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吩咐你不能出府半部,好生歇着,王爷自会回来。”穆总管在后头,那两人架着阿丑在前头,阿丑只望
着前方的路,这是要送他回屋了。
“王爷是到何处去了?总管大人为何不敢言说?”阿丑被人送回屋里,心头再不平复了,冷着声问着那年迈的
总管。
穆总管眼中冷暗着,淡漠一笑,言道:“告诉你也无妨,今夜宫里传来信,说是皇上恐怕挨不过子时。不止王
爷去了,多少大臣皇亲也在宫里了,你要见王爷,只等着王爷回来。”
阿丑听到他说宫里,心里更慌了,“总管大人说宫里?王爷进宫了?只有邢风跟随了?”
“你是担忧什么?宫里不止王爷在,多少皇亲贵族都在里头了……有何担忧?你好生呆在府中,不出去寻事,
就是好的了。”穆总管冷冷笑了,转身而去,吩咐那两名暗卫守在门口。
阿丑这下真是出不去了,他想不出什么法子,脑子不好使,武艺也比不过王爷身边的暗卫,要如何出去?
“好生呆着,王爷不必你担忧。”门外响起穆总管的声音,那话音落了,就静然了。
阿丑听着他的声儿,遽然想起他说的话,他叫阿丑好生呆着,莫要出去寻事,那便是好了。
莫要出去寻事?他只担忧王爷,想见着王爷,哪里会去寻事?只不过……若是王爷的事……只怕他会在鲁莽行
事。
早前他鲁莽行事就得罪了太子,后来反省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可只要与王爷
有关,就怕他控制不住,会冲动行事。
这样一来,穆总管的话他也明白了,若是因他王爷不好了,他真该是罪人。
他不过就是个奴,从小就是,遵照爹的话好生伺候主子,守着本分。从前他记得好好的,现今依然。
他生来就丑陋,面上一大块胎记占着,没有好看的面容,故而别人都厌恶他。他脑子也不好使,呆蠢了些,不
像别人那样灵活,说什么都先想想。他身份低微,比不得什么尊贵的人。想来他真没什么好的,就连一身的武
艺,也是低微。这样没什么本事的他,还需别人的庇护才能安身,都是别人护了他,哪时他才能护着别人?
阿丑想着王爷身边的人,穆总管有好使的脑子,邢侍卫有高强的武艺,还有那……那楚大人有一张如月美丽的
面容。
这些人所拥有的他都没有,他们才是最有资格呆在王爷身边的,若说最没资格的就是他了。
阿丑心头落寞着,眼中淡淡凉意,呆呆看着灯火,直到灯火燃尽。
屋里暗黑着,阿丑看了看窗户,慢慢走了过去,刚打开来了,就见一黑影急速闪来,定定地与他对视。
阿丑叹息着,又关上窗户,他寻思着能不能上梁去揭瓦,那样也能出去了。总不能困在此处,这样他会心急。
但一想到穆总管所言,心里就平静了点,他安分着,就是好的了。
现在是亥时,已是夜深了,王府里静得很。阿丑打开窗户,没探头出去,自然也没人过来了。
空中的残月高挂着,淡淡星辉照着苑子,月影恍然,枝树摇曳。阿丑再转眼瞧着远处,黑漆漆的夜,冷寒阴森
,隐着暗处的不知会是什么。
也正是此时,夜黑的地方出现点亮,等那亮光近了点,阿丑就关了窗户,走到门边,听着那人话语。
“守好了,莫让他踏出房门。”
阿丑听着这一句,快步到了窗户边,开了一扇窗子,轻身轻脚跃了出来。他脸呼吸都不敢顺畅,生怕被人发现
了。再瞧门口,穆总管好像还说了些什么,言语几句就走了。
阿丑也不明白,他为何又再来此处,刚刚不是吩咐过暗卫了?现在又来是为何?
