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夏日情+番外——耳环earring

这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在这个淡淡的迷迭香的夏日里……

1.邂逅

穿过著名的圣路易音乐学院教学楼延伸到后方花圃的一条幽静蔷薇走廊，同往常一样方澈抱着小提琴来到学院后方的“迷迭之海”，这儿是学院偏僻一角的花圃，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特别是在这个炎炎的夏日。阳光肆虐地侵袭着每个角落，让人精神恹恹的，大概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日子外出，宁可选择呆在空调大开的屋内。“迷迭之海”是一个种满迷迭香的花圃，置身于清香弥漫的迷迭香丛林，让人恍惚以为到达了浪漫迷人的地中海，高高大大的迷迭香巧妙的隔开了学院和人群，仿佛一道密密的保护墙，这儿的确是一个幽静的所在。方澈每天清晨都会来这里拉一会儿小提琴，因为清晨学院很少有人走动，特别是“迷迭之海”，所以不必担心碰到别人，方澈非常享受清晨宁静的沐浴在迷迭香丛中拉奏心爱的小提琴。
……
“啊……啊……不……要去了……”
正打算推开花圃的小铁门，里面传出的声音不由让方澈为之一愣，有人？方澈有点意外的居然有人比他早一步占据此处，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入，突然里面又传来阵阵呻吟和急急的喘息，让方澈有点手足无措。“吱呀--”一声，不及细想，门已经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人影推门而出，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的男子走了出来，正好与方澈面对面而遇，好高大！方澈不由退后半步，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当他对上了对方的面孔，刀一样英挺的眉锋下两道凌厉的目光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那是对奇异的冰蓝色眼睛！方澈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凉意，在这样的酷热自己居然会打寒颤。这男人眼中冷漠而且目空一切的严寒显然压倒了他的神经！方澈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稳住了想继续后退的步子，挺了挺脊背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得惊慌失措。男子紧抿的薄唇无所谓的向上挑起一道淡淡的弧线，仿佛看穿了方澈的慌忙，一言不发的擦肩而过，走过的时候，方澈发现男人右耳闪过一道银质光芒。这时方澈才注意到那个男子居然还留长发，圣路易一向禁止男生蓄留长发。他长而密实的乌黑头发在脑后以黑色绸带简单的扎成一束。仅仅一秒钟，居然让方澈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难熬。还沉浸在刚才的错愕之中，下一刻门内又走出了一个男子，面容清秀，身材纤细，那个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外面还有人，陡然见到方澈不由颊上泛起一片红潮，目光一垂，脚步仓促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迷迭之海”就恢复了原来的静谧，空气中花香四溢，一切仿佛都是一场不曾发生的幻梦。
古怪的早晨完全破坏了方澈拉小提琴的兴致。上音乐原理课的时候，方澈还在回想早上的那一幕，高大男子的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始终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澈。”
身后的叫声让方澈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左肩。
“怎么走得那么快，这两天都看不到你人。”浑厚的嗓音传来，一个笑容满面的脸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倪辉。
