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了吧?这么长时间对我不闻不问,忽然今天让我进宫,皇上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正沉思着,叮当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了,水无攸惊讶的直起身,叫道:「这么快?叮当你是用的三昧真火吗?」
叮当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醒酒汤放在桌上,撇嘴道:「公子真会说笑,难道不知这醒酒汤在咱们府里的重要性吗?饭可以
没有菜可以没有柴米油盐都可以没有,这醒酒汤是万万不能没有的……」
不等说完,就被水无攸笑着打断,他挥挥手无奈道:「叮当,公子我不就是好酒贪杯了点儿吗?但我轻易不出格的,更不像那
些无理取闹的醉汉一样,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叮当哼了一声:「你是轻易不会醉到人事不知,但你知不知道?你一旦人事不知起来有多厉害,上一次你醉了,抱着根木头愣
说是美人,就要拖进房去。上上次你抱着一把铁锹,非说是你梦中仙女。最离谱的是上上上次你抱着咱们府里唯一的一头好驴
放声大哭,非说那驴是你过世了的奶奶,好险没让那驴一蹄子把你蹬飞了。」
叮当说到这里,看见自家公子一张雪白面孔已经涨成茄子色了,总算他还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于是咳了两声道:「好吧好吧
,我承认,自从跟着公子,这些年来你也不过就醉过四五次而已,且多是来到冉国之后,不过公子,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你每
次醉后,府里下人们都争相涌到你面前,期望你能抱着他们叫美人拖进房去,可你就从来都没有遂过他们的愿呢?」
水无攸磨了几下牙齿,拿起桌上醒酒汤一饮而尽,恨恨道:「不用急,明儿我就去外面喝个酩酊大醉,回来便把你这俊俏的小
管家给拖进来,怎么着也得让你遂愿一回……」
不等说完,叮当已经笑着逃开,一边叫道:「我可没有这个艳福,公子还是免了吧。」
「小兔崽子,就会磨牙,等到正经事上就泄气了。」水无攸恨恨的念了两句,然后倒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想,皇上
到底要自己去干什么呢?倒是听说冉国与边境的陈国和伊犁国发生了一些战事,不过都是小规模的,再说了,即便是有大战,
冉国皇帝怎可能放心用自己这个降臣呢?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正在梦里和美人谈诗作赋呢,就听耳边一阵刺耳的铃铛声,接着一声大吼:「起床
了起床了。」
水无攸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四顾,然后就看到拿着铃铛站在床头的叮当,只把他给气的,一边站起来一边恨恨道:
「亏着你那张脸我还认识,不然还以为黑白无常来索命呢。」
叮当哈哈笑道:「不是这样,再叫不起你来,每次酒醉后睡觉,都如懒猪一般,若是平日也罢了,今日要进宫的,你看看这都
什么时候了?我从一刻钟前就开始叫你了。」
水无攸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见已经全黑了,于是伸了个懒腰笑道:「急什么?皇上说让我晚上进宫,一晚上六个时辰呢?我们
着什么忙?打水来,我洗脸梳头更衣后再去见驾。」
一语未完,就听庭院中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叫道:「皇上有旨,着水无攸立刻进宫见驾,若再拖延,打断双腿抬了去。」
「完了,皇上发火了。」叮当脸色都发白了,推着水无攸就往外走:「还洗什么脸梳什么头啊?你就赶紧去吧。」
「怎么这般没耐性啊。」水无攸也知道皇帝是等得不耐烦了。不敢再耽搁,只是边往外走,嘴里却嘀嘀咕咕。
传旨太监不屑的看了这不修边幅的降臣一眼,阴阳怪气道:「水大人,您这谱儿可有点太大了吧?从未有人敢让皇上这样等着
的,您还是头一份,咱家只以为来了就要把你腿打断的,谁知真是皇恩浩荡,还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水无攸摸摸光滑的下巴,苦笑道:「公公心里是盼着把我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双腿打断了吧?没事儿,不用着急,就快了,你
看我这刚睡醒的模样,去见了皇上,怎么着还不得治我一个驾前失仪之罪呢,到时候这颗脑袋能否保住都是两说。」
那太监便不说话了,将水无攸让到马上,一径来到金水桥,进了宫门之后下马,又七拐八绕的走了盏茶功夫,忽见从另一条路
上,也有几个人打着灯笼,气定神闲的走了过来。
人还未等到近前,水无攸身旁的太监已经跪倒,磕头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一语完,见水无攸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
由得急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这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还不快跪下参拜。」
水无攸就觉着一道如火如箭般的视线射向自己,不禁突突的打了个颤,连忙也跪下参见,心中却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
过这位太子,不然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怎的如此不善呢?
正想着,就听太子沉声道:「起来吧。」然后一步跨到水无攸面前,抬头看了看他,冷哼一声道:「你就是水无攸?」
「回太子殿下,臣正是水无攸。」
水无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太子的敌意从何而来。月光下虽看不甚清楚,但只觉这太子长身玉立面容英俊,应该不是
嫉妒自己的容貌,何况对方又不是女人,那这憎恨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因为自己是降臣吗?但一个降臣的身份,也用不
着堂堂太子如此看重吧?