阿丑也没多想,饶到屋后,从后院出了王府,再来到王府大门前。没什么异样,还是回了后院,在后门守着。
等了一会儿,果真见着穆总管出来了,只是不止他一人,隐在暗处的不知有多少人。
他小声几句,阿丑只听风声作响,黑影闪过,就没动静了。
阿丑寻望黑影离去的方向,双腿移动了,可他还没踏出一步,有声喊了他,“还不出来?”
穆总管就这么盯着他藏身之处,眼就没移开,阿丑晓得穆总管察觉了,只得站了出来。
穆总管一见他,冷声道:“你倒是胆大!敢私自出府!”
阿丑没作声,穆总管走来过来,再道:“暗卫也守不住你了?”
说着,只见穆总管扬手而来,阿丑这回警惕了,连忙闪开。方才就被人点穴,现在不能在被人点穴了。
穆总管见状,诧异一时,随后道:“你若长些本事也不用呆了府里。”
闻言,阿丑眼睛暗色了,这话时不假,若是他不用别人护着,王爷不会不让他跟随。
“小的虽没什么本事……可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着王爷!”
“你想护着王爷?”穆总管眼光一闪,似乎有什么计划了,“你可与那夏梓晏熟识?”
阿丑听言,点了点头,只不知穆总管为何提到他。
方才出府的人你也见了,可知他们去何处了?”
阿丑怎知他们去何处,看似往皇宫的方向去的,不知对不对?
“若是顺利,就能阻止他进宫。”穆总管这样一说,阿丑就懂了,那些人是去拦人的。
“为何……”
“你不必知太多,若是为王爷着想,且去拦了那昭武校尉。”
穆总管说拦了昭武校尉,他怎拦得住,他一没高强的武艺,二没通天的本领。再者,为何要拦他?
穆总管看阿丑面色有变,眼中不再急切,言道:“你与他之事,王爷清楚不已,你以为瞒得过谁人?”
言罢,穆总管进了府中,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你只让他的血沾了上面便成。”
阿丑没接匕首,声音淡凉,“若是取他性命,阿丑万万不能做!”
“不必取他性命,他的血沾了一点就行了,就是一道小口子也行……”
“匕首有毒!”要他伤了那少年,他是不愿的。
“你可放心,不过是让他昏迷一段时辰即可,伤不了人性命。”穆总管说完,有人前来马匹,穆总管朝着他笑
了,“不能再耽搁了,快去快回,拿着这块令牌可出城。”
第八十八章
夜色中有骏马疾驰,出了城往南面去,只听得马蹄声作响,渐渐远去。
今夜的风可真是冷寒,刮得脸面疼痛,又不得慢下速度,穆总管的话一直绕在脑中,久久不散。若是能阻止那
少年进宫,今夜就平静了,王爷也可早些回来。
可要他照做穆总管的话去做,他自是不愿,要他伤那少年那是万万不能的。被穆总管派去拦截少年的那些人若
是完成任务,那他就不必同少年相见了。
阿丑骑马疾奔几里,就见远处有火光,心头隐约觉着有什么不对,等他慢下行程,接近火光时,只听兵器相搏
之声甚是刺耳。
他只得下马来了,小心靠近明亮之地,这一抬眼就见了那林子里刀光剑影,交错砍杀。
阿丑隐在暗处,眼盯着前面拼杀的两方人数均衡,不过此时已有一方显得力薄,渐渐落了下风,身边同伴多被
砍杀。眼看最后一人就快倒下了,这时只见空中射出数支急箭,再而有喊声而至,一时间强势的那一方人马消
散得快,风声树摇曳间已不见了人影,弱势的那一方只有一人支撑着等待同伴来相救。
阿丑见此,往后退去,怕被来人发现了。退了几十尺,就隐了夜里,再看那刚刚杀戮之地,来了数十士兵,为
首的那人阿丑熟识,正是那少年。
“大人!”那受伤之人见了少年,急奔到他跟前跪下。