倪辉是一个开朗而外向的人，浓眉大眼，阔额厚唇，笑起来一副白白的好看的牙齿，倪辉是个好看的男生，因为运动而终年都晒成褐色的肌肤，看上去不像是个弹钢琴的，反倒像是个运动员。而且他性格活泼朋友也特别多。由于两家父母是好朋友，所以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相处而产生了深厚的友情。方澈是个俊美的少年，白皙的肌肤，挺秀的长眉，长而密的睫毛遮掩着盈盈的美目，直直的鼻梁鼻头可爱的微翘，因为这副皮相方澈小时候常常让人误认是个女孩子，直到后来身形突然长高，加上家里担心他身体太弱所以从小就让他学了几年的跆拳道使得身材壮硕了些许。他们两人的交情完全是打架打出来的。倪辉第一次见到方澈的时候，方澈正被几个附近的小霸王欺负，倪辉从小正义感就特别强烈，想做个惩强扶弱的大侠，当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一群小子包围，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也不顾自己比那群孩子要小许多，而且也不太擅长打架，几拳下来鼻子也流血了，眼睛也青肿了，但他却越战越勇，结果一旁的方澈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三下两下就把那群恶劣的小霸王给摆平了。倪辉这下傻了眼，没想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居然那么能打。后来才知道，方澈是个百分百的男孩子，倪辉震惊之余立誓要好好锻炼拳头，以便保护方澈不受欺负。所以从小时候起，方澈好好的，而倪辉则挨了不少拳头，最后直到打人的变成挨打的，不会打架的变成个中高手。于是两个人的“患难之交”就此结下了。而且缘分有时候非常奇怪，两人居然一直同校到现在，虽然现在在不同的系别，但起码可以天天见面。方澈有时候觉得很奇怪，自己酷爱小提琴，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倪辉居然也会选择音乐学院。
“下个礼拜学院要做成绩汇报，所以最近一直忙着练琴。”方澈露出淡淡一笑。
“不会吧？”倪辉一挑眉打趣道，“连未来的欧伊斯特拉赫都会紧张这样小小的成绩汇报？”
闻言，方澈不由脸颊一红。音乐界著名的圣路易音乐学院专门培养最顶尖的音乐人才而在同类的音乐学院中出类拔萃。方澈专攻小提琴，因为小提琴方面卓越的天赋被誉为学院的“两把金弦”之一。俊美的外表，出色的才能，加上温和友好的性格使他虽然刚入学院半年就人气猛增。
“可这次是跟你们钢琴系一起做成绩汇报，不好好对付我可没信心。”方澈解释道。
这次的成绩汇报跟往常不同，小提琴系和钢琴系同时做成绩汇报，说是成绩汇报，其实是个小型的音乐会，这是圣路易学校一年一度的校庆庆典的特别节目之一，届时不仅仅有各科各年级的学生和家长，而且还有校理事会以及校历届校友参与，其中不少都成为了当今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唉，看来这个星期计划去我家别墅渡假又泡汤了。”倪辉有些不死心的抱怨道。
“你钢琴练得怎么样了？下个星期伯父和伯母都要出席，到时候……”方澈好心的询问。
“真是噩梦。”倪辉听到这里鬼叫一声搔搔头皮，“好好的成绩汇报弄得那么严肃。”
两人正边说边走。
“你看，是欧阳--”
“耶，真的是啊，他好帅……”
周围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女孩子们都在窃窃私语，方澈突然停驻了脚步，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是他！那个今天早上在“迷迭之海”遇到的男人，同样的装束，冷漠而无视一切的凌厉眼神，紧抿的薄唇，一个明艳夺目的美少女正挽着他的右手臂，看上去显得非常愉快，而他还是露出那种无所谓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经心的笑意看在方澈眼里格外讽刺，好像什么都不看在眼里那种虚伪的笑容真是残酷，方澈心里想，他会不会认出自己，最好还是装作没看到。正犹豫着，对方已经目不斜视的和他又一次擦肩而过，这时方澈才发现那右耳的一闪居然是一枚环形耳饰。
冷冷的脚步声缓缓远去，周围的气氛还是热络不已。
“那个不是小提琴系的系花林明美吗？听说他们两个昨天才刚刚交往耶。”
“哎呀，我要是可以做他的女朋友就开心死了……”
“别做梦了。”
“什么嘛，谁不知道欧阳的女朋友没有一个超过一个月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
“哈哈，下个世纪吧。”
“去你的。”
“不过他可真是帅毙了，又冷又酷……”
“……”
周围的女生们还兀自陶醉在刚才状况里。方澈不由得又想起今天早上的那一幕，什么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正想着，耳畔传来倪辉的声音。
