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就该长草了。”
顾小橹表示同意,同时并不认为刚才烧那场火是白白浪费力气。
“挖草根也比挖整棵草容易啊。”
两人甩开胳膊开挖。宅地最中央还剩下些没灭的火,挖出来的草根正好全都扔进去进一步火化。
挖了一阵,顾小橹甩甩胳膊:“呃,原来地上不是平的啊……”
季槐风:“这里看样子以前也是农地,地里的话,当然要挖成一垄一垄的……咦?”他扬起锄头,顾小橹朝他
看过去,发现有截白白的东西从他的锄头下面蹦了出来。那东西就圆圆的一截,说是草根树根又太软,偏偏又
不像红薯芋头这些常见的食物。季槐风低头捡起来,“喂,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们吃过的那个野薯?”
顾小橹大步过去,拿过来闻了闻,摇头:“味道不像。”说着就要往嘴里送。季槐风拦下:“等等——”顾小
橹说:“一点点没事。”说着果然只咬了玉米粒大的一点。季槐风瞪他一眼,自己也想咬。顾小橹夺回来:“
先等等!万一真的有毒呢?万一我倒了谁背我回去啊?”
季槐风悻悻地把它放到一边,担心地看起顾小橹来。顾小橹摆手:“行啦!接着干吧,不会有事的。”季槐风
又看了一阵才继续干活,谁知那东西越挖越多,还都长得挺深。季槐风索性全都挖了出来:“反正留在下面,
说不定以后还会长芽……”
不挖不要紧,一挖吓一跳——一个坑里就挖了一大堆出来。因为它在下面长得挺长的,都给季槐风挖断成一截
截的。季槐风正纳闷,就听到顾小橹说:“呃……这里也有……”
顾小橹抬头,把他挖到的那一截举起来给季槐风看。
“话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呃……这东西留在下面,说不定以后会长芽……”
“不对,前面的,就是我说这里的地不平以后你说什么来着?”
“这里以前是农地……农地……农地!”
顾小橹了然地点点头:“这不就完了?农地里的东西管它是什么呢,肯定都是种来吃的。赶紧挖吧,说不定这
一块地挖出来的就够我们过冬了。”
季槐风大笑:“哈哈哈亏了巧克力小甜甜还说他们把这里能吃的都吃了——他们只吃光了地上的东西吧,地底
下的便宜我们了!”
顾小橹摊手:“外面那些红薯还不是一样。”
锄头和铲子以空前的速度和力量飞舞起来,挖出来的块根很快就在一边堆起了一座小山。季槐风啧啧称奇:“
这东西种出来,产量应该会比红薯高——我想想——我在乡下住过的,肯定有见过——什么东西呢这是——怎
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木薯啊,好家伙,居然有这么多!”
“木薯?”
顾小橹和季槐风齐齐回头,就看到梁添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到了他们身后,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翻他们
刚挖出来的那些——梁添称之为木薯的东西。
“是啊,妈的,亏了我们在这里饿了几年肚子,居然没发现地下有木薯。”
季槐风的脸色忽然大变:“木薯……等等,小橹!快吐!吃生木薯会中毒!”
顾小橹茫然:“啊?我只吃了一点……”
“快吐!”
“快吐!”
季槐风和梁添同时大喊。顾小橹呆呆地“哦”了一声,却不动:“怎么吐?”
季槐风飞扑过去,一把拽过他按倒在溪边,然后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去,抠了抠他喉头。
十五分钟之后。
溪水把顾小橹吐出来的东西都冲了个干净。他跌跌撞撞地往上又走了几步,捧起清水漱口。季槐风担心地拽他
回来:“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晕?有没有恶心?”
顾小橹冲他翻白眼:“头没有晕,但是快恶心死了。”
季槐风释然:“那就好。木薯中毒会死人的……”
他话音未落,顾小橹就一头栽倒了。
29.梦入旧年
顾小橹其实没有立刻昏死过去,在他倒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知觉的。
他先是觉得有些恶心,然后又觉得很头疼——不是头晕,是头疼。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有些奇怪——按照季槐风
说的,吃木薯中毒的症状难道不是头晕吗?为什么他会头疼?
