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洛烯荼晚膳时多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下了,苏烈坐在床头,大胆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睛略带痴迷,呢喃:“哥哥,你
和离儿哥哥都是烈儿最亲的人,烈儿最舍不得的也只剩下你们了。哥哥这般好看,可莫要辜负了蛮儿,烈儿诚心希望哥哥和蛮
儿白头相好,也希望哥哥有一天碰到离儿哥哥的时候,代烈儿说一声抱歉,烈儿不能陪着他了,也无法等到他了,哥哥……哥
哥……真是一辈子叫不够啊……其实烈儿好喜欢哥哥,真的好喜欢哥哥,可是哥哥,烈儿不能喜欢你,就像烈儿不能喜欢离儿
哥哥一样,所以,烈儿只求你们都要幸福,只求你们这一生平平安安的,烈儿要走了,哥哥,珍重。”
轻缓地低下头,在洛烯荼的额上印上一个不舍的吻,然后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碰到一个宫人就闪身躲到走廊的后面,
然后猫腰跑到后院,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借住旁边的那棵参天古树费力地爬上了墙头。外面还有侍卫在巡逻,有一小队从他趴
着的墙下走过,吓得他连忙把头缩回去,等了很久,没有听到下面的动静时,他才探出头来,看到那些巡逻的侍卫都已经离开
,松了口气,尝试着先把脚放到那一边,再把另一只脚也放到那一边,然后手撑着墙头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墙头有些高,苏烈又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一摔摔得他七荤八素的,胳膊和腿都摔疼了,所幸没有摔断,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摸摸藏在胸前的东西,还在。于是放心地拍掉身上的灰尘,继续猫着腰前行。
出凌云宫不太难,可是要出皇宫却不易,宫门口彻夜有人把守,宫墙又比一般城墙要高出很多,而为了安全起见,旁边也没有
高达墙头的大树,苏烈只能望着士兵转悠的宫门兴叹。难道他注定要败在这节骨眼上吗?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看苏烈不顺眼,盼着他早点死,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来了一支队伍,抬着沉重的几个大箱子,借着微弱的灯光
苏烈看到那箱子上写着“文”一个大字,虽然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倒却是个混出宫的好时机,他
赶紧跑到那支队伍的后面,微微弯下腰跟着走。
宫门当值的守卫笑眯眯地说:“哟?文大人搬了那么多书回去呢?”
那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说:“这都是巧谷山先生的字帖书法,上次老爷在皇上的御书房看到,便同皇上借了,这不,今儿个想着
了,就顺便让奴才们来抬走了。”
“只听说过复大人爱这书字如痴,不曾想到文大人也这般有才情……眼瞅着天黑得跟芝麻糊似的了,你们也赶紧的,可别让文
大人等急了。”守门的说。
“哎,好,守卫大人辛苦了,这是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碗酒暖暖身子。”为首的掏出几两碎银塞到守门的手里,讨好地说。
守门的满意地笑笑,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走。
于是队伍继续前行。也许是苏烈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那个守卫的眼睛一直停在他身上,及至听
到那守门的一阵大叫“你站住”,吓得他立刻回过头去,却看到守门的拦着另一个小太监,他呼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继续走。
走到文安贤的府上时,苏烈找了个借口从另外一边溜走了。
“奇怪,那人我怎么没看到过啊。”一直走在苏烈身边的人看着苏烈消失的方向摸摸头,忽然觉得一阵阴风吹过,心底涌出毛
骨悚然的感觉。
第四十章:银楼当铺
皇城有一家有名的商号,叫“银楼当铺”,里面什么东西都当,银楼的老板是个和善之人,所当之物值多少钱,他便付予比相
应的银两多一两的价钱,绝不会亏于顾客半分,所以他的当铺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垄断了整个皇城当铺业的生意,谁家有什么
要典当的东西,宁可走上十几二十里路,也要到他的店铺来典当。银楼当铺生意旺盛,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当铺老板
为了那些远道而来典当的顾客着想,便特别在后院设置了高雅的厢房,价格只需其他客栈一间上房的一半,此举更是大大将那
些住家很远的顾客感动了一把。所以,在皇城有一句话,“想要典当?就找银楼,银楼典当,价钱公正,远近皆宜,是个典当
的好去处”。
银楼当铺最里面有一间最为别致的厢房,里面随意一件摆设就要千两白银,价值可达好几百万两,那是专门用来招待朝中三品
及以上的达官贵人的,只是那些大官平时政事繁多,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来典当,所以这间豪华厢房已经空置了好些时日了,银
楼老板每天午时就会走到这里,望着紧闭的房门叹气。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走到门口,含情脉脉地凝望了很久以后,挺起腰板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门内传来很小声的倒抽冷气的声
音,他狐疑地竖起耳朵,的确是有这种声音出现。只见他把袖子向上一卷,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突然用力一推,门开了,里
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老板提起十二万分警惕,慢慢地走进去,厢房只有两个隔间,在外面的算是小正厅,是和客人谈生意、吃饭、闲聊用的,而里
面的那间自然就是休息的。
既然外面那一间没有人,那么发出声音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老板怕被偷袭,整个人贴着墙一步一步走,前脚刚刚踏入门口,脖子上就架了个冷冰冰的东西,吓得他冒出一身冷汗,颤抖着
问:“谁?”
