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与少爷——林仔

保护少爷的秘密视为己任。

年纪较幼的拂绿和叶晓天关系最好，听说叶晓天回来，昨日晚归，也没能好好和他叙旧，今日早早的就迫不及待的守在了房门

前，只等着叶晓天一醒来便能端盆热水进去伺候他。却没想到梨花木门一开，出来的却是比少爷多了分英气洒脱的欧阳。

“道长。”拂绿忙和他招呼，欧阳点头示意，纷红凑了过去，好奇的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欧阳，“道长昨夜在少爷这过夜？

”

“嗯。”

“呃……嗯……少爷还没醒么？”

“没。”

“啊，也对呢。少爷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拂绿有些失望有些恍然又有些欣然的低声说道，欧阳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说

些什么。

每日的晨练是必修的。欧阳长剑出鞘，一招一式的练起来。拂绿无事可做，便扫了扫石阶坐了上去，看着欧阳练剑消磨时光。

初夏时节，早晨还有丝丝凉意。阳光熹微，安静的笼罩着叶家。欧阳逆光舞剑，明光在剑锋上舞动，默契一般随剑而走，这反

射出来的光点，却如剑灵舞出的魂一般，袖摆挥动如白鹤展翅欲翔，一招一式尽是轻灵美妙。拂绿看着看着，痴了去，纷红端

着东西出来时便看到这景象，连忙拍了拍那丫头的肩膀，笑道，“看傻了？”

“纷红姐姐。”

“少爷该醒了，还不随我准备去。”纷红转身便走，却发现拂绿没平日里的利索，走到水房里刚想问她，拂绿却先一步说道，

“纷红姐，我心里有些难过。”

“怎么？”

“我总觉得……少爷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傻丫头。”纷红抚着她的头，心里低叹一声，若是少爷真不回来，那也是少爷决定的，你我又能何干？目光穿过木床望到院

子里，那颀长的身影收了剑，正往自家少爷的房门走去。

叶晓天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也有些奇怪的脾性。欧阳最早发现的便是早晨起床时，叶晓天会犯迷糊，最奇怪的是这段

时辰里他不记得任何人。

欧阳第一次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也只是略略一呆，看着一脸茫然的叶晓天揉着眼睛问自己是谁时，他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本想

压着对方一副逗弄，却为叶晓天激烈的反抗所惊。他不知道叶晓天是睡傻了还是中毒了，片刻后却发现对方又变回了原来的叶

晓天，并对自己大清早的色欲熏心表示了鄙夷和嫌弃。虽然，恢复之后的叶晓天同样会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并会更加生气

。但是，欧阳反而变本加厉的玩上了瘾，但凡心情不糟的早上，都会欺负刚睡醒的叶晓天。

趁那两姐妹去准备热水的时候，欧阳便先一步回到了屋子里。床上叶晓天睡得正香，整个人“大”字型趴着，一脸垂涎。欧阳

挑挑眉，用手捏了捏叶晓天的鼻子，叶晓天一扭头避过，欧阳笑了，直接低下头去吻了他。等到叶晓天被这吻骚扰得不得不睁

开双眼时，对上那一张儒雅标致的面容，心里还是莫名的有着火气的。

“你做什么？”

“亲你。”

叶晓天皱眉，有些不悦，“亲我作甚？你我皆是男子。”

欧阳挑挑眉，心里想着你居然会记得你是男子？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平静的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娘子。”说着还一手温柔

的抚上叶晓天的脸颊，这下叶晓天倒是有些羞涩了，低着头讷讷的说道，“可是，我不记得了。”

“你脑内受伤，今日还是第一次醒。”

“伤很重？怎么伤的？”

“嘘，先别说了，再躺下好好睡会。”

说着欧阳体贴细致的拉好被子，还给叶晓天掖了被角，坐回床边，叶晓天还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便问道，“夫人，不舒服

？”

“唔……”

“还是饿了？早点吃粳米枣粥如何？”