“那家伙是我们系二年级的，好像是个混血儿，看他那对眼睛就知道。那些没脑的女生都把他捧成王子了，真搞不动这种人有什么好，虽然长的还算人模人样，可是整天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无礼又傲慢，前面几届的学长和教授他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成天翘课，听说还混黑道，被他甩掉的女人一个连都有，可那些女人还是前仆后继的争做候补。依我看那种人就是标准的食色性动物，男人的败类。”倪辉喋喋不休的抱怨道，方澈不禁微微一笑道：“这种人理他做什么。”
“对了，今天去中午打算吃什么？”
“那么热，还是吃鳗鱼卷粉丝吧。”
“我要猪排，好像会附送可乐……”
两人边说边朝自助餐厅走去。
吃完了饭，倪辉回去寝室，而方澈则去琴房练琴。
黄昏，方澈才尽兴的从琴房出来，练了一个下午的琴，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觉得无比舒畅，音乐真是太美妙了，想到这儿，方澈心里觉得无比幸福。方澈酷爱音乐，每每拿起弓搭上弦就会陶醉其中不能自已，常常练习得连时间都忘了。
抱着琴，缓步走在霞光西照的学院里，火红的烈日似乎失去了炽热的温度投射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木上，在地面映射出一块块碎金般花纹，美丽异常。这时候的学院已经很少看到学生了，热闹了一天又恢复了平静，那么晚又误了晚餐时间，倪辉一定又要抱怨自己了，想到这里，方澈无奈的叹了口气。踏着树叶的阴影，他眯着眼看着闪烁在树叶丛间金色阳光。
“不，别离开，什么都答应你，只是别离开我，求你……”
突然一阵尖锐的女孩哭喊声从树后传来，方澈不由愣住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个听上去好像是林明美的声音。那个骄傲的凤凰一样的美丽女孩怎么会，不可能，摇摇头，方澈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看清树后一个男生正准备要离开，而那女生急急跑上去拽住男生的左手臂，方澈大吃一惊，这下他看清了，居然是林明美和那个叫欧阳的家伙，所幸隔着树林，而且他们显然有些争执而没有注意到自己。
“真是麻烦。”不落情绪的声音从那个欧阳嘴里蹦出来，声音虽然好听，可是听上去却仿佛是敲破冰层一样冷漠而无情。
“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求你……”
林明美无辜的呜咽声再次响起，听在方澈耳里也有些不忍。
“早就跟你说过互不干涉。”欧阳不耐烦的甩开手臂，“这样很难看呀。”
说罢迈开步子就走开了，下一秒林明美立刻追了过去。这一幕恰巧全部落在方澈眼里，冷酷的家伙，方澈觉得有些同情林明美，而本来对欧阳不佳的印象又恶了几分。
很快就到了成绩汇报的日子。学院的音乐礼堂被布置的庄严而辉煌，因为是校庆，一大早学院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家长和校友。圣路易学院这个著名音乐学府显得格外热闹。
“澈。”
倪辉远远的朝方澈挥着手，一脸笑意地快步地走了过来。
“我父母刚到，我刚才领他们入座。方伯父方伯母呢？我好像没看到他们。”倪辉四下张望着，显得有点紧张。
“我父亲还在国外，昨天母亲也去了。早上他们打电话过来说爷爷身体不太好所以来不了了。”方澈有些无奈的淡淡叹息。
“今天可是你在圣路易的第一次演出艾，他们不过来多可惜。你爷爷不要紧吧？”倪辉有点担忧地看着方澈。
“我也不清楚，等结束了我再打个电话去问一下。”穿着一身裁减合度的黑色礼服打着同色领结的方澈今天看上去特别眩目，白皙的肤色在黑色的礼服衬托下透出近似珍珠般的色泽，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形和有些微褐色的头发柔顺的散在耳后和肩头，看上去有一种空灵的气质。连倪辉看着他不禁有点出神了。方澈轻轻咬着下唇仍旧想着今天早上母亲的电话，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思。
