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伯爵与他的契约（DARKNESS 第三卷）——须奈亚弥

也许弥沙说的是正确的吧，我们的确是不会被神灵所饶恕的罪恶的种族。正因为我们的特殊，才不会被这个世界所允许。任何一个种族，都会存在着血统与阶级，我们将会不可避免的迎来嫉妒与怨恨，从而引发血腥争斗的悲惨结局。吸血鬼之间的等级与权力是罪恶的根源。

每个人都贪婪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获得更多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我仅仅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或许那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占了大多数，这才是理所应当的。吸血鬼的世界，永远就没有公平。

一些事情在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所以即使是不甘或者是怨恨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现在的我甚至是连辩驳都没有力气了，我只能沉默，那是唯一的方式。任凭事情按照它本来应有的轨迹去行进，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只能在绝望的深海中徒劳地挣扎着反叛着。

弥沙开始痛苦的流出眼泪。我真的不希望气氛变得这么沉重，我抱着弥沙，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我的肩膀中间，尽力忍住哭泣。我抚摸着弥沙的头发，希望让他感觉好一点儿。我想我应该尽力将话题转移到其他的地方去。

洛亚他……他还是没有消息吗？我抬起头来尽量忍住眼泪，故作平静地问道。

新伯爵，我想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罗德奈特也压抑住即将要发泄出来的悲伤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我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即使说现在应该说的话有很多很多，但是根据现在的气氛来看，并不适合去说太多的话，去探讨太多的问题。

接着我们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我并不知道这样的环境能不能治愈我心中的伤口。

而它具体究竟是些什么，我已经懒得去探究了。我只想沉默下去，让这个世界一直沉默下去。

房门那里突然之间传来了细碎的动静，那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当然也包括整个房间的人。我们向那里看过去，骑士们在门口那里推搡着，像是尽量努力不要惹出太大的动静一样。

罗德奈特一脸尴尬的看向我，说道：这个家伙……他一直拼命地想要钻进来。我试图将他赶出去，很多次了，可是他——我打断罗德奈特的话，说道：让他进来吧。

事实上，此时此刻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我只是不希望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因此才做了这个决定的。我已经隐隐地猜到罗德奈特所说的人是谁了。果然，我一脸平静地向门口望过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骑士们终于松懈下来，让开了一条道路，接着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普斯挤过人群走了进来，一边讪讪地望着我。我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并不知道这个贪婪的家伙此时此刻来到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他的目的也一定是很明确的，至少我知道他必定不怀好意，而我也没有力气去让人将他赶出去。普斯开始说话了。

我亲爱的契约者……主人，我本来并不想来的。实际上我也并不需要来您这里分一杯羹，因为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您似乎也并不好过。这我是理解的（因为我实在懒得去让他闭嘴，所以就直接将头转向了一边去）。但是，我也希望您能够清楚，我们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已经什么也不想说了。我有种要去死的冲动），就算您想要拒绝也没有什么办法的。普斯用一种邪恶微笑着的威胁眼光看着我，看起来就像我不是伯爵而他是一样。但是我想，在普斯的眼里，或许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我也懒得去争辩了。

——但是，我亲爱的伯爵大人，我希望你能够清楚一点，除了我和玛卡巴兰大人，其余的斯图亚特成员，全部阵亡——

说实话，在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震惊，或许我已经被现实所冲击的麻木了。我竟然没有丝毫的触动。我仍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狠狠地瞪了普斯一眼。我并不期待什么，或许仅仅是出于我对普斯的厌恶而已。罗德奈特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虽然说对我来说那并不是正确的。罗德奈特立刻怒气冲冲的转向站在那里的普斯，一拳打在了普斯的头顶上，并且恶狠狠地说道：收声啊，笨蛋！普斯立刻捂住了脑袋，委屈地看着罗德奈特。他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我已经管不了这些了。我叹了口气，向窗户外面看过去。

透过那扇熟悉的落地窗，我仍然能够看见窗户外面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以下的森林的轮廓。距离我较近的树木，我能够看的清楚，枯败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绿色的新芽儿，这一个变化让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令人感觉到奇怪不是吗，我竟然开始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因为树木长出的新的树叶而感觉到大惊小怪，但是却对斯图亚特和奥德修纪两个家族的毁灭而并没有多么大的触动。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我现在的变化。但是更加吃惊的是，我对于这样的变化也没有感觉到多大的触动，换句话说，我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漠然了。

那片一直陪伴着我的森林仍然还在那里，默默的一直守候在我的身边。那片森林是我生命之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生命，它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想到这里我感觉到很心酸，我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但是我仍然望着窗外，好吧，我承认现在的我变得比一个年老的太婆还要多愁善感，否则我不会去注意那些类似树枝上的新芽之类的事情。我想我睁开眼睛的时刻有些不太适应，尽管说每个人都没有缺席而站在我的房间之内，但是现在的确是凌晨没错，尽管说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来猜测的。