“你等在前方寻探,遇袭怎不撤退?”少年的眼光一扫,见着一地的尸体,火光照着,那地上血色深黑。
“我等全无招架之力。”那人听言,低声道。
“可知是些什么人?”少年见着地上的血迹乌黑,再看那些尸体所伤之处也是青黑一片,看来来人持的兵器均
淬了毒。
“不知!”他等遇袭,来人均黑衣蒙面,武功之高强,手段之残忍,招招致命。从未见过此等手法招式,更不
知是些什么人。
少年凝神一刻,下令让人带走了受伤之人,随后又命人四处搜查,看看有何线索。
阿丑看着快搜到他这里了,正不知该如何办,只见那少年走了过来。一双清澈水眸直直朝阿丑看去,阿丑倏然
一怔,呆愣着与少年对望。
少年回身过去,吩咐众人停止搜查,将地上的尸体带回去。
半刻钟后,地上的尸体已运走了,夜深浓寂静,只剩下少年一人了。少年拿着火把,照着那些乌黑的浓血,眉
头微蹙,随后转了身来。
阿丑见少年走近他了,心里也没慌,少年既然打发了那些人走,自然是有话要同他说了。
“你还不出来?”少年手上的火把照亮的隐密的灌丛,水柔的眸子盯着阿丑,眼底满是笑意。
阿丑见着高挑俊美的少年,也不再掩藏了,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跟前。
“你怎在此?”少年逼近一步,问着阿丑。
少年问着阿丑的话让阿丑想起刚才的杀戮,那些人若不是别人派来的,就是穆总管派来的了。若是如此,那些
人还会返回来么?
“你怎不说话?”
少年盯着阿丑的脸面,阿丑一见他的水眸,心就静了,反问道:“你又怎在此?”
少年微微一笑,说是宫里急召,阿丑一听就知穆总管说得不假了,他真是要进宫去。如今不远之处还有军队驻
扎,阿丑有点明白穆总管的话了。
“这个时辰进宫为了何事?”穆总管叫他来拦截少年,要他伤了少年,阿丑是怎的也不愿的。
“你问这个作何?此时你怎在这儿?”这个时辰人人安寝,阿丑出现在来此也叫他诧异,不过他还没联想到刚
才的杀戮与阿丑有关,他知阿丑没那么心狠,也不会使那些手段的。在他心底,阿丑还是那个阿丑。
“总管交由我一事,让我来办。”
少年听言,淡淡一笑,“清王府总在夜里办事?”
“此事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办。”阿丑知少年进宫,宫里定是不太平的,少年身后还有大批军队。也不知少年是
谁的人,不论是为太子所用,还是为琛王所用,都是王爷吃了亏。
这样一想,阿丑捏紧了袖口里的匕首,靠近了少年。身子都快紧贴了,少年面上带笑,见阿丑贴得如此之近,
伸手环了阿丑的身子,轻语着,“多日不见,你可念我?”
阿丑身子一震,收了袖里的匕首,少年继续道:“你可有再到那宅子去?”
少年的身子温暖修长,阿丑不禁回忆了那些日子,只有少年与他的日子。平平淡淡,有些温暖之意,就如现在
少年的身子一样。
“我也知你不曾去。”
“校尉大人!放开在下吧!”阿丑只觉少年的身子温暖,在这深秋的夜里带给他的不止是暖意,还有些别的。
“你我还要生疏这般?我的名儿你叫不得?”少年清明的眸子染着暖意,情愫四溢,阿丑一愣,不知该如何答
话了。
“你叫我的名儿,我便放开你。”少年暗里使了力道,任阿丑怎样挣扎也离不开他。
阿丑本想点他的穴道,没想倒被他捉了手腕,这偷袭不成,阿丑又打不过他,只得任他搂抱着了。
阿丑一直垂下的手臂倒是安静,没什么动作,只因袖口里有一把淬毒的匕首。而另一只手被少年握住,已没反
抗之力。
阿丑沉声,少年松了点手劲,柔声着,“你既出城了,今夜也回不去,先同我回营帐歇歇可好?”
