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会凋谢 上——南枝

明月道，“是齐显给你的，他放我那里，没来得及给你。”

周湘愣了一下，其实她大约明白是齐显给明月的，因为每次齐显来他们这里，给明月带的东西绝对比给她带的多，但她还是把东西接到手里了。

回家去后，她觉得还是应该去找齐显和他和好，自从喜欢上他，她就再没有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了，心里真的是对他非他不嫁，她将脸埋进臂弯里，很是凄苦。

明月多看了周湘一眼，应该明白周湘很难过，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算了。

慕清风上车之后就开始打瞌睡，明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把自己位置上面的暖气出口开大一些，能够让慕清风暖和一点。

明月戴着耳机听音乐，车上暖烘烘的，一会儿时间便也开始打瞌睡和慕清风靠在一起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是慕清风把他摇醒的，“车进加油站，先下车。”

明月迷迷糊糊地被慕清风拉起来，跟着他一起下车，周湘也在后面下了车。

下了车就是寒气逼来，明月马上缩了缩脖子，慕清风把围巾拿下来了，给明月围在脖子上，明月笑呵呵地由着他给自己系围巾，两人又一起去卫生间。

周湘在后面看着两人，又望向灰压压的天空，雨非常小，但是冰凉，就像心一样凉。

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手后明月就把慕清风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搓来搓去，嘴里还在道，“摩擦生热。”

慕清风看着他笑，眼里全是宠溺的神色，把明月的两只手拿着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明月转眼看旁边，发现另外一对学生情侣也是这么干的，女孩子被男孩子那样抱在怀里，手放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明月突然心里就像下了一场暖雨，暖暖热热的，让他眼眶有点发热，他以前幻想过的，这样抱着林玉，之后也幻想过这样抱着林杨，但现在，是慕清风这样抱着他，慕清风的手在口袋里把他的手紧紧握着，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温暖而暧昧，痒痒的，能够一直痒到心底去。

慕清风发现了他的走神，也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问他，“在看什么？”

明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有种想紧紧拥抱慕清风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不能，两人就是这样亲密，已经惹了人看过来了，他把手从慕清风的口袋里拿出来，道，“走吧，可以上车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靠在一起听音乐，慕清风的右手将明月的左手握在手里，放进衣服口袋里，在口袋里十指相扣，纠缠不放。

明月感受着他的力度，心中一股缠绵的情意生出来。

车窗上凝结了一层水雾，窗户外的一切都很朦胧，什么也看不清，他对着冰冷的车窗吹气，水雾更重。

慕清风看他像个小孩儿一样地玩，不由就笑了，凑在他耳边说他，“你还没长大么，还做这种事？”

明月回头来对他鼓了鼓腮帮子，慕清风伸出另一只手来拧他的脸颊，明月赶紧往后躲，两人在这里打闹，隔着过道的一对老夫妇就看过来了，明月赶紧坐正，并对慕清风道，“不要闹了。”

又看到斜前方一排的那对学生情侣，女孩子被她男朋友搂着，靠在他怀里两人嘻嘻哈哈地小声说话，明月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和慕清风和别人不大一样，他抬头看慕清风，对上慕清风温暖的眼神，慕清风问他，“怎么了？”

明月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把自己的手从慕清风的口袋里抽出来，但是慕清风把他的手握得很紧，他怎么也抽不动，最后只好算了。

车过了Y市收费站，明月赶紧掏出纸巾来把被水雾蒙住的窗户擦干净，而且叫慕清风，“赶紧看，这是我们市，还是不错的。”

慕清风靠在明月的肩上往外看，笑道，“嗯，的确是不错。”

时间已经五点多，冬天天黑很早，外面夜幕已经降下来，没有下雨，但是天色依然阴沉沉的，给人很冷的感觉。

明月一路给慕清风指这里是哪里，那里是什么，慕清风认真地听着，目光温柔地看着明月，明月说得兴致勃勃，之后才发现慕清风没有看窗外，而是一直盯着自己，他不自在地红了脸，低声道，“你看着我干什么，看外面。”

慕清风笑了笑，“外面又看不清楚，看你才看得清楚。”

明月：“……”

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慕清风，脸却更红了，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他赶紧将被慕清风一路揣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已经热得出了一手的汗，拿出手机，是他爸打来的，问他到了哪里了。

明月道，“马上就到车站了。”

明月的父亲明建城道，“已经要到车站了？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现在还在家里没出门。”

明月笑呵呵地道，“我们打车回去也行，再说，你现在开车出门也来得及。”

明月父亲道，“你这娃儿，我还没换身衣服呢，等我换身衣服……”

明月：“……”

之后提醒父亲道，“你随便来就行了，换什么衣服。我不是国庆才回家的嘛。”

明月父亲不和他唠叨，让他们到了车站在那里等，他一会儿就开车到了，明月应了，就挂了电话。

然后对慕清风道，“我爸马上出门来接我们，我们等一会儿他就来。”

