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道飓风剑意的主人,才有可能在飓风中如履平地,可是,苏乐领悟的不是潮汐剑意吗?一个剑修难道也可以领悟两种剑意?不,这不可能,从来就没有人能同时领悟两种剑意,想要领悟第二种剑意,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废掉原来的剑意,可是,谁肯呢?剑意不是想领悟就能领悟的,谁敢保证,废掉了原来的剑意以后,就一定能领悟另一种更好的剑意?
太过震惊的发现,让景阳连眼前竟然站着一个情魔的事实也忽略掉了,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苏乐,彷佛见了鬼一般。
「这个问题……人家也想知道呢……」风月在一旁笑盈盈地附和着,没有半点自己是困兽的自觉。
「想要知道也可以。」苏乐一脸无害的看着风月,眼中没有半点情绪,只是缓缓伸手指向景阳,「先放了他。」
「哎呀呀呀呀,这可是我抓到的第一个人类俘虏呢,有深刻的纪念意义。道友啊,换个条件行不行?」风月抛个媚眼,「你想要什么人家都可以给你哦。」
「现在,你是我的俘虏。」苏乐平静地点出另一个事实。
风月咯咯一笑,红色的身影一晃,出现在景阳的身后,洁白如玉的手指在景阳的脖颈间轻轻抚摸,一缕缕七彩光线,顺着他的指尖,逸入景阳的体内,口中却柔声道:「可是,我有人质。」
景阳的脸色,寒冷如冰。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身体里彷佛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他微微颤动着,试图挣开缚住自己四肢的七彩光线,但体内真元却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恨着自己修为低下,景阳的眼底,生出一团幽暗的火苗。
恨,恨,恨……他好恨……
「恨吧……越恨越好……」风月欢喜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人类的七情六欲啊,是我最喜爱的食物,你越恨,我越喜欢……人家觉得身上越来越有力气了……」
苏乐脸色一变,低喝道:「愚蠢,他是情魔,最擅长吞噬人类的七情六欲,你这样是在助长他的修为……」
景阳被他这一喝,脑中一清,瞬间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收敛心神,平复情绪。
风月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这个人类修为低下,可是意志居然能抵挡自己的摄情术,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
「小美人,想不想知道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挑衅地望了苏乐一眼,然后意味兴然地往景阳的识海,弹入一个短暂得一闪而过的片断,但已足够让景阳看清曾经发生过的事。
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景阳浑身一颤,稍稍平复的情绪瞬间又强烈波动起来。
恨,恨,恨,他好恨……恨得不能自己,恨得……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苏乐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一直平稳的情绪,受到牵动,随之一起波动,一股惊天恨意冲冠而起,但随即便醒悟,又强行压了下去,但已是迟了。
风月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眼中喜色却更甚,笼罩在身体外侧的七彩光罩,彷佛吃了大补丸一般,迅速暴涨。
轰!
一声剧烈碰撞发出的巨响,将这栋本就岌岌可危的木屋,一下子冲得四分五裂,一股猛烈的飓风四散飘出,中心那只七彩光茧裹着两道人影飞上了天空。
「嘻嘻……真是意外的收获,道友,人质我带走了,你们罗浮剑门的弟子素质真不错,多谢这几天的招待,我风月情魔正好缺一个傀儡,就笑纳了,反正你们也不差这一个弟子是不是……嘻嘻嘻嘻……」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景阳师兄的木屋怎么塌了?」
「那是谁?怎么敢擅闯罗浮剑门……」
「不好,被抓走的是景阳师兄,快……快禀告首座……」
小石峰上一片混乱,不少弟子冲向景阳的木屋,却被四散的飓风挡住脚步,无人能越雷池半步,尘土泥石枯叶被团团卷起,形成了一道屏障,没有人看得到,在飓风的中心,苏乐紧紧握住了拳,黑发冲天扬起,眼中怒意如火,面容在怒火中开始变幻,忽虚忽实,忽胖忽瘦,细长的眼角渐渐上翘,变成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美丽凤眼,鼻梁挺起,五官变得深邃,唇若涂朱,肌白胜雪,竟然与景阳的面容,像了个九成九。
要克制,现在还不是露出真身的时候。此身妖孽,天道不容,绝不能在此时此刻暴露。
他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拚命将体内躁动的戾气压制下去,他几乎能够听到从这具坚逾金刚的身体内发出的骨骼爆裂的声音,彷佛下一刻整个身体就会被炸成一团血肉。
「噗……」
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他的面容迅速变幻,终于恢复成原本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一张有着狭长眼睛的平凡面孔。
「风……月……」
两个字从唇瓣逸出,锋如刀,寒如冰,刺骨剜心。
「风月情魔……」
第三章
收到报讯的首座们再次齐聚一堂,被「风月情魔」这个名字给震得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情魔能通过域外战场?修真联盟那群该死的东西是干什么吃的,年年从各门派抽调,结丹期的精英弟子去域外战场送死,先是血魔,又是情魔,一个个域外天魔闯出了域外战场,他们竟然连个预警都没有,下次又会是什么魔闯来?欲魔?梦魔?他们这群该死的东西是想害死所有人吗?」
明月峰首座吼了起来,在座者中,他最为难堪,因为这个风月情魔,正是他接入山门,蜀山弟子突然变成了风月情魔,而他堂堂一个金丹期的首座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关键是,要把景阳从风月情魔的手中救出来。」小石锋首座的脸色更难看。
首座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达成一致。
「命所有外门弟子全力查找风月情魔下落。」
「命隐峰弟子随时待命,一旦查出,立刻出动。」
「命各峰弟子即日起一级警戒,罗浮剑门封山,所有非罗浮剑门弟子不得逗留在方圆百里之内。」
「向域外战场修真联盟求援。」
「通报其它各门各派,警惕天魔入侵。」
一项项命令迅速下达,整个罗浮剑门都轰动了,血魔方除,情魔又现,天哪,这是天要灭罗浮剑门吗?
