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打电话叫客房服务,两人吃了晚饭,洗澡后直接在套房里歇下。
躺在陌生的床上,皇甫柏有点习惯,也可能是之前酒醉的睡过了头,总之一时间难以入睡。
翻来翻去好几次,看凌轩动也不动,轻声探问:“凌轩,你睡着没?”
很快,凌轩回答:“没有。”
皇甫柏往他怀里钻,拿过一只手臂枕在头下。
黑暗里,两个人偎靠在一起,和暖的温度在他们之间慢慢流淌。
宁静而安详。
皇甫柏轻声问:“你说儿子现在在干吗?”
凌轩说:“大概睡了吧,不放心?”
“没有,拖给小叶照顾,我还是挺放心的。”皇甫柏笑了几声,“你知道的,每次晚上我们不给他进门睡,他就在门口挠,非闹腾一会才肯去睡觉。太安静我反倒不习惯了。”
凌轩叹气,“还不都是你宠的,把自己当个人,非得睡床,还要睡在我们中间。我要打你就护,都说慈母多败儿,一点没错。”
皇甫柏不以为然道:“后来还不是改了,难得才让他进卧室睡一次。”
凌轩道:“要能安分点我也不反对他在睡卧室,但每次就非往床上跳,还要睡我们俩中间,那怎么行。”
皇甫柏道:“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家里的一员,既然我们都睡床,他也应该睡床。”
凌轩无奈的在皇甫柏额上亲了亲,“反正你喜欢就行。”
皇甫柏呵呵笑,搂的凌轩更紧。
又过了一会,他说:“凌轩。”
“嗯?”
“挺奇怪的。”
“怎么了?”
“两年来,我一直希望霍砚能醒。”
“嗯。”
“可是……为什么等他真的醒了,我却不完全是高兴?”
凌轩一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说:“可能只是你以为自己希望他醒。昏迷的时候,你同情他,念着他的好比坏多。但真等他醒,就必须面对现实,你认为自己不恨他,但到底还是不能原谅他抛弃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皇甫柏静静听,觉得有点道理,又不完全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只能沉默。
凌轩问:“你心里想见他吗?”
对于皇甫柏心里的霍砚情节,凌轩不认为短短两年就能够全部摸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抛却爱情毕竟还有二十多年的亲情。
都说爱的反面是恨,他却不这样认为,应爱成恨的恨,与爱没有不同,甚至更为强烈。
有爱才会恨,因为被背叛,因为被辜负,在乎才会爱,才会恨。
“一般吧,见不见他都在那里。”皇甫柏道,“也许你说的对,会动会说话的霍砚,不见得……”
这时候,皇甫柏的手机忽然响起。
皇甫柏虽然躺着睡不着,但也不想爬起来,嘴里嘀咕,“三更半夜。”
衣服被丢在浴室里,他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凌轩道:“之前来过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大概是医院里打来的。”
皇甫柏不情不愿的爬下床,从浴室的西服外套里翻出手机,又回到凌轩怀里。
陌生的手机号码。
“不接?”
“哎,能有什么大事。”说着皇甫柏按下接听键,“哪位?”
“小白——”熟悉的低沉嗓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皇甫柏却并不意外,反而往凌轩怀里又靠了几分,语气平静道:“霍砚?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霍砚道:“我已经睡了两年,现在又怎么睡得着。你怎么不来看我?”
手机里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连凌轩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皇甫柏道:“我上午去过了,你还没醒。”
他说的很从容,就好像只是错过了与老朋友碰面的时间。
霍砚一时无话,“现在过来吧,我想看看你。”
皇甫柏道:“很晚了,今天依依结婚我是伴郎,被灌了很多酒,头疼的厉害,要见的话明天再说吧。”
霍砚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时候我其实……”
皇甫柏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你好好休息。”
他没等霍砚挂电话,就将电话掐断,然后关机。
凌轩问:“霍砚打来的?”
皇甫柏道:“是啊,半夜三更还叫我去医院,又没什么事。”
话里话外的不满与不耐烦显而易见。
凌轩道:“两年的空白,怎么会没事。”
皇甫柏将电话丢在床头柜上,整个人恨不得扑在凌轩身上,“明天我去见他你不会吃醋吧?”
“不会。”凌轩大手在他脊背上抚摸,“明天要我陪你去吗?”
皇甫柏道:“不用,我就去坐一会,不影响你工作了。”
皇甫柏在他身上蹭,却发现凌轩那处软绵绵没有昂头的迹象。
凌轩笑了笑,“想要?”