这时候车已经到站了，慕清风道，“我们自己去你家不就行了，他现在才出门，什么时候才能到。”

明月道，“很快，很快，我们这里地方小得很，到哪里都很快。”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趴在椅子上问后排的周湘，“我爸开车来接我们，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让我爸先送你回去。”

周湘握着手机还在发短信，抬起头来回他，“不用了，我妈开车来接我了。车票钱，我现在给你吧。”

明月赶紧摆手，“不用了。你不仅是我朋友，还是齐显女朋友，我怎么能要哥们女朋友的钱，以后都没法见他了。”

周湘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由一酸，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慕清风也站起了身来，车停稳了，他从行李架上拿下包和装零食的袋子，等车上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和明月分提了东西下车，又到车下面去拿箱子。

周湘才刚下车，她妈妈就走过来了，帮她提包，又嘘寒问暖，周湘靠着她妈妈说话，慕清风把她的箱子拿出来给她，她就对她妈介绍了明月和慕清风，周湘妈妈很客气地说要送他们回去，明月赶紧摆手说不必，一通谢谢阿姨之后，目送周湘和她妈妈离开了。

明月和慕清风带着包和箱子在车站门口等，风吹过来非常冷，明月在那里蹦蹦跳跳，又问慕清风，“你饿了没有？”

慕清风摇头，“不饿。”

明月想着父亲在路上了，便也不好打电话，就和慕清风面对面地站着说话，慕清风看他冷得脸色发白，耳朵发红，就伸手捂他耳朵和脸，明月也不忌讳，傻呵呵地笑。

正是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幺儿！”

明月一震，赶紧回头，不是他爸是谁。

明建城走过来四处打量，明月疑惑地看他，“爸，你找什么？”

明建城道，“你不是要带一个同学回来的嘛？”

明月一愣，拍了拍身边慕清风的胳膊，“我同学，慕清风。这么大个人站这里，你没看到吗？”

明建城望着慕清风愣住了，然后又看向明月，一脸诧异之后，和明月一样地傻笑起来。

慕清风适时地向明建城问了好，明建城夸奖了他两句一表人才，让他多多照顾明月这个傻蛋之类的话，就让两人赶紧上车去，回家了。

在车上，明建城滔滔不绝开始说家里做了些什么，就等明月回家去吃了。

然后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端坐着的确实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慕清风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他听他老婆说的，还以为明月是带一个女娃娃回来，这样不就是他家儿媳妇儿吗，没想到是个男同学，哎！

慕清风听明月父亲一路唠叨，总算是知道明月那八卦唠叨体质是哪里来的了，大约就是他爸的遗传吧。

明月父亲有点中年发福，不过也算是相貌堂堂，声音洪亮，非常热情，慕清风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就因为爱屋及乌，对他有了好感和尊敬。

车开进一个小区，在一栋楼下停下来，明月妈妈已经在楼下面等了，看到明月从车里出来，就迎接过来，“幺儿喂……”

明月正要说什么，妈妈已经看他身后了，问，“你同学呢？”

明月一愣，叫慕清风道，“清风，你快点，我妈要见你。”

第二十七章

慕清风受到了明月家里非常热情的迎接，在迎接之后，他明显发现明月家人都有点失望。他其实很明白其中原因，大约他家以为明月带了女朋友回来，没想到却是一个男同学。

慕清风非常有礼貌，加上真正一表人才，明月又几乎没带过朋友回家，这次带他回来，明月家里对他非常好。

被迎接着进屋，明月家里住在六楼，因为是顶楼，便是小二楼的设计，大约是五室两厅，空间非常大。

明月父亲提着明月的箱子，进屋就道，“有没有要洗的衣服，拿出来让你妈洗，不然又像以前一样扔在箱子里半个月，拿出来都臭了。”

明月一脸窘相，道，“爸，我同学在呢，你别说这种话行不行。”

明月妈妈笑道，“你还知道要面子了。”

慕清风笑道，“在学校里，明月挺勤快爱收拾。”

明月笑着对妈妈抬下巴，“我就说过的，我在学校里东西收拾得是整个寝室最好的。上次衣服没拿出来洗是忘了。”

明月的父母住楼上的主卧，明月住楼下客厅后面一间房，明月父亲把他箱子提进他的房间，又问，“让你妈把客房里加两床被子，清风住客房吧。”

明月赶紧道，“不用的，他就和我住就行了。”

明月父亲道，“你床又不大。两个人睡抢被子要感冒哦。”

明月道，“没事，我和他在学校里都睡过一张床呢。”

慕清风在旁边听明月这么正直地说两人同睡一床，不由有点想笑，又挺甜蜜，心想估计只有明月才能够这样毫无压力地把这些说出来了。

明月的房间不太大，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兼电脑桌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旷，且缺乏装点。

明月把慕清风的包放在书桌上，又顺手就拉过他的手，带着他出门，道，“来，来，我带你看我家楼上的葡萄架。”

