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玉——七月盛夏

作者:七月盛夏  录入:08-01

“那些眼,在这里叫开窗或擦石。”韦立诚无奈给王国强临时恶补一些赌石的常识。

赌石分为两种,全赌和半赌。全赌就是一块原石,卖家什麽都不做,只凭买家自己的经验眼光判断;半赌则是卖家在原石上切开一块或是磨掉一点石皮,让毛料里面的绿露出来,让买家根据露出来的绿判断种色。

因为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种仪器可以透视到石头内部,查看里面是否有翡翠存在,所以买家只能靠毛料表面的蟒纹松花来判断原石里面是否有翡翠,翡翠的种色品质如何。如果对自己的眼光不是太有把握的,可以买卖家开过窗或擦出绿来的明料,那样子赌性少很多。当然,半赌毛料的价钱和全赌是完全不能比的。

“原来是这样。”听了韦立诚的讲解後,王国强才多少有点了解,“那,兄弟,你是想玩半赌还是全赌?”

韦立诚哭笑不得,他连石头都没看过几块,怎麽玩都还不懂,又谈何半赌全赌,而且别看他对着王国强装专家模样,其实他对赌石也是一片空白,那些术语只是他在网上学回来的,但开窗是什麽,擦石又是什麽,他也是才刚从那些摊子上见识到。

“走,我们再去看看。”说着,他拉着王国强朝着那些石头摊子挤过去。

两人逛了几家摊子,就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不少石头上都写有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些数字还有些帕敢、龙塘、抹岗之类的像地名的名称。不少人在这些有数字的毛料边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就是没人报价。

“他们在干什麽?”王国强拉拉韦立诚,问道。

韦立诚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网上资料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不过还是有些没标数字的毛料,但这些原石都乏人问津。

韦立诚他们站着看了一会,不由暗自摇头。即使是那些乏人问津的原石,偶尔有人问价,卖家给出的价钱都让两人咋舌不已,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居然要价数万元!

“那边有人解石啦!”

不知是谁吼那麽一嗓子,顿时很多人毛料也不看了,呼啦啦就往要解石那边挤去。

王国强是好热闹的人,一听有好东西看,招呼韦立诚一声,也不管韦立诚跟没跟来,自己就先挤进了人群。

韦立诚看了一眼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摇摇头,这个热闹他还是不看了。反正大家都有手机,也不怕弄丢王国强,再说,都是成年人,还怕走丢不成!

悠哉悠哉地顺着摊子慢慢往下看,他也不懂什麽蟒纹松花,老坑新坑的,觉得那块顺眼,就多看几眼。

他这悠闲的模样和场内全副武装拿着放大镜强光手电的专业人士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以为像他这样纯粹来游玩的人不会多,没想到才逛了一小圈,他就发现了一名同道中人。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子。干干净净的衣着,干干净净的短发,虽然肤色带点南方人的微黑,但任谁看见这男孩,脑子里肯定会出现“干净”两个字。

男孩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穿着半旧的白色T恤,黑丝运动裤搭同色运动鞋,手上也没拿放大镜强光手电。与韦立诚不同的是,他几乎每一块石头都拿起来看,有些太重拿不起来的,他也会蹲下来用手摸几下。

赌石会场里,什麽奇奇怪怪的人都有,所以少年的举动也没有人侧目。

韦立诚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发现少年看石看得很快,从来没有在同一块毛料前逗留超过两分锺的时间。如果不是有心观察,他会以为少年是谁家带进来玩耍的孩子,但细心观察後,韦立诚敢肯定,少年是在看毛料,而且看得很准。

以前黎勇权就跟他开玩笑说过,说他是天生做买卖的人,因为他的眼光很准,有时商机的捕捉比财经新闻报道还快。关於这点,韦立诚挺自得的,他的直觉的确是挺准的。就像他现在就是觉得少年是个高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那麽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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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看毛料呢?”韦立诚从来是心动就行动的人,所以他很坦然地上前与少年搭讪,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少年可能没想到会有人跟他搭讪,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韦立诚,也不说话。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韦立诚心里赞叹。

近看才发现男孩长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干净单纯,仿佛会说话一样,五官也是南方人特有的小巧精致,但眉毛浓黑,将女气冲淡了不少,起码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

“呵呵,小兄弟,我看你好像挺在行的,能不能教教我?”韦立诚摆出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

谁知少年只是瞟了他一眼,就低头继续看石。

韦立诚愣了一下,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就算拒绝也说个“不”字啊!

本想拂袖而去,但看着少年摸着毛料那认真的侧脸,他竟挪不开脚步。

与大部分人将毛料颠来倒去,放大镜手电筒齐上阵的夸张不同,少年看毛料的神色很平常,偶尔会眉毛高挑,似乎遇到惊讶的事,但那惊讶之色也是一闪而过。

有意思!

