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下——迟眠客

已经死心，不会再奢求你的感情，而你，也可以做回从前的自己，过你想要的生活。”

“别胡说了！”乔默被他平静的语气惹怒：“什么死心！什么奢求！我爱着你，我们互相爱着，这样的感情怎

么能说是奢求！而且，在我爱上你的现在，你要我怎么做回从前的自己？我想要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的生

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子非也怒了，朝他低吼：“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这就表明以前的苏子非

已经死了！你记住，现在的苏子非，我，根本不爱你！”

他这句话吼完，心头忽然涌出一种又酸又痛的情绪，让他仓皇地垂下头，借以掩饰发红的眼睛。

其实就算他不掩饰，乔默也不会发现。

他的这句话对乔默是很深的打击。话刚落，乔默就愣了，然后无力地躺靠在椅背上。

我，根本不爱你！

我，根本不爱你！

我，根本不爱你！

脑海里反反复复全是这一句话，让他心痛到忍不住颤抖。

原来，绝望的心情，就是如此吗？小鱼，你当真不肯再原谅我吗？

他忍不住向小鱼看过去，正对上苏子非抬起的眼。

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苏子非有些慌乱地避开眼，站起身：“话止于此，我要走了！”

乔默缓缓闭上眼，没有拦他。

苏子非知道自己在做梦。

四周是大片的白色，氤氲出一种梦幻的色彩，这让他很快意识到并非现实。迷茫地四处望了望，他看到不远处

地方向似乎有光，便下意识地走过去。

梦幻的色彩退散，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雨后潮湿的墓地。

他心里忽然有些明悟，便急切地四处寻找起来。很快，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一个夫妻冢面前，满面泪

水，浑身颤抖。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面对父母去世的事实，难以置信且不知所措。

苏子非心里一酸，想上前去安慰他。

“小鱼！”另一个小小少年从远处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拉住他的手：“小鱼，你不要难过

了。从今天开始，我、大哥、还有爸爸妈妈，我们全都是你的家人！”

这个人……是谁？苏子非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的脸，眼前却总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画面忽然一转，十几岁的苏子非仰面躺在沙发上，脸上是一种说不上来是悲是喜的情绪，地板上散乱地摆放着

录取通知书和衣物书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腕看了一下时间，然后慢吞吞地坐起身，开始梳洗、整理

行李。

直到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报到时间，苏子非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去高中报到的那天。为了躲一个人，他特意选了

最后一天的后半天去报到。

可他——他皱眉——自己当时为了躲谁呢？

少年苏子非拿着整理好的行李出了门，坐公交车来到学校，很顺利地报了到，来到分配到的宿舍，推开门——

“嗨，小鱼！”少年得意洋洋的声音让他瞬间忘记了言语，行李跌落在地。

这个人，就是自已当时在躲的人吗？苏子非想凑近去看，少年的脸却渐渐隐没。

诶？他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抓，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画面再转。这次出现的场景苏子非并不陌生，是他偶尔会去的酒吧，不像P？T的规范严格，这里混杂了三教九

流的人，只要有钱，什么人都能自由出入。

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的，像是不久前的自己。

苏子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喝闷酒。不过，他发现自己频频朝一个方向看去，在

看什么吗？

他顺着自己的眼光看过去：是一个男人，一个坐在吧台前，和两个女人调笑的男人。

苏子非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个男人是谁？应该和前几次出现的是一个人吧？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

什么这么轻易地便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当时自己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忍不住大步朝吧台走过去，心里暗暗决定，这次一定要看清这个人的

真面目！

那人却忽然转过头来，冲独自喝闷酒的苏子非喊：“小鱼！”

这次，苏子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乔——”他张嘴欲喊，所有的画面突然间碎裂开来，慢慢消散。

苏子非倏然睁开眼睛！

第五十章

苏子非倏然睁开眼睛，有些急促地喘息。

静下心来平定一下呼息，他坐起身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是在自己家里没错。

乔言和岳可诗的订婚宴后不久，乔氏夫妇就出了国，苏子非随即便搬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从搬出来到现在，算

算，也将近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来，除了呆在家里写小说，他偶尔会和乔言一起吃饭，或者和可诗喝咖啡聊天，但再也没有见过乔默

