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倾天下 上——欧阳语陌

作者:欧阳语陌  录入:06-11

文案:

一曲清歌,唱出文人风骨

一支曼舞,舞出异样缠绵

琴曲幽幽,弹出不尽恩怨情仇

且看天下无双的乐者,如何征服世上最奇伟的男子。

且歌且舞,倾尽天下,看这盛世繁华

好吧,以上是煽情版文案。

其实这就是一群不想惹麻烦的玩音乐的古人,不小心招惹到一群王侯将相,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了,索性闹个天翻地

覆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1.帝都敕征召 歌舞入京华

大雨倾盆,砸在干裂的土地上,噼啪作响。雨点很大,落在身上如被打了一样的疼痛。乐琴头顶的遮阳棚如今正好用来

遮雨,不过风很大,还是有不少雨点砸在了身上。感觉到身上微微的疼痛,乐琴却松了一口气,指间的琴音未断,似乎

比方才更加流畅,琴音流转,在这般雨声中依旧传得极远。

对面的祭坛上,知府大人亲自撑了一把伞在曲临头上,不让雨水落在他头上阻了歌声,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淋在雨里,几

缕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狼狈的很,一张老脸上又是笑容又是眼泪,哭笑交加下扭曲到了极点。曲临闭着双目,听着耳

边雨声,歌声渐高,直似穿破了云层要直达天庭一样。

最惨的是凤玖,风雨交加中的舞动更显艰难,已经跳了三个时辰的身体也有些脱力,却既不能躲进棚中,也无人能替他

撑伞。不过好在,快要结束了。凤玖抬头看了天上的云色,嘴角忽然绽出一个笑容,双袖一甩,舞姿更加矫健,狂风鼓

起他的舞衣,腾跃而起,仿若要随着风雨飘摇而去。

乐琴的琴声越来越急,曲临的歌声也渐入高亢,凤玖停下所有动作跪伏于地的时候,琴声与歌声正好一起停住。天地间

仿若一刹那全都静止了一样。只剩雨声、风声……

台下的众人这会儿才敢大声欢呼起来,朝廷官员、贩夫走卒、男女老少,无不欢欣鼓舞又痛哭流涕,大旱三个月,若是

再不下雨,连沉沙河也要见底了。

曲临拿过知府大人手中的伞,一步一步走到凤玖身边,扶起他,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做到了。”

凤玖站起来,也笑了,回答道,“是,我们做到了。”

“请几位公子往驿馆休息。”知府大人自己也已经脱力地坐倒在地上,所以来请曲临和凤玖去休息的是府衙的师爷。态

度恭谨的已经超出了乐者平时受到的对待。

古称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此六艺是君子必须修习的,每个都一样重要。随着历朝历代的更迭,渐渐有了分化,

读书人习书数、武人习射御,礼乐却渐渐被人们轻视。然而平民百姓又少有能习礼乐者,青楼楚馆自也有伶人歌姬献歌

舞以娱人,但与君子的礼乐又不可相提并论。离风国的习俗,遇有祭祀、婚丧嫁娶等大事,必须有礼乐在场。说起来该

是受人尊敬的,却又有时会被当作伶人一般轻视。因此,乐者的地位就尴尬起来,既不是文臣武将,又不是平头百姓,

与伶人不同却又常与伶人混杂。

而乐者多半都是些家道中落的名门子弟,或者怀才不遇的文人。通常都是一些乐者集合成规模大小不等的歌舞乐班,游

走在各地,如有庆典需要,就停留献艺。朝廷的礼部下也设有礼乐司,但是那种摆设般的官制,顶多也就是在朝廷有大

庆典的时候奏两曲老掉牙的祭曲。

离风国穆元五年,江源府大旱,三月不雨,哀民遍野。朝廷虽然调拨了粮食来赈灾,却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边塞正在大

战,粮草大多运往北方边城了,又能有多少来留给灾民。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有人找上了江源府知府。大旱是天灾,既然是天降灾祸,就该祭天,一个歌舞乐班主动

请命,于府衙前搭设祭坛,礼乐祭天。

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束手无策的知府大人只好权且一试。天地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至少离风开朝一来

,就没有过因为行了礼乐祭天而避过什么灾祸的。但是,已经是哀鸿遍野,试一试,又何妨呢?