持剑的人走到他旁边,竟然是穿着亵衣裤的籁潇离,他白色的亵衣上还有点点干涸了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狼狈,目
露凶光,低声说:“不要出声,我不想要你的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会滥杀无辜,听着,我要你立刻去替我弄一身军装
来,务必要在明天晚上之前交到我手里,还有,让人准备些吃的送过来。”
“是,是是是。”老板忙不迭地点头。
籁潇离放下剑,威胁道:“别想着报官或者找人来抓我,否则难保我不会在为了自救之下放火烧了你这银楼当铺,让你得不偿
失,而且你的妻儿都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大侠饶命,小的立刻去办,大侠稍候片刻,小的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给大侠您送来您想要的。”老板已经没了主意,全凭直
觉在说话做事。
籁潇离往回走了两步,倒在床上闭眼养神。
老板看他浑身是血,料想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为人乐善好施,不忍心看到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年强忍痛楚,吩咐厨房做饭菜
的时候又派人去请了大夫来,给籁潇离上了点药包扎了肩膀上的伤口,又差人煎了药给他喝,至于一套军装,他疏通了军营里
的人,轻而易举就买到了。
籁潇离数算着时间,还有两天,就是选拔将军的时候了,他一定会去的。只是……想起那个黑衣人,他不免有些心悸,来到皇
城以后,他从未与人结过仇,而在磐洋县结的那些小仇小怨的,断不至于被人追杀到皇城,而且明明段千煜已经踏出一只脚准
备帮他了,为何脸色变得很难看地退出了他们的打斗?除非段千煜和黑衣人认识,而且段千煜对他很恭敬。
“太子?”籁潇离心中涌出一个人选,“太子为什么会想要杀我?他是烈的皇兄,我与他素来无过节,他怎么会想要杀我呢?
说到杀字,也应该是我要杀他的,是他抢走了烈,风水还没有顺向转,就要逆着来了?”
“小兄弟,我吩咐厨房煮了些清淡的小粥小菜,你赶快趁热吃了吧。”老板和几个下人端着几碗菜走进来,老板笑眯眯地说。
籁潇离有些难堪地笑笑,说:“麻烦你了老板,真是抱歉,我那样对你……你却非但不把我赶走,还好菜好饭招呼着,真是愧
疚。”
老板乐呵呵地说:“日积为善,也算是留点阴德,将来有个好歹,还能找阎王爷通融通融……而且家母自小就教育我,凡事不
可求贪,以助人为源,乐善好施,通情达理,童叟无欺,平心而论,从前我便是遵照娘的意思一点点积起来的,久而久之,已
然成习。”
籁潇离说:“痛快!老板果然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我籁潇离佩服你!你放心,等我坐上大将军之位了,一定会回来把这些开销
偿还的。”
老板摇摇头说:“既是乐善,又怎么能回要补偿呢?小兄弟就安心养病吧,我相信以小兄弟的才能,定可以脱颖而出的。”
籁潇离腼腆地笑笑,说:“我当尽力就是……我只是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哦?”老板挑眉,试探着问,“可是……为了家母?”得到否定的回答,他继续猜测,“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出人头地?为
了报效朝廷?还是为了保家卫国?莫不是子承父业?”
