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这里坐着,叮当去给你再拿些糕点过来。」说完就匆匆离去。
水无攸注目他的背影良久,方摇头笑了笑,叹气道:「唉,你这孩子……」
虽然听到江南向边境增兵的消息,预想当中的大战却是一直拖到了三年后。只因江南和冉国边境上都各有不同敌人滋扰。因此
两国只是对峙,并未开战,直到将周围那些挑衅的其他国家收拾的差不多了,两国君主方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对方身上。
齐康在这三年里,可说是收获颇丰,不仅以太子之尊亲赴前线作战,更因其百战百胜的功绩而成为名震天下的风云将军。至此
,政权军权终于都牢牢握在了他手中,再也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分毫。
当然,水无攸这三年也没有闲着,齐康去哪里,他身为太子妃和太子的老师,以及军中不可多得的谋士,自然也是要跟到哪里
的。
这三年间,齐康在他的教导下慢慢成长,变得越发厉害,而两人的感情,也是突飞猛进,现在赫然是整个冉国的模范夫妻了。
当然,这与齐康的不懈努力和他对水无攸的无尽柔情是有很大关系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水无攸其实是一个很心软很多
情的人。
三年多来,齐康对他始终如一,没有过半分的不敬和冷落,更何况对方又是一个聪明绝顶英俊潇洒的少年,惺惺相惜之下,情
到深处也就不奇怪了。
转眼间又是一年中秋,齐康和水无攸进宫与皇上皇后一起过节,热闹到三更,皇上皇后自去歇息,让他们自便,两人见夜空上
月色如洗,于是商议了一下,便把小闵子留在宫中,他们自己却叫开宫门,自回太子府去。
三更时分的帝都里,街面上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巡逻的士兵,连一个人也没有。两人并肩走在月下,一双影子拖得老长。
「若这时候再来一次刺杀,杨青又不在身旁,单凭我,可没办法救你了。」水无攸不知为何,就想起上一回的刺客,拿来取笑
齐康。
却见齐康沉稳一笑,轻声道:「今日里如何要让你护我,该我护你才对。若有刺客,便是没有杨青,不须你动手,我也可收拾
的下。」
如今的齐康,早已不再是当日那个亦步亦趋跟在水无攸身旁的少年,他比水无攸要高一个头,身材高大挺拔,英俊的面容已隐
隐有了天下之主的霸气和贵气。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常常让水无攸也转不开眼睛。
「是了,我知道你这些年跟那些大内密宗的高手学习武艺,早已非昔日阿蒙,像我这年老力衰之人,在你面前与废人无异了。
殿下度量着,现在我能否接下您的一百招呢?」水无攸撇撇嘴,心想好不要脸,顺着杆儿就爬上来了。
齐康哈哈一笑,搂着水无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方意气风发道:「无攸怎会是年老力衰?你是风华正茂才对。不过这功夫嘛,
我倒的确是敢托大了一些,但若说你不敌我百招,那我也太托大了,怎么着二百招之内,我想我还是拿不下你的。」
「什么?二百招后你就想拿下我?」水无攸细长的剑眉倒竖,一把推开齐康,又好笑又好气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便是武
林至尊,还不敢和我这么说话呢,你就狂成这样了。」
齐康重新粘了上来,呵呵笑着道:「这不是说笑吗?你今晚上又贪那螃蟹美味,吃了许多,怕你积在心里,所以逗逗你。」
「你每次都有理由。」水无攸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却任由齐康牵住了他的手,慢慢向前走着。
「无攸,我有个错觉,好像我们便这样一直走着,就能在月光下慢慢走到地老天荒。」
夜凉如水,月色撩人。冷清的大街笼罩在月光中,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让齐康的心越发柔软起来。
「若是这样,该有多好。」水无攸的目光也迷离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生出几分慌张,好像这样的幸福,只是南柯一梦
,当月光退去,这个美梦便会醒来一般。
「会的,一定会的。」齐康坚定的搂住了水无收:「你放心,没有什么可以拆散我们的,你看,我以一朝太子之尊,娶了你为
太子妃,尚且没有任何波折,又有什么是可以拆开我们的呢?」
国仇家恨。水无攸心里突然的就跳出了这个字眼,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靠的齐康更近了些,一边皱眉道:「不要把话说
这么满,你就不怕老天嫉妒我们。」
齐康呵呵一笑,复又搂住了他,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慢慢沿着道路走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便看见巍峨的太子府。
第十五章
「无攸,江南和冉国,只怕是要开战了。」
走到了自家门口,齐康忽然轻声说了一句:「父皇属意让我出征,你……要不要跟我去?」
水无攸停下脚步,转脸怔怔看着齐康,半晌方呢喃着说出一句:「要……开战了?康儿,就没办法……阻止吗?」
齐康无奈的摇摇头:「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无攸,哪个君王没有野心?就算我今日是皇帝,可以不和江南开战,江南国也
是不会甘休的,所以,这一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水无攸知道齐康说的都在理,低头想了一会儿,方轻声但坚定的给出回答。
「好。」齐康欣然点头:「无攸,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不用你给我出谋划策,或许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只要你
伴在我身边,我就无比的安心,无攸,我只希望你在记着江南是你的故国的同时,也能记住你现在是我的爱人,是我唯一的爱
人,我……离不开你。」
「你放心,我分得清的。」水无攸苦笑了一下,聪明如他,怎会猜不懂齐康话中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不要因为心怀对江南军
队的私心,而暗中传递消息,或者干涉影响战局。
苦笑一声,水无攸有些茫然,齐康已经提前给自己下了药,那如果到时候自己真的传递了消息,他会原谅自己吗?如果他知道
,自己的投降,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是为了让他成为最成功的卧底而设下的圈套,他……还会接受自己,还会继续
爱自己,说自己是他唯一的爱人吗?