明月父亲去厨房帮老婆做菜去了，明月妈妈在厨房里大声喊明月，“幺女儿，饿了没有，要不来吃点烤鸭，开饭还要一会儿，你姐他们还要等会儿。”

明月正带着慕清风走在楼梯上，又把慕清风扔下了，跑进厨房里对妈妈说道，“妈，我同学在呢，你别这么叫我。”

妈妈赶紧道，“哦，又忘了。”

明月一把端过一盘切好的烤鸭跑出厨房，“我和清风在楼上，姐回来了叫我。”

明月一边吃烤鸭一边把盘子递到慕清风面前去，慕清风迟疑了一下才拿了一块慢慢吃，脸上是笑意，道，“你妈怎么叫你幺女儿呢？”

明月苦着一张脸，“别管她，她总这样，我烦死了，说她她根本不改。”

慕清风呵呵笑，明月就皱眉，“你别乱想啊，那是她给我的特定昵称，别人都不准叫的。”

两人慢慢上楼，楼上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小储藏室，转个弯，就是一扇玻璃门，外面是一个小花园。

明月把盘子递给慕清风端着，自己开了门，道，“这个葡萄架是我架上去的，葡萄也是我种的，不过现在已经落叶了，不好看。”

慕清风跟在他身后换了鞋到花园里去，葡萄架下面还有一个小秋千，明月指着说道，“是我三姐弄的。”

一边还有两株还绿着的树，明月指着道，“也是我种的，桂花树。”

屋檐下还有开花开得非常艳丽红火的两盆蟹爪兰，明月看到，就赶紧蹦过去，“这个是我三姐的，每年都开这么好。”

慕清风笑道，“你们家真好。”

明月赶紧点头，“是啊，是啊！”

说着，又过去握住慕清风的手，道，“你家里挺冷清的，我家里热闹，你过来正好。”

慕清风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只得伸手将明月的肩膀搂住，明月还看着楼外远处的朦胧在暮色里的萧瑟青山，道，“城小也有城小的好处，在家里住着，住得好吃得好，以前我都想要回家来工作，一辈子赖着爸妈算了。”

慕清风笑，“你还真是没一点追求。”

明月也笑，“还好吧。”

两人站在楼顶花园里边吃烤鸭边看风景，慕清风道，“我还是喜欢大城市些。”

明月抬眼看他，他的目光也看着明月，拿出纸来给明月擦了擦嘴上的油，明月赶紧接过自己擦起来，“为什么呢？大城市生活压力好大啊，我不想每天辛辛苦苦工作，奔波来奔波去，就只挣得个温饱，没有一点意思。哎，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志气。”

慕清风道，“不会说你的。”他的目光温柔，暖暖地将明月笼罩其中，“城市大一些，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便也不会有谁来特地注意我和别人不一样，在人群里，我和你在一起，也不会有谁来故意指指点点，大家奔波忙碌，就忘了来在意我们了。”

明月神色里显出惊讶，不知怎么，眼眶有点发热发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

因为他其实没有想过自己要陪慕清风很久，他对和慕清风之间的感情，他觉得很温暖美好，但总没想更多，也想不到更多。

明月微侧开头，不再说话，慕清风也不再说话。

很快明月的三姐就回来了，来叫他下楼，楼下他二姐一家和大姐一家也来了，非常热闹。

三姐明若兰看到慕清风，露出很惊艳的神色，道，“你就是明月的同学吧？”

明月赶紧介绍，“三姐，他叫慕清风。”

慕清风也和明若兰问了好，几人下楼，明月就被大姐二姐拉住了嘘寒问暖，姐夫们也过来问他情况，一个四岁的侄儿更是过来要他抱，一家人非常热闹，慕清风站在旁边看着，眼里带着温柔笑意，眼底深处又有些落寂。

明月抱着侄儿，一转眼看到了一边的慕清风，抱着侄儿过来拉慕清风的手，道，“嘉嘉，叫叔叔。”

嘉嘉有点怯怯地小声叫叔叔，明月笑着望着慕清风，道，“要给红包哦。”

慕清风愣了一下，“我没准备。”

明月把嘉嘉抱着凑到慕清风脸上去，“亲叔叔一下。”

嘉嘉不乐意，明月道，“你亲叔叔一下，我给你礼物哦。”

嘉嘉还是不乐意，伸手扯明月耳朵，慕清风就笑了，“你干嘛呢？”

明月道，“看你一副缺人爱的样子，让我家小侄儿亲你一口啊。”

慕清风愣了一下，道，“胡说八道。”

明月觉得也许慕清风在自己家里来了认生，便把侄儿放下了，自己专门陪着他，吃饭的时候，他和慕清风坐在一起，不断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

明月家里人都非常热情，饭后又坐在一起聊天说话，明月看慕清风兴致缺缺，就道，“我们坐车挺累的，要不，我和清风洗洗就去睡了，天冷，大姐二姐也要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