韦立诚发现,跟在少年身後看少年的神情变化比看毛料还有趣。

对於後面跟了个人,男孩仅是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像跟踪犯一样跟在少年後面半天後,少年突然回头,指着他刚放下的一块椭圆形大约一个篮球那麽大的毛料,说:“你买那块,别再跟着我。”

韦立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块毛料。那是一块很普通的毛料,没开窗也没被擦石,也没有数字标在上面,是块全赌的明标。

他转了这麽一圈,从别人的交谈猜出了点端倪,这次的赌石大会分明标和暗标两种,暗标就是标有数字的毛料,那些毛料都不是现场成交,而是买家看好了,然後在主办方提供的投标单上写上毛料编号,价钱,投进指定的投标箱里,最後开标时,价高者中标。这样的操作,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出的是什麽价钱,只能根据毛料的表现和自己心中的价位来投标。

明标则是那些没有标数字的毛料,明标的毛料可以与卖家当场交易,甚至可以在交易完成後直接解石。不过精明的商人早将表现好的毛料划在暗标里面,剩下表现不好的才是明标,所以明标开出绿来的几率要比暗标的毛料低。以韦立诚的财力,暗标是绝对玩不起的,明标的毛料倒是可以出一下手。

现在少年指给他,就是这样一块明标的毛料。

虽然少年的话很突然,韦立诚还是不由多看了那块毛料几眼。那块毛料灰黄灰黄的,半点不起眼。

摊主见两人驻足在这块毛料前半天都没有动静,不由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对毛料进行天花乱坠的吹捧,“兄弟,我这可是着名的灰卡玉石,别看颜色看着不好看,但出绿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你看,这青花走向,灰卡玉石出绿的话水头都比较好。”

韦立诚被摊主绕得头都大了,什麽灰卡玉石,什麽出绿,什麽水头,听起来就像天书。

少年摇摇头说,“你这毛料的确是灰卡玉石,但青花走向很杂,就算出绿恐怕也不会很多,不过倒是可以赌一下。”

摊主见少年有点意向,不禁更加卖力介绍毛料的出处。

韦立诚是门外汉,不知道毛料的出处的重要性。听了半天净是些拗口的名称,云里雾里的。

“怎麽样?赌不赌?”少年偏头问道。

不知怎的,韦立诚对这个严格来说还算不上认识的少年很信任,既然是他让他买的——

“老板,多少钱?”

跟老板一番讨价还价後,由开价的十万讲到五万成交。

对於韦立诚问都不问一声没有任何异议就出手买下毛料,少年也很惊讶,他就不怕是他和摊主合夥布的陷阱?

那边,韦立诚已经通过摊主自设的银行转账机将钱付了。这里动辄是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交易,不可能有人会带着那麽多现钱在身上,所以几乎所有的摊位上摊主都自己准备有刷卡机,不过数目太大的还是要去银行。

“解不解?”摊主看出韦立诚两人都是新手,属於有几个小钱来赌赌玩的人,这些人一般都会现场直接解石的,他们玩的就是心跳。

韦立诚回头看向少年,毛料是他建议买的,切不切也问问他意见。

少年脸色飘过一抹不忍的神色,但还是微皱眉头轻轻点头。

“兄弟,你们自己解还是——?”摊主问道。

一般像韦立诚这种纯粹来玩心跳的新手都喜欢自己切,所谓一刀天堂一刀地狱,他们要的就是那种刺激。

少年脸色不忍之色更明显了,只见他紧握拳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韦立诚不明所以,但还是跟摊主说,“老板,你能帮切吗?我们不会,怕切坏了。”

这是实话,解石是什麽,他也是一个小时前才知道的,虽说五万块不算多,但要是切坏了还是会心疼的。而看少年那模样,仿佛解石是很残忍的一件事,连看都不愿看似的,根本不指望他会去解石。

“那怎麽切?要擦一下吗?”摊主也无所谓,才那麽大的毛料,要解开还不是容易的事,只要里面不是玻璃种翡翠。

“不用擦,直、直接对半剖开就行。”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挺坚定。

那就更简单了。

只见摊主打开砂轮机“卡擦卡擦”地就将毛料切成了两半。

“出绿了——”

没等用清水清洗剖面,已能看见绿汪汪的一片。

摊主的一嗓子,顿时引来了大量的人前来围观。

“赌涨了!”

“真的假的?”

“在哪里?我看看。”

“让一让,让我进去看看。”

……

一时间,这个不大的摊位面前挤满了人,有心急的人已经开价了。

“小夥子,三十万,卖不卖?”

