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是我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那好吧,从今天起我要是……”还没说完,嘴一把被捏住了。
“唔唔……”
“话乱说是要遭雷劈的。”
“这你都不信我?!这么担心我死?”挣开宫渊灵巧的指头,苏瑞卿不怒反笑。
“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那你还给我喂药?”苏瑞卿一脸戏谑。
“那药是让你晚死几天。”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其实当时苏瑞卿病发时痛苦的嚎叫打滚,宫渊差一点就拿出解药了,但他还是放了回去,不仅是因为计划,最重要的是,吃了解药,他身上的药气就不再有催情的作用,而他,会慢慢恢复记忆。
就算让他死掉,死掉前记得的也是他,宫渊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傻笑什么?”宫渊看着一直傻笑的苏瑞卿,怒道。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用说的,我了解。”
“你还真是傻到家了……”说着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苏瑞卿心里一紧,赶紧搂住。
‘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贱民,吻是这么接的么??!!’一个犀利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唔……’好像也是这样主动第一次,但那是什么,太模糊了,明明爱人在怀里,竟然会有辛酸的味道。
五十七
时序已经进入了冬天,今年的初雪来的格外早,人们还有点措手不及,一时间大街小巷的煤炭和火盆竟变的抢手起来,苏瑞卿到管家那里要了个火盆回来,宫渊不在,他在火盆里升起了火,院子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落在已经凋谢凄惶的芭蕉上,将融未融。
苏瑞卿独自拨弄着火盆,外边仍旧悄无声息,这些日子,府上渐渐遣散了一些侍女和仆从,不知要做什么。
苏瑞卿弄好火盆起身,照常去吃宫渊配的药,倒出一粒咽了下去,准备拿本书读一读,但还没走到书桌前便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帘子后面闪出一个身影,不是郎昆又是谁。
“公子,得罪了。”
郎昆叹了口气,把昏倒的苏瑞卿往肩上一抗,便轻车熟路地翻出院子,可他并不知道身后跟了一个身影,宫渊的轻功不数一也数二,就这样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郎昆把苏瑞卿带进了眠月阁的一个房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喂了一粒给苏瑞卿,又给他服了些温水,苏瑞卿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环顾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苏瑞卿的意识才渐渐慢慢反映了过来自己深陷囹圄,挣扎了几下,浑身无力。
“你是谁?”看着眼前这个人,苏瑞卿感觉分外眼熟,不就是那个一个月前企图伤害宫渊被宫渊泼了一大瓶药的人吗。
“苏公子好记性。”郎昆冷冷的说,但仍不怠慢与他,想扶他起身。
“宫渊在那?”推开郎昆的手,苏瑞卿提高了警觉。
“你真喜欢那个宫渊?他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该我问你才是,为何总纠缠我们不放?”
“哼哼。”郎昆冷笑几声,“‘我们?’当真亲热不已,看来是麻烦了。”
“自然,你们若敢伤他我……”
“你就怎样?!”一个声音冷冷的从身后的屏风中传来,一个衣着华丽耀眼,样貌冷冽俊美的人从后面缓缓踱了出来,那高傲的气度和迷人的风采让苏瑞卿霎时挪不开眼,太美了,那是一种甘愿跪拜的美艳,惊骇世俗,王者的霸气显露无疑。
这样的表情让苏瑞卿心中泛起一阵难掩辛酸。
这张脸他记得,就是那个经常会冒出来的人。
那人一身华服,玉带缠绕,他走到苏瑞卿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眯起了那双流光的凤眸。
“混账!看看我是谁?!”
“放开我!”这人怎么出口不逊,但苏瑞卿似乎不想反驳。
但那人却只是愣了一下,于是更加用劲抓起苏瑞卿的领子,苏瑞卿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那混蛋给你吃了什么?!你竟然敢忘记我?!还跟他混在了一起?!恩?!”
“不许骂他!!”
“宫渊?!我就骂他,小人叛徒!!我抓到他非剥了他的皮!!剁碎了拿去喂狗!!”
