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嗯。”像是很满足地叹了口气,整个背脊都贴在苍鹰温暖的前胸。让苍鹰抓住自己的两只手,白鹭自
然地靠着身后的靠山,这才找到了些平静的感觉。
好在航班还算准时,没过半个小时,便有身着制服的空姐和空少拖着行李走出门。不一会几位动作快的旅客亦
带着新鲜的表情尾随而出,人群顿时起了些骚动,呼喊声和问号声此起彼伏。苍鹰借着离去接机人的势头趁机
带了白鹭往前头挤,没一会儿白鹭便被压在了栏杆上。抬眼望里面望望,也没见有几个中年妇女样的欧巴桑。
这么一来心就有点急了,问道,“没搞错吧,是这趟航班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嗯,没事的,大姨说不定在海关停留稍微长了点,我们再等等。”
于是一等又是将近二十分钟,等候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竟见到一个跛腿的人士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地勤人员也
有离开的势头,两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赶紧抓着那先生问道,“您坐的这家航班,是从法国马赛来的吗
?”
“马赛?”那先生显然很惊讶,“不,我是从法兰克福来的。”
“什么!”这回吓到的换成了苍鹰,“不,这怎么……可这航班号,是FM725?”
“是的,没错。不过的确不是马赛来的。不过我好像听说过有一家法国航空公司的代码和这个挺接近的——FN
,不知你们会不会听错了?”
完了。他们等错接机口了。
号码是白鹭在电话里听到抄下的,苍鹰掏出那张纸,纸上明白无误地写着两个门的M。
“不,不好意思!”白鹭的脸已经因羞愧和自责而被烧成了红色,面色也十分难看,好似要哭出来一般,“我
,我抄东西的时候没听清,也不好意思问……对不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苍鹰的表情也微微发黑,想责备的话也因见到白鹭可怜的模样而生生吞入腹中。他拉
起白鹭,堆出小脸朝那先生点头致谢,“谢谢您的提醒了。”
那人招招手,好心道,“下次接机的时候看看后面那个显示板就行了,可别再看差眼了啊!”
被苍鹰提着上气不接下气地从一号接机口跑至八号接机口,白鹭感觉这是他平生跑过的最长的一段路程了。终
于停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身边的苍鹰一声轻唤,“噢,她已经到了……”
顺着苍鹰的目光望去,白鹭只见银色的等候椅上端坐着一位妇人。妇人身着米色羊绒大衣,配着条深黑的西装
裤,发髻严谨地挽着,整个人立即被营造出一股刻板的气场。这样一个女人一定不好相处的!白鹭顿时怕了,
下意识地想往苍鹰身边靠靠,却不料对方早已脚下生风,挥着手朝妇人跑去。
“贞姨!”忽然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苍鹰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变小了,好像还是那个没成年的孩子一样直往
自己唯一的一个亲人那儿奔去,“贞姨!!”
“阿鹰来了啊!”妇人听到叫唤声立即转过头去。虽然眼角的皱纹明显,不过从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和风韵犹
存的五官看来,这位妇人在年轻时也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白鹭虽然在之前便从苍鹰的描述和遗传的相貌
猜测到这位大姨的美貌,可甫见真人还是有点震撼的。于是小心翼翼地移步过去,很羞涩地躲在苍鹰背后,小
声地叫了声,“大姨好。”
苍鹰正滔滔不绝地解释为什么会晚来的原因——当然,为了让白鹭给大姨留下个好印象,什么错事责任自然是
自己扛了——,忽然袖子感觉被人一扯。
“贞姨!对了,我给你介绍下……”苍鹰将白鹭硬拉到身前,笑容无比灿烂,“白鹭,您晓得的,嗯,也是我
的……”
恋人二字尚未吐出,不料大姨接的快,“朋友嘛!我早知道了,暂住在你家的,等家中事务过了便回去,是不
是?”
“不,白鹭实际上是……”
“唉,先不说了,飞机上的东西难吃的要命,小南国你替我订好位了没?你晓得的,我在法国最想的就是他家
的珍珠丸子和叉烧了!”贞姨打断了苍鹰的话,也忽视了白鹭轻声细语的打招呼,直起身如同挽着儿子一样勾
着苍鹰,“走吧走吧。”
“啊……哦,好吧。”一只胳膊被贞姨挽着,苍鹰便伸出另一只准备牵着白鹭。岂料贞姨又是一句,“阿鹰,
替我推行李!”
于是那只温暖的手在即将接触到自己的一瞬间被迫抽回。白鹭原本很习惯伸出的手,也因这反常的举动而尴尬
地停留在半空。
原来自己竟已经如此习惯这个男人在身边的感觉了么?