皇甫柏无趣的翻下来,“还是聊天吧。”
凌轩也没有特别的表示,两人又聊了会,皇甫柏终于有了睡意,搂着凌轩沉沉睡去。
凌轩却似有心事,看他睡着,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后,微不可查的叹出一口气。
在酒店就是不如在家睡的踏实,天蒙蒙亮时皇甫柏就醒了,从凌轩怀里离开,破天荒没将人弄醒。
凌轩向来机警,平时不是比皇甫柏醒的早,就是他一动,他也跟着醒了。
皇甫柏感到意外,但又一想,昨晚他醉的早,凌轩后来的忙碌没有看到,兴许是累的狠了。
没叫醒凌轩,让他多睡会。
刷牙洗脸,在客厅里发现了凌轩的电脑。
开机的时候发现凌轩昨晚只是将电脑待机,他正在写一份报告。
皇甫柏对他的工作没有兴趣,最小化了WORD,然后打开网页下载小游戏玩。
正在连连看的起劲,凌轩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上一吻,“怎么不叫醒我?”
皇甫柏注意力还在屏幕上,“看你睡的沉,想让你多睡会。”
凌轩将电脑屏幕一合,皇甫柏咋呼道:“啊!我这关还有一点啊——”
凌轩道:“我记得谁之前说过,我在身边的时候就不打游戏。”
皇甫柏道:“我说的是大型网游。”
凌轩道:“当初有说是什么游戏吗?”
皇甫柏气闷,站起来将凌轩往浴室推,“不玩就不玩,你快去洗脸刷牙,我饿了,弄好一起去吃早饭。”
凌轩笑着走进浴室,皇甫柏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报道了昨日霍伊两家盛大的婚礼,还有霍砚苏醒的消息。
皇甫柏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冲喜,邪门。
凌轩动作很快,还将皇甫柏和自己的衣物从浴室里拿了出来,身上却还穿着浴袍。
皇甫柏关了电视,起身脱去浴袍穿衣,凌轩也脱了浴袍,却是将人往卧室里拉,完成了昨晚未行的工程,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冲了澡,才将昨日的正装穿上,拆了两条酒店房间内备的新内裤。
时间还早,餐厅里人很少,皇甫柏和凌轩各自拿了要吃的东西,坐到一桌上。
凌轩看他拿了许多盘,又中又西,似乎胃口很好。
“吃完就去医院?”
皇甫柏摇头,“不去,先回家换衣服。”
凌轩道:“换了衣服再去。”
皇甫柏忙着吃面条还边喝牛奶,过了会才说:“换了衣服去店里,我想儿子了。”又缓了缓,“等吃过晚饭再去医院,然后你加完班正好来医院接我。”
凌轩道:“儿子晚上还是托给小叶?”
皇甫柏道:“不啊,儿子晚上跟我回家。”
凌轩顿了顿,说:“霍砚不是对猫过敏吗?”
皇甫柏一愣,尔后慢吞吞道:“我忘了——”
凌轩道:“而且带猫去医院,人家让你进么?”
皇甫柏表情不耐,“那我吃过中饭去。”
“嗯。今晚加不加班看情况,我再给你电话,不晚的话就去店里接你。”
皇甫柏点头,“哦。”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心一意解决面前的食物。
吃过午饭,皇甫柏打车去医院,上午的时候霍砚又来了通电话催促。
但皇甫柏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期待见他,因为见面后,必然要面对许多不想再提及的往事。
皇甫柏去了之前的病房,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连被子枕头也没有,问了个护士才知道搬了房间,这点霍砚居然没在电话里提起,还是他认为不提也不是多大的难题。
皇甫柏心想霍砚还是从前的霍砚,总是不会从别人的角度出发考虑,一点点的体贴都吝啬给予。
新的病房比之前的大了不少,套间似的,有客厅有卧室,卧室里摆了套办公桌椅和一张价值不菲的按摩椅。
许多家具一看就不是医院配置,隐隐有豪华的感觉。
皇甫柏来的时候白欣也在,正打算给霍砚削苹果,旁边立了个面目姣好的女看护,不是原来的男护工。
白欣看到他,虽然已经不会恶言相向,但面色依旧不好。
皇甫柏的态度有点无所谓。
霍砚对白欣说:“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小白在就行。”
皇甫柏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白欣想说什么,却被霍砚用眼神制止,不甘心的将苹果与水果刀往桌上一搁,拿了包离开。
霍砚又让床旁的护士离开,向皇甫柏招了招手,“坐这里。”
皇甫柏坐下来,忽然感到尴尬,看了眼苹果,拿起了放在手把玩。
霍砚沉睡两年,外貌有少许变化。
特别是头发,为了方便照顾,是全剃光的。
以前躺着的时候看了就觉得伤感,现在醒来,看了竟有几分有趣,但皇甫柏将情绪控制的很好,没有笑场。
霍砚还没开口,就忽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Chapter 48
皇甫柏想起凌轩的提醒,霍砚对猫过敏,要是换做两年前,这话何必凌轩来说,霍砚的一切喜好以及忌讳,都是深刻进骨子里,就好比现在的凌轩,常记在心头。
霍砚又打了几个喷嚏,拿了床头的纸巾擦了鼻子,满面的不解。
皇甫柏歉意道:“你这里有替换的衣服吧,我养了只猫,大概是因为这个。”
霍砚皱了皱眉头,“你养了猫?”
