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上——迟眠客

头很痛，眼很涩，身上也很难受。只是，竟然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一遍遍地回想起，离开P？T前所看到的，乔默那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心就会一阵阵地发凉。

其实季唯说的很对，他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爱惜自己，这些伤痛，也是他咎由

自取。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真的要看开，又谈何容易。

他忽然想到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在一起会很开心；爱一个人，就算不开心也想要在一起

。

而他，就属于，爱得最极端的那个。

第六章

因为昨天睡得太早，所以，苏子非一大早就醒了。

起床梳洗好，热了一杯牛奶，他边喝边从门缝里取出今天的报纸。

他一直有看报纸的习惯，虽然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更多的是偏向某些边角的小趣事小发明之类的。因为这样

的文字常常会给他带来灵感。

打开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占据了小半个版面的照片。

乔默温柔地挽着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两人微笑着对视，情意绵绵。

大大的标题这样写道：多情服装设计总监与影视模特公主谱写新恋曲？

苏子非端着牛奶的手一颤，没喝完的大半杯牛奶洒了出来。他愣了半天，一把抓起报纸抹了两下，随手扔进垃

圾筒里。

有些心烦意乱地清理一下，他打开电脑，准备写文。

《雾色弥漫》的情节都在自己的脑子里，写起来并没有阻碍。只是心烦意乱之下，总是不停地打错字，写了半

天，还没平时一半写得多。

气恼之下，他关了电脑，习惯性地把自己窝在沙发里。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乔默。

苏子非死死地盯着手机，心里作着斗争。在他了解的乔默的耐心用完之前，飞快地按下通话键。

“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乔默的语气有些无奈：“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苏子非不想说话，用冷哼作了回答。

乔默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声音里有些兴奋：“你准备一下吧，我一会儿去接你。”

“干什么？”

“请你吃饭！”

苏子非有些狐疑：“只是吃饭？”

乔默嘿嘿一笑：“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是大美女哦！”

苏子非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不去！”

语气既冲又僵硬。

乔默皱眉：“怎么了？又和谁闹别扭呢？”

苏子非恼：“你才闹别扭呢！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乔默哄他：“好啦，你没闹别扭，是我闹别扭行了吧？你准备一下啊，我一会儿就去接你！就这样，拜！”

“我说我不——咚——”电话挂断了。

苏子非咬牙，这个永远听不懂别人拒绝的家伙！

然后，又有些酸楚。苏子非，苏子非，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还那么在意干什么呢？

乔默很快便到了，在楼下一直响他的电话。

而他，也终是像往常一样的妥协。

乔默载着他先去接了聂薇，然后三人来到一家西餐厅。

聂薇一直很开心地和苏子非说话：“没想到我最喜欢的作者子非鱼竟然就在我面前哪！昨天乔默告诉我的时候

，我还不相信呢！我真的好喜欢你的书，像最开始的《血色漫延》和前一段时间的《冷暖自知》，还有最近的

《雾色弥漫》系列！哇，真的没想到，可以见到子非鱼本人呢！您一定要给我签名！”

她说着，递过来一本《雾色弥漫》的第二部，殷切地看着他。

苏子非看着她，没说话。

从一开始，他就下意识地打量她。身材高挑，匀称，不愧是模特儿出身。而且长相甜美，又带着中国古典美人

的气质，眉眼间有古朴的风华，衬着如丝般的乌发，明艳动人。

而且，她还很年轻，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弥漫着盎然的青春气息，明快地让人羡慕。最重要的是，他能看

的出来，乔默对她，与过往的那些交往者，不一样。

他悄悄地握紧了手。

聂薇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往乔默的方向躲了躲。

乔默奇怪地拍了他一些：“小鱼，你怎么了？”

他一个激凌反应过来，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才正好想到某个故事情节，一不小心就入神了。”

乔默哈哈笑了起来：“你呀，真的快因为写小说而变神经了！”

聂薇又露出笑容，带着一些崇拜：“你真厉害，怪不得能写出这么好的书呢，原来你都这么努力的呀！”

苏子非有些尴尬地避开她的眼睛，接过她递过来的书，在扉页上签了名。聂薇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三人点的东西送上来以后，苏子非不想说话，只默默地吃着东西。其实，他一点都吃不下，而且，又有一种想

