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杜瑞倒在榻上,受不了地闭上眼。
对于别人的想法,他心知改变不了,但自己院子里的人,他还是不能忍受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与其任其折磨自己,不如来个改革,于是两年下来,他这个“翔瑞苑”已经被整顿得铜墙铁壁一般让他满意了。
原本是习惯了的,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新人来,还真是让他不适应,索性调查了背景,发现不过是一个孤儿,没有多余的牵连,这才肯收下他,否则此时行月已经被调遣他处。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累,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所认识的世界有着强烈的冲突,让他有扭曲的感觉,就算是适应力强,一开始也差点被搞疯了,自从搬出爹爹的院落,这几年才逐渐适应下来,否则他们可以再投一次胎了。
“累了?”杜翔靠近杜瑞,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自己是个不喜欢操心的主,这些琐碎的事情很少管,自然都是他在费心思,看到他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没,就是闹心。”杜瑞睁开眼,看见杜翔俯身看着他,心里感到很温暖,方才的烦躁一下子消失不见。
他们此刻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你一定在想,这变态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杜翔见他果然没事,便打趣笑道。
“嗯,蛔虫说的对。”杜瑞一本正经地点头,不意外地看见杜翔眼里的“杀意”。
“你小子找死!”杜翔挥舞着魔爪扑向披着羔羊皮的妖怪。
“哈哈哈!”杜瑞说完那句话便麻利地从榻上起来,在不大的屋子里躲闪着。
毕竟屋子很小,杜瑞又不是真心躲闪,于是不久便被杜翔抓到。
“小子,看你往哪里跑。”杜翔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颇有几分痞子味道。
“帅哥,我这叫自投罗网好不好。”杜瑞翻个白眼,眼里却带着柔和。
“贿赂无效,我决定惩罚你。”杜翔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怎样?”杜瑞挑挑眉,悉听尊便。
“乖乖站好。”杜翔拉住没有站相的杜瑞。
“干嘛?”杜瑞眨眨眼,觉得有阴谋。
“因为……”杜翔的声音消失在两人重叠的唇间。
干嘛?当然是因为他要吻他……
柔软而有些稚嫩的唇带着甘美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可杜翔只是轻轻地一吻,很温柔,也很动人,直接骚动了杜瑞的心。
“我们快点长大吧,这样就能做很多快乐的事了。”杜翔在杜瑞耳边坏坏地笑道。
这也说出了杜瑞的心声。
没错,快长大啊快长大,否则这种只有十岁的样子,不说别的,就算是方才的事情看起来也实在很变态……
而且有些事情如果没忍耐住做的太早,对身体发育和将来的长寿健康都是有影响的……
那么还要忍耐多久呢?
嗯,这是个问题……
好吧,他们两个就忍耐到不能再忍耐好了。
可是就算再着急,也得过了十五啊!否则……
想像两个不满十五的孩子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实在让杜瑞崩溃!
这个时候,杜瑞就很希望他们两个投胎的时候暂时失忆一下好了,然后直接到十五岁的时候恢复,那么皆大欢喜,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忍耐。
呃,好吧,他承认,他是痴心妄想。
不就是五年嘛!他忍!
“耀,你一定给我忍住!”其实他最不放心的,还是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家伙!
第5章
欧阳羽飞发现杜家的两个姐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派人去查两人的身份,结果说这两人是住在城西杜宅的。
她记得杜宅有两个小姐,一个十五了,另外一个十六,都参加了大考,算是学有所成,一个进了文班,一个进了武班,光耀了门楣。
可是却没有听说还有另外两个小姐啊,难道是表亲?可是看她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样样精细,也不似寻常表亲。
到底是什么身份还需要调查,不过对欧阳羽飞来说,她对这两个人本身更感兴趣。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这杜翔应该身手不错,而杜瑞很聪明,这一文一武,也许对她将来会有助力。
