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城下。经过一番抢攻,敌人已经大乱。此时卢浚潼的左翼部队和华岳的右翼部队也已分批到来,从左右两方
包抄城池。城上箭雨纷至,滚木频下。各位将军带领士兵奋勇杀敌。由于晓若是先锋,有时间上的优势,他此
时已经在城墙上向上攀登,眼看已经攀上了城头。他挥剑斩敌,不在杀敌,而是先取主帅。他先是砍了主旗,
然后飞速下道城门,和一同上到城上的战友们把城门打开。城门一开,外面的卢、华二军一齐涌入,杀向城内
。邱晓若的兵士们看到自己的头领就在城内,也一同拥着晓若杀向城内。
城内街道交错,民居错落。大军过处死伤无数。一路上不时有乱箭穿过民宅的窗户,里面也有人被涌入的士兵
所杀。种种惨状比晓若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心里竟然有些颤抖,那样多的人,就这样死去了。而他们都
不知道为了什么。原来在死亡面前,人是这么的无力,这么的渺小。死去,可以这样突然,失去原来可以这样
容易。
就在他一愣神的时间,一队诺诘弓箭手突然从一排房顶上出现,顿时乱箭齐飞,晓若却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旁
的浚潼一眼瞥见,立刻冲过去:“集中精神,这是战场!”他一边喊一边将晓若拽到身后,晓若却是一个站立
不稳,地上俱是凌乱的兵器,他只好又向里一带。而这样他的背后空门就暴露在了敌军箭手的眼前。虽然己方
弓箭手也已到达,多数诺诘弓箭手已经战死,但是还是有一支箭穿过层层阻碍射进了卢浚潼的背部。
卢浚潼只是刚刚把邱晓若的身形带住,心下刚刚稍安,只觉背上一凉,似有异物刺入。而晓若却看见了兀自在
晓若背后颤抖的箭尾。
“傻瓜,你干什么?!这是战场!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卢浚潼却又是一笑道:“还不快起来,你不杀敌看我
做什么?”晓若一愣,一把扶起了他,道:“你管我!”两人相互扶着来到靠房屋的一侧。晓若将他交给了他
的部下,自己一转头杀向了城中心。望着他的背影,浚潼忽然觉得好痛。箭伤好痛,刚才还不觉得,这一刻,
真是痛得要命。他冒着冷汗,对身边的士兵道:“有刀么,把多余的箭尾看下来。”“将军,这,我还是先扶
您去疗伤吧。”士兵嗫喏着,“现在大势已定,一定没事的。”“砍。”卢浚潼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不知
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他心里也开始毛躁起来。越向城内越不可大意,不知道那个白痴还会不会走神。但是
带着那箭尾行动实在不便,拔出来的话恐怕会因失血而需要休息,这个战场不能就这样退出。那士兵看他发火
了,于是不得已把箭尾削去。他也顾不上那许多,便又向城里杀去。
到了首领的宫殿,他们已经俘获了臣工将士、宫人士兵无数。又抓了首领,派人清点着财宝嫔妃,将士们多去
疗伤了。
因是夜战,午后战士们大多在休息。许漠治军虽然严谨,但是也是一位爱兵的好元帅。他念在大战初捷,士兵
劳累,也就准许他们休息几天,但是操要出,岗要站,除此以外,便叫他们好好休息了。
卢浚潼的箭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由于他不肯立即医治,所以并不太好。晓若来看他的时候,他刚刚因为
取箭敷药而昏过去了。等他醒来,晓若却坐在塌边倚着柱子睡着了。
卢浚潼看着他倦倦睡去的脸,想要叫醒他,让他回去休息。可是由于伤在背上,趴的久了,一动就迁到了背上
的伤,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而这一声痛哼,同样起到了作用,晓若揉着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忙解释道:“我刚来一会,看你睡
着了,没想到你这么半天才醒,我都睡着了。”“扶我起来。你怎么样?”浚潼也不理他的话,就叫他扶着坐
起来。“我当然很好,谁像你那么笨。”晓若就去扶他谁想道他手臂用力,晓若去开城门之时本就不及顾自身
,让敌人趁乱袭击,多伤到手臂肩背,他这一抓,正好抓在了晓若的伤处。听得晓若一声吸气,浚潼嘴角上翘
:“呦,这怎么了,我看看。”说着一把拽过晓若的右臂扯着袖子向上一拉,就看见染了血的纱布裹在他的手
臂上,可能是刚才的动作让伤口裂开了,纱布上有几处正红得鲜艳。
“啊,不好意思,”浚潼连忙要给他解开绷带,“你怎么不说呢?”“你也没问啊,喂,你干嘛?”“我给你
上药啊,刚才你扶我,伤口好像裂开了吧?”“不用,我自己会。”晓若把他扶坐起来就转身要离开。“喂,
”浚潼叫住他,道:“我帮你上药呗。”“不用了,我先回去。一会儿再来看你。”“那,那你先帮我换药吧
。”浚潼叫住他,说:“我的伤在背后,我可自己上不了药。”“……”这下换晓若无语。他从一旁拿了药物
绷带,坐在浚潼背后帮他把衣衫除下。“喂,你慢点儿。”浚潼胳膊一动就牵扯到背上的伤,皱起了眉头。“
刚中箭也没见你这么大呼小叫的,不是还擒王去了么。”晓若一脸坏笑。浚潼回瞪他一眼:“现在痛,行了吧
。疼着呢。”“知道了。”晓若无意间瞥见了他鬓边的冷汗,于是小心地开始拆绷带。
卢浚潼不愧是曾经多年征战,又习得一身武艺,虽然今年来也不曾在外统军,但是身体很健壮,他背上线条分
明的肌肉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几圈纱布拆下来,一块满是鲜血的纱布也被摘下。箭伤很深。不过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穿透身体。晓若
小心地清理着伤口,把白色的药粉撒在创口上,他的手每滑过一寸肌肤,那里的肌肉就会微微地颤抖。他尽量
轻地上好药,又用绷带缠好。“好了。”晓若给他披上衣服,“不要乱动,你中箭后没有立即医治还做剧烈的
运动,伤口看上去不太好。”说着话一抬脸,浚潼微闭着眼睛,两眉间纠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还痛吗?”