揣在自己兜里的手,躲离了寒风,却仍没有让苍鹰牵着时的温暖。白鹭内心失失落落,拖着脚慢慢跟在两个亲
亲热热讲话的人的身后走着。看着苍鹰替贞姨搬行李上车,贞姨十分自然地入座那个总是属于自己的副驾驶座
,竟从心底生出了种被抛弃的没落感。
不过这一切当然逃不了苍鹰的眼。贞姨不喜欢白鹭的表现很明显,让他意外难堪也有种难受的不快;白鹭脸上
失望的情绪也令他心头隐隐不安。但这一切在贞姨面前岂能道出?于是只能趁着放行李的片刻工夫,拉了白鹭
心疼地抚着。
“我想,贞姨可能还不太熟悉你,所以……”他竭尽所能地说着一切可能的理由,“我们等会儿去小南国,暖
和暖和再提这事,嗯?”
苍鹰的尽力安抚让白鹭稍稍好过,“可你大姨好像只想和你吃饭……我,我要不先叫计程车回家……”或许逃
避不是个好方法,但他白鹭实在没有那么高的EQ让一个看自己时眼神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女人喜欢上自己。
“说什么呢!”苍鹰自然是否决了他这个提议,“别给我打退堂鼓啊,这些日子先委屈委屈你坐个后座,等贞
姨回去了……”
“阿鹰,行李还没放完呐?”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贞姨在车里呼喊苍鹰的声音。“啊,来了!”苍鹰慌忙应了一声,接着,长话短说叮嘱了几
句,转身便要离开。
“阿鹰,等等!”
一向被动的白鹭忽然叫住他,苍鹰闻声刚转过头,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人像小鸟一样啄了一记。
“你忘了这个。”白鹭的脸忽然充满了红润润的光,低着头,也没等苍鹰有反应,小声丢下一句后便逃似的钻
进了车厢。
这是白鹭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主动亲吻自己吧。苍鹰难以置信地用手指轻抚过被吻到的部位,表情奇异而
幸福地晕乎乎上了车。于是一路上,都能听见贞姨奇怪地发问,“你究竟在傻笑些什么!”
第十八章:饭局
“阿鹰,工作怎么样了?听说做到人事部主管了?给贞姨好好说说!”
一顿大餐过后贞姨用纸巾抹抹嘴,坐在苍鹰的对面脸上笑得露出好几条褶子,显然对苍鹰这几年工作上的成绩
十分自豪。苍鹰自是一五一十地什么都讲,说到有趣时,还会和贞姨一同笑起来。
只是紧贴着苍鹰坐着的白鹭垂着张脸,冷然地听着那两个人亲昵的交谈,一边拿筷子无聊地搓弄着盘子里剩下
的菜叶,一付格格不入的样子。
他不喜欢这个贞姨。白鹭郁闷地想着,想必对方对他也是抱有相同的感受吧。
可她是苍鹰唯一的亲人啊,另一个声音这么告诉他,不喜欢也得强迫自己接受对方,如果他想和苍鹰真正结合
在一起的话。
“烦人!”小小地蹙蹙眉,白鹭往自己口中又塞了一口菜——真是的,炒三鲜里的虾仁都被贞姨挑走了啦!难
道这女人就不能装装风度给自己一点面子吗?
白鹭写在脸上的不满让坐在对面的贞姨给瞧得一清二楚。说句老实话,不是她硬想做恶人拆散这对明显你有情
我有意的小情人,只是白鹭并不属于讨长辈喜欢的人。嘴不甜不会说话,甚至可以讲没有礼貌。这一点在第一
次打电话的时候贞姨就有所察觉。接着真正见面的时候虽然有点惊艳于他俊美的容貌,不过对于她这一把已经
从皮相诱惑中走出的年龄来说,太招蜂引蝶的长相反而只会引起负面印象,再加上那声小小的问候,轻得连蚊
子都听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有没有把她这长辈放在眼里?
更可况,她还是想抱阿鹰的孩子的。不是所谓试管里研究出的什么单性繁殖,而是那种真正的,通过自然途经
正常手段有着双方血亲的孩子。
于是这一点便彻底否定了白鹭。
见苍鹰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贞姨眼珠子一转,忽然打断道,“讲了这么多都是工作上的事,阿鹰啊,你年纪
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听你提起过什么女朋友之类的呢?”她特意着重了女朋友的发音。
白鹭的手忽然没来由地一滑,沉重的筷子顺势砸在了瓷质餐盘上,发出一记突兀响亮的碰撞声。“不好意思!
”感受到同桌两人投过来的目光,他只能低头呐呐地道着歉,尽量缩紧身子好让自己不让人见到窘态。可涨得
通红的半片脸颊和耳朵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为什么是女朋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苍鹰和一个女孩子你侬我侬相亲相爱,做着他们平时做的事的景象,
白鹭只感觉自己的心揪得难受,“为什么!”