「哼。」水无攸不敢看太子,太子倒是把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然后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色转身就往前走,不远处
便是南书房。
「我……我没得罪过太子吧?」水无攸挠挠脑袋,然后三两步冲到旁边的一个池子边,对小太监叫道:「稍等我,容我洗两把
脸。」
第二章
他的声音不小,而太子也并没有走远,听见声音,回身一看,就见水无攸如同一只白色的大猫般,蹲在池边鞠起水在脸上胡乱
抹了几下,然后站起身用衣袖把脸上水迹蹭干,手指将不听话的发丝向脑后拨了一拨,才小跑着回到那个太监的身边,黑发随
着白衣的袖子衣襟轻轻飞舞。
太子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荡,随即面上就又布满了怒气,恨恨自语道:「这人满身的酒气,仪容散乱气质慵懒,除了长的的确美
貌之外,浑身上下哪有半点可取之处,父皇怎会如此糊涂,竟让他来做我的太傅,他哪里够资格了?」
太子身旁跟着的小太监小闵子是一个极伶俐聪明的人,看见太子不喜欢水无攸,就也跟着帮腔道:「可不是呢,皇上只说这人
有才,深不可测,叫奴才看,若想收他,倒不如赐给哪个王孙公子做了妻妾,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怕他一辈子不死心
塌地的跟着他男人吗?」
太子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瞪了小太监一眼,摇头道:「就你的嘴巧,骂人还带拐弯儿的,行了,我们就去见父皇,我倒
要看看他这个德性,父皇等一下如何开口让我拜他做太傅。」
「太子殿下怎么称呼?」水无攸等人跟在太子的身后,他倒没听见太子的话,只以为是不是自己的名字犯了对方的忌讳?除此
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缘由。
那太监大概是猜出了他的心思,撇撇嘴道:「水大人不必担心,您的名字可和太子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恼恨你,乃是另一个原
因,左右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想一想,又压低声音道:「论理我们奴才不该直言主子名讳,不过大人迟早也要知道,不如今儿我就告诉了你,太子名康。」
他这样一说,水无攸就明白了,冉国的皇帝姓齐,叫齐揽,那么太子自然是叫齐康了。
一头雾水的来到太和殿,只见皇帝齐揽坐在龙坐上,太子齐康坐在左下手第一个位子,犹自不服气的瞪着自己。他偷眼瞄了瞄
那空着的右下手第一个位子,暗道乖乖,这是给谁留的?总不会是皇后娘娘也要见我吧?
「水爱卿,你这架子可够大的,朕让你晚上过来,你就给朕等到这时候,晚膳都用过了还不见影子,非得朕派人去宣,并且以
打断腿威胁,这才肯来。朕知道你们文人向来讲究什么恃才傲物,不过你这可傲的有些过头了吧?」
皇上坐在龙座上,语气平静。不过这话敲在水无攸心头,却字字都重如千钧。而且太子齐康也在旁边不住冷哼,让他不由得苦
笑,心想你们还真不愧是父子,用得着这么同仇敌忾吗?
但水无攸要是被这几句话就震住了,他也不是水无攸了。当下跪着恭敬道:「回皇上,臣从未亲近天颜,实在不知这其中规矩
。陛下在臣府中临走时说,让臣晚上来,臣琢磨着,总不能耽误了陛下吃饭啊,陛下您看,臣只替您着想,自己都不敢吃饭呢
,唯恐对陛下不敬……」
「一派胡言,你怕是睡的正香时接到旨意,来不及吃饭便往这里赶来吧?」齐康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之意。
水无攸愣了一下,暗想这小太子不简单啊,看他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然而行动举止说话竟一点也不冲动,非但如此,他还能把
这件事猜出来,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虽然这并非难事,但以他的年纪来说,这份心思智慧,实在是很不错了。
他在这里沉思着,龙座上的皇帝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一挥手道:「平身吧,去那里坐下。如何?太子刚刚说的可对吗?
」
水无攸心里「咯磴」一声,再次望望那个空着的座位,他站起身,却不肯去那里坐下,而是躬身嬉笑道:「臣不敢欺瞒皇上,
太子说的一字不差,真真是心思机敏智慧超群,教这样优秀的学生,太傅们只怕有些为难吃力了。」
以水无攸的身份,要说让他坐在比太子还要高一阶的位子上,除了是皇上想让他做太傅教太子之外,不会是其他任何原因。
果然,他此话一出,齐康就愣了一下,皇上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呵呵笑道:「别人都说你虽然看似终日长醉,然而却是个比
狐狸还精明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朕让你去坐着你就坐着,既然今晚召你过来了,难道还有放你全身而退的道理吗?
」
水无攸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来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得的,只可恨那些乱传谣言的人,我都每日里喝
成那样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们在皇帝面前说我喝酒胸无大志也就罢了,提什么惊才绝艳啊?我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让
你们惊艳的?