。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乔默没有再来烦他。虽然这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心底，却没来由烦燥起来。

想到刚才那个梦，烦燥感愈加强烈。虽然他并没有真正想起什么，但那个梦那样真实，联想到前不久乔默曾经

说起过的他们的过去，他不想深究这代表了什么。

有些口渴，他翻身起床，准备倒杯水喝。

水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尤显刺耳。

这个时间会是谁？他疑惑地拿起手机一看。

“季唯？你怎么——？”

“子非！子非！”季唯高分贝的嗓音急切地传过来：“你快来医院！小娟她……小娟她……”

苏子非心里一紧，不安的感觉升上来，急问：“娟姐怎么了？”

谢娟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两天前已经住院待产。难道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出事了？

“她、她……”季唯喘了半天，终于挤出狂喜的一句：“她生了！”

苏子非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接下来的是欣喜，然后是怒气。

“笨蛋季唯！”他快气死了：“明明是好事，你干嘛喊得那么凄惨，害我以为出了事，急死我了！”

“呵呵……”欣喜过头的季唯只知道傻笑：“我太激动了，呵呵……”

苏子非翻了个白眼，不过也理解他的心情，便不与他计较：“反正我也醒了，现在就过去医院。用不用给你们

带点东西？”

“要！”季唯的声音很响亮：“给我带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从谢娟早上开始阵痛，他就紧张地吃不下饭，一直到刚才顺利生产，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下来，一直处于被忽

略状态的肠胃终于正常运转起来。

这个时间，很难买到东西吃。苏子非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有些东西：“好，我给你做个简单的炒饭，你先垫垫

肚子。娟姐呢？”

“妈说小娟现在不能随便吃东西。”季唯道：“等天亮了她会回去给她弄东西吃的。”

“哦”苏子非应了一声：“你忍一会儿，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苏子非很快地穿衣梳洗，然后用一直闷在锅里的米饭加几个鸡蛋弄了份简单的蛋炒饭。然后打电话

叫了车，直接到了医院。

因为体力消耗很大，谢娟还在睡眠中，季伯母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小睡。

苏子非没有打扰她们，问了下护士，顺着走廊走到育婴室，果然在门口见到趴在门上玻璃口往里探望的季唯。

“季唯！”他喊。

季唯转过脸来，看到是他，连忙欣喜地招他过去：“子非，你快过来，看我的宝贝女儿多漂亮，和她妈妈一样

漂亮！”

苏子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孩子刚生下来，不都是脸皱皱的、红红的，很丑的吗？怎么可能漂亮！”

季唯瞪他：“我的宝贝女儿就是漂亮！你不服气？”

“服气！服气！”苏子非被他气笑，扬扬手里的保温盒：“我给你带了饭，吃不吃？”

一听到饭，季唯开始两眼放光，一把抢过来就吃，样子像极了几天没吃饭的非洲难民。

“诶？你慢点！慢点！”苏子非见他的速度一点儿都没慢下来，拿他没辙：“当心噎死你啊！我去给你拿一杯

热咖啡来。”

季唯百忙之中抬头朝他笑了笑：“谢啦！”

苏子非摆摆手，凭着记忆找到摆放在楼梯口的自动贩买机，掏出硬币，准备往里投放。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带领他躲在了拐角处。

“喂，喂！”某个无奈的男声：“我的乔大总监，脚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不消停一会儿啊？我说这大半夜的，

你不好好睡觉，跑到花园去干什么？真是的！”

最后的尾音，充分显示了该人无可奈何的心情。

“我只是砸伤脚而已嘛，又不是残废！”乔默倒是满满的无所谓：“再说了，多运动有助于恢复嘛，这可是医

生告诉我的！”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该男声毫不示弱：“医生也吩咐你不要在骨头长好之前乱动的！要是留下什么后遗

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我警告你，你可别胡说啊！”乔默的声音里有些紧张：“能有什么后遗症？”

“我可没有胡说哦！”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骨头没长好啊，说不定就会有个瘸腿啊习惯性骨折什么的

……”

“打住、打住！”乔默不乐意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敢危言耸听，年终分红减半！”

“诶？不带你这样当老板的！”那人也不乐意了：“你这是假公济私！是挟怨报复！”

乔默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老板，我乐意！”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声音也渐渐听不清楚。