他想问,想说我可能不是中毒,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溪边的草还没有被他们烧掉,他扑倒在草上
,居然觉得很舒服。草软软的,就像爬在云堆里一样。
然后不知怎么的又到了一个人的背上。
周围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就像隔了层密封的海绵。那个声音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想动
一动,想答应一声——然而都做不到了。他只能静静地趴着,任那个人把他背到什么地方去。
“别着急——如果只吃了一点点就没事,木薯的毒发作挺慢的,刚才他不是都吐了吗?我估计不是中毒——”
说话的似乎是巧克力小甜甜。顾小橹想,这个人个子虽然小,脑子倒挺清楚的。
“我也知道——我担心的也不是他中毒——他以前就常常这样——”
顾小橹有些迷惑。常常这样?他以前常常这样晕过去么?但是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经常晕倒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我说,你还是找个医生给他看看吧。可惜我们村里没有
——那个龙虎镇上的影帝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影帝……”说话的人似乎不屑一顾,“以前他不就住在影帝的对门?影帝哪里有办法治他了?”
顾小橹更加迷惑。影帝?影帝又是谁?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一阵,那人终于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在一个什么软绵绵的地方平躺着。他胸口憋着的一股
气吐出来,顿时觉得好受了很多。困意涌上来,他渐渐地睡了过去。睁眼时天还是亮着的,他自己从床上爬起
来,开门出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半山腰上的小屋里。外面是望不到边的无尽的山丘。绿色的山像海一
样延绵到天边,远处的山峰就仿佛是海上的浪花。
回头看,那个小屋倒是个结结实实的石头房子,房子里面还算干净。家具虽然简单,倒也一应俱全。最神奇的
是床上的被褥枕头蚊帐之类的东西都是大灾前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现在看来当然比什么都珍贵了。顾小橹挠
挠后脑勺,迈开步子往前面走。拐过屋角就看到有个人坐在屋子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捧着一只不锈钢保温
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远方。
顾小橹眼睛一亮。这也是现在难得的宝贝啊。他听到自己说:“槐风。”
季槐风回过头来,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皱,脸上却是笑着的:“醒了?”
顾小橹伸个懒腰:“是啊——这里是哪里?我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季槐风把保温杯送到他跟前:“来喝点热水。”顾小橹听话地拿过来,一口气灌了大半杯下去。微烫的水沿着
喉咙滑进胃里,顿时把周身的寒意驱散了许多。
有只手拉住他的胳膊。他顺势坐在了季槐风的膝盖上,“这里好冷啊……”季槐风抱住他的腰,仰头在他的下
巴上亲了一口:“抱着我就不冷了。”
顾小橹俯身把保温杯放在脚边,果然结结实实地抱了上去。
“刚才我看不到你,有点害怕。”
刚醒过来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直到在外面看到了季槐风,一颗悬着的心才跌落平地。但是依旧心有余悸。
季槐风在他脸上捏一把:“这里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唔——”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人。
热辣辣的吻持续了很久。山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他们却只听得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怎么样,还怕么?”季槐风舔舔嘴角问。
顾小橹假装生气:“滚!每次都来这一招!”
季槐风坏笑着问:“哪一招?我还有更厉害的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嘴里说的是问句,手却不安分地动了起来。隔着衣服在顾小橹背后重重地摸了一把,然后又从腰间探到了衣服
下面去。
“喂喂喂……不要在外面……”顾小橹扭动起来想要挣脱他。
季槐风的声音带了些喘息:“没有人的时候,里面外面还不是一样。”隔着衣服探索看不见的身体,别有一番
味道。上下摸了一遍,他终于忍不住解开了顾小橹的腰带。
“喂——不要——”顾小橹还在垂死挣扎。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毫无遮拦的半山腰上,实在太挑战他的
底线了。
“进去吧……说不定有人……”
季槐风把他抱高一些,调整姿势:“我说了没有就没有。”
“嗯啊……”
顾小橹猛然睁开眼睛。
“小橹!小橹!快醒醒!”
天光很刺眼,他的眼睛只睁了瞬间就又闭上了。
“小橹!”季槐风的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他,“觉得怎么样了?醒醒——”
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握在对方手中。季槐风死死拽着他的手,捏得生疼。他又努力了半天,才积蓄
起力气睁了眼。
一张惊喜的脸映入眼帘:“觉得怎么样?还难受么?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小橹?小橹?”
顾小橹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在罗亮的房子里。头疼的感觉已经减轻了许多。他挣扎着坐起来往门边走,“不用
了。我出去透透气。”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还是有一口气在憋着,憋得他难受。
季槐风抓住他:“先等等!你先说,我是谁?”