我看向罗德奈特，毫无疑问他已经不像我们这般年轻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我看见之后感觉到心疼。要知道，在这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罗德奈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整天躺在他的床上酣然大睡，然后将午夜当做早晨去享受他的牛奶早餐。这样能够让他拥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去与午夜舞会上的贵妇们厚着脸皮去周旋。

chapter 97

然而现在的罗德奈特完全变了。他对于家族的事情显得比我要上心的多。在我因为那些混乱的事情而颓废心烦的时候，是罗德奈特担任着作为一个伯爵该做的苦力。然而他还在强忍着自己的意志去照顾着我们，我们谁都不知道，罗德奈特究竟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早在伯爵试炼之前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而那时的我还毫无感觉。

现在的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我甚至不想再去看着他，那只会让我感觉到更加悲伤。然而弥沙仍然坐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办法，不得不去看着他。在看着弥沙的时候，我只能想到我是如何深深地伤害了他。弥沙为了我而放弃了成为伯爵的机会，他在最后一场伯爵试炼的时候，将剑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自残，从而导致了克里斯蒂娜姑姑的暴走。

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我。我认为我就是一个无法被所有人饶恕的罪人，然而，这些被我所伤害过的人，都围绕在我的身边，他们完全没有怨恨我，甚至根本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或许是这样的。他们甚至都在关心着我，仍然将我看做是他们的中心。

正是因为这样，我的罪恶感才开始越来越深重。我真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对待我，就像是他们欠了我很多很多的债一样。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洛亚。洛亚和弥沙或者是罗德奈特等人不一样，他至少学会了反抗，他至少因为我而选择了一去不回头。这至少能够让我的负罪感略微减轻一些。但是，我深深的伤害了洛亚，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现实。每当我看到他因为我而敏感地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深深的悲伤。我虽然不希望洛亚这样对我，但是我也不奢求他能够就像这样原谅我，那样的话我就会感觉到自己像是个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的可恶的人。

可以说，我已经默认了这样的现实，并不能说明我已经对于洛亚不感到在意。只是，因为我实在没有了其他的方法，所以只能让这样的事实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它不会再有说明波折。

我已经不再期望洛亚会回来，或许在我的心中，只要认为洛亚希望怎么做，那么一切都好吧。我这才发现我关心洛亚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很欣慰。

也许还有很多的事情我在此时此刻并没有提到，我也并不想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了。我想，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就是一个终结了吧。

窗外那暗沉的树影，此时此刻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天空中那一道道撕裂般的黑色的云朵，此刻已经被渐渐突出重围的阳光所映照成了一片微微发黄的粉色。那并不是什么轻飘飘的艳丽的颜色，而是厚厚的如油画般的暗沉的色彩。它让我联系到了气势与壮阔这一类的词语。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慢慢的坚定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里就应该是一个终结了吧。

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用带着淡淡的霉味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记载下了我们的故事。我不得不承认，这对于我的精力来说实在是耗损的太大了。不过庆幸的是，我已经快要结束了。

我想现在的我的趣味似乎变得与撒拉一样奇异，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怀旧，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哦，天啊，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并且习惯这样的称呼。

现在的我仍然在怀念以前的事情，要知道那已经是年代久远的往事了。现在的我似乎除了这些以外并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自从那轰动一时的斯图亚特家族战争之后，一切似乎都平定下来了，而这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对死去的人进行哀悼之后的静默。

这对于我来说的确可以这么说，因为，至少这个事件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它对我的伤害是巨大的，至少我直到很多年以后的今天还仍然牢牢的记得每一个细节。可以说我是为了回忆而生存下去的。在这以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像它一样使我的心情震撼。

我总感觉时间就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在我终于要将这篇回忆录完成的时候，我认为在记载下它的过程之中，它就像是把我带回了从前的时光，让我再次经历了一次这非同寻常的经历。我想，那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应该被称作是一次心灵之上的震撼。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我常常到城堡外面的森林去散步，独自一人。我抚摸着那光秃秃的树干，体味着那种熟悉的感觉。我认为外面就像是百年的老朋友一样。它一直静默地矗立在这里，旁观着我的一切，陪伴着我的欢笑与悲伤的哭泣。

有的时候我还会选择在浓雾弥漫的清晨坐上森林之中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枝，静静地坐着，俯瞰着周围黑色潮湿的地面，隔着浓重的雾气观望着城堡的轮廓。那座城堡的确已经很古旧了，至少，仅仅是我所知道的，它经历了两代人的成长。而这也是它存在的价值与古老的荣誉的象征。这座城堡已经很古旧了。

