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缘——璐伽

那轩辕苍会答应么？紫一奇怪。

花戏水招手让紫一靠近点，小声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送过来的？砍了轩辕苍的左手，趁他昏迷的时候送过来的。”

真残忍！紫一气息有点不稳。

花戏水忙道：“别动怒，事情都在了，这会生气没用了。听说这轩辕二公子其实并未轩辕家的子嗣，而是他娘勾搭外人所生的，在轩辕家本来就不受宠，轩辕家的家主又是个有野心的，有这样的机会毫不犹豫就来巴结。”

这种事无痕怎会坐视？紫一奇怪！

“无痕那时是急病乱投医，当即收下了，不过转念一想，此事还是太过残忍，便寻了个理由，将轩辕家下罪，听说斩首前一日，轩辕苍去了牢房，出来之后，轩辕家家主就整个疯了。”

花戏水说着，紫一却暗道，他知道其中曲折，却不想如此曲折，不由摇头。

“紫一也别太过纠结，那一日任飘渺信中说道，将一切告诉你之后，让我再带句话给你：一切因果即成事实，与其懊悔，不如补救！”

说得轻巧，紫一摇头。

花戏水一笑：“还真被任飘渺猜中，他要我再带句话给你，逸云飞何等人物，若连此等小事也解决不了，枉顾他救命之恩。”

紫一无声叹息，他这个朋友啊！

花戏水见紫一已将燕窝喝完，便拿起瓷盏，笑道：“我出来太久，怕无痕怀疑，先回去了。记得切勿轻易动怒，还有很多你没看到的事呢，这么容易就动怒，九条命都不够活。”

紫一点头，目送花戏水离去。此番宫廷之行竟是他意想不到的艰难，这情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是夜，紫一安稳入睡，这连日的赶路着实累坏了身体，竟一夜无梦。

晨曦微露时，紫一醒来，简单梳洗之后便往东宫走去。

方到门口便遇到了夜云磬，夜云磬一袭朝装，怕是刚上完早朝，看着天色尚早，想来今日早朝也没多少事。

夜云罄见紫一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宫女们见状悄然退出，一位年纪稍大的吩咐道：“皇上这会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衫，等下为皇上沐浴。”

这话是什么意思，逸云飞自然听得懂，十年身体的残缺，他早已不知欲望为何物，今日遇到，方才知心底竟是十分的妒忌，原本该属于他的人，却躺在别人的怀里，紫一不由恍惚。

“紫一真是勤快，来得好早！”慕无痕的声音忽然传来。

紫一猛然清醒，抬头道：“太傅！”

慕无痕微笑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皇上这会远不会出来，紫一先陪我说说话吧。”

紫一知道不可拒绝，便点头答应。

8、慕无痕的试探

慕无痕领着紫一竟去了翰墨阁，方坐下，慕无痕便歉意道：“东宫委实没有其他地方了，委屈你住这里。”

紫一摇摇头，道：“不委屈，挺好的。”

慕无痕抚摸着家具上焦黑的纹路，叹道：“这些都是那场大火后留下来的，皇上不忍心丢，我也不忍心啊，这里实在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无痕，对不住！紫一低下了头，他不敢去看慕无痕，怕一看就漏出了他此时内心真实的想法。

慕无痕注意了紫一一眼，继而愣愣的看着罗汉床上的抽桌：“当年，我们三个最喜欢围着这桌子喝茶，云飞的茶艺甚好，忙里偷闲中一杯清茶便难得的消遣。呃……对了，紫一这里有茶叶否？”

紫一下意识的想回答有，还好话没出口，他一个新来的怎会知道，于是道：“我去问问他们。”

慕无痕一笑：“不用问了，柜子里有。”

紫一点头，习惯性的往慕无痕的左手边看去，当年茶叶便是那里的，刚想到此，紫一暗惊：又差点中计！忙又继续往别处看去，然后道：“哪个柜子？”

慕无痕皱了皱眉，伸手一指：“那边！”

紫一这回吃了教训，摒弃习惯，循着常理往慕无痕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再挪步而去。走到柜子前，柜子有三格子，紫一从上往下翻着，他知道东西其实是放在中间那格的，当初夜云罄觉得抬头麻烦弯腰又累，他便把茶叶放在中间一格方便取。

中间一格一如往昔般放着许多种茶叶，每一个茶罐上都不标明，这是夜云罄的习惯，他喜欢闻茶然后决定喝什么，紫一自然也闻得出，不过还是转头看了眼慕无痕：“拿哪个？”

“滇红吧！”慕无痕一笑。

紫一转头看了看，然后又回头道：“不懂茶！”

“那就随便拿一个吧！”慕无痕又是一笑。

紫一随手选了一个，慕无痕接过一笑：“是毛尖，我最爱这个。”

紫一低下了头，显示自己的局促，其实他是故意私心的，倒也不怕慕无痕发现，这么明显对方反而不会怀疑。

慕无痕让紫一坐下，自己则去另一个柜子拿出两个茶碗，吩咐太监上水去了。

忙完一切，慕无痕坐下来笑道：“幸亏你选的是毛尖，要是滇红普洱之类的，我可就得献丑了。”