衙役在府衙前搭起高高的祭台,台下围坐着碧春班的众乐师,高台对面的棚中端坐着主琴师乐琴乐弦之,祭坛上高声吟

唱的是碧春班的歌者曲临曲若渊,在祭坛中央起舞的是碧春班的舞者凤玖凤瑾然。

高台无疑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可当祭乐奏起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会带来奇迹。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

渐渐暗了下来,乌云聚集;两个时辰过去了,风起,人群开始激动,却按耐着自己的情绪,生怕打断了那神圣的祭乐。

三个时辰过去了,雨点终于落下的时候,不止一个人泪流满面。

不管这场雨究竟是不是他们“求”来的,曲临等人此时都受着最尊崇的待遇。洗了热水澡换过衣服,又有人送来了暖身

的烫酒。驿站外有百姓跪拜,显然是将他们当作慈悲济世的活菩萨了。

曲临正在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桌边走,刚要伸手拿桌上的酒,却被人捷足先登。看着对方毫不客气地揭开酒封将美酒灌入

自己口中,曲临无奈地翻个白眼,转过头不去理他。

“好酒。”苏全脱口称赞,转过脸见曲临黑着脸便笑道,“若渊别这样嘛,你爱惜嗓子,平日里也极少饮酒,便是让我

尝尝鲜又如何?”

曲临冷声道,“据说这酒是贡酒……”

苏全脸上变色,转过头捂着胸口,趴在门边干呕起来。

曲临无可奈何地将桌上剩下的酒收起来,倒了杯茶给苏全,“班主,将我们卖给别人自己躲起来逍遥的滋味怎么样?”

苏全此时似乎已经没什么事了,站起身指着进门来的乐琴和凤玖两人笑道,“是弦之跟我说凤凰琴都要没松油抹弦了,

瑾然抱怨舞衣也买不起,我才四处找生意,到头来怎么还落了埋怨?这回恐怕能得不少的银子,我也好给若渊买些凉茶

润润嗓子。”

曲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倒是凤玖冷笑道:“我跳的腿差点断掉,班主大人倒是躲在府衙里睡的舒服?”他们三个人

在外面淋雨拼命,这人倒好,一头睡倒,坐享其成。

苏全笑眯眯摇头,“瑾然这话错了,好歹那曲子是我写的嘛,一个月前我不吃不睡的时候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呢。”

乐琴若有所思,低头想了片刻,才问道,“那首曲子,真的能祈雨?”被赶鸭子上架地去奏祭乐的时候这几人真的心里

没底,可当真普降甘霖的时候他们都不得不怀疑苏全那曲子真的有神效了。

苏全摸摸下巴笑得恣意,“什么礼乐祈雨?不过是骗人的罢了,我夜观天象,得知近日必有大雨,才去找那知府的。只

是推算的日子也就是三日内,第一天就下了雨还真是幸运呢。”

乐琴闻言脸颊抽搐,“若不是今天便下了雨,你还想让我弹上三天的琴?”

苏全接着笑,“有什么?你又不是没弹过?”