顾小橹无可奈何,回头:“你是季槐风,我们在罗亮家里——”眼角瞥到还有个人站在门边,又说:“这个人
是巧克力小甜甜。”
“都还记得,谢天谢地。”季槐风说着转向梁添:“他以前也常常晕倒,醒过来之后就什么人都不记得了。”
梁添“噗”地笑出来:“还有这种毛病……”
顾小橹瞪他:“你才有毛病!”
梁添吐吐舌头:“行了,我也该叫他们烧草去了——你们别忘了去把那些木薯搬回来啊,地里还有的能挖就赶
紧挖吧,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事——要是村里地下还有很多木薯,我们就发达了……”
说完趿着草鞋走了。
季槐风追上顾小橹:“你吓死我了你——一声不吭地就晕了。以后我可得天天看着你才行,不然哪天你在哪晕
了都不知道。”
顾小橹笑笑:“行啊。我还怕你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
季槐风扭过脸去,没有说话。顾小橹很想问问刚才的那个荒唐的梦——他们拥抱着坐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
,疯狂地纠缠。
仿佛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那种感觉令他很惶恐。
但是他没有问,只是说:“算了,我们去把木薯都挖出来吧!”
季槐风脸上终于多了点笑容:“我来挖,你看着就行。”
顾小橹不肯什么都不做,于是季槐风负责把木薯从土里挖出来,顾小橹负责把它们拿到水边洗干净,整整齐齐
地码成一堆。季槐风渐渐地挖出门道来,挖出来的木薯越来越完整,也不像之前挖出来的那样一截一截的了。
顾小橹洗干净以后,可以直接用藤条和长长的草叶把它们捆起来。
季槐风整整又挖了三天,才把那块地里的木薯都挖了个干净——顺便也把别的杂草灌木的根都挖了出来。原本
就有些坑坑洼洼的地给他这么一挖,上面更加不平了。他们于是又用铲子把凸出来的小土包铲平,填到凹地里
去。铲平基地又花了一天。只要再把表层松软的土夯实了,他们就可以挖地基盖房子了。
季槐风和顾小橹各自举起一块石头把平的一面往地上砸,居然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玩得非常的兴奋。
兴奋过后照例出了一身汗。他们照例直接脱了衣服就在旁边的溪水中洗澡。
季槐风一边用一团软树皮擦身一边说:“你说要是这泉眼流出来的是温泉多好啊……”
顾小橹揶揄他:“嗯。等到上帝听到了你的祷告,把这眼泉水便成温泉,你又该说‘要是和我一起洗澡的是仙
女该多好啊’——哈哈哈——”
季槐风甩胳膊打起水花淋他。
“什么仙女啊?”
梁添的声音插了进来。他这几天领着陆飞和陆飞的小弟们点火烧草,烧过之后从地里挖了不少好东西出来。村
子里自然是要留下大头的,但是陆飞他们也分了不少。陆飞于是淡定了——他们每天在路上埋伏,打劫到的东
西常常都吃不饱肚子。现在给梁添干活,日子反而比以前好过。
于是他们从劳改犯变成了打工仔,梁添从大牢兼农场看守变成了老板。
这个结果令季槐风和顾小橹有点啼笑皆非。
现在大老板大摇大摆地带着陆飞等一干小弟们大步过来,大摇大摆地脱得光溜溜地,又大摇大摆地跳进了溪水
里。
这一段溪水最深处淹没到腰际,也不像是山谷中间的主水道那样底下全是泥,在里面洗澡再合适不过。梁添他
们发现了以后,每天都跑过来洗。季槐风眼看着他们把水都搅浑了,向顾小橹使个眼色:“喂,我们往上面去
点。”
靠近泉眼的地方水稍稍深一些,能淹没到胸口。水的浮力托着身体,再给缓缓的水流一冲,他们都有些站不稳
。季槐风索性靠过去,在水里面抓住了顾小橹的手。两个人在水底下凑得很近,远远地看过去倒有些像是在互
相给对方擦身。
梁添看到了,也抓了团软树皮抛给陆飞:“你!给大爷搓搓背!”
陆飞随手抛给另外一个人:“阿豪!”那个叫阿豪的抓起树皮就往梁添背上擦下去。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传遍整个山谷。季槐风抬头:“啧,瞧他舒服的——”顾小橹一把朝他背上抓去:“你要不要
舒服一把啊?”
“啊——”
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背上都是红红的。梁添抹一把脸上的水朝陆飞吼:“你等着!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