滚水冲下，茶叶清香扑鼻，慕无痕稍等片刻便拿起品尝，笑道：“好茶！”见紫一未动，慕无痕又是一笑，“怎么不喜欢？”

“我是粗人，再好的茶叶也如牛饮！”紫一答道。

“能说出‘牛饮’二字，紫一也不全是个粗人。”慕无痕看了眼紫一垂下的左手，笑道，“是不方便么？”

紫一疑问。

慕无痕指指紫一的左手：“花戏水口中那只杀人的手。”

紫一抬起左手，摇了摇头，虽然没表情，但慕无痕却感觉得出紫一是在笑。但见他的左手自如的端起茶碗，娴熟的拨着盖碗，然后品了一口，道：“好茶！”

慕无痕的心底有一丝失望闪过，脸上依旧笑道：“紫一这喝茶的手势哪里是个粗人。”

紫一放下茶碗，摇摇头，心道：幸亏任飘渺给他打造的这只左手精妙无比，不然就露馅了。

慕无痕放下茶碗，回头对门外太监说道：“皇上起了没？”

“回太傅，没有！”太监答道。

慕无痕叹息：“这好端端的早朝，三言两语压缩着上完，皇上便赶来这里，大臣们怨声载道啊。”

若是面具能摘下，紫一此刻的眉头就是皱着的，还以为是今日无事，怎会这样。

“唉，都怪我当初糊涂！怎么就会答应这种主意。”慕无痕皱眉扶额。

紫一知道慕无痕说的是什么，但却不能开口说任何劝解之言，只得装着奇怪的看着慕无痕。

慕无痕抬头，带着一丝歉意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总忍不住说些不该说的话。不过你既然是保护他的人，这事合该你也知道些。”慕无痕屏退了左右，小声道，“里面那位并不是真的仁恩太子。”

紫一并没继续吃惊，只是平静的看着慕无痕。

慕无痕奇怪：“你早知道了？”

紫一回答：“昨天那个人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过。”

“你信了？”

“我是杀手，只做买卖，不管杀的是谁，当然也不管保护的是谁！”紫一回答着。

慕无痕却是失笑：“想不到我们纠结了那么久，在你眼里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当局者迷。”紫一答道，他没有说后一句，他算不上是一个旁观者。

“的确是当局者迷啊，一如这会的皇上。”慕无痕叹道。

他怎么了？紫一很想问，但只能等慕无痕开口。

慕无痕大叹了一声：“你是保护他的，有些事情我要提点你一声，这几年相处下来，皇上怕是喜欢上了他。”

“何意？”紫一不解。

慕无痕正色道：“我的意思是，皇上早已很清楚，他面对的那个人不是逸云飞，但他还是喜欢上了他。”

紫一一瞬间脑子轰的一声，勉强咬紧牙根迫使自己平静，知道这一次他被慕无痕正视的，方才一瞬间肯定有情绪被对方看穿了，索性将计就计将惊异的情绪扩大，看着慕无痕。

慕无痕看着紫一的眼神，无奈苦笑：“不相信么？我也不相信，但那却是事实，只是皇上没察觉而已。”

“启禀太傅，太子让紫一公子过去。”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紫一欠了欠身，告辞离去。

慕无痕看着紫一的背影，若有所思。

方才一连串的试探，紫一一一避过，看似自然，却总让慕无痕觉得怪，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也许……

慕无痕苦笑：“逸云飞啊逸云飞，我是不是想你想得太久了？”

9、爱上替身？

且先不说紫一，回转来先说说夜云罄。

这一日的早朝并无多少实质性的奏折，群臣们左言右语拐弯抹角说得还是东宫的那位，夜云罄听着心烦，瞅准机会早早下了早朝便往东宫而来。

宫女们见皇帝到来，便要去唤醒轩辕苍，夜云罄摆摆手，自己推门进去了。

轩辕苍披发仰面躺着，乌黑的发丝垂落床角，夜云罄一笑，执起发丝放回床上，动作甚是轻柔，却不想轩辕苍还是醒来，夜云罄一笑：“吵醒你了？”

轩辕苍略微皱了皱眉，望窗外看一眼，便道：“今日下朝真早。”

夜云罄笑笑：“没什么事就下得早了。”

轩辕苍自然不相信，那群老顽固没事也要拖到点上才肯罢休，今日这么早必是夜云罄强行的。

夜云罄知道瞒不过对方，便笑道：“云飞一如既往的了解我，想当年这话是我老是对你说的。”

轩辕苍的脸色顿时一变，也不理会夜云罄，掀开被子走下床，径直穿起衣服来。

夜云罄知道说错话了，张了张嘴，道歉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这个人不是逸云飞，他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逸云飞温润如君子，这个人却娟妹张狂。可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把这个人当成逸云飞。

轩辕苍没了一只手，自己穿衣相当不便，夜云罄上前帮他拉开了袖子，轩辕苍看了看自己残缺的手，又看了夜云罄一眼，愤然丢下衣服，坐回床边。

夜云罄知道是因为他害得轩辕苍无辜没了那只手，叹息一声，捡起衣服走到轩辕苍跟前给他披上，小声道：“别着凉。”