叶晓天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才吐出几个字，“……相、相公……”

若不是时常逗弄叶晓天已经养成喜不露面的好耐力，欧阳此刻必然会笑出来。之前怎么从未想过这招？现在听到“相公”两字

从叶晓天嘴里冒出来，不知怎么格外顺耳，欧阳心里回味了一次，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笑了一阵，整理好表情再回过头时对上

叶晓天鄙视的目光，心里只剩一声叹息。

“……”叶晓天寻思了半会也没找到能完全表达自己心情的词汇，干脆作罢，只瞪着欧阳，直到拂绿、纷红入房给他梳洗才作

罢。欧阳坐到小梨花圆桌边自己给自己沏茶喝，一边看着叶晓天大少爷架派的给侍女伺候，等两个少女出了房后，容光焕发的

叶晓天居然得意洋洋地凑到桌边来，以故作玄虚的语调问着，“我记得昨夜里有人说肯委身嫁我？~”

“嗯。”

“那人是你吗欧阳？你这般骄傲的人……”

欧阳端起一碗热粥，手里的瓷匙在碗边轻轻一划，嘴边却是带着笑的，挑眉便看着叶晓天，说道，“‘相公’，妾身喂你吃饭

？”

叶晓天背脊一凉，心中被一股阴寒与酥麻之感交替冲击着，最后也只是一脸石化的自己端起碗来喝粥，只当刚才一切都未发生

。

笑到最后的人，自然还是欧阳道长。

07.叶晓天之事2

与双亲道别之后，欧阳叶晓天两人策马回到瞿塘峡，天也渐渐热了起来。

欧阳原先在洛阳城里置办的家居摆设早已送到了，寄放在长江边的江流集里，由渔夫姜大宝看管着。欧阳掏出一小袋银锭递给

姜大宝，这憨厚的老实人推拒着说太多了，欧阳将钱塞入他手里，行了个礼说，“之前的事也劳烦你了，这点小礼是应该的。

”大宝便也接受了，感激地说道，欧阳先生以后有事就来找大宝，别客气！

这一下，欧阳便下了马，赶着一辆驴车往山里悠哉地去。叶晓天早守在山脚下的屋子里，两匹骏马在屋外悠闲的吃草，他一人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正中发着呆，突然听到门外幽幽的传来一阵铜铃响，抬头一看，便见到欧阳坐在驴车之上拿着条柳枝赶车的

模样，一脸风雅的纯阳弟子却配着驴车，怎么看怎么不搭配，叶晓天噗哧一笑，迎了上去，“欧阳小哥！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

东西？”

欧阳只瞟他一眼，将驴子停好一个翻身下来，捏了捏叶晓天的发尾，发号施令，“来帮忙。”叶晓天也不再玩笑，帮着他一起

将车上的桌椅木器一件件拿下来，再搬回屋子里。

打扫外加整理，布置好屋子已是日落时。叶晓天点起油灯，巴在窗子边上看着欧阳在屋外生火煮饭，脸上笑容久久不散。

在两人四处奔走的第三个月末，欧阳说，叶晓天，你回家吧。

叶晓天心里一惊，却看到欧阳抬起右手示意。

“你总不能跟着我漂泊一辈子，回到叶家，还能相见。”

“你家中还有双亲牵挂，不似我浮萍无根。”

“回去吧。”欧阳笑笑，伸手摸了摸叶晓天的发尾，又笑了，“叶少爷。”

这还是叶晓天第一次听欧阳主动说这么多话，而那人脸上的温柔微笑也像幻觉一般。他不禁开始回忆三个月前自己厚着脸皮着

跟着他的黑马，离开家里的那一日，欧阳没有生气，只是多买了些干粮。随后，他跟着欧阳南下南屏，北上昆仑，日日早起，

夜里时常夜宿荒外。衣服自己洗，饭也学着煮过，为了那些赌气一样的话，养尊处优叶少爷居然放下了身段。

“你以为本少爷会怕吗？‘君子远庖丁’，这种话可吓不走我！”