乐琴还没什么反应,凤玖先扑上去掐住了苏全的脖子,“你个黑心鬼,掐死算了。”三天?就算乐琴的手指受得了,他

的腿都受不了。

苏全护着脖子讨饶,“好歹这雨不是下来了么?我可是班主,你们再这样,让别人看了笑话。”门口恰来了衙役请几人

前去用饭,几人收了手不再闹,整整衣服,跟着那衙役去了。天虽下了雨,可灾情未退,几人虽说此时被当做上宾礼遇

,可吃的也不过是些粗糙饭食。方才那些贡酒是当年这知府受封赏时藏下的,拿来招待苏全等人,可说是知府大人下了

狠心才舍出来的。

这场雨下了三日,沉沙河的水又涨到了和往常相同的高度,农夫们抢种些收期短又易活的庄稼,来年或许还能得以温饱

知府将事情原原本本写成奏章,上奏朝廷。大谈礼乐不可废的同时,将曲临等人捧的神仙下凡一般,并有意无意地提及

,若是礼乐司能有这等人才,必是社稷之福。

苏全若是知道那位知府大人会把这种鬼神之事上奏朝廷,打死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就算乐琴的凤凰琴琴弦断掉,就

算凤玖要穿着破烂的舞衣跳舞,就算曲临连杯茶都喝不起,他也绝对不会来,绝对!

京城,卯时,金銮殿……

不用上奏折呈报,一场祭乐为大旱的江源府求来天雨的传闻也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江源知府的奏折只是给原本就妄

图借这次事情火拼一架的朝中两派人物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封昭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着两派大臣在金銮殿上对吵,

自己心里却对事情不以为然。

礼部尚书曹篙言道:“陛下,礼乐不可废,此次天降旱灾便是警戒我等不可忘了祖宗礼法,因为朝中有人过度轻慢礼法

,才使苍天震怒,祸及无辜百姓。若非有乐者相助,用礼乐平息天怒,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请陛下明鉴。”

“曹大人的意思是,这是天灾,所以靠着所谓的礼乐就可以解决了么?那户部一个月来调派赈灾财物的辛苦都是白忙了

不成?陛下若是真觉得靠那几个唱歌跳舞的伶人就能保佑天下百姓,臣无话可说。可既然如此,想来户部也无需继续操

劳了吧?”右丞相商夕商景红不误讽刺地开口,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讥诮。

“商相,您这么说就过了,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乃是臣子的职责,皇上心忧百姓,户部诸位大人为百姓忙碌大家也都

看在眼里,可是礼乐之事也不容小觑。”左丞相季承摆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出来打哈哈。

不过就是为了是不是要召那个碧春班入京的问题,有必要在他的金銮殿上这么大吵么?封昭忍不住想,这些臣子是实在

太闲了,还是已经忍不住就一切事情来一争高下呢?

“晗王,你怎么看?”封昭突然提问。

昭帝的亲弟,晗王爷封晗封将明正在无聊地打哈欠,被皇兄一个问句呛得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咳嗽了两声后才开口道

,“那个,曹大人啊,那个碧春班里有美人儿么?”

满朝文武集体黑线,晗王爷的不靠谱和好男色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可是可以这样毫不在乎地在金銮殿上问出这样的问题

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曹尚书咳嗽了两声,犹犹豫豫道,“大概是有的吧?据说那位跳舞的舞者,很是……美貌……还有,那位歌者也……挺

清秀的。”说完这些话曹尚书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老不正经,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哦?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晗王爷似乎提起了兴趣,瞪大了眼睛追问。

曹尚书擦擦脸上的冷汗,回答道,“碧春班的首席琴师姓乐名琴子弦之,舞者姓凤名玖字瑾然,歌者姓曲名临字若渊。

坐在龙座上的昭帝突然浑身一震,目光射向曹尚书。名临,字若渊?临渊,会是你么?

封晗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皇兄的情绪变化,继续兴致勃勃地对着曹尚书提问,“哦?那他们性子如何?可爱么?”

“这个,下官不知。只听说那个曲临似乎性子极清高。”言下之意,王爷哎,您就别打人家主意了。

封昭的眼神更深沉了一点。

商夕冷哼一声,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冷笑道,“晗王爷,刚才陛下问您的意思,看来您是有决定了?”

封晗整整朝服,对着封昭嬉笑道,“皇兄,臣弟觉得,招他们进京也无妨嘛。”

封昭捏了捏自己手腕,突然开口道,“他们祈雨,唱的是什么曲子?”