一阵冷风袭来,水无攸不自禁的紧了紧身上衣服,忽然间觉得好冷,是因为……幸福就要走到尽头了吗?这样想着的他,几乎
是有些惶恐的抓住了齐康的胳膊。
春节过后,边疆终于传来了消息,江南国比起其他不择手段的小国家,还是很有风度的。
一个副将,八百里加急带来了江南国的战书。因为所有人都对这场战争心知肚明,所以朝堂上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齐揽很镇
定的和群臣们商量计议,最后果然是派了齐康挂帅,带领五十万大军出征。
水无攸本想将叮当留在府中,奈何都跋涉到了边疆,才发现他竟然乔装改扮混在队伍中跟了过来。无奈之下,也只得由他去了
。
站在城墙之上,视线的尽头飘扬着江南国红蓝二色的旗帜,那些旗子的后面,就是他的故国,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午夜梦回
时也会悄然泪下的故国土地。
可是他却回不去,相隔咫尺,却是远如天涯。除非他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然而时至今日,他已经决定,就算成为国家的千古
罪人,也绝不要背叛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所以,他今生只怕是注定再也回不到那个如诗如画的美丽故乡了。
水无攸的泪无声滑落下来,忽听身后有人问他:「公子,你怎么了?」回头一看,却是叮当,他手中拿着一块帕子,递给他示
意他擦擦眼泪。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水无攸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对叮当淡淡道:「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再踏上故国土地,所以难
免有些百感交集。」
因为是背对着叮当,所以水无攸没有看到对方一瞬间冷冽起来的目光。
叮当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再看一眼远方的江南旗帜,他也转身,
随水无攸下了城楼。
战斗很快便打响了,连续一个月,双方没有一天停止,但因为实力相当,所以各有死伤,谁也没占到便宜。
水无攸遵守了承诺,他没有向齐康透露关于江南军队的一丝资讯,也没有为他谋划过一点东西。他就只在军帐里待着,平日里
很少出去,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帐中发呆。不管怎么说,江南和冉国的战争,对他的伤害还是太深了。
这一日正在帐中看书,忽然一个小校进来,手中端着一盘子点心,嘴里虽然说着参见太子妃,双眼却直盯着水无攸,目光可说
是放肆之极。
水无攸不悦,正想问他来做什么,却见那小校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怕太子妃饿着了,所以特地吩咐我送些点心过来。」
一语未完,却把手伸过去,在桌上放了一封书信。
水无攸心中大震,呆呆看着那个小校,半晌方能勉强镇定着说出话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此时已经明白,这小校是江南国安插在冉国军队中的奸细,而这封书信,不用说,自然便是江南国
主帅给自己的信件了。
待那小校走后,水无攸忙不迭的打开信件,就见里面果然是催促自己打探军情的内容,这位主帅昔日就和他一起作战过,两人
十分熟稔,因此这字迹他认得。信里还说,若是可能,让水无攸向齐康献一条计谋,最好能将他引入埋伏圈中,一举夺胜,则
他亦可风光还朝。
水无攸的手细碎的颤抖着,咬着嘴唇半晌没有做声,然后他毅然起身,燃起烛火将那信件烧成灰,又把残迹收拾了,他呆呆望
着那盏烛火,心中告诉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之后几日,无论那小校怎样暗中潜进来催促,水无攸只以没有机会为借口,然后仍如无事人一样和齐康相处。他已打定了主意
,自己答应过齐康,两不相帮,即便是为此背叛了江南国,也在所不惜。毕竟故国的几十万军士是几十万无辜的性命,冉国这
边的又何尝不是?忠心情意两难全之下,他只有中立。
然而水无攸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一切早就落在齐康的掌握之中。江南国在冉国有卧底,冉国在江南国又怎会没有。只不过水无
攸这个奸细的身份实在隐秘崇高,除了江南军的主帅,无一人得知而已。然而即便如此,冉国的奸细也从蜘丝马迹中察觉到一
点端倪,去信给齐康,让他小心身旁卧底。
齐康接到信件后,并未怀疑水无攸,他没有忘记四年前,就是因为自己不信任爱人,害的他和自己都险些葬送了性命,更差点
儿把冉国三十万大军送给伊犁国,这四年多的朝夕相处,他对水无攸早已是爱入骨髓,并且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然而那小校频繁出入水无攸的大帐,又怎能躲过有心人的眼睛,齐康信任水无攸,不代表谁都信任他,没过几天,就有人将这
