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回溯,他也想避免当初犯的错。
那样他也许会和霍砚一直在一起,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他忽然罪恶的想,一切发生,并不完全是坏事。
但随后他很快甩开这种想法。
霍砚很快冷静下来,放开皇甫柏的手,有气无力的说:“我觉得有点闷,你把轮椅拿过来,推我去下面透口气吧。”
皇甫柏当然不能拒绝,他将轮椅展开,霍砚双手几乎无法支撑上身,腿部肌肉又退化的不能行走,他小心的扶着他,艰难的将整个人搬运到轮椅上,推着出了房间。
护士小姐在门外,想接过,却被霍砚制止,“不用你。”
皇甫柏对她说:“我来吧,过会我再送他回来。”
阳光明媚,下午两点,快进入夏季,日光稍显猛烈。
皇甫柏将他推到一处树荫下,自己在旁边的长木椅上坐下。
霍砚眯着眼往太阳的方向看,很快又转开眼,“没想到我一觉睡了两年。”
皇甫柏无话。
霍砚说:“你常常来看我吗?”
皇甫柏道:“也不是常常,舅妈不想我来。”
霍砚去握他的手,皇甫柏有点犹豫,但最终没有抽手。
霍砚翻过手腕,将手表推高,下面是几道极浅的伤疤,有点凌乱,可见当初皇甫柏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霍砚如井的目光看向皇甫柏,“疼吗?”
皇甫柏释然的笑,“划下去的时候觉得不如心口疼,不过后来回想,也不是很疼,血流了没多久就两眼一片黑没知觉了。不过现在想想,当初也不是真的想死,真想死,就不会打电话给我姐。而且据说割脉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血会很快凝结,最好把伤口泡在热水里。”
有次他和凌轩拿这事当笑话说,凌轩就说割脉不是种好死法。
但凌轩还是很佩服他,说不是人人有勇气杀死自己。
霍砚道:“如果当初知道你会……我也不会和你分手。”
皇甫柏抽回手,摞好衣袖,既然霍砚不回避,那不如将当初未来得及说清的事一次讲明白,省的次次来追忆往事。
“千金难买早知道。艰难的时候你离开我这只是一件事,更让我伤心的,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齐少陵。”对于霍砚的震惊,皇甫柏自嘲的笑,“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未免也太傻了。”他叹了声,继续说道,“自从他出现,你的目光,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那只因为我要和他斗,并不是……”霍砚极力想解释。
皇甫柏淡淡道:“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注意,有一次在床上,你喊了他的名字。”
霍砚显然不记得有这回事,“我承认,他的优秀引起了我一时的注意,可是你不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难道你认为自己比不上一个才认识一年不到的人?”
皇甫柏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确实比不上他,一开始确实不想承认,但认识他越久,就发觉,我和他的差距还真不小,你会喜欢上他,实在合情合理。”
霍砚不再解释,他表情凝重,很久之后,他说:“小白,这两年,你变了很多。是谁改变了你,凌轩?”
皇甫柏模棱两可的说:“人总是会改变。”
霍砚道:“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皇甫柏道:“一年半吧。”
霍砚嘲道:“你可以因为我抛弃你而死,却不到半年就移情别恋。”
皇甫柏一时无话,霍砚又道:“我以为我们的感情会是一辈子,就算将来各自娶妻生子,也还是不会改变,没想到……”
皇甫柏心里不太舒服,想反驳,却终于还是沉默,在霍砚面前,他一向是隐忍的。
区别在于,以前隐忍,是为了维系感情,现在却不然。
他忽然想念凌轩。
霍砚道:“可有些事是不会变的。”不等皇甫柏说话,他继续道,“我们身上都留着霍家的血,启天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我们不能任由他落到外人的手里。”
皇甫柏叹气,“可他已经在外人的手里了。寰宇持有42%的股份,这点是没法改变的。”
霍砚冷笑,“但你别忘了,启天汽车和启天零售依然控制在姓霍的手里,而且只要我们控制多于42%的股份,形势就会改变。”
皇甫柏道:“你持有25%,我手里不到10%,齐少陵虽然也有10%,但你最好不要指望他会帮你,他肯定会站在寰宇一边。”
霍砚皱起眉,但很快摇头,“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
皇甫柏道:“他站在寰宇一边,他就是总经理,你能给他什么?”
霍砚道:“但只要一句话,寰宇也能够让他马上下台。在这位置上坐的越久,他越会顾忌。”
皇甫柏道:“他和寰宇的关系非常好。”
霍砚不以为然道:“这是生意,和交情无关。”
仿佛又回到从前,霍砚说一是一,他总是跟从的年月。
皇甫柏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霍砚,还记得霍砚出事没多久,对昏迷中的他,他也曾这样说企图来唤醒他,对于启天,他知道霍砚不会轻易罢手。
皇甫柏道:“目前先别想这些吧,身体才重要。”
霍砚用手在大腿上捏了捏,“嗯,先得站起来。”
皇甫柏附和道:“来日方长。”
霍砚期盼的看向他,“你会帮我吧?”