曹尚书这回才能回答个正常一点的问题,“依据江源知府的回报,是《雩龙曲》,微臣已经命礼乐司抄录习练。”

《雩龙曲》?!封昭眯了眯眼睛,而后以一种极不在乎的语气道,“也好,下个月就是太后生辰,就招他们入京替太后

献乐。”没有人发现封昭握着龙座把手的手有多么的用力

还在府衙里悠哉游哉享清福的苏全被抓去堂前接旨的时候,还云里雾里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看见曲临等人一

脸怒意地瞪着他的时候,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他真的下令让咱们进京?”

曲临冷哼了一声,“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真是亏了班主您的精打细算。”

苏全耷拉了脸,蹲在地上画圈,转头问旁边的知府大人,“您说我要是抗旨不尊然后让整个班子陪我一起被拉去砍头是

不是更好?”

知府大人差点背过气去。看看府衙外面那黑压压的两百青龙军,知府大人实在不敢想居然还有人会提出“抗旨不遵”这

种大不敬的假设来。

不过话说回来,不过是诏一个歌舞班子进京,皇帝陛下有必要出动两百青龙军么?

2.将军凯旋时 碧血映黄沙

就在举国上下因为天降甘霖而一片欢欣鼓舞,朝廷上也为了太后将近的生辰而准备庆祝的时候,北塞边城也刚刚结束一

场大战。

朔狼国和离风国的交战多年来已经成了一种让人麻木的惯例,互有胜负,甚至时战时和,这要看朝廷的意思。但是当朔

狼国一次次撕毁和平的契约的时候,久驻边关的将士们已经完全不对议和抱什么期望了。

这一次来进犯的朔狼大军有十万之众,当然浴血奋战之后,离风国胜了,但也很是惨烈。不过卫阳知道,他们至少有三

年的安宁了。毕竟朔狼国也需要休养生息来平复战后的元气大伤,更何况在他们败了的情况下,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

恢复。

而就在这个时候,朝廷的诏令也到了。圣旨先是对边关将士的英勇忠诚给出了毫不吝啬的称赞,接着是长长的封赏,在

最后才说出了召卫阳回京的意思,然后便匆匆结束。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才刚击退朔狼,居然要调你进京?谁知道那些朔狼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副将徐平不满地嘀

咕着,虽然圣旨上说是不忍卫阳受边关苦寒,召回京城去封官授爵的,可是卫家军若是没有了卫阳,还是卫家军么?

“徐平,我十三岁时随父亲上战场,至今已经在这里厮杀了大约十二个年头了。你们人人都认为这是卫家军该由我来领

导,可是你们大概忘记了,我们都只是离风军而已。”卫阳的声音很沉稳,甚至有些不像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该有的老

成,或许是多年的征战打造了他钢铁一样的精神,“父亲过世时,虽然是有我接任了大将军之职,可是那是当时没有办

法的事情,朝廷虽然没有反对,但其实,也一直没有承认过我的官职……”

“这是什么意思?狡兔死走狗烹么?皇帝当我们是什么?”临近的几个心腹不满地发出冷哼,不论朝廷是什么意思,卫

阳是他们唯一承认的大将军。

“手握重兵的臣子始终都是君王的心腹大患,那位容忍了我五年已经是很有耐性了。作为一国之君,他的做法无可厚非

,更何况他也没有要将我真的怎么样,只是召我回京享清福罢了。”卫阳说的满不在乎,可是眼中却是落寞,失去天空

的雄鹰,还是雄鹰么?若是五年前,他大概会很愤怒,可是如今,或许是年纪增长,或许是战场的历练,他变得更加成

熟稳健,有些事情,他的看法更有深度了。

在五年前朝廷发生了那样的动荡的情况下,卫阳不觉得身为君主,会真的容许他的军队效忠着某个臣子或者是某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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