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愤怒,失望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在挑下一个助手时,忠诚度并没有被桑迪放到首位。虽然桑迪Weill一生都渴望得到别人的
忠诚,但作为职业经理人,他也明白,在饭碗和忠诚之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
“因为我想追随你,”杰米笑着回答,“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卷土重来。”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耀。
“谢谢你这么想,虽然我也希望你跟我一起走,但这样做未必对你最有利,”桑迪压抑住内心的喜悦,继续道:“你应该选择
对自己最有利的事去做。”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杰米似乎要说服自己似的使劲点了点头。
“你没必要和我一起辞职,等我找到新的机会,再把你要回来。”桑迪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不好,我不喜欢那样。”杰米蹙起了眉头。
“这有什么不同吗?与其和我一起干等机会,不如你先在这里干一阵。”
“呃,当然不同了,”杰米突然有点口吃起来,他看看桑迪,又转开了视线,“我不是考虑钱的问题。”
这么吞吞吐吐可不是他的风格,桑迪有点狐疑。一起工作两年多,他清楚杰米一向有话直说,从来就是直奔主题,绝不会像现
在这样欲言又止。
“那你在考虑什么?”
“我喜欢和你一起工作,这比和那群官僚在一起有趣得多。”杰米冲口而出,“你不用给我工资,只要等将来一切上了正轨,
你再看着给一点就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的脸色稍稍有点发红。
“我可以给你一年10万,运通会暂时负责这部分开销的,这是离职协议的一部分。”桑迪说。
杰米似笑非笑地朝他看看,“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然后他转头望向窗外,又停下了。
桑迪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种别扭劲,别说他儿子马克,就连他妹妹杰西卡都很少出现。他对这个弟子完全束手无策了。
时间在两人尴尬的沉默之间静悄悄地流逝。最后,杰米仿佛下了决心,他转过头来,“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迟疑了一
下,“工作,就这样。”
桑迪震惊地抬起头,他似乎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当然了,杰米是说喜欢和他一起工作,但句子当中明显的停顿,他又怎会
听不出来?老天,不会在故意和他开玩笑吧?
似乎看穿了桑迪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杰米认真地说,“我不想为别人工作,也不想和别人在一起。”
“你是说,你是说?”桑迪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结巴起来。
“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说完,杰米垂下眼帘。
桑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了。难道是自己见不得人的欲望并非不可实现?在他人生似乎一败涂地的时候,上天又把一份大
礼捧到他面前。想到这里,他不禁乐地笑出声来。
“呃,如果我搞错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杰米被他笑地有点心里发毛。
“什么?怎么可能搞错,哈哈哈哈。”他的老板厚颜无耻地大笑起来。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杰米,你
今天没喝多了吧?”即使幸福已经躺在家门口,天性多疑的桑迪仍然无法百分百放心。
“我根本不喜欢喝酒。”杰米有点恼羞成怒了,“到底谁喝多了去做偷偷摸摸的事了?”
“你,你都记得?”桑迪冷汗涔涔而下,不会吧,他明明记得当时对方醉得一塌糊涂中。
“本来没那么确定,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了,不是吗?”杰米狡黠地冲他眨眨眼,“你忘了我本科主修的是心理学。”
他的老板彻底被打败了,华尔街拼杀二十多年,居然被一个年轻后辈一下唬出了真相。不过,桑迪转念一想,只要结果满意,
其他都不重要,不是吗?
这还没完,他的助理还在不知死活地挑逗:“或许,我们可以继续……”
“这个……”桑迪有点为难,一来喜悦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无法适应,二来他也无意在他和琼的家里和别人发生关系,琼是他
的糟糠之妻,他并不想伤害她。
“好吧,我开玩笑而已。”杰米似乎看出了他的两难处境,决定不再逗自己的老板,“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就交辞职信
。”
对一个下岗失业者来说,还有比这更甜美的安慰吗?