吐的感觉，但他强忍着，不想表现出来。

乔默和聂薇说笑着，他的沉默，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聂薇忽然轻声地对他说道：“苏大哥，听说，吴之宇导演想把你的《雾色弥漫》拍成系列电影，是吗？”

苏子非看了乔默一眼，乔默对他耸肩一笑。

苏子非心下冷哼，听说？除了乔默，还能听谁说？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聂薇又道：“我很喜欢这部小说里的曾云这个角色，她是那么果敢、聪慧，是我一直向往能成为的样子呢！只

是，唉，像我这样的小演员，一定没机会演出吴导的片子呢！”

说到最后，满脸楚楚动人的苦恼。

乔默笑着安慰她：“你别担心，到时候去参加试镜，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且，我会向我大哥推荐你

的！”

“真的呀？”她露出一个笑容，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欣喜。

乔默很享受被美人这样的凝望，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了，乔大哥。”她感激地微笑，然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苏子非：“选角色的话，导演会征求作者的意

见的吧？不知道，苏大哥觉得我适合来演曾云吗？”

乔默轻轻捅了一下苏子非。

苏子非抬眼望了一下乔默，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让乔默愣了愣。

是他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从小鱼眼里，他竟然会看到，疼痛？

苏子非很快地又低下头去，声音既冷淡又低沉：“现在版权的事情还没有决定，所以，是不是真的会拍，还是

一个未知数。而且，吴导是国际上有名的导演，选择演员自然有他自己的标准，我不打算多嘴。”

聂薇有些委屈，悄悄红了眼眶。

站起身，她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转身娉娉婷婷地走了。

乔默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转过头看苏子非，皱眉：“你怎么了？还在闹别扭？你没看到，都快把她

惹哭了！”

他语气里的质问让苏子非又难受又恼火：“我闹别扭？我怎么闹别扭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她就那么娇弱，

会被我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惹哭？”

乔默出有些生气了：“小鱼，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这么大了，还竟耍小性子！怪不得大哥一直把你当小孩子呢

！”

“我耍小性子？”苏子非冷笑：“这又是我耍小性子了！你刚才可都听到了，我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假话，片子

定了吗？没有！选人我有权利吗？就算有也不是现在！她为这点小事委屈难过，你心疼她是你的事，干嘛朝我

发脾气！”

乔默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都不要生气，我不该这么说你，可是你的态度也不对啊！小鱼，我告诉你，对

聂薇，我是认真的，所以我才想把她介绍给你，因为，我想让我最好的朋友祝福我们！小鱼——你怎么了？”

乔默扶住脸色突然间煞白的苏子非，神色紧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苏子非冷淡地挥掉他的手：“我去趟洗手间。”

他想吐，把刚才勉强吃下去的食物全都吐掉！把心里的压抑痛苦全都吐掉！

他拒绝了乔默的搀扶，挣扎着站起身，与正往回走的聂薇错身而过。

聂薇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一把抓住乔默：“他怎么了？”

乔默眉头紧皱：“突然间就脸色煞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小薇，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聂薇眼中神色一转，点了点头。

冲进洗手间的时候，苏子非和正准备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来不及说对不起，他冲过去趴到梳洗台上吐起来

。

少的可怜的食物很快就被吐完，但是，他仍然无法停止，继续干呕。

那种心被掏空，又难以发泄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你没事吧？”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人轻轻地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并递了一块手帕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人含笑看着他，面容儒雅，眼神温和。

而且，这个人，他是认识的。

沈墨白，三十四岁，是个演员。在娱乐圈打拼十几年，没有大红大紫过，但一直是他喜欢的实力派演员。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是在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刻。

“谢谢！”他捧起水洗了脸，接过手帕，慢慢擦拭。

“身体不舒服的话，应该去医院。”沈墨白温和地看着他，声音诚挚：“虽然还年轻，但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

身体。”

“谢谢你，沈先生。”苏子非握紧手帕：“以后有机会再见面，我会还你一条新的手帕。”

沈墨白微微一笑，并没有为他认识自己而惊讶。

第七章

沈墨白的长相只算中等，所以，二十出头刚出道的时候，也没有像偶像明星一样快速地被大众所认识。而且，

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在电视还是电影中，大多数都是演配角。但是，他是真真正正的有实力，不管什么样的人