白鹭一付快要哭出来的可怜举动让苍鹰说不出的心疼。他不知道贞姨为什么不喜欢白鹭,但此刻,他有义务站
出来保护自己的爱人,即使针锋相对的对象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像是要给他一个保证,苍鹰伸出手拖住白鹭攥
得紧紧的小拳头,十分正式地同贞姨宣布,“我有对象,只不过不是女生——贞姨,如您所见,我和白鹭已经
在一起了,这次恰好您回国,我们还准备趁您在的时候把婚事办了呢!”
“什么!”虽然心中早知道了些许大概,不过贞姨还是装出一付震惊的表情,“可是他明明说是暂住呀,怎么
一会儿又在一块了?你可别唬贞姨我和你说呀,这种事不好开玩笑的……”
白鹭的脸红得更厉害。
“不,这,这不是怕一下子说出来吓着您么?”往白鹭那边挪挪,苍鹰捏捏握住的小拳头,似乎在给对方打气
,“接电话的时候我又不在,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所以决定先这么和您说着,等正式见面了再坦白真相嘛!
”说着转过头,温柔地给了白鹭一个鼓励的微笑。
“……”贞姨心里那个不爽,简直就快坐不住了。不过此刻发作显然不是个好选择,硬挤出微笑,她开始转而
朝白鹭发难,“你叫白鹭?”
“是。”白鹭终于抬起头,怯生生地点点头。
贞姨见他这般弱不禁风,明明是个男人却还带着三分女儿家作态的性子心里更是不满起来,“哦……名字不错
……和我们家阿鹰是怎么认识的呀?”
“是……在一个公司工作……”这点不算扯谎吧?白鹭憋了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个答案。虽然他一天班也不上,
每月只拿底薪。
“那家婚姻介绍中心?那你主要做些什么工作,工作多少年了?”
“唔,我做……那个,接待员,做了差不多一些年头了……”
“一直都做最底层的接待员?”
“嗯……”
“也就是说,从没有升过职?”贞姨像是抓到了个小辫子,眯起杏眼故意钻问,“阿鹰当年也是从最底层做起
,没多久就升到了主管的职务——按理说如果工作表现好,不可能那么多年一点提拔都没有啊……”话里的意
思很显然,即你白鹭工作表现肯定不咋地,要不然怎么混来混去还在原地踏步呢?
白鹭的口才没他弟弟好,又在贞姨咄咄逼人的询问下几欲逃离,这么一来忽然被蒙住,急得直看向一旁的苍鹰
,眼里写满了无助的哀求。
苍鹰自然是接收到了求助信号,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忽然打破僵局,“因为我的关系啊——您想,他白鹭的
男友是人事部主管,即使是正常的升职,别人眼里那也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的,你也知道他这薄脸皮子拿
受得了别人的说三道四——事实上我准备结婚后便不再让他去上班,安安心心在家呆着不也挺好?我一个人的
工资足够两个人开销啦……”
“你不要瞎替别人做打算!男人没自己的一份工作那还像话吗?”贞姨眼一瞪,表面上在责怪苍鹰,句意中暗
含的刺却直直刺向那个示弱的白鹭。
“您在法国的时候,也不是让姨夫养着您?”似开玩笑地讲了一句,苍鹰的手臂往白鹭身上一环,“现在这社
会您也知道,男女比例不协调,有些性别义务自然也会改改——你情我愿的,谁又管得着那么多?”
“呀,你这孩子是越长越不成器了!”不满地嚷了一声,贞姨对苍鹰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举止表示很不满,“
翅膀硬了,倒晓得和贞姨闹别扭——不晓得我以前为了那个小白眼狼,牺牲那么多……”
“哎,贞姨,旧账就别翻了啊!反正啊,我一个成年自然会为自己的举动负责——倒是您,去法国这么久也不
给我们好好说说……”知道在外面闹僵掉只会带来负面作用,苍鹰话语一调,将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
幸好中年妇女正是侃大山的好手,在苍鹰的有意引导下,贞姨说着说着也便忘了再盘问白鹭,倒是呱啦呱啦讲
起她在异国他乡的事情来了。
“你先去发车,我上个洗手间,很快就来。”
贞姨挎着她的小坤包一扭一扭进了女用洗手间,只留苍鹰和白鹭慢慢往停车场踱去。没了贞姨的干扰,白鹭像
是送了好大一口气似的整个身子黏上苍鹰。
“贞姨一点都不喜欢我。”他失望地叹气,“怎么办,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没事!”苍鹰却很想得开。享受着白鹭的依恋,他安慰道,“要和你结婚是我啊,贞姨再反对,没一会儿就
回法国了,她还能怎么地我们?”
“可我还是不放心……贞姨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又没说几时回去,事情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卦啊。”
“那今晚咱两去登记算了?”苍鹰忽然停下脚步,有力的臂膀将白鹭抱着带到胸前,“现在就嫁给我,嗯?”
“别闹!”忧心忡忡的脸终于绽放出一丝微笑,白鹭没有说好,可眼底里那抹明媚的光已经昭显无疑。“贞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