但也止于此,多的没再说,皇甫柏觉得霍砚这两年没白睡,换做以前,老早给他脸色看了,但他心里明白,霍砚的好脸色,向来是给有用人的。
霍砚指了指卧室里的一口衣柜,皇甫柏走去拿了身干净衣服去洗手间里换了。
衣服并不合身,袖子长的遮到手掌中心,裤子走起来也能被踩到脚下。
重新在病床边坐下,霍砚看着他笑起来,“就好像小时候你穿我衣服一样,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上初中,你还在上小学,我发了校服,刚拿回来,我还没穿,你就偷偷穿上了。你那时候长的又矮,衬衣一直长到膝盖。”
记忆点点滴滴,其实还是开心的日子多。
皇甫柏展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是啊,我是初二才开始长个的了,小学一直都坐第一排。”
霍砚道:“所以老给人欺负。”
皇甫柏笑了笑。
霍砚道:“眼镜倒不戴了么。”
皇甫柏道:“嗯,累赘,我也不近视,以前做律师,必须要深沉,现在没这必要了。你怎么样,恢复的如何?”
霍砚伸出手握了握,然后又指了角落的一张折叠轮椅,“还拿不了重的东西,但打字没问题,走路还不行,医生说得复健,要恢复到以前的程度,大概还需要一个月。”
皇甫柏看了眼轮椅,房间里还堆了许多报纸,小山似的许多叠。
病床连带的小桌上搁了台笔记本,霍砚醒了之后最先要了解的,就是这两年都发生了哪些事。
“总之醒了就好。”
霍砚点了点头,“公司现在情况如何?”
皇甫柏道:“舅妈没告诉你?我已经辞职快两年了,说起情况还得问舅妈才行。”
霍砚道:“她和我说了点,寰宇目前掌股42%,齐少陵代理总经理已经2年,皇甫璟任副总经理。启天汽车目前是阿姨在管,启天零售则是我妈掌控,启天置业……”他顿了顿,“给了齐少陵之前的助理。”
他对凌轩的印象,只是一个总是跟在齐少陵身后,话很少的男人。
皇甫柏道:“他叫凌轩。”
他和凌轩的关系,仅止于龙腾公司内部传言和皇甫一家。
没有人会将他们的关系告诉白欣,也可能她知道,总之他不关心,白欣估计也不会关心他。
霍砚并不在意凌轩,他是齐少陵的人,只能说明,启天真正掌控在齐少陵手里的,只有启天置业,这是个好消息,起码霍家的人还控制了公司实权的三分之二。
霍砚伸手想摸皇甫柏的头,皇甫柏下意识的闪过,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霍砚收回手,“小白,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种时刻和你说分手,丢下你一个人,丢下家里人。齐少陵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你为了我……自杀。还好你没有事,现在,可以原谅我吗?”
这姿态对于霍砚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低了,他可是从来没与他道过谦的。
两年,对于霍砚来说,只是睡了一觉,前一刻他在爷爷的病房,遇见父亲,然后……总之两年对他来说,不过一闭眼,一睁眼。但一向跟从他的皇甫柏,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皇甫柏表情平静,对他的道歉并没有多少表示。
“霍砚,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我现在过的很好。”皇甫柏给他看手上的戒指,笑容中露出幸福,“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好看么?”
霍砚一时愣怔,“你和叶尔容结婚了?”
皇甫柏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尔容是结婚了,不过不是和我。我现在和凌轩在一起。”
他没有提当初是叶尔容将照片捅给媒体。
当初事情发生的很快,被曝出丑闻后霍砚与他分手,然后失踪,没有人找得到他,他只好去恳求齐少陵,没过多久就是霍砚在医院中枪的消息。
霍砚应该不知道这是叶尔容的杰作。
霍砚震惊又疑惑,“你说的凌轩,是……”
皇甫柏打断他说:“嗯,就是那个凌轩。”
看到霍砚的表情,他能够确定,白欣确实不知道他和凌轩的关系,也可能是知道但没告诉霍砚,不过还是不知道的几率大。
“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霍砚几乎是质问的口气。
“为什么……”皇甫柏喃喃,“说不清,就是在一起了。我们还一起买了房子,开了联名户头,买了戒指。”他想了想,补充道,“还养了只猫。”
霍砚激动的将皇甫柏一只手紧握在掌中,“小白,你还在怪我对吧?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可是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处境,我没法给你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皇甫柏犹豫的没将手抽回,“我当然明白当时的处境,我们的关系根本不能公开,你也看到了,被公开的后果。我不怪你,当初……也许有一点,但后来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错,要说错,我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