时光仍然在低沉的大提琴的伴奏之中缓缓的行进着。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也许在这之前，我是希望这样的，可是当事实真的变成了这样，我却又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或许，我希望让我们的生活平静下去，它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到过去的样子，回到那个我可以和洛亚奔跑在森林之中猎捕迷途的人类的日子，回到玛丽安与洛亚激烈争吵赌气的日子，回到撒拉伯爵优雅的品味着红茶的日子，回到罗德奈特一脸陶醉的表情，歌颂着光荣古老的古伯伦骑士团的古旧历史，然后喝下一大杯热牛奶去回屋睡觉的日子。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一样，它们好像存在过。但是现在它们仅仅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它们，它们已经被永远的遗忘。当然，除了我。

不然的话我就不会还在这里，悲伤而且缓缓地叙述那些本来应该随着棺材被深深埋在泥土之下的往事了。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正如许多没有理想而想要去做的行为，例如说罗德奈特喜欢喝牛奶。唉，这算是什么比喻？

我想我是糊涂了，以至于连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但是我想我必须坚持着说下去。而这并不是由于任何的原因。我想，无论是哪个战士，大概都不会像我一样有着能够写上数十万个单词的耐心吧。是的，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些特殊，或许我适合去当个作家或者是记者，去专门讲述或者是记叙其他人的事情。这样的话我大概不会感觉到这么悲伤。

我仍然是那个悲伤的克里斯特尔家族的伯爵，这的确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幸运的是，我本来以为克里斯特尔家族会在路修的最后一次袭击之中彻底毁灭，但是由于意外，它才得以保留了下来。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斯图亚特家族这个存在了千年的王朝竟然就此毁灭了。这始终是吸血鬼的世界上最离奇的案件之一。

chapter 98

在吸血鬼的世界之中，克里斯特尔家族成为了继斯图亚特之后的影响力最大的家族。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斯图亚特家族的事件，所以我们的故事成为了传奇。

现在的我仍然能够不时的遇见路修。没错，他在那场近乎毁灭的战争之中侥幸活了下来，还包括他的两个手下，卡尔和乔治。这也是我在之后才发现的事情。或许笨蛋总是最幸运的，例如路修三人组。但是，我敢肯定的是，维基耶尔一定没能逃出这场灾难。我记得在当时我就已经目睹了维基耶尔的惨死。

路修似乎在经历了自己的同伴的失败之后就变得老实了。实际上，他一直沉浸在沮丧之中，也并没有做出来任何其他的动作，例如说突发奇想地再展开一次袭击什么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路修之所以兴致勃勃的去策划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活动，他的最终目的和动力都是来自于撒拉。现在撒拉已经不在了，路修那里也开始变得沉寂。的确，现在克里斯特尔家族的伯爵是我，我与路修可没有什么仇恨。

正相反的，自从上一次路修将我从库斯谢罗的手中救出来了以后非但没有凑到我的面前来得意洋洋的邀功请赏，而是像个受惊的老鼠一样立刻躲得远远的去了。他似乎更善于复仇而不是被人感恩，这种感觉让路修不舒服。正如路修在暗地里所描述的那样，他一听到我的消息，就心中产生了别扭奇怪以至于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我却感觉到哭笑不得。我想撒拉的前辈们所说的的确没错，路修的确与洛亚有着微妙的相同。例如说在这种倔强的不肯认输的方面，看起来可真是可爱。

现在的路修，除去了一身军务以后，整天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当然，他是不会忘记带上他那两个随着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战友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落魄的花花公子，以与酒馆之中的三教九流的人物打赌猜拳为乐，然后在赌输了之后就会凭着他们蛮横的权力去耍无赖，将对方按到酒桌旁边去放血，并且大肆吹嘘自己以前所经历过的光荣战事。这简直和罗德奈特最爱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两样。

而路修也似乎再也不会光顾我的城堡了。他分离的决心就和洛亚的一样坚定。既然已经将话题扯到了这里，那么就让我们接着说一说洛亚吧。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如何，实际上，在上一次的会见之后，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次见过一面。他的决心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大，但是在我的心目之中的洛亚一直就是这样。他所决定的事情，似乎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而我也终于只能通过回忆的方式来怀念这个我最亲近的兄弟。在以前我们是最要好的，到了现在，即使说他不在了，我却固执的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是那么好，永远也不会改变。至于洛亚是怎么想的，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也许他曾经路过我们从小长大的森林，还曾经像是往常一样，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用一脸忧伤的寂寞表情向城堡的窗口之中眺望，并且在心中想着一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事情。事实上，我是希望他这么做的，至少我们的心中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玛丽安继承了卡塔的职务，或许她本来就适合做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骑士。自从玛丽安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我想我们就已经这么想了。我仍然尊敬着玛丽安，对她的选择表示着认同。我想玛丽安至少是真心想要做一个骑士，而并非是去完成什么该死的复仇任务，光复什么已经被泥土掩埋了的埃尔罗伊家族，那只会让她的生命再一次受到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