听了他的话,浚潼没有理会,“一会儿药起效果了就会好些的。”“嗯。”浚潼哼了一声,不过他的背现在确
实痛的不轻,但是他不想多说话,他怕自己的声音会颤抖。“谢谢你。”见他不说话,晓若帮他擦了擦头上的
汗。
“谢什么?”“今天要不是你,恐怕我就……”“唉,谢就不必了,不过真佩服你打仗都能走神。”晓若又想
起了城里的那一幕,满街都是躺在血泊里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贫民,在战争面前最终不过都是横死街头。那
些破碎的窗户。满地的兵器,很难想象那曾经是个繁荣的城市,不久前还生机勃勃,甚至公然向朝廷挑衅。
见他又开始发愣,浚潼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拆开了绷带。伤口横七竖八地躺在他的胳膊上,淌着血。“喂,你。
”晓若正回忆着白天的事,却发现自己的绷带被拆开了,浚潼正替自己换药。他忙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不想
伤口裂开就别动。”被他命令似的口气吓住,不同于刚刚的孩子气,也不同于初识时的温文,这时的卢浚潼专
注而强横。晓若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他箍青了。可是他越想抽回来,浚潼的手就越用力。看到他每动一下就皱
一下的眉,又恐牵动了他的箭伤。只好任他摆弄自己的手臂。
失血让他的脸有些苍白,淡粉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两道剑眉却依旧英气勃勃在这略显苍白的面容下更似泼墨
润然一般。待他两只胳膊都弄好,脸上的汗已经开始滑下面颊向下滴落。“好了。”放下卷起的衣袖,晓若为
他擦了擦汗,就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你干嘛去?”“药也换了,伤也裹了,你休息吧。”“你还有别的地
方受伤没有?”“嗯?”晓若听他一问,不禁笑道,“我还没那么惨,没有了。”“真的?”浚潼不相信,就
要去拽他的衣服。“说没有就没有了。你休息吧。”“我不累。你还痛不痛?”“嗯,不痛,你不歇着,我可
回去休息了。”“那好。”浚潼想了想他刚才靠着睡着的摸样,冲他摆了摆手。
“嘿,卢将军,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看着邱晓若远去的背影,华岳走进大帐,来到卢浚潼身边坐下。
“你伤好点儿了么?”“邱将军刚给我换过药。”“那就好。”“你怎么样?”“我没什么事儿。你好好休息
吧,我走了。一会儿该吃饭了。”“嗯。那个,华岳,”卢浚潼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怎么说是召之即来挥
之即去啊?”“嗯?”华岳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是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哦,卢师兄,不是你叫他来的么
?”“哦?”“是啊,我们给你裹伤,是你叫他啊。”华岳一边走出大帐一面说到。声音飘进了卢浚潼的耳朵
,华岳却没有注意到他失血的脸颊一下子飞上了一片绯红色……
得胜还朝的将士们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卢浚潼等一行人当然也享受到了百官列队相迎的特殊礼遇。不过一
到金殿上,他们看到的一幕却有些泼他们的冷水。那是一角花纹繁复的衣角。就在他们进殿的一刻消失在屏风
的后面。
行了君臣之礼,受了皇恩封上。各位将军将领回至本位站定,许漠向皇帝会奏了此次的战况和战果。满殿一片
恭维之声。
“哦,邱爱卿果真英勇非凡啊,看来朕没有看错你。爱卿神勇,就如朕的金鈚箭一般啊!”听了许漠的奏折,
他肥硕的脑袋也是红光闪闪,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又转头对卢浚潼说:“卢爱卿从来都是让朕十分之
放心的。爱卿于朕,就如金翅弓于当年太祖皇帝!”听了这话,卢浚潼和邱晓若连忙出列跪拜,口称万岁。而
正是从此二人就有了自己的雅号。“朕有卢爱卿和邱爱卿这样的贤臣,我社稷兴矣!”面对着皇帝无休止的自
娱自乐似的“玉言”,众臣只得在那“金口”面前跪拜下去,口里不断高呼“我主圣明”……
“好了,各位爱卿辛苦了,准各位先行回府,可三日后再上朝议事。”皇帝终于发完了他的感慨,众人终于可
以谢恩下殿去了。
出征诺诘部,此战大捷。皇帝虽然昏庸,也是大为高兴。尤其是听到邱晓若作为先锋的英勇表现和卢浚潼带伤
作战的时候,竟也会说:“我国兴矣……”让人很难明白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形,倒是昏庸呢,还是
装作昏庸呢?