轩辕苍却顺势抓住夜云罄的手，一拉，将他摁在床上。

“云飞！”夜云罄惊奇。

轩辕苍的脸色更加不好，冷冷道：“逸云飞就这么值得你爱？他抛弃了江山，抛弃了你，成全了自己身前身后的美名，却让你在无尽的岁月中痛苦！”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为了天下！他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天下安宁。”夜云罄反驳。

轩辕苍大笑：“虚伪啊，连自己心爱的人都骗，装什么圣人！”

“你混蛋！”夜云罄挣开轩辕苍的束缚，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

轩辕苍感受着脸颊的痛，冷笑：“只有这个时候，你能知道我不是逸云飞！”

夜云罄的愤怒瞬间冷却，避开对方尖锐的眼神，撇开头喃喃道：“别闹了。”

“你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轩辕苍扳过夜云罄的脸，迫使他正对自己。

夜云罄使劲挣脱轩辕苍的束缚，这样的轩辕苍他不想看到。

夜云罄的动作明显激怒了轩辕苍，扯开夜云罄的龙袍，抚摩着对方白皙的颈部。

“别……这是早晨。”夜云罄慌乱拒绝着。

轩辕苍却是一笑，顺着颈部抚摩上对方的头发，直到托住了对方的后脑：“我只有一只手，你却有两只，你完全可以推开我，可是你没有，这说明你还是想我的。”

夜云罄还要反驳却已经被轩辕苍封住了嘴，十年来熟悉的纠缠是霸道的占有欲，让夜云罄怎么都想不起来当年的逸云飞是怎么对他的？只依稀记得是温柔的，却忘记了温柔的感觉。夜云罄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轩辕苍注意到了那滴泪水，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反而愈加霸道起来，单手去扯夜云罄的腰带，可龙袍的样式繁杂，并不好扯，轩辕苍再次吻上夜云罄：“自己脱！”

夜云罄摇头，轩辕苍一笑，举起残缺的那只手，道：“那我只好慢慢脱了。”

夜云罄的眼神一变，愧疚着：“我、我自己脱……”

龙袍尽数脱尽，黑的金龙的袍子衬得夜云罄的皮肤愈加白皙，轩辕苍一笑：“原来我们的圣上有这么一副冰肌玉肤啊。”

夜云罄脸一红：“那是形容女子的。”

轩辕苍笑着逗弄着夜云磬的耳坠：“那当年，他是怎么形容你的。”

“你！！！！”夜云罄一怒，推开轩辕苍便走下床，轩辕苍拉住夜云罄的手：“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认清事实？”

夜云罄身躯一动，闭眼恨声道：“你只是替身。”

轩辕苍握住夜云罄的手猛得一紧，然后颓然松开：“是啊，我只是替身。”

那一声叹息让夜云罄伪装着硬起来的心破裂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轩辕苍为他披上衣衫，他才晃过神来，想说声谢，轩辕苍却没理会他，对外朗声道：“来人，为皇上更衣，去叫紫一来。”

宫人们鱼贯而入，麻利的为两人更衣梳洗。待梳洗罢，便传了早膳，夜云罄是吃过的，只坐在桌边看着轩辕苍吃。

轩辕苍只剩一只手，吃起来很不方便，他倒也悠闲，满不在乎的慢悠悠吃着。

紫一掀帘进入，见两人正在用膳，便站到了一边。

“我今日想出宫。”轩辕苍说道。

夜云罄当即道：“不可！”

轩辕苍看了夜云罄一眼，没说话。

夜云罄知道对方误解了，便解释道：“那些人前些天刚行刺过，你这出去不是平白给他们机会？”

“不是有紫一么？”

这……夜云罄没了话，但也不肯轻易答应。

轩辕苍皱眉：“那我要紫一何用？”

夜云罄叹息：“那多带点侍卫，那群顽固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说什么学识渊博，是当今大儒，还三顾茅庐去请出来。换做是他人，前朝遗老哪会有这种地位？”轩辕苍冷笑。

“那不是……”夜云罄还未说完，轩辕苍打断了他：“好了好了，这个借口我听得都烂了，你就是颗软到不能软的心，他怎么就忍心把江山交给你。”

“他……”

“别说了，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了！”轩辕苍不耐烦的挥挥手。

夜云罄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掏出一块腰牌递给紫一：“见此牌便如见朕，紫一可以拿着它在大内自由出入。”

轩辕苍看了眼夜云罄：“怎么给他不给我？”

“自然是给紫一，我可不想你大摇大摆的晃出大明宫！”夜云罄道。

轩辕苍切了一声：“随你！”

紫一接过腰牌，上面还留着夜云罄的体温，紫一悄悄摩挲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温暖还是那样熟悉，只是曾经熟悉的人现在已不再对他笑。

10、暗杀

紫一得了令便由太监引领出了正殿，门外太监副总管胡公公正等着，一见紫一出来便引他去了耳房，交予了他些许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然后便让紫一在耳房等候，自己则马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