皇甫柏无奈道:“我辞职很久了,目前对公司可以说一无所知。”
霍砚责备道:“你也是霍家的一份子,现在正是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你却跑去开什么咖啡店。你以前是公司首席法律顾问,你知不知道这位置对公司有多重要,所有合同都必须经过你手。我知道你以前是心灰意冷,现在我醒了,一切都该回归正道。把店关了,进启天工作。”
皇甫柏当下就皱起眉头。
霍砚看了他一会,将声音放柔,“小白,目前孰轻孰重你应该分清。店你想开着也可以,但进启天工作才是要紧,你知道吗,你很重要。”
皇甫柏道:“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无足轻重。”
霍砚道:“胡说,一直以来,你对公司,还有我,都非常重要!”
皇甫柏意味不明笑了笑,“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霍砚道:“你和凌轩在一起也好,他是齐少陵的人,你可以先探探他的口风。关键时刻,他是用的上的。”
皇甫柏抬了抬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正在为难时,有人寻来,是新婚的霍依依和伊玥。
皇甫柏顿时有种被拯救的喜悦,“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店里缺不了人。”
霍砚道:“那你明天早点过来。”
他说的理所应当,甚至没有用商量的口吻。
皇甫柏没来得及回答,伊玥与霍依依走进了,皇甫柏站起来,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他对伊玥说:“他就交给你们了,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伊玥的笑容总是很温和,“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皇甫柏最后向霍砚说了句“再见”,回病房换了来时的衣服,打车往店里去。
吃过晚饭,沈从容来店里找他,两年过去,此君依然游戏人间,时不时来骚扰,时不时来挑拨,但从来达不到目的,不过对皇甫柏来说,也算是个少不了的朋友了。
沈从容大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下,笑声明朗,“恭喜,你老情人终于醒了。”
皇甫柏正在下本,膝上蹲着凌小五。
沈从容将凌小五抱过去,举的高高,表情像在逗弄个足月的婴儿。
皇甫柏忙着没空理他,沈从容倒也不急,逗逗凌小五,喝伙计送来的咖啡和蛋糕,又拿了本书看。
二十分钟过去,皇甫柏下完本,将耳机取下,退出游戏。
皇甫柏问:“你刚说什么?”
沈从容放下书,给凌小五挠下巴,舒服的它伸长了脖子,眯起了眼睛。
“我说恭喜你,老情人终于醒了。”
皇甫柏表情冷淡,“哦。”
沈从容笑说:“我发现你们一家三口现在都是面瘫。”
“和你有关吗?”他伸手想去抱儿子,却被沈从容挡了。
“喜欢猫就自己养只,别老来抢我儿子。最好养个姑娘,还能给我家儿子当媳妇,省的每次发情期我都得去宠物店借一只。”
以前凌轩建议不如给凌小五做个手术,被皇甫柏严重鄙视了,反问他,你养了儿子会阉掉他吗?!直斥他没人性。
沈从容道:“为什么我要养个姑娘白给你家小子骑。”
皇甫柏道:“你要不甘心,也可以养个小子,看他有没有本事来骑我家儿子。”
沈从容睁大眼,“这建议好,可以考虑。”
“哈!”皇甫柏嗤道,“恭喜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沈从容道:“我又不是不付钱,把客人往外赶,你这老板实在不
称职。”
皇甫柏道:“你哪次付过钱?”
沈从容道:“一会我把这一年多的帐都结了,你总能安心了吧。”
皇甫柏一挥手,“算了吧。”
沈从容笑道:“你好像很心烦。”
Chapter 49
“我表现的那么明显?”皇甫柏揉揉脸,调整一下表情,如果沈从容能够发现,自然凌轩也能一眼将他看穿。
凌轩光工作方面的事已经够他心烦,生活上他是不想再给他添烦恼的。
沈从容悠闲的喝一口咖啡,“一点点,之前你注意力全在游戏上的时候看不出。不过想也知道,旧情人苏醒,家庭公司,各方面结合起来一样,就知道你肯定轻松不了。”
皇甫柏双手交叉抱胸,这是种防卫姿态,表示他不想与之分享。
沈从容却不放弃这话题,笑道:“做夹心饼的滋味不好受吧。一边是有二十多年感情的前男友兼表哥,一边是才谈了两年恋爱的现男友。虽然说你们目前感情很好,但那一边却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撇干净,刨掉爱情,还有亲情,亲情可是很负累的。”
皇甫柏道:“你这算是来看好戏?”