第四章:寂寂微雨杏花村,孑孑独立湘妃子(上)
又是春。
一年四季轮回交替,就像车轮不停滚动,带着人向终点不停地前进。
前面三里就是杏花村了。
晓若放慢了速度,任自己的坐骑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身边是灰蒙蒙的天空,细密如织的雨雾,潮湿而清冷的空
气,新发的绿芽,还有偶尔路过的行人。
路两旁的树木横着枝桠,点着些新翠,颇有些像静立的舞娘。微雨的江上,远远有只竹筏飘在江上。竹筏上的
人撑着一只竹槁,缓缓地插入江中再慢慢抽出,悠闲自在行于江上。
晓若乘着马沿着江边随着那筏在微雨的小道上慢慢地行着,显然筏上那人发现有人跟随着他,微微侧了侧斗笠
,却没有转身。这一人一筏、一人一马,就这么静静地和江水一起,来到了杏花村。
在村头有个小渡口。木头搭建的小渡口有的木桩已经开始朽烂,虽然经年已久,好在还是坚固的。这个让绮罗
江水染上了时间印记的小渡口,叫做相思渡。没有人知道相思渡名字的由来,但是路过这里的人都会记得它这
个绮丽的名字。
相思渡口,那筏上的人靠了岸,上了渡头。而晓若早已在那里等候了。他一袭青衣勒马在那里,看着那个筏上
的人施施然走向自己,还是那么的清丽无双,明眸巧笑。
“晓若哥,你来啦。”那女孩儿摘下斗笠,那乌黑的发就落了下来,披在了肩上。“红莠,来,我带你。”晓
若笑眯眯地向马下的女孩儿伸出了手。女孩儿红了脸,却瞪了瞪眼睛暮地转头道:“我自己走就行啦。”一边
先他一步向村内走去了,走出了两步,忽然回头伴了个鬼脸向他招手道:“晓若哥,走吧,你可真会挑日子,
我爹今天要做拿手的鱼羹呢。”说毕晃了晃手里的两条大鱼。晓若望着她一时失神,那僵在空中的手上落了些
雨雾却不曾放下。却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惊得他一颤。“晓若!果然是你!”转头一看,居然是卢浚潼。
“浚潼,你,你怎么来了?”看着他一脸惊诧,浚潼道:“久闻这杏花村的美酒最是出名,却还没有真正品尝
过。谁想一进来,先看到了你。哎,你怎么在这儿?”“哦,我是来拜访朋友。”晓若看着前面慢慢离去的身
影道。“这样啊,那不知道可否让我也认识一下这位朋友呢?”“嗯……也好。”他俩并骥而行,来到了一座
普通的院子前。二人刚下马,从里面就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竹扉一开,晓若牵马先行,然后对红莠道:“这个
是我的朋友……”浚潼却先抢道:“在下姓卢。”红莠道:“红莠见过卢公子。”说着引他二人进屋。屋里正
有个老伯在烹汤,见晓若进来,忙迎上去道:“公子,您怎么来了。”说着就要行礼。晓若忙扶了他道:“苏
伯,您看您,我们之间早就不必行礼。”待扶起了他,晓若又为浚潼和苏伯做了引荐。几个人分宾主落座,上
了茶,苏伯却说什么也不肯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只是也坐在了主座的下手。几个人正聊着天,红莠已经将饭菜
布置妥当。“苏伯的手艺越发精湛了。”晓若尝了一口鱼羹,果然鲜美滑嫩。“公子喜欢就好。”苏伯赔着笑
道。“苏伯您在这儿还住得惯么?我想,您还是和红莠住回府里去吧。”“多谢公子点惦记。我一个老头子,
也不能为府里做些什么了。倒是太老爷和少爷一直都记着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闲闲散散的,和乡亲们聊聊天
,也真是挺好的啊。”“苏伯,您随我回去吧。到了府里自然不用您再做什么了,也是有个照应。”“公子,
”苏伯看着晓若道:“公子大恩我没齿难忘,公子盛情我心领了。但是,我还是想安安稳稳在这个住了多年的
地方过完以后的几年。”“那好吧,苏伯您要是有什么事,或者什么时候回府住,您尽管差人来,我派人来接
您。”“好。”苏伯虽然答应了,但是任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他是不会回去的。浚潼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