵力洗涤冥界万千众生,灵力自行将紫皇创界
之主的身份烙印在每个冥界子民灵魂深处,从这一刻起,紫皇便是他们无比尊崇的帝君陛下。
紫皇在苏醒后一刻钟不到,以其绝对的力量,轻易使九幽重归座下。
这,就是辟界魂道的威能。
他在做这一切时,轨迁就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微笑,不曾有丝毫不悦愤懑,仿佛自己自洪荒第三纪元开始,直至
现如今的洪荒第五纪元以来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等待身旁这人归来的这一刻……大放异彩。
经历了洪荒两次变幻,天地间,只有冥界停留在九幽帝君闭眼之时。是御流圣尊以绝对的支配能力,代替紫皇
执掌冥界。
幸好……
幸好这些努力还是值得的。
重新得回统治地位的九幽帝君直直看着轨迁圣尊,半晌,他才眨眨眼,道:“今晚记得侍寝。”
轰——温润如玉柔情似水高高在上俊美倾城几乎无所不知几乎无所不晓几乎无所不能的御流圣尊……呆了。
第一章:圣尊陛下侍寝吧
紫皇重执九幽之后,轨迁的身份就变得微妙起来……
御流圣尊立于地府顶层,放眼冥界广袤的疆土,有些舒怀。他在冥界作为界主至今,历经洪荒两个纪元的变化
,无数个年岁,但直至那日紫皇醒来,他才明白,不光是自己,连冥界,也是始终在等待着他的。
在紫皇坐上御座的那一刹那,九幽冥界也以鲜活的姿态复苏了……那是他执掌九幽两个纪元,都无法达成的。
他闭目感受夜间袭来的凉风,风中传来冥界大地的喜悦,他轻轻笑了,睁开眼,看向远方的神色深沉而温柔。
幸而,他醒了。
幸而……
突然,轨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空间波动,一名女子踏出术法的光圈,向着他叩首行礼,“参见圣尊陛下,姽
殿下命奴婢前来提醒您,”女子低埋着头,声音平稳,尾音里却带着难以觉察的颤抖,“请您立即返回浮光主
殿,侍寝。”最后两个字,说得异常艰难……
轨迁嘴角一抽,首次头疼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知道了,退下吧。”
女子向他再次行礼后,抬首,提裙,转身,跑得飞快。
姽怜翩当真太过悠闲了。他这么想着,心念一动,瞬间返回浮光主殿。殿内灯火通明,侍从步伐轻柔地往来其
中。九幽地底终年阴暗的冥界竟宁静美好,比天界更甚。
紫皇便站在浮光主殿前,像在等待什么人,轨迁脚下顿了顿,提步走过去。
紫皇看见他,眼底的寒气稍稍柔和,“你去哪儿了?本座等你半晌。”
轨迁微愣,“等我?”
“自然。”九幽帝君理所应当地点头。
御流圣尊起先的惊愕过去,眉间盈盈含笑,温柔沁人,“一起进去吧。”
紫皇不语,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眉心却蹙了起来,“怎么这么冷?”
轨迁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笑意几乎能溢出来,回握住那比自己更加苍白的手,道:“我没事,约摸是地府第一
殿太高,风吹的罢。”
“你去那儿做什么?”
“看看有你的冥界。”他这样回答他,心里的满足感如温暖的潮水层层侵袭而上。
紫皇对这个回答还是有些疑惑的,但他没有再问,任对方仿佛像确定存在感般紧紧握住他的手。
洪荒两个纪元啊……
说起来简单,但能使洪荒变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洪荒更迭,便是旧文明覆灭,新文明诞生。莫说人界,对
天界佛界,也一样是毁灭与新生。
这样的洪荒变幻,少说亿万年,多则数百亿亿年。在如此漫长的年岁里静默地等待一个人,谁都不敢说自己能
坚持下来,但轨迁做到了……
轨迁与紫皇携手走进浮光主殿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其中数前来觐见的十殿阎王尤甚……紫皇看着跪在面
前的众人,被打扰的不悦之色转瞬即逝,他侧目向轨迁道:“你先去寝宫等我罢。”自称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一
个平等的,不再高高在上的称呼。
轨迁愣了愣,含笑应下,“好。”
紫皇松开相握的手,顿了顿,又嘱咐道:“不许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