他咬牙忍耐，也确实忍了过来，走到了今日，欧阳这会儿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主动赶他走？！

叶晓天哽着一口闷气，骂也骂不出，说也说不得，全部心思都在怎么忍住眼眶里的那两泡清泪，吸了几口气，只是扭过了头。

其实，欧阳说的也是实话，他又怎么不懂。

回了家，若是几年之后堂兄叶晓雲成亲，便将轮到他。届时收了自己的利剑，和堂哥一起打点家中生意，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女

子，孝敬双亲，不日后便膝下有儿，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日子平淡却也美满。

但是欧阳……那美景之中没有你，又谈何美满。

最终，叶晓天还是什么也没说，但握着欧阳的手一直没松过，直到繁星满布天穹，欧阳的手回握了他。

所以，定居山林之间，归隐田园？

欧阳本是居无定所的人，现在多了个叶晓天，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突然跑到瞿塘峡的山脚边找了一些村民建了间屋子，就

这么住了下来。

山村里的生活总有几分乏味，对做惯了少爷、见多了花红柳绿的叶晓天来说也着实是个挑战，每日早上不能懒床不说，白天欧

阳还能去帮村民做些事情，自己好逸恶劳倒是无所事事了。瞿塘峡离最近的巴陵县都有半天路程，虽说骑马过去也只需一会儿

，但毕竟还是个镇子，多去几次也没意思了。

日子循环度过。早晨欧阳会拖他起来练剑，练完两人切磋一局，接着欧阳去做早饭，叶晓天回房补觉，起来时欧阳已经出门，

于是叶晓天自己吃了早饭，到江流集里溜达一番，然后又到山里溜达一圈，采一些看似可口野菜、或是看似名贵草药的植物，

接着回来等着欧阳返家时挑拣，虽然每次欧阳只瞥了几眼就会告诉他“全部丢掉”。

叶少爷会洗衣，会整房，会暖床，会解闷，唯独不会做饭。他煮的饭，神鬼尝之哀嚎，禽畜尝之丧命。不仅浪费食材，还荼害

生灵，所以在这件事上欧阳道长少见的坚持，叶晓天决不可靠近厨房三尺以内。

这样的安逸日子里，叶少爷那个无聊啊，那个无趣啊，那个烦闷，但既然那一夜欧阳发话时他没有走，此刻便不可轻易低头。

叶少爷咬咬牙，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没事做怕什么，自己找事做！

于是这日，欧阳道长回来时便看到叶晓天死人一般趴在床上，心里疑惑过去一看，居然是睡着了。欧阳失笑，只摇头出了门做

饭去。伙房前几天才搭好，但在瞿塘峡买不到铁器，暂时借的还是葛维家多余的锅子，看来明儿得到巴陵一趟。一边炒菜一边

盘算着的欧阳想起了叶晓天，便把这大少爷加进计划里，叶晓天能忍着这乏味的日子也是不易，欧阳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感慨

万分。

饭菜都端上桌面后，欧阳也不戏弄叶晓天，叫醒他后只等他那一段“失忆”的起床怪症消失，两人坐到桌边才开始吃饭。叶晓

天这几日可憋得发闷，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兴奋起来，但又不肯告诉欧阳的偷着乐，欧阳瞥了他好多次，也不问他有什么事，只

是饭后提起来，说，“明日我去一趟巴陵。”

“唔！”叶晓天一听，连忙把口里的饭咽了下去，“我也去！”

“嗯，”欧阳夹了口青菜，“只要明日你起得来。”

隔日，叶晓天一脸疲惫的拉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跟在欧阳的黑马后，欧阳时不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问，“叶少爷又

累了？要不我们同乘一匹？”

“……你别管我。”

“按你这脚程，怕是日落前都赶不到了。”

“那你先去便是！本少爷认得路！”