沈从容摆摆手,“哪能,我只是在帮你分析。”
皇甫柏道:“用不着你分析,我哪边都不站,我只管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然后和凌轩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沈从容笑道:“你这就是站在小助理一边了,不过小心啊,别最后弄的自己成了猪八戒。”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恰是皇甫柏忧心的一点,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站在霍砚一边就是对不起凌轩,站在凌轩一边是对不起整个家族。
哪边都不站,表面看起来置身事外很好,但也许会是最糟糕的选择,他将自己孤立于亲人和爱人之外。
皇甫柏欲言又止,很想找个人倾吐,却不肯定沈从容是否是个好的对象。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沈从容想了想,“谁更爱你,你就站在那一边。”他顿了顿,笑起来,“不过恕我直言,你的选择对形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尽量放宽心吧。”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但被人明讲出来还是很下面子。
皇甫柏皱起眉头,不客气的要把儿子从沈从容那抢过来,凌小五被拔河很不满,咧大了嘴巴喵了一声,扭动着从两人手中挣脱,自跑回窝里去了。
沈从容笑道:“所以说真话向来是不好听的。”
皇甫柏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霍家在这场斗争中会输。”
沈从容犹自喝咖啡,扮了一会深沉才说:“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想去惹齐家。”
皇甫柏纠正他道:“齐少陵只是代理总经理,真正的对手是寰宇科技。”
沈从容轻笑了一声,“也许吧。”
声音很低,混和着刚入口的咖啡,非常模糊。
皇甫柏心情繁杂,并未在意。
两人各自沉默,过了会很有默契的开始聊其他话题。
没过多久,凌轩来店里接皇甫柏,看到沈从容在,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问皇甫柏,“能走吗?”
皇甫柏点头,“我去交代几句。”说着走向柜台。
凌轩就在皇甫柏的位置上坐下,沈从容没意思走,也坐了下来。
凌轩自管收拾桌上的电脑,收起鼠标和电源线。
沈从容道:“他心情不好,一直在矛盾。”
凌轩很淡的看他一眼,“嗯,我知道。”
沈从容道:“希望你不要让他为难。”
沈从容的关心似乎超越了普通的界限,但凌轩听了表情却依旧沉静。
他仅有的一次失控,是因为皇甫柏的安危,这两句显然不够分量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凌轩道:“当然。”
皇甫柏拎着装了凌小五的宠物包,走过来道:“我好了。”然后又对沈从容道,“你还不走?”
沈从容没起身,浅笑向他,“我还想再坐会。”指了还剩一半的蛋糕,“不能浪费。”
皇甫柏道:“那你随意,我们走吧。”
凌轩拎了电脑包,跟在皇甫柏身后出了咖啡店。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皇甫柏坐在车里,系好安全带,将宠物包抱在胸前。
凌轩发动汽车,“他说你心情不好。”
皇甫柏道:“就这样?”
凌轩道:“就这样。”
皇甫柏抬了抬眉,沈从容有挑拨离间的坏习惯,在他这里总不能得逞,别向凌轩下手才好,弄的家庭不睦,目前的烦恼已经够了。
路上两人都不活跃,偶尔说上两句,不痛不痒。
到家各自洗澡,凌轩按惯例进了书房。
皇甫柏将两张床上小桌,一张放床头,一张放床尾,然后将被子铺在上面,弄出个黑咕隆咚的小山洞,自己小心的钻进去。
但没多久,“山洞”里又钻进一个不速之客。
皇甫柏不悦的拿脚踢凌轩,“你进来干嘛?”
凌轩用脚压住他,“别动,要塌了。”
皇甫柏被凌轩压住半个身体,趴着不能动弹,“你忙完了?”
凌轩道:“工作是忙不完的,你比较重要。”
皇甫柏道:“我好好的,你有工作就去忙吧。”
凌轩道:“连沈从容都很关心你,我总不能比他都不如。”
皇甫柏笑起来,“这话听着真牙酸,他关心我,吃醋了?”
凌轩笑了声,没有正面回答,“下午去见霍砚,怎么样?”
皇甫柏心绪一沉,不自然道:“不怎么样。躺了两年肌肉都退化了,还站不起来,需要复健,估计还得一个月才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
“在烦恼?”凌轩问的很直接。
皇甫柏想到霍砚说探凌轩口风的事,口风他是不会探,但他确实也好奇齐少陵在这件事中的立场,他思考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自己听起来不像个奸细。
凌轩道:“有话不能说?”
皇甫柏道:“也不是。霍砚你见过,他的个性你应该也能了解一二,他醒来,一定是有很多事要做。”