籁潇离哈哈笑得畅快:“老板,我一个落魄的人怎么可能是子承父业呢?我啊,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弟弟,他被人带
进皇宫了,我要进去陪着他,保护他。”
老板赞赏地说:“好一个为人兄者,你的弟弟一定很幸福。”
幸福吗?籁潇离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看到苏烈受一点委屈,他要苏烈幸福快乐地活着。
第四十一章:惊险送信
苏烈穿过街道,潜入右丞相府旁边的暗巷中,夜已深,吹过的风夹杂着冷意,回头,街巷空无一人,寻常的百姓家早早就关门
灭了烛灯睡下了,右丞相府中却是灯火辉煌,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守门的侍卫也比那天见到的多了几个,偶尔有隐隐的笑声
传来,仿佛年节未至,他们却已经开始拜节了。
苏烈自语:“奇怪,怎么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上官大人?莫非是上官大人在办什么酒宴吗?”他再探头看去,看到一个醉醺
醺的人被几个家丁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口里还喊着“我没醉,我要喝”,身后跟着身穿黑色官服的上官正德,似乎在交代
那几个家丁要好好照顾那个人,等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走了,他才又回去府中。
苏烈咬咬下唇,右丞相府的墙面也很高,他根本不可能攀进去,而走正门就更不用想了,那些守卫一定会把他拦在外面,搞不
好还会惊动上官正德……唉,若是上官正德一府的人都睡着了还好办,可惜他们正在为了什么事情庆祝,整个府上都是热闹非
凡。
苏烈握着手中的信,左右看了看,忽然心生一计。他本来是想偷入上官正德的府上将那封信放在他书房里,然后顺便翻找一下
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什么证据,接下来他就可以依照信上所说在郊外的千里亭中等着上官正德的大驾光临,可是现在他
无法进入右丞相府,只能将在书房中翻找证据的念头取消,转而直接将信交给门口的守卫,然后赶去千里亭恭候。
要面对面地将信交给对方,自然不能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尤其是不能让对方日后还能认出你,所以苏烈撕破了衣服,把自己
白净的小脸涂得黑漆漆的,立时形象大变,就像是乞丐堆里出来的。
他满有信心地认为就是籁潇离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他,于是拿着那封信快快地跑过去,果不其然,他被那些侍卫拦在门口,纷
纷质问他是谁,还叫他臭乞丐让他滚,苏烈不语,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举高了摆在其中一个守卫面前。
那个守卫疑惑地看了他两眼,问:“这是什么?”
苏烈指指自己的嗓子,又指指街道的尽头处,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还配合着手舞足蹈,模样十分滑稽,逗笑了一干人等。
那守卫的哼了声,接过信,说:“原来是个哑巴……行了行了,一定是有人要你把这封信交给丞相大人是吗?走吧走吧,别在
这儿碍眼……你,去把信交给大人,就说是有人托了个哑巴乞丐送来的,大人经常会收到一些神神秘秘的信件,也不足为奇了
。”
另外一个拿过信跑进去。
苏烈转过身慢慢地离去,一路上都在思考那个守卫的话,“大人经常会收到一些神神秘秘的信件,也不足为奇了。”那个守卫
一定替上官正德送过很多封信,,而且还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不然不会这么说的,会是谁经常和上官正德通信联系呢?啊!
难道就是那个奸细?是了,他们一定是用这种方式将每一次的阴谋互通,那些信件一定是通敌卖国的罪证。
苏烈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想办法进去,也许真的能在书房找到那些罪证,那么他就不用冒那么大的险来找上官正德晓之以理动之
以情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要在上官正德派人追出来之前先赶去千里亭,免得徒劳。
上官正德的大夫人今天小寿,所以他才宴请了一些平时结交比较好的同僚来家中庆祝,不知不觉已过戌时,可是宾客们还没有
要走的意思,他只好耐着性子奉陪。
“大人,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
上官正德接过信,看着上面陌生的字迹,问:“谁送来的?”
那守卫回答:“不知道,送信的是个哑巴乞丐。”
上官正德拆开信,一行行看下去,结果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竟然已成暴怒的样子,吼道:“去把那个哑巴乞丐给我抓回来
,抓不到人就提你们的人头来见!”
那守卫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应是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追人。
“上官大人台鉴,尝闻大人曾于隅中访华太医,吾经此路以见,听之不该听者,厚望大人斟酌三思,切不可犯下大错,唯恐彼
时晚矣,过平旦吾将在千里亭中恭候大人,过日出而不候,大人若带亲信,吾万不敢与大人亲见,烦请大人独自前来,商讨要
事。洛亲笔。”落款的旁边刻着太子印。
第四十二章:放手一搏
平旦,苏烈从千里亭旁边的杂草堆中走出来,站到前面观望,上官正德的人影还未见,他左右踱了会儿步,用残存的袖角擦去
脸上的污滓。上官正德与他见过面,自然不难认出他,与其一会儿被人拆穿显得自己尴尬,不如开始就坦诚以对。
苏烈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虽然他个性温吞,但在特殊的时候却也能表现出男子的气魄,正因为他有这临危不惧的沉着
和淡定,才能很快地调整心态,不管是面对荣臻贵妃的侮辱还是洛音霏的玷污,亦或者是不小心看到洛烯荼冷酷的一面,对他
而言,情绪是一时的,恐惧和勇气或者绝望和欣喜都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让他舒缓心中压抑的感觉,当这种感觉只要有一点退
去的念头,他就能将它压得完全不见踪影。而那偶尔涌现上来的淡淡愁绪,却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人,生来不可貌相,死去亦不可相貌。
所以,就算上官正德将他府上所有的侍卫都带过来,他也不会觉得诧异,何况上官正德只带了五个人,五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
、同样身高、相貌也差不多的人。
日出刚过一刻,上官正德带着人来了。
“太子殿下?”因为苏烈在看到上官正德的一刹那背过了身,所以上官正德没有认出他来。
苏烈嘴角弯起俏皮的一笑,猛地转过身来,天真灿烂地说:“上官大人,若是这个称呼被人听到传了出去,再被小人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