“你……”
“你一直都这么狠啊,主上。”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话音未落,一抹亮气嗖一声飞了进来。
孟影潇闪身一个躲过,身后的屏风就融开了一个洞。
“小伎俩。”
“那是自然,您是主上啊。”说着宫渊大方地推门而入,直接从正门进来,郎昆握紧了腰上的剑。
“渊儿!”苏瑞卿看宫渊进来,想起身上前,被孟影潇一脚踢倒在地,宫渊为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挺亲的,你怎么做到的?”孟影潇眼睛眯的更紧,但谁都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征兆,除了失忆的孟影潇。
“是他自己说爱我的,你可以问他。”宫渊从容微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的苏瑞卿。
“唔……”苏瑞卿腹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痛的要命,但孟影潇眼睛却死死盯着说这句话的宫渊。
“是真的么?”话是问苏瑞卿的。
“对。”
“再说一遍!”话是带着肯定和命令的。
“我必是爱他一生……”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苏瑞卿的嘴角,顿时苏瑞卿嘴角血流如注。
“你倒是再说一遍啊?!”
苏瑞卿哪里还说得出来,只能瞪着孟影潇。
“怪不得他,是主上您自己的问题。”宫渊仍旧笑的从容。
“你知道我的脾气,这么做也是你妒忌我我不怪你,但东西不可以乱拿,不然……”
“我自然知道,我自然备了大礼赔罪。”
“你……”
孟影潇一个你没说完,郎昆已经拔出了剑,宫渊一个闪身,袖子中挥出一个东西直扑郎昆身上,郎昆躲闪不及,定睛一看却是个彩蛛。
剧毒无比的‘西域郎中’,郎昆赶紧躲闪,趁这个空挡,宫渊拔出剑直逼孟影潇这边。
“自不量力!”
孟影潇早有准备,广袖中的银剑随时在手。
可是宫渊的剑没有刺向孟影潇,却直逼地上的苏瑞卿咽喉。
孟影潇一直等他过来,却不料剑早已改变方向。
但为时已完,剑已经稳稳扎进肉中,但那不是苏瑞卿的身体。
孟影潇捂着腹部,银剑来不及挥出掉在一旁,而一旁的郎昆见状一刀剁死毒蛛,大叫一声一剑刺来,正中宫渊后心。
“不!”苏瑞卿挣扎大喊。
宫渊那一剑没刺中孟影潇要害,只是伤到皮肉,因为一开始瞄准苏瑞卿时就没在要害。
孟影潇爬起来,只是有点痛,而宫渊却已经血流如注。
“到底是我心软了……”宫渊从容的笑依旧未变。
“别……别!!!”苏瑞卿挣扎捧起宫渊,竟流出了泪。
“你就是傻,我一直在害你啊,我还让你失忆了,我方才……”
“不……不是……我知道那是你骗我的!!”
“你是个傻子……”宫渊的眼渐渐沉重起来。
孟影潇冷冷看着宫渊,这个跟了自己二十年所谓的‘心腹’。
“主上……”
“我曾经倾慕过你,背叛也是出因如此。”卸下包袱,宫渊不再那般深沉不已。
“……”
“但……这个傻子却不在我的意料之内……跟您不一样……他的那里……很温暖……”
“……”
“您是对的,要是我……恐怕也会在所不惜……”
“渊儿!!”
“您……想让他恢复记忆吧……我有解药的……但是只恐怕您永远也拿不到了……”
孟影潇的眼突然睁大,狠狠瞪着宫渊。
“在哪??!!”
“我交给了一个人……一个同样恨你……同样爱他的人……”
苏瑞卿抱着宫渊痛哭不已,但宫渊已经气若游丝。
“师傅说的对,我到底……是……是条可怜虫……什么都没有……”
微笑定格,手却松了,只听见苏瑞卿隐隐的哀恸和孟影潇的命令。
“郎昆,把你弟弟和那个玉林带来!!”
五十八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孟影潇伸出一只手,伸向依旧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宫渊的苏瑞卿,但就快触碰到的时候,那手又收了回来。
“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
“以前的事……”你真的都忘了?
“以前的事就是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无忧无愁。”苏瑞卿看着宫渊,冷冷打断他的话。
“那你还记得这个么……”
说罢孟影潇轻轻解开衣衫,繁复的衣饰在孟影潇的手下灵巧地散开。
“你做什么?!”苏瑞卿见大片象牙色的光嫩肌理呈现在眼前,赶忙心虚而羞愧地别开双眼,可是看见闭目的宫渊他又懊恼起自己的行为。
“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孟影潇冷冷地说,但眼中却充满柔情和失落。
孟影潇也同样俯下身,轻轻抓起苏瑞卿那只环保着宫渊的手,一瞬间,苏瑞卿忘记了抵抗和收回,他只觉得这只手那样冰凉,还有冷汗,苏瑞卿能感受到手上的那层薄茧有了年月。
那只手带着苏瑞卿的手,游走上了那光裸的上身,划过大片肌肤,停在了一个很不协调的狰狞伤疤上,那伤疤贯穿腰肢,但颜色已然淡化,只是还有着突兀的触感。
这一瞬间,在苏瑞卿的手碰到那伤疤的一瞬间,头里像要爆炸一样的疼了起来。
绚烂的烟火,灿然的的灯花,白云春水,还有倒影一池的绿影的纷繁黎花。
‘你是木头吗,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怕弄疼你’
‘废什么话?’