情况报了上去。齐康表面上把那人呵斥了一番,却也不禁暗暗留心,果然就被他发现了水无攸的古怪之处。
然而今日的齐康,早不再是当日的冲动少年了。虽然心中的愤怒和失望以及恐惧快要将他灭顶,但他仍然是不动声色,每日里
回去和水无攸如往常般谈笑风生。
一边又忍不住替他辩解,自思道:无攸是江南人,那主帅想借他之力倒也正常,只要无攸打定主意两不相帮,我又有何可气可
叹的。这样一想,倒也释然。
战事渐渐紧张,冉国军队逐渐占据了上风,江南军队败仗连连,损失惨重。那主帅急了,威逼水无攸立刻给他冉国军队的部署
图,不然就要把他的奸细身份揭穿。
水无攸心中也着急,他虽然打定了主意,也知道自己只要向齐康坦白,对方必然不会因此绝情。可江南军队这样下去,势必要
被冉国军队一举击败,若是打败了还好说,但他心里偏偏清楚,冉国养精蓄锐,处心积虑,和江南周旋了这么多年,如今忽然
势如破竹,又怎肯放弃这大好机会,不占领十几座城池,焉能甘休,到时遭殃的可就不仅仅是士兵,更是那十几城的百姓了。
然而分怖图是不能给的,若给了,让江南军队清楚齐康这里的粮草方位,主力虚实,虽然可以扭转败局,但对于冉国来说,便
是灭顶之灾。
这种情况下,水无攸实难决断。叮当每日里冷眼看他独坐发呆,大概也知道他心中难过,竟意外的不来鸹噪。只是每日不知道
在外面逛荡什么,水无攸也无心管他。
江南军队又接连吃了几场败仗,不说那主帅每日一信催逼他,就连水无攸自己,也坐不住了。没办法之下,倒让他想出了一个
无奈之下的下下策。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秋风渐起,水无攸知道冉国的粮草库是在东面的一个小山谷中,那里有刚运来的几百吨粮草,只要把这个
方位通知江南那边的军队,把这粮草库烧了,那么冉国军队短时间内必定不会有太大的战力,调集新粮草运来的时间,就是江
南军队的喘息之机。
而且只通知粮草的方位,江南军队不知道大军驻扎的地方,也不可能贸然发动突袭。水无攸实在是没办法,思虑再三,愁肠百
转,最后只好匆匆画好粮草库的地形图,交给了那个小校,言说其他消息要慢慢打探,目前只知道这些,让江南主帅好好把握
机会。
那小校走后,水无攸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倒在椅子上。一向洒脱不羁的人,此时却又是愁又是惧又是痛又是悲
,浑然连一点主见都没有了。
「总是要想个法子,让战争消于无形才是,不然我做什么,岂非都是饮鸩止渴?」他喃喃自语,只觉心中又闷又痛,忽然喉头
一阵腥甜,似有东西涌出,忙拿帕子接住,果然是一口鲜血。
水无攸叹了口气,也不敢声张,将帕子扔了,回头默默坐在床上,心里仍如油煎火烧一般,盼着齐康回来,却又害怕他回来。
如此辗转反侧,真是坐立不安。
而与此同时,在几里外的帅帐中,齐康手里正拿着前一刻水无攸让小校传递出去的那张粮草库分布图。
他面色平静,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几个心腹将领都望着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齐康的表情,让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暴风
雨前的天空。
「那个奸细……会不会起疑心?」过了一会儿,齐康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然后他仔仔细细的将这张图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他
折迭的是那样仔细,好像是务求让这张图没有一丝破绽。
「回殿下,那人现在还没醒,就算醒了,他肯定以为自己是被石头绊了一下,昏过去呢。所以应该不会有疑心。」一个将领起
身恭敬回答。
「好,将这张图仍放回他身上,让他带去给江南军队的主帅。」
齐康一摆手,小闵子接过那张图,递给了之前答话的副将,他可没有自家主子那份定力,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是。」将领答应一声,带着图匆匆出了大帐。这里齐康深吸一口气,然后抬眼,目光从每一个将领的脸上扫过,沉着道:「
既然本宫的太子妃给江南军队送去这样一份大礼,贵客势必即将到来,我们可不能怠慢了,让人家说我们失了礼数。诸位将军
有何提议,请尽管直言,我们务必要将这一仗打的漂漂亮亮的。」
众将领面面相觑,还不等说话,就听齐康断喝一声道:「看什么?本宫让你们出谋划策,至于太子妃那边,本宫自有处置,你
们不必理会。」说完,他亲自铺开桌上地图,大声道:「都给本宫过来。」
「殿下,要不然,您先歇歇,究竟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小闵子急了,身为齐康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他当然很清楚现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