但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会对她有助力,她却说不清楚,那只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本能是在十二年官宦人家的熏陶下,所蕴育出来的。
剩下的,需要时间来证明。
最近课业越来越松,夫子几乎没有什么课业给学子们,但众学子却越来越忙。
忙什么呢?因为还有不到一年,全国大考就要开始了,倾向文的,比往常更拼命地背书做文章,倾向武的,则比往常更拼命地练习武功骑射。
学子们摩拳擦掌地准备向一年一度的大考发起进攻。
而其中最闲的,就是杜翔、杜瑞和欧阳羽飞等人。
后者是根本就不担心进不了皇家学堂,毕竟从五岁开始,她们就已经坚持不懈地努力至今,无需临阵磨枪;而前者则属于压根没想大考的事,毕竟他们就算再不适应,也记得这里是女尊世界,即使没有明文规定男子不许参考,但以男子的身份地位,即便进了那个什么皇家学堂,也没有值得高兴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没事儿闲的啊,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晋城的学堂里,很奇怪的分成两拨人,一拨成日里忙的头也不抬,另一拨则闲的无所事事……
而看“杜家姐妹们”那么清闲,欧阳羽飞等人也很自然的认为“她们”与自己一样,背景深厚,自信十足。
杜瑞看在眼里,懒得解释,任她们去,杜翔则完全无视,是她们一厢情愿,与他无关。
秋日的正午阳光很火辣,但屋子里还算荫凉,反正夫子没有授课,杜瑞则躲在窗边的位置上闭上眼,美美地睡个午觉。
时光好似一下子回到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这么偷懒地睡觉,然后,在梦里回到更久远的过去……
“咦?杜瑞怎么又睡了?”章旭疑惑地问道,这已经是第六天如此了,难道她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没事,只是快要冬眠了而已。”杜翔品着茶,手里拿着一本记载奇闻的书,双眼始终不曾抬离,漫不经心地答道。
“冬、冬眠?”章旭后退一步,脸上惊诧神色。她只听说过动物冬眠,还没听说过,人也冬眠,而且还从秋天就开始准备的……
“杜翔,你就不要逗她了。”欧阳羽飞翻个白眼,越相处她就越发觉得这姐妹俩的性子似乎有些恶劣。“杜瑞向来懒,你又不是不知。”转过头又看了章旭一眼。一开始她们还被这两人给骗了,以为她们多么乖巧温顺,实则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个章旭真笨,都快一个月了,竟然还学不乖,哼。
“可是杜瑞真的很能睡啊。”章旭还是觉得好奇。一天十二个时辰,看杜瑞的劲头,似乎除了吃喝拉撒,都要拿来睡觉。
“吃饭了,叫她起来吧。”汤琼也走过来。
杜翔放下书,却没有说话。心说这几人在这儿说了半天话,这小子要是还不醒,那才叫有鬼呢。
“吃什么?”果不其然,不用杜翔开口,杜瑞已经睁开了眼。
只是刚刚睡醒,带着几分睡眼惺松的慵懒,眼中闪过几丝流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让三人迅速红了脸,随即想到对方也是女子,于是又很快恢复正常。
但杜瑞的神情姿态却牢牢烙印在年纪尚小的三人心里。以致于,在后来很长时间里,三人挑选的小侍竟出奇的相似。至于原因,三人则默契地闭口不谈,外人也只道她们姐妹情深,喜好相同罢了。这是后话。
“先把药喝了。”杜翔拿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塞进杜瑞手里。杜瑞一天需要喝几遍药,所以专门借了学堂的小厨房给他熬药,然后放在炉火上温着,等他醒了喝。
看着杜瑞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完了药,三人都皱了皱眉。
“药不苦吗?”章旭代三人问出了心中的想法。她曾经生病,被看着喝了几天药,那汤药非常苦涩,难喝死了,而她却要一天喝几碗,而且是长年累月的喝,真是佩服她。
苦?杜瑞挑挑眉。“没事,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喝了好几年这玩意,就算苦也喝到没味觉了。
喝着喝着就习惯了?那一瞬,杜瑞的形象在三人心中光辉许多。
看来,也只有在这件事上还能看出三人不过十二岁,否则依她们平日成熟到有些世故的言行举止,就算说是十五也有人信。
“吃饭,肚子饿了。”伸了个懒腰,杜瑞示意行风打开食盒。
杜翔也不说话,拿起筷子,享受地吃起来。
等大家回过神,两人已经吃上了。
“喂!怎么不等人!”汤琼跺脚。
“有三个人一直在发呆,可我又肚子饿了。”杜瑞的表情很无辜,可越是无辜,越让三人无力。
算了,吃饭,吃饭!