‘我怕你不适应,疼要告诉我。’
‘你背上的伤快好了……’
‘当然……’
零零散散,零零散散的话全部涌了上来,冲击着苏瑞卿的大脑,像把锋利而温暖的刀子撕割着这些日子沉浸在悠闲而不愿意回想这些片段的苏瑞卿。
“影潇?”条件反射的,苏瑞卿念出一个名字,他不确定这个名字是谁,但却脱口而出,像是禁锢已久的想念与渴求,但下一刻一双手臂便结结实实地将自己拥进怀中。
“喂!你干什么……喂!”
“够了……这样就够了……”
原本冷漠阴狠的人此刻无力地偎在怀里,脸颊紧紧嵌在颈窝之中,他的上身一丝不挂,苏瑞卿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上次都是我的错!这次我决不放你走了!”
“……”
“等我把这天下收入囊中,你要履行你的诺言!!”
“我的诺言?”对你?
“对,你要与我共享天下!不离不弃!!”
外边还在下着薄薄的细雪,窗户轻轻被吹开又轻轻被关上,显得这世界安静而平和。
突然有了脚步声,焦急而仓促,不一会儿郎昆的声音响起,依旧冷漠平淡。
“罪臣携弟前来领罪!!”
孟影潇慢慢放开苏瑞卿,眼睛却没离开苏瑞卿,那里面充满了笑意和欢喜,让人不禁觉得他是那样满足。
“外边有人。”苏瑞卿好意提醒,以免局面陷入尴尬。
“我知道。”孟影潇勾勾嘴角,站起身,瞧了瞧地上已渐冰冷的宫渊,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让他安息吧。”
宫渊的脸上还带着笑,在苏瑞卿看来是满足而安详的那种。
曾经宫渊摸着自己的脸说。
‘我爱上了现在你这副皮囊里东西,但这东西总有一天要走,那个时候,我也不留了。’
‘那你去哪?’
‘那东西去哪我就去哪。’
‘怎么说的渊儿爱的人不是我似的。’
苏瑞卿忘不了宫渊那时的神情,复杂,决绝,伤感,坚韧,不顾一切。
‘可不是么……’
可是那种疼惜却那样真切。
苏瑞卿当时并不理解这句弱不可闻的‘可不是么’,对,他永远都不能理解宫渊的心情,宫渊爱的是失忆的苏瑞卿,是心里没有孟影潇的,而且厚脸皮的总让自己没辙的独属于自己‘苏瑞卿’,那个敢当着百来人拥吻自己的‘苏瑞卿’,而他知道那个‘苏瑞卿’在见到孟影潇的一刹那就不复存在了,但宫渊无能为力。
小九,你到底是输了。
孟影潇看着地上的尸体,想起了过去宫渊一直沉静潇洒的样子,他其实相当俊朗,引得无数女子倾心向往,但他其实却也只是初尝人世情味,却不得而终。
造物弄人。
闭上眼,再睁开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孟影潇了,他不能倒下。
“怎么了?”看着门外齐齐跪着的两兄弟,尤其是郎玉,已经解下剑放在面前。
“郎玉私放玉林,理应处死。”郎昆静默地说出这个事实,而郎玉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五十九
郎玉跪在地上,孟影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求主上赐死!”
“你也打算走他的路么?”
郎玉自然明白那个他指的是宫渊,于是赶忙重重磕倒在地。
“郎玉跟随主上二十载,从无二心!”
“那就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当时来的时候也是你求情带他来的吧。”
“他……他……求主上赐死!!”郎玉一改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此时狼狈不堪,只有这一句赐死的话,双眼中隐晦的神情难以言喻。
“你私放他走了?他没脚,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说!!”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那孩子求我带他去散心,我想一个孩子确实也憋了很久,于是就……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歹人,他们人多……属下无能,让那孩子被抓走了去!!”
郎玉确实没有说谎,但闪烁的眼神却没逃过孟影潇的双眼。
“你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郎玉。”
郎玉在听见孟影潇的话后瞪大了双眼,他早该料到,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孟影潇,那个一眼可以看穿人世情长的人。
“……”
啪——!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郎玉脸上,那是面无表情的郎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