苏子非却久久都没有动作。

乔默的脚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受伤的？乔大哥他们知道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随即猛摇头，希望摇散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根本不在乎不是吗？再说了，就算告诉你又如何？你是打算去探望还是置之不理？

我为什么要去探望他？他本能地反驳，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对呀，不关你的事！那你何必在乎别人是否告诉你呢？

大脑里两个声音不停地争执，弄得他心烦意乱。

“够了！”他低吼一声，急步离开。

勉强吃了个大半饱的季唯正等着他呢，看到他回来，两眼一亮，伸出手：“咖啡呢？”

“……”苏子非愣了半天，讷讷吐出两个字：“忘了……”

“诶……？”

“在想什么？”岳可诗轻抿一口咖啡，笑问。

“嗯？”苏子非抬头。

“你的这幅表情，任谁都能看出你有心事！”岳可诗轻笑：“不过，不方便说的话，没事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苏子非眉头轻皱一下，问她：“可诗，在你的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岳可诗一怔：“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他忽然有些泄气地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虽然你比我还要大些，但是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岳可诗笑了笑：“刚认识你的时候，冷漠、

防备心强；可是后来熟悉了，就很好相处了。虽然你可能不喜欢我这么说，但是，其实由始至终，你都是有些

孩子气的。”

苏子非果然不想承认似的撇撇嘴。

岳可诗接着道：“你看起来好像在乎的事情不多，但其实很倔强、很极端，就像对待感情。看着你为一份感情

坚持到伤痕累累，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可怕，但正是拥有这样强烈感情的你，才是完整的，也是我们大家所熟悉

的。”

“极端吗？”苏子非喃喃道：“我曾经那样强烈地爱着乔默吗？”

“什么？”岳可诗颇为惊讶：“子非，你想起来了？”

“没有”苏子非摇头：“我只是向乔默求证过以前的事。但是不管我现在怎样去感受，那样的心情，我始终无

法理解。”

他迷惑地看着岳可诗：“可诗，乔默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对子非曾向乔默求证一事感到惊讶，岳可诗还是选择了先回答他的问题：“乔默他，其实是个相当坦率的

人吧，爱或不爱，他从来不会或者是不屑弄虚作假。以前……当你因为他住院而他仍没有丝毫察觉时，我是很

不喜欢他的，甚至还对他冷嘲热讽过。不过——”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在他为弄不清楚对你的感情而挣扎矛盾时，我忽然理解了他。其实你自己也对我

说过，乔默对你是真的很好，只是那种感情不是你想要的。你相信他这个人，却不相信他对你的爱情，所以…

…”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苏子非明白她未完的意思，便不禁怔忡起来。

自从那次见过乔默后，他就常常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暗沉情绪中，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加上这两天总是会梦到

一些零碎的片断，让他心烦之余又有些心慌。

他有些隐约地知道，自己是在害怕着什么。

见他眉宇间愁思纠结，岳可诗悄然又看到了以前的苏子非，心里不禁一动，试探地问他；“子非，你是不是对

乔默……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可能？”苏子非几乎是悚然地睁大眼，激烈地否认：“绝不可能！”

这样的反应，又怎么可能有说服力？岳可诗暗叹一口气，看来，乔言才是最了解子非的那个人。

苏子非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底激烈的情绪，对岳可诗道：“可诗，或许正如你所说的

，我是极端的。既然我已经选择了遗忘，那么，我就绝不会再爱上他！”

最后一句，他像发誓一样坚决，但心底微微的颤抖，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岳可诗沉默了一会儿这样问他：“已经爱上了你的乔默，要怎么办？”

第五十一章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布置得喜气洋洋起来，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季唯已经把谢娟及宝宝接回家，这几天他的家里特别热闹，亲朋好友们纷纷前来祝贺，赶着新年的喜气，每个

人都笑逐颜开。

宝宝的名字暂时还没定，季唯每天“宝贝、宝贝”的叫着，大家便也如此叫了起来。苏子非经常过去看她，小

宝贝的五官渐渐长开，变得光滑圆润起来，十分可爱。季唯便总是很得意地斜睨他：“看吧，我家宝贝很漂亮

吧？”，直到他因过去对小宝贝容貌的“怀疑”表示道歉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