但是拒绝的话却不能出口了。一步三挪的来到椅子上坐下,一抬眼,便看到对面的齐康正恨恨盯着自己。
水无攸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别瞪我啊,瞪我也没用,这是你老子安排的。我还不想教你呢,教你我得担着多大风险呐?别
的太傅好歹还有你太子殿下护着,我可是连你都没有,一旦有点什么暗箭射过来,我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齐康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而是噘着嘴巴看皇帝。
「都说你才华出众诡计百出,武艺又超群,朕有心让你做太子的老师,教导他一些东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齐揽终于开口了,虽是询问的句式,然而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也是,当皇帝要没有这点气势,也当不成好皇帝。
「皇上,您今日去臣的府里也看到了,以臣的德行,做太子的老师只怕会招致群臣的讥笑。更何况太子殿下有好几位太傅教导
着,无一不是当世大儒,臣觉得,皇上实在不应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谬赞,就把这种大任交给微臣。」
水无攸站起身,平静的语气,语句却是据理力争。
齐康也站起来道:「父皇,水大人说的有道理,儿臣一直刻苦学习治国经世之道,几位太傅也都竭尽所能,实在不需再多一位
太傅。」
他一边说,一边又不屑的看了水无攸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所受的教育都是家国天下千古圣君。所以
他是从心里瞧不起水无攸这种降臣的。
更何况今日见了面,更觉此人无德无行放浪不羁,就算有才,但没有气节,没有德行,这样的人如何能胜任太子太傅?
齐康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考虑的有道理,越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一向稳重精明的父亲太儿戏了。他知道水无攸位卑权小,那就只有
依靠自己誓死抵抗了。
他这边忙着拒绝,倒乐坏了水无攸,心里直帮着使劲,就盼齐康能够力挽危澜,不过结果令他很失望。皇帝冷哼一声,一甩袖
子走下龙座,冷着脸道:「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不必多言。」
走过水无攸的时候,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忽然又回过头来,冷冷道:「暂时嘛,你也的确没资格做太子的太傅,充其量就先给
他做一回先生吧,具体要你教他什么,朕明日再告诉你,你明天五更同其他臣子一起上朝,便自然明白了。」
言罢,皇帝拂袖而去。这里齐康厌恶的瞪了水无攸一眼,恨恨道:「你最好能想办法自己辞了这份差事,不然本宫整死你。」
说完,也哼了一声,甩开袖子扬长而去。
「整死我?」水无攸慢悠悠出了书房,盯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自语道:「想整死我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到现在还真就
没有一个成功,太子殿下,我还真的是蛮期待你都有什么手段啊。」
对于突然前来上朝的水无攸,群臣们都有些好奇。
这位才子的大名,他们是早就如雷贯耳,传说他在江南军中虽不是将军,然而地位却比将军还要崇高几分,只因凡是有他担任
军师的战斗,几乎从未落败过。
当日水无攸因为孤军深入,天降大雪而至他们这一支军队身处绝地,加上运气不好,这才导致他失败被擒。
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智计百出,容貌秀美不俗,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贪好杯中之物,为人放浪形骸,因此虽然对他的赞美多如
繁星,然而对他的恶评也绝对不少。
不过冉国在军队中向来是重武轻文,所以齐揽当日并没有因为擒住水无攸而欣喜若狂,甚至他和那些士兵归降后,他都没有在
正殿接见这位才子,只是让他在殿外跪着,封了一个虚衔而已。
事实也证明,水无攸即便聪明,却也不足以扭转乾坤,冉国和江南国的实力仍是旗鼓相当,谁也无法跨越对方雷池一步,边境
上的战斗仍持胶着状态。反正几十年来,同样强大的两个国家向来如此,所以齐揽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
这一次之所以忽然找上水无攸,一是在臣子们的口中听多了此人事迹,所以颇多好奇。二来微服私访时偶见对方题在酒楼上的
诗句,的确令他赞叹。
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是连太子都不知道的。他只知父皇要让水无攸做自己的太傅。却不知更深一层的缘故。
冉国毫无疑问是一个强国,然而为了扩张版图,历代君主都想要吞并江南国,导致两国常年处于战争状态,这就让其他周边的
小国蠢蠢欲动。其中伊犁国就是动的最厉害的那个。
伊犁国也算是一个中等国家了,虽然版图远不如江南,然而其国内的资源却是令人垂涎,无论是大片肥沃的平原土地,抑或是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高山河流,丰富的矿藏,给这个国家带去了无数的财富。
欲壑总是难填的,过度的繁华让伊犁国的君主也开始向往万国来朝的壮观景象,趁着冉国与江南国互相牵制,他竟然异想天开
的想一步步蚕食掉冉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和江南国那边的战争也就是那样了。因此冉国皇帝齐揽果断做了决定,只待新年一过,立刻调拨大军前
往边境,和伊犁国正式开战,能把对方灭了自然最好,那一片江山谁不垂涎?就算不能灭了对方,也要占领几座城池,狠狠杀
一杀伊犁国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