成绩汇报演出很快的拉开序幕，从低年级到高年级，小提琴和钢琴同一场交错进行。学生、家长，各个理事会成员以及历年的校友济济一堂，圣路易这个诞生过无数杰出音乐家的摇篮今天更显得格外盛大而隆重。看着眼前这个耀眼的舞台，让方澈有些莫名的激动，似乎都能感觉到皮下血管的跳动。从演奏会开始到现在，每个学生都尽量表现出最出色的水平，礼堂里礼貌的、鼓励的掌声一阵又一阵，人们似乎可以预见到多年以后音乐界又将从这里诞生出无数的人才。终于，轮到一年级小提琴组的方澈，当他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里的小提琴自信而从容地从后台步上了舞台中央。礼堂里一片寂静，方澈站好了姿势，小提琴沉稳的搭上了左肩头，右手优雅的扬起了弓，如丝绸般的旋律从指尖缓缓倾泻而出，刹那间方澈忘记了一切，忘我的投入了乐之海洋。布拉姆斯的小提琴D大调协奏曲，这首被誉为与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同样地位的伟大作品，多年来成为小提琴手梦寐以求的神一样的曲子，在方澈的指尖活了一般跳跃着。如泣如诉的柔板居然透露出欲言又止的羞涩，令人荡气回肠。方澈俊逸柔美的外表和这支婉转柔美充满诗意的曲子相得益彰。细腻的表达，丰润的音色，娴熟的指法，自然而毫不做作的技巧表现吸引了在座每一个人的视线，这是心与心的最完美的交流！流畅华美的旋律令座下如痴如醉。一曲终了，全场一片寂静，大家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精彩的演绎中苏醒过来，尔后雷鸣般的掌声突然爆发。方澈心醉神迷的伫立在舞台中央，听着如潮般沸腾的掌声，第一次感到了可以为这一刻而死的骄傲和激动。当他不知如何下了舞台，倪辉早已经一把抱住了他，也同样心神激荡。
“澈，你太棒了！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真的太棒了！”一向口齿伶俐的倪辉此时只会用“太棒了”来形容自己心情的千万分之一，方澈的成功令他觉得比自己的成功还要欣喜万分。方澈白皙的脸颊红润，笑意盈盈的美目流光璀璨，此时的他看起来像颗最耀眼的水晶。是的，我是为音乐而活的，除了音乐，什么都不重要。方澈此时心中反反复复这一句话。
不多久，座下有些细微的波动，方澈好奇的看向舞台，这时候有一个人强烈的吸引了他的注意，想必观众席的波动也是由他而起。突然观众开始鼓掌，方澈诧异的瞪大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未曾弹奏就开始鼓掌的情形。
“欧阳一鸣。”情绪无波的嗓音低低响起，若北极天空刮过的微风，虽不洪亮却权威性十足。
就是那个家伙，居然自报家门！然后旁若无人般大剌剌的坐在钢琴前。今天的他穿着纯黑色礼服高大的身形显得英伟而高雅。但是方澈可不会被他那完美的表象所迷惑，如果没有那一贯冷漠且无视一切的眼光，如果没有那副无所谓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方澈也许也会被他所迷惑。因为有了那样的认知，此时在别人眼里如同王子般的欧阳在他眼里就像是个魅力无穷的恶魔。
“到底是欧阳呀，光提名字就可以让人沸腾起来了。”
“听说他是个天才钢琴家呢。”
“他今天穿礼服居然也那么帅耶……”
旁边正在准备的女生们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骗人的家伙！方澈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大家都被他这副模样给欺骗了，心里有些忿忿不平的想。
礼堂一片静默，半晌，人们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欧阳还不开始，人们的情绪开始有些波动，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强而有力的琴声敲击般旋然而起。欧阳巧妙的抓住了观众的心理，因为刚才少时的静默使现在每个人的注意力反而更加集中了。李斯特的《死之舞》！居然演奏这样的曲目，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学生千篇一律的华美而欢快的曲目作为校庆的贺礼，他居然背道而驰！《死之舞》是单乐章钢琴作品的极品！是李斯特一首直接升华到精神境界的完美作品，从“震怒”章开始，整个曲调变幻莫测，极具想象力，色彩绚丽，充满了恐怖和荒诞的意象。方澈震惊了，这时他只听得见欧阳的琴声以及自己心扑通扑通的合奏的声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沸腾不已，琴声像魔魅一般侵蚀着他每一个血管，仿佛要钻入毛孔，逼得他呼吸艰难，狠狠的揪住自己心脏，方澈不禁冷汗涔涔，仿佛眼前看到了一个背后长出蝙蝠翅膀的丑陋死神老婆子挥刀猛地劈向那些毫无防备、悠哉游哉不知大祸临头的人们。是的，这就是李斯特当年看到的情景，这支恐怖的魔音！方澈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以前不管是遇到怎么样的对手，方澈都有绝对的信心超越他们，而这次却令他有了这样一份强烈的挫败感，更加令他感到挫败的是居然是那个男人，是那个令他有种道不明的反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