第3章
1985年6月底,桑迪搬出了他在运通的办公室,搬进了他新的私人办公室,位于公园大道的西格拉姆大楼。对他来说,新办公室
不过是个可常年居住的宾馆而已。虽然窗外视野一般,但楼下就是著名的四季餐厅。纽约名流云集的地方,每到中午,总有各
行各业的大亨们来此午餐。这让桑迪感到自己和华尔街离他还没那么远。
随同杰米和他一起搬进来的还有他的另一个助理,艾莉森·福尔斯,她比杰米大3岁,跟随桑迪已有3年,个性率直而热情,两
个男人都很喜欢她。
寻找新机会的漫长等待开始了。每天,他们三个人都会准时来办公室,然后关注Quotron股票终端机上的股票走势,分析各种创
业的可能性。中午,桑迪会带杰米去楼下的四季餐厅吃饭,然后回来继续上午的工作。
然而,虽然各方的祝福雪片似的飞来,但真正的机会却从未出现。随着电话铃声响起的次数逐渐稀少,桑迪开始焦灼不安,午
餐时喝酒的杯数也越来越多。杰米焦急地看着他的老板每天下午一回来就倒在柔软的皮沙发上呼呼大睡,却毫无办法。最后,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借口桑迪对美食的嗜好已严重影响到他本已过胖的身材,每天下午拖着老板下楼,沿着中心广场的水池散
步。总算可以不让他借酒消愁了,杰米满意地想着。
谁也没想到等待的日子竟然延续了整整一年多,在折磨人神经的寂静气氛中敖过一年后,1986年的秋天,桑迪和杰米接到巴尔
的摩一家消费业务信贷公司的电话。来电话的是公司的两个高级经理,他们看到了《财富》杂志对桑迪的报道后,急迫地希望
后者能买下他们正在财务危境里挣扎的公司。
机会终于来了!在收购企业上独具慧眼的桑迪一下就兴奋起来,在见过商业信贷公司的两位经理后,他们立刻开始了热烈的讨
论,首先得设法把这家公司从它的母公司手里独立出来,然后才考虑如何扭亏为盈。
“这家公司是个沉睡的狮子。他们经营的业务利润很高,风险却不大。”桑迪对杰米说。
“没错,没想到和西尔森比起来不算小,年营业收入11亿,总资产55亿美元,利息水平在18%~23%之间,比银行收入的情况还要
好。”杰米一边翻阅着找来的资料,一边兴奋地回答。
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从被运通流放的第一天开始,重新杀回华尔街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而眼下这家境况不佳的提供
消费信贷的巴尔的摩公司,正为此提供了绝佳的跳板。
之后的几周里,师徒俩飞去商业信贷公司,开始了旋风式的准备工作。要使公司获得信用评级的升高,从而能以较低的利率从
银行借入资金,而后以较高的利率贷出去,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公司必须实行强有力的管理,从而说服投资者。为此,桑迪可
没少下功夫,利用过去积累的人脉,招揽了一大群华尔街的精英人才。他和杰米商量了好久,总算敲定了各个位置的最佳人选
。一切准备就绪了,崭新的一幕即将拉开。
1987年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周一清晨,桑迪和杰米就赶到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等待早上7点10分飞往巴尔的摩的航班。候机室的落
地长窗外,寒风呼啸而过,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身边都是急匆匆赶去上班的人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手里夹着雪茄的矮
个子和一个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的年轻人。
不过他们可顾不上是否受人瞩目,两人身边的一群同行者里有从化学银行总裁的职位上跳槽过来的鲍勃·利普,AIG的副总裁德
阿桑德罗,美林公司的原首席财务官,以及花旗副总裁约翰·艾兹。这群纽约佬精力充沛,从以往习惯乘坐的私人喷气机,改
为朴实的经济舱座位也甘之如饴,并无抱怨。杰米对此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桑迪的能量居然这么大,能说服那些华尔街的精英
心甘情愿随他一起冒险。也许他对他的老板了解还不够深,杰米心里琢磨着。
这群纽约佬一抵达商业信贷公司陈旧的办公大楼,桑迪立刻开始发号施令。
“你们马上要开工了。”这是新老板对无精打采的公司员工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先让办公室助理米歇尔念了一堆命令,命
令她立刻给这些人打电话。然而等他五分钟后回来,发现米希尔居然没有反应,立刻怒火上升。
“你是怎么干活的?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难道准备卷铺盖走路?!”桑迪指着米歇尔怒吼道。
可怜的助理被他的怒火吓地站在桌边簌簌发抖,杰米冷静地在旁边插话,“桑迪,我看还是叫艾莉森来这里暂时帮忙一下吧。
”
“也对。赶紧让她来这里一趟。顺便,把这张桌子转个方向,我不需要面对港湾美景,而要面对员工!”桑迪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新来的国王开始巡视他的领土。“这些报纸是怎么回事?”桑迪指着办公室门口报架上挂着的《华尔街日报》发问。米
歇尔赶紧解释那是公司订阅,分发给员工看的。
“立刻取消,从今以后,告诉他们,要想看报纸,就自己出钱买。”国王不假思索地下令。
走过几个办公大厅,桑迪又发现几个员工正在换咖啡机里的咖啡豆,立刻又爆发了。“把咖啡壶拿走,公司不会给任何员工付
咖啡钱的。”
接下去倒霉的是承包浇花服务的园林公司员工。“以后不用你了,”桑迪转身对身边最近的一个部门秘书嚷道:“以后你自己
浇花!”