下午无所事事,三人决定出去晋城转转,反正这个时候夫子几乎什么都不管,所以溜出去也没事。不过也没忘了新结识的两人,问俩人去不去。
杜瑞和杜翔长这么大,还没有正大光明地在没有长辈陪同下出过门,于是很高兴有人提供了个好借口给自己,免得在母亲大人那里的光辉形象受损。
于是一行五人带着小侍和护卫浩浩荡荡地出行了。
由于刚吃了午饭,便没有去酒楼,而是专门在街市转悠。
要积年累月的学习,欧阳羽飞她们出来的机会也不多,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兴奋,杜翔和杜瑞只是跟着,三人发现什么好东西便叫两人过去看,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倒也热闹。
欧阳羽飞等人进到一个卖玉器首饰的店里,没想到里面东西真称得上琳琅满目,凡是日常所需,都有办法给你弄出个与众不同的样式,然后标个高高在上的价钱放在架子上。看起来精美又华丽,并且数量还不多,全部物品在标注价钱的时候同时注明了是谁所做,做了多少件,所有情况一目了然。
几位小姐平日哪见过这些新奇玩意,于是留连忘返,买了一样又一样,带出来的几百两银票很快见底了,那可是几个月的花销,却根本没来的及想回去怎么交代的问题。
最后还是杜翔和杜瑞实在看不下去,不忍三人在这里破产,于是拽着依依不舍的三人从里面出来。
掌柜的则站在门口恭敬地目送几人离去。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两个一分钱都没花的小姐腰上佩戴的玉佩,是象征着者贵客身份的信物。
可是这信物,整个大凤国也找不出四个来,她们小小年纪竟能一人一个?实在令人费解……
欧阳羽飞几人出了门,回头一看,大大的牌匾上,阔气的写着“荣宝斋”几个大字。
这才恍然大悟她们来了怎样的地方。
这荣宝斋开业不过短短四年,凭借超凡手腕在晋城立足,而后迅速在全国发展,先后开了十几家店面,可以说,只要是繁华的城镇都有荣宝斋的身影。
这荣宝斋专门买些奇妙玩意,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价钱自然也贵的离谱,但就是有人吃这一套,皇亲国戚都以使用荣宝斋的物品彰显身份,官宦人家和大户人家就更不用说了,好似荣宝斋的东西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所以即便是欧阳羽飞几人小小年纪,也对荣宝斋略有耳闻。
不过心里免不了奇怪,听说荣宝斋的东西非常贵,怎么她们几百两的银子就能买到好几样东西呢?该不会浪得虚名吧?奇怪……
殊不知,那掌柜的是看在另外两人的面子上给的低价,这要是让她听见了,非气死不可。
第6章
这一行人实在太招风了,五个主子,跟了二十来号仆从,浩浩荡荡的,看见什么希罕物都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来,就差在脸上写着“肥羊”二字了。
姜泓早就盯上这几人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不过她发现其中一个看似瘦弱的小姐远远的跟在后面,身旁的人也少,于是瞅准机会冲过去,假装一个踉跄扑到小姐跟前。
“啊,对不住!”姜泓赶紧道歉,一脸内疚。
她正想走,怎料那小姐突然笑了,笑得明媚无比,然后伸手轻轻一搭,扣住她的手腕,任她怎样都无法挣脱。
“小姐这是何意?”姜泓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还是个练家子。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手,像擒拿手,却比擒拿手还要灵巧实用,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
“姐姐别急着走,相逢既是有缘,我请姐姐吃个饭。”杜瑞笑道,一脸的诚恳。
欧阳羽飞等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这情形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何事啊?
“不、不了,你我素不相识……”姜泓开口就要拒绝,却被杜瑞更用力的扣住手腕,顿时一阵刺痛传来,让她险些痛呼出声,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如此,多谢了。”姜泓心中惊诧,心知躲不过去的,除了咬牙答应,别无他法。
“怎么回事?”欧阳羽飞看出不对劲来。
“没事,大家也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杜瑞没说话,倒是杜翔开口了,他笑着提议时,大家心里虽有疑问,却也只好答应。
毕竟不能在大街上说话,于是就近找了个酒楼进去。
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几个主子都坐下,跟伙计点了几个菜,便不语地瞅着杜瑞,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眼人早就看出杜瑞和那人根本不认识,却执意要请人家吃饭,这实在说不过去。
“喝茶。”等大家都坐下,杜瑞这才松手,给姜泓倒了杯茶。
姜泓的手腕早已青紫,可她一路上硬是没吭一声,到了酒楼,心知这次是栽在人家手里了,也没说话,等菜都上来,便毫不客气地一通胡吃海喝,然后一抹嘴,看着杜瑞,心说你爱咋办咋办吧。
“既然吃完了,姐姐就走吧。”席间,桌面静悄悄的,几乎都是姜泓一个人吃饭的声音,气氛十分诡异,等姜泓吃完了,杜瑞便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吊足了她的胃口后,才说话。
“?……”姜泓瞅着杜瑞,不相信自己能这么简单的走掉。
如果一开始就没想抓她,那为什么不直接放她走,何必来这套。她好歹混了这么久,可没天真到相信世上有白吃的。
“这次算姐姐欠我的,下次再见面,姐姐可得连本带利地还我,否则……”杜瑞笑了,看向姜泓的眼里却带着冷凝,“我的本事,姐姐是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她的手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没断了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对方手下留情。
姜泓这次终于相信自己真的被放了,可她也明白自己背着债呢,早晚得还,而且指不定让她怎么还呢。
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想不了那么多。
“如此,就告辞了。”姜泓站起来,对着杜瑞抱拳道,然后转身就走。
“这人怎么回事,都不会说谢谢吗?太没教养了。”汤琼忍不住讽刺道。吃饭都更不用说了,那姿态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谢谢太轻了,她说不出口。”由始至终都在旁观看的杜翔笑道。
那人是个聪明的,知道所谓“谢谢”根本不是人家要的,说了也无用,索性下次见面一起还了。
而杜瑞更不在意,反正那人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还差一句“谢谢”么。
“真没劲!伙计,把这些菜再上一遍。”欧阳羽飞看了个似懂非懂,心里烦躁,于是拿菜撒气,愣是把满桌子的菜重新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