物，由他演绎出来，都有种生动的感觉。

所以，在为数众多的演员中，他是苏子非真正欣赏的一个。

而且，他面容干净，气质温和。虽然只是这样淡然的微笑，却总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被关怀的温暖。

苏子非脸色恢复了些，对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你在干什么？”刚赶到的乔默冲上前，一把把沈墨白推开，看着他的眼神相当不友好。

沈墨白和乔默是认识的，此时见到他，脸上有些尴尬。

苏子非一把推开乔默：“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对人这么无理？

乔默不理他，冷冷地盯着沈墨白：“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沈墨白脸色有些发白，神情中有一闪而逝的难堪，但很快被他自己掩盖。他对苏子非点了点头，快步出了洗手

间。

“你发什么疯？”苏子非瞪他：“摆出那种表情做什么？你应该是认识他的吧？为什么要那么无理？”

乔默脸色发青：“小鱼，你不熟悉娱乐圈，不要随便相信人！”

苏子非一愣：“他怎么了吗？”

乔默冷笑一声：“别看他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同性恋！”

苏子非听到自己的头发出“轰”得一声！

乔默仍然在说：“他接近你，一定不怀好意！以后见到他，尽量离远点，知道吗？”

苏子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这么讨厌他？”

“这个理由还不够？”乔默扬眉：“同性恋，恶心死了！他刚才离你那么近，我没有打他已经算客气的了！”

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力气被彻底抽空，苏子非撑不住软倒在地。

“小鱼，你怎么了？”乔默上前扶他：“不行，你今天太不正常了，我送你去医院！”

“你滚！”苏子非狼狈地躲开他的碰触，蓦然间的心如死灰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波涛般涌上来的痛楚和愤怒

，眼神狂乱地嘶喊：“你滚！滚！乔默，我再也、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

在MSN上给季唯留了言，告诉他《雾色弥漫》的版权事宜一切交由他作主，并且自己最近要闭门写书，不接受

打扰。

敲下最后一行字，苏子非把手机关机，门窗锁好，再拉上所有的窗帘，整个人便失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

走到沙发上窝进去。

身上心上都难受得厉害，但是眼睛干涩，竟然连想哭的欲望都没有了。但是脑海里仍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放乔

默的那句话和那时脸上的表情：“同性恋，恶心死了！”，眉眼张扬，理所当然轻视与不屑一顾。

“同性恋，恶心死了！”

“同性恋，恶心死了！”

……

苏子非捂住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但是越是如此，他就仿若能看到，乔默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是一片的

鄙视和冷漠：“苏子非，你这个同性恋，恶心死了！”

痛苦难以自抑，想要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他冲到洗手间又开始了一阵痛不欲生的干呕。

这种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时间，压抑不住的痛苦，厌食，自闭，失眠，外加越来越不受控制变得抑

郁的心情。

他曾经以为，那样绝望的心情绝对不会再有。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再次卷土重来，那种绝望，不

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强烈深刻！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狂乱而绝望的双眼，想到自己这段明知道无望可总是想要希望的感情，不禁放声

大笑起来。

苏子非，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大傻瓜！

明知道无望的，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你现在的后果，全都是自找的！

自找的！自找的！

他的笑声渐渐嘶哑，用手一触脸颊，才知道已经泪流满面。

……

“乔大哥，你怎么了？”聂薇有些不开心地看着对面明显有些走神的乔默：“和我约会，会让你这么无聊吗？

”

“呃？……怎么会？”乔默反应过来，对着她露出一个包含歉意的温柔笑容：“我只是有些担心小鱼。”

“苏大哥？”聂薇眨眨眼：“他怎么了吗？”

乔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天小鱼真是非常的不对劲，不仅脸色苍白，声音也颤抖，竟然还对着他喊出“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这样的话

来！

他当时就愣住了，心底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感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会让小鱼这么讨厌自己！

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鱼已经冲出了洗手间。而他终于想到要找他问个清楚的时候，小鱼早已经离

开了。

给他打电话，关机。虽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但是，应该过两天就会消气吧？可是，这几天，他打了不下十

通电话，竟然还是关机！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家里找他，只是，临近秋季，时装秀迫在眉睫，这几天他一直忙得晕头转向，今天好不容易

有些空闲，正好聂薇打电话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