战战兢兢的员工们好不容易等巡视完毕,国王一行人回到办公室,桑迪又立刻让杰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削减开支的方案,命
令早先一直借用公司车辆的各级经理们在本周五之前,要么归还汽车,要么把购车支票交给公司。
消息一传下去,一片哗然,HR经理曼内斯第一个冲进来表示反对,请新老板给予解释。
“公司不会把车辆廉价租给职工了,”桑迪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们挣的钱足够多,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每个人都要努
力工作,这样大家才能分享股票期权带来的好处。”
“什么是期权?”曼内斯不解地问。
好吧,桑迪承认公司内的问题要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多很多。不过车子的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他对曼内斯说:“过几天我们会
开会解释的。另外,必须在原先削减2000个员工的计划上,再削减125个岗位。”
他看看目瞪口呆的HR经理,轻描淡写地补充道,“首先从你的部门开始。我要把100名员工削减到35个人。”
脸无人色的曼尼斯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真是一个野蛮人,这是他本周第一个工作日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4章
匆忙的第一天终于结束了。下班后,纽约来的“拯救大队”成员们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去距公司步行10分钟之远的港湾酒店登
记入住。除了对桑迪的生活习惯早有了解的卡瓦努外,其他人都同意住在巴尔的摩唯一的豪华酒店,既然工作那么辛苦,那么
晚上的吃住总要舒服点,大家都这么想,反正老板付得起钱。
不过登记时,杰米还是被吓了一跳。桑迪坚持要求他和自己住在一个有两个房间的套间里,理由是方便随时听从老板的指示。
杰米只觉得血往脸上冲,这个桑迪,事先都没有痛他商量过,就这么大刺刺地,完全没把同事们的反应放在心上。杰米有点担
心,他偷偷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除了利普稍微挑了挑眉毛外,其他人似乎根本没发现其中有何奥妙。杰米总算松了一口气,
把“两个男人同住一个套间肯定是Gay”的想法努力从脑袋里驱逐出去。
他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从晚饭开始,桑迪就要求大家逐一发言,对公司发展献计献策。一直到用餐完毕,纽约佬们仍然兴
致高昂,最后轮到奉命作陪的商业信贷公司的首席律师查克·普林斯,从没见过这仗势的他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
同意。”
桑迪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普林斯嚷:“你不能只说好或者不好,你得说明白自己的理由。”
杰米在旁边暗自发笑,任何对桑迪不熟悉的人,在头一次见面时,都不得不承受他老板暴风骤雨般的拷问,能过得了关的人还
好,过不了的多半日后被冷落。杰米注意到,虽然桑迪嗜好美酒美食,但晚餐时灌下的红酒并没有影响他清晰的思路。
轰轰烈烈的餐后讨论直至11点才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回各自房间休息。当杰米回到他和桑迪同住的套房时,却没找到他老板的
踪影,不过他很快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声。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行李,挂好衣服。然后打开带回酒店的公司财务报表看了起
来。没几分钟,桑迪湿漉漉的脑袋探了进来,“该你了。”他笑嘻嘻地说。
杰米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下,仍然不知道他老板怎么个打算。算了,他最后决定还是该干嘛就干嘛,顺其自然吧。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桑迪正披着浴袍,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床上,双脚搁到了靠背椅上,嘴里叼着雪茄,手里拿着他刚才
没有读完的报表。看到他出来,桑迪放下手中的文件放到梳妆台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示意杰米坐到他边上。
“今年公司要达到的盈利目标有点困难,我们需要把养老金计划里的5千万元先拿过来。”桑迪对他说。
难道公事还没讨论够吗?他的徒弟头痛地想,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雪茄烟味,杰米忍不住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你想冻死老板吗?”冷不防被寒风刮地直打哆嗦的某只从床上跳了起来。
“拜托,桑迪,麻烦你房间里不要抽烟,要抽回你房间去。”
“行行,赶紧把窗关了。”桑迪终于投降了。
“我累得要命,能不能明天再谈公事?”杰米说到。
桑迪叹了一口气。“杰米,抱歉,我只是希望公司能尽快盈利,我们只有一年时间说服投资者。”
“但我们都是凡人,需要时间睡觉吃饭,桑迪,你不能无休止地逼迫自己工作。”
“你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不能搞砸了。”桑迪抬头看了看杰米,“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帮我分担这些担忧。”
“但你干嘛要让我和你一起住,这太冒险了。”杰米总算把憋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抛了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我天性热爱冒险?”他的老板无动于衷地回答。
“桑迪!我们不是在谈你的收购和金融帝国,这样做太危险了。你明知道这个圈子对道德因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