「苏乐,苏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哟。」
小红鸟的声音,在枝梢上响起。
「我没事。」
平静下来的苏乐,出现在距离罗浮剑门百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任谁也想象不到,在这片普普通通的密林中心,竟然生长着一株传说中的神木——缺月梧桐,翠绿如碧玉的叶片摇曳在枝头,发出叮咚清响,树冠上,趴卧着一只火红的凤凰鸟,凤翎冲天竖起,玲珑剔透如火焰宝石一般的凤眼,高高地望向天空,对围绕在身边打转的小红鸟,不屑一顾。
「没事你就不会来这里。」低沉的声音从凤凰的身体内传来。
小红鸟突然尖叫一声:「啊啊啊……公的,你是公的……」
一头从枝梢上栽了下来,小红鸟顷刻间泪流满面。自己围着献媚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凤凰,居然他喵的是只公凤凰。
「你、你欺骗本大爷的感情……」
小红鸟悲愤的控诉,只换来了凤凰无声的回应。一只笨鸟,连理睬的心情都没有。
「把果子还来……」
小红鸟哭哭啼啼,扑腾着翅膀将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摘来堆在凤凰前面的各种果子都扒拉回来。
苏乐揉了揉额头,没理会小红鸟搞出的乌龙,对着凤凰微微一点头,道:「那个人呢?」
凤凰沉默了一下,俯下凤喙,轻轻啄了一下缺月梧桐的树干。树干忽地裂开,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一团幽暗的红色光芒,裹着一个沉睡中的人影,缓缓飘了出来。
乌发及地,白衣胜雪,面如白玉,腰间还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黑木葫芦。他,竟然就是女儿红。
「一个无魂之人,你留着他干什么?」凤凰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磁性,在密林中低回荡漾,徐徐不绝。
「有用。」
丢下两个字,苏乐一掌吸收了那团幽暗的红色光芒,然后提起那个人影,一步跨出,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中。
「苏乐,苏乐等等我,你答应给我找一只母凤凰的,说话不算话,你这个混蛋……」小红鸟扑腾着翅膀,爪子里抱着大堆的果子,摇摇晃晃地追去。
凤凰趴卧在缺月梧桐的冠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小红鸟的背影,轻轻冷哼了一声。彷佛被无形的气劲瞬间击中,小红鸟尖叫一声,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倒栽葱姿势向地上落去。
嗤!
一声轻响,鸟头深深地插入了泥土里,只余两只鸟爪,一晃一晃,在泥土上面有气无力地扑腾着。各种果子散落了一地。
就这熊样儿,还敢肖想母凤凰……凤凰高傲地仰起头,火红的尾羽在空中轻轻一甩,划出道道火焰般的幻影,美绝,艳绝,彷佛嘲笑着什么。
「死鸟,臭鸟,别以为你是正牌凤凰,本鸟爷就会怕了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泥土里拔出鸟头的小红鸟,彻底发飙了。呼地一声变出似凤真身,与凤凰极其相似的体形,气势汹汹地飞腾上半空,对着悠闲地趴卧在缺月梧桐冠顶的凤凰狂喷口水。
「呼……」
打了个呵欠,凤凰索性眯起眼睛开始假寐。
苏乐的屋子里,女儿洪静静地躺在床上,失去了凤凰火之灵力的笼罩,他的面色看上去更加白了,像冰一样透明,全身上下,半点生机也无,就彷佛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但微微起伏的胸膛,却证明着他的身体内,依旧潜伏着最后一点气息。
无魂之人。
苏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救回女儿红,当日他暴走之下,一掌拍死了血魔,却意外发现,被血魔夺舍的竟然就是女儿红,血魔死了,女儿红也魂魄全失,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原想葬了,也算全了同门之谊,却意外发现,在女儿红的识海之中,还有一抹残留的神识。
救还是不救?他犹豫不决,凭着这一抹残留的神识,他可以为女儿红重塑魂魄,但付出的代价却太大。可是现在,不救也不行了。
被血魔夺舍的女儿红,得到了景阳的一滴精血,凭借着这滴精血,女儿红对景阳下了天魔傀儡术,尽管未竟全功,但景阳却因此而被控制了一段时日,眼下景阳又被风月情魔掠走,域外天魔,无形无相,只要存心想躲,即使是苏乐也没有办法找到,只能透过天魔傀儡术进行逆行反噬,凭此追踪景阳的去向。
要逆行天魔傀儡术,就必须先救回女儿红,即使付出的代价再大,苏乐也不能不救。景阳和他,休戚相关,一但景阳被风月情魔彻底控制,对他也大有影响。
必须尽快救回景阳。苏乐捏了捏拳,下定了决心,然后指尖一弹,一缕风裹住了女儿红的身体,白衣顷刻间滑落一地,露出了一具苍白的身体。
「哎呀哎呀……疼……好疼……」
洛奈何抱头打着滚,有气无力地哼哼,惹来竹叶青无可奈何地苦笑。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还是没经过稀释的酒母,没醉死你就算是便宜你了。」竹叶青一边念叨,一边扔了一颗刚刚出炉的解酒清脑丹,「把它吃了,会让你好受一些。」