从剖开的剖面看,可以看出绿色很正、阳,单是这色正而不邪的绿色,这块毛料的价格就足以翻上几番了。而且从剖面用强光手电照射,可以看到这绿还一直延伸进去。以剖面的大小来看,可以掏出两三副镯子和十来个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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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万?朱老板,你也太寒酸了吧!小夥子,我出四十万。”挤兑了那个朱老板一句,这人往上直接抬了十万。

由於缅甸政府在1996年开始禁止私人进行原石交易,导致国内翡翠原材料的紧缺,所以现在国内的珠宝商,全都面临原料匮乏的状况,这才导致毛料价格的飞涨。

短短十几分锺时间,这块毛料就比入手涨了近十倍,饶是韦立诚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也愣住了。

“兄弟,全解开再说吧!”还是摊主比较厚道,好心建议道。

都说擦涨不算涨,切涨才叫涨。擦石擦出绿来,只能说明这毛料有可能会出翡翠,但出多少,谁也说不清。但切涨就不一样了,切开来,里面有多少翡翠,种如何水如何,全部一目了然。而韦立诚这块毛料明显是切涨了,根本没必要这麽快转手。在这里,只要开出绿来,不怕没人要。

所谓“疯子买,疯子卖,还有疯子在等待”,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韦立诚回头看看少年,见他神色已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看不出来在想些说明。

“还解吗?”韦立诚靠过去,小声问道。

毛料是在少年指点下买的,虽然是他掏的钱,但要是赚了,怎麽都要给少年一半。

少年点点头,“解吧!”

因为开出绿来了,这次摊主切得比之前要小心很多。他也是行家,知道这毛料解出来後价格肯定低不了。

围观的众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注视着那旋转着的砂轮,“嗤嗤”刺耳的摩擦声这时也变得悦耳起来。

反而是韦立诚这会平静下来了。他是生意人,追求的是最大化的利益,但最大化利益的前提是保本。只有保本了,他才能悠闲地坐看云舒云卷,那时候,赚多少,则是市场说了算!

这时候,摊主已经将毛料全部开出来了。这毛料很神奇,翡翠全部集中在一边,对半切开後,一半是废料,一半却是满满的翡翠,而且皮很薄,只是往下切两公分不到就见绿了。最後开出的明料差不多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小。

除了种稍差透明度不够以外,明料的色正不邪,是做中档饰品的最好原料。

现场出价很快到了八十万,那已经超过很多商人的心理价位,所以还在出价的也就两三个人而已。

“八十五万。”一个穿黑色衣服的胖子一咬牙,往上再提了五万。这已经是很接近他的极限了,开出来的明料目测可以出两三副镯子,还能出一些很走俏的挂件,这样的中档货在市场上很受消费者喜欢,但他是小本经营,还要留点资金去赌暗标,实在没有太多的资金。

“九十万。”胖子的竞争者倒是财大气粗,闲闲地就加了五万。

“九十五万。”胖子一挺脖子,硬是又加五万。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一百万。”

胖子蔫巴了,不再说话,转身挤出人群,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请问,你是要现金还是支票?”

韦立诚这时才有心思打量他的买家。那是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人,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在这菜市场一样嘈杂的赌石会场依然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支票。”现在社会那麽乱,谁会没事拿着一百万现金到处跑啊!

中年人一挥手,马上有助手上前,从公事包里拿出支票本和钢笔递给中年人。

唰唰几下开好支票,和支票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张制作精美的名片,“敝人是金福珠宝的执行副总裁,敝姓程,不知先生贵姓?”

韦立诚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金福珠宝?国内珠宝行业的泰山金福珠宝?

“免贵姓韦。”韦立诚接过支票和名片,客气地跟对方握了下手。他现在没有名片这东西,只能客套性地握握手。

“韦先生,今天运气不错啊!”也许是交易顺利,程副总裁饶有兴致地与韦立诚攀谈起来。

“哪里哪里,运气罢了。”韦立诚摆摆手,谦虚得很。

真正的功臣就在旁边,他可不敢领这个功劳。

“呵呵,运气也是一种本事啊!”赌石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投身进去,能有“运气”开出绿来的人,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是赔到血本无归,倾家荡产的也不是少数,“要是再开出好翡翠来,尽管打我电话,价钱嘛,好商量。”

正说着话,一个人挤了过来,刚好看到韦立诚将明料递给程副总裁,来人不由低骂一句“我靠”。

“我在那边就听说这里有人赌涨了,还想来看热闹,原来竟是你这小子!”来人正是刚才去看解石的王国强。

见韦立诚有朋友来了,程副总裁点点头,就带着助手离开了。像他那样的大公司高层,来这些地方就是要收好料子的,他还要去别的摊位看看有没有开出的明料。

“不错哦,看了一会解石,连赌涨这样的专业名词都学会了。”做了笔大买卖,韦立诚心情大好,拿着王国强开涮。

切出来的明料比入手的价格高,叫做赌涨,反之,就叫赌垮。韦立诚五万元买下来的毛料,最後卖出去是一百万,就是赌涨,还是大涨。要是种再好点,出个冰种或玻璃种,那摊主就要放鞭炮庆贺了。

“走,吃饭去。”好友赚了钱,王国强比他自己赌涨还高兴,拉着韦立诚就往外走,嚷嚷着要吃顿超贵的,让韦立诚大出血一把。

“等等,我叫个人。”韦立诚是片刻没忘记这钱是谁帮他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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