欧阳立刻回头，只为在他忍不住笑出来前躲着少爷视线。而叶晓天此刻才不想看他，一脸怨气地揉了揉腰，心不在焉的望着路

边风景，只想着下次怎么翻身在上才好。

从巴陵回来后又是几天，叶晓天神神秘秘欲言又止暗自偷乐的样子越来越明显，欧阳完全无视，但叶晓天已经主动出击，吃饭

时多次试探地问道，“你啊，是不是很沮丧？本少爷还没跑回家。”

“嗯。”

“本少爷可厉害，本少爷这几天可逍遥，你别以为就你天天有事干，本少爷现在也是干正事的人。”

“哦。”

瞧着叶晓天已经巴不得主动交代了，欧阳就是不肯问那句“你现在都在做什么”，真把叶晓天憋得心头发火，嘴里像有蚂蚁在

爬一样痒得不得了，忍不住就要说了。

但眼看欧阳一脸淡然的吃完饭，只把碗筷留下让他收拾，叶晓天咬咬牙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再过几日，欧阳到江流集找张妈买菜时，第一次听她们谈起了叶晓天。

“欧阳先生，和你一起住山脚下的，那个是你弟弟？”

张妈话一开口，旁边的赵婶、李妈也忍不住凑过来了。

欧阳早已不穿着纯阳道袍，换了寻常书生穿的长衣和褂子，给他添了几分儒雅之气，江流集里的村民也都尊称他一声“先生”

。而叶晓天虽然常来江流集溜达，却很少与村民来往，外人也不知道两人关系，只知道他们一起吃住。这下欧阳倒有些好奇了

，含糊问道，“晓天他怎么了？”

“呵呵，也没什么，也没什么。”张妈面对年轻英俊的欧阳，也止不住微微红了脸，“只是不常见你俩一起来我们这走动，不

知道……”

“哎哟，张妈，你就别绕着了。”一边听着的李妈性子急，见张妈磨磨蹭蹭，便抢了话头，“是这样，欧阳先生，你弟弟他太

那个了，都那么大个人，还带着小雨子他们一起发野。你该说说他了，都那么大个人了！不然赵家那边的闺女，都不好意思…

…”

“哎，李妈你先别……”

欧阳默默听着，三位大婶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欧阳才了解这她们要说的其实是两件事：其一，叶晓天找到了新玩伴，并且

整天四处带着这些十岁以下的玩伴四处淘气；其二，赵家的姑娘看上叶晓天了。

麻烦精果然在哪都是麻烦精。欧阳保持着打发三位大婶的微笑，就这么回了家。

叶晓天正在桌边扎风筝，抬眼看是欧阳回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埋头苦干。

欧阳做完饭菜出来，叶晓天已经收好了东西一同吃饭。近来两人交谈不多，一者是叶晓天赌气不想主动找话，欧阳又觉得这人

闹脾气实在没意思，干脆也不搭理，更是让叶晓天生气。欧阳还想这人能憋到什么时候，吃完饭后叶晓天碗也不洗便出了门去

，欧阳好气又好笑，只得挽起衣袖来先把碗筷都洗了，这才出门寻人。

虽然他们屋子后面便是座小山，但欧阳知道叶晓天必然不会去那。出了门后向左拐，稍走一会便到了日常两人洗浴取水的河边

。叶晓天果然在那，衣服已经随意在岸边丢了一堆，人在河中间，正用葫芦瓢往自己背上淋水。

欧阳蹲到岸边，手里盛了点水往叶晓天背上泼去，叶晓天早知道他来了，这下还是不肯转过身来，只自己洗着。

欧阳又泼了一点水，说，“以后还是换个地方好。”

叶晓天没回头。

“有姑娘看上你了，被来取水的人看到不好。”

叶晓天还是没回头。

脾气真大。欧阳挑挑眉，拍了拍手上的水，脱了鞋直接下河。叶晓天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突然伸手向后一劈，欧阳伸手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