「我怎么知道喝醉的滋味会这么难受……」洛奈何也很无奈,他就想借酒壮胆而已,谁知道一醉到底,他喵的还酒后吐真言了,吐真言就吐真言,偏偏一觉醒来,自己居然记得清清楚楚,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看着竹叶青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不管你听到我说了什么,都赶紧忘光光,不然……不然我天天来偷你的酒喝。」
竹叶青一愣,然后促狭地眨眨眼,调侃道:「难道你不需要我帮你向苏师叔转达吗?」
说着,他便微笑起来。人世间最美好的是什么?答案有许多,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长生,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但对竹叶青而言,最美好的永远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比如他和女儿红,比如苏乐和洛奈何。
洛奈何的脸上一热,死鸭子嘴硬的叫嚣道:「都说了让你忘光光……哎呀,你这丹药灵不灵,怎么吃了头还是疼……嘶……」他抽了一口凉气,才又继续叫嚣,「苏师兄算什么,搞定他,容易至极,谁要你帮,哼……」
「这是解酒清脑丹,不是神丹妙药。」竹叶青摇了摇头,「别说话了,赶紧坐下来入定,将药效化开,不然想要见效,至少得半个时辰。」
搞定苏乐很容易?容易你还来抢我的酒去壮胆。为了避免刺激到洛奈何的面子,竹叶青把这段话又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洛奈何哼哼了几声,勉强坐了下去,闭目入定,将药效催化开来,顿时就觉得脑中一清,那股因醉酒而引起的刺痛也减轻了很多。
「那个……你真的能帮我向苏师兄转达?」
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丢脸的事,洛奈何就觉得心虚、胆虚、肺虚、肝虚,连腿儿都是虚软无力的。到底要怎么才能对苏师兄说出「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要听我的」这样的话来?想想苏乐偶尔发怒时的威势,还有那块莫名其妙就化成风中粉尘的巨石。
自己不会也跟那块巨石一样,话一说完,就变成风中粉尘吧?
想到这里,洛奈何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咳咳,安全第一,危险的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干吧。
竹叶青看着他有贼心无贼胆的模样儿,几乎失笑出声,故意抓了抓下巴,沉吟了一阵,又调侃道:「这也不太好吧……万一苏师叔以为是我向他示爱,又接受了,怎么办?」
「他敢!」
洛奈何反射性地从原地跳了起来,两眼瞪得浑圆,待见道竹叶青笑得像一株风中乱摆的青竹,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顿时就泄了气。
「竹叶青师侄,原来你也不是好人……」
听到他咬重师侄两个字,明显想以辈分压人,竹叶青又是一阵失笑,笑到一半忽然想起洛奈何喝醉时自己为他检查身体状况发现的异常情况,忙又道:「洛师叔,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
洛奈何脸一红,腰酸屁股痛算不算不对劲?
「竹叶青,你越来越不是个好人了……」
竹叶青一看他的神态,顿时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正色道:「我是问你体内的真元。」
「啊?」
洛奈何怔了怔,这才再次入定,调起丹田内的真元,仔细观察了片刻,骇然发现,真元的纯度和数量,竟然都缩减了三分之一,甚至连他的境界,都已经退回到凝气期。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变成凝气期了?」
他跳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转。刚想摆起长辈的谱儿,结果下一刻就被打回原形,洛奈何简直就是懵了。
这也是他才入筑基期不久,又是以药物强行提升的,自身根本就没有适应,更体会不到筑基期应有的力量感,这才连自己的境界又掉回了凝气期都没有察觉,如果换了是别人,恐怕在境界掉落的那一瞬间,就能立刻发现。
「冷静,淡定……」竹叶青看他有几次几乎就一头撞到山壁上,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扯住他,道,「你仔细想想,境界是什么时候掉落的?」
「什么时候?」
洛奈何眨巴眨巴眼睛,开始努力回想。血魔被那个神秘人一巴掌拍死的时候,自己肯定还是筑基期,那会儿为了找苏乐和景阳,他没少调用真元。后来安置了风月,他又去……呃……在景阳的木屋里,听到苏乐的声音,然后就……隐约记起,最后一刻,自己被一片温暖湿润所包裹,然后真元随着元阳精华一起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