“我在此多时,方才之事也见了,你怎不问我那些杀你将士的是何人,怎不问我知不知他们的身份。”阿丑不
想听少年的温语,也不想感受少年的体温,少年不该待他如此。
“那……你知吗?”少年这一问,阿丑就闭口了,他不敢肯定那些是不是穆总管派来的人,自然不敢乱说。
“你若是知,便不会留于此了。”他自然是信阿丑的,也信阿丑所言,那些人杀人手法太过阴毒,阿丑怎会知
他们?怎会呢?
阿丑凝视着少年清美的面容,久久不语,少年见他如此,伸手去握住了他垂下的手腕。这一摸,阿丑就急了,
慌忙抽回手,手里的匕首划过了什么,只摸到匕首上有水湿。
少年也没松手,拉起阿丑的手腕,血水正从少年掌心渗出,细细流下,也染了阿丑的手。阿丑松开五指,匕首
滑落在地,少年转眼看了地上的匕首,蓦然弯起红润的唇,“你怎如此粗心?此物可不是拿来伤我的。”
“匕首有毒。”阿丑不敢看少年的眼神,轻声道。
“你!”少年惊愕,水眸里有些黯然,有些凉意。似乎不相信阿丑竟会伤了他,竟会拿淬毒的刀刃让他流了血
。
“方才那些人当真与你有关?”
阿丑摇了摇头,心下有些难受,看着少年手上的血水,其实是紧张了。他怕这匕首是真的有毒,能取他人性命
。
少年的面色有些不对,眼神也不对,阿丑连忙扶住他。少年软了身子,整个人被阿丑抱了怀里,但少年神智还
清醒,知道抱着他的是何人。
“你竟舍得伤我,你可知我最不舍得你痛。”少年一想到阿丑所受的,一想到从前那些,心就绞痛了。
阿丑后悔了,后悔伤了少年,后悔从穆总管手里接了匕首。刚才虽是无意中划伤了少年,可若是他没一点那样
的想法,匕首怎不藏了腰间,怎拿在手里?
阿丑沉默着,这一刻只想起了年幼了三少爷,怀里的身躯不再幼小,可还是那样温暖。少年的面容褪去稚气,
可那五官太熟悉了,年幼的三少爷映在了阿丑的脑海里。
等阿丑回过神,怀里只有昏过去的少年,阿丑抱起少年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着在吃草的马儿。
将少年放在树下,脱了外衫,将亵衣撕下,为少年包扎伤口。托着少年的手,手里的指骨白皙细长,茧子不厚
,薄薄的。阿丑记起那次为少年的手指伤了,他也是这般为少年包扎伤处,不过那会儿少年治伤了手指。这回
伤得重了些,血也流了好多。
为少年包扎好手伤,阿丑抱了他上马,此处不能久留,以免少年的部下寻来。
快到丑时了,如今也不能进城,他拦下了少年,阻止他进宫。却也不能放他不管,只要过了今夜,便是好了。
阿丑带着夏梓晏往东面去,夜里暗色,风冷寒着。阿丑一手楼紧了怀里的少年,一手抓着缰绳,策马疾奔。
不知道了何处,马儿也不走了,这时天色朦胧着,能看清身边的景物。
这儿是何处,阿丑也不知,将少年抱下马来,阿丑寻了处干净的地坐下。怀里自然还搂着少年,少年似乎还在
沉睡,身子软而无力。
阿丑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就可送少年回去了,天一亮他也可进城去,也可回了王府,只盼王爷已回府里。
低头凝望少年的面容,闭着的眼眸静静的,睫毛卷长着,丝毫没有轻颤,看来少年在睡梦里安然着。
阿丑的手抚着少年的面,指尖滑过少年的眼眸,柔软的睫毛就在